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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亮的糖葫芦(血红的)

会亮的糖葫芦(血红的)妻向来大胆泼辣说干就干。住房烟筒坏了,我恐高不敢上房,妻搬来梯子,“蹭蹭”几下爬上去。喊一声“递砖”,我便递砖。喊一声“递瓦”,我便递瓦。许多该男人干的活计,妻越俎代庖,都替我干了。那个年代,有句家喻户晓的赞美“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在我们家,这句口号就显得有点儿保守,我的妻顶的不是半边天,而是把大半边天都顶了起来。忽一日,妻从菜市场扛回一大麻袋山楂。不知是兴奋还是劳累所至,妻汗津津的脸上泛着一层红润。妻说,“我要去卖糖葫芦,挣钱供孩子念书”。又问,“咱卖糖葫芦不丢脸吧?”我说,“穷到这个地步,哪还有脸可丢?即便丢脸,也是丢我的脸”。听妻说要卖糖葫芦挣钱供孩子念书,我深感自己无能,脸便火辣辣一阵阵发烧。我和妻还多次对孩子们做出承诺,“将来你们考上学,砸锅卖铁也一定供你们”。天随人愿,这句话真的就灵验了,梦想变成了现实。随着孩子们一个接一个考进省城读书,我和妻却一半是喜悦,一半却是惊恐,喜

作者 袁海善

会亮的糖葫芦(血红的)(1)

每年初冬,纷纷扬扬下过头一场雪,天便渐渐冷了。随着阵阵寒风,斜挂在山坡上的矿区大街小巷里,不时飘来阵阵“卖一糖一葫一芦一唻一”的叫卖声。那个操着清脆的满腔山东乡音的中年妇女,便是我的妻。

那时,社会上流传着“十亿人口九亿商,还有一亿要开张”的顺口溜,像一支强心剂,刺激着人们纷纷下海经商发家致富。我的妻卖糖葫芦,绝非是去赶潮流或心存“先富起来”的奢望,而纯粹是为了三个相继考入省城读书的孩子。学费书费生活费等一应费用,让我和妻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山大。

孩子们从背上书包那天起,我和妻便对她们管教甚严,两双眼睛时时刻刻紧盯着她们,要她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期望她们通过知识改变命运。我和妻还常常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极力描绘未来“旭日东升,光芒万丈”的美好愿景,为她们“指明前进方向”。要求她们把百分之百的精力用在学习上。

我和妻还多次对孩子们做出承诺,“将来你们考上学,砸锅卖铁也一定供你们”。天随人愿,这句话真的就灵验了,梦想变成了现实。随着孩子们一个接一个考进省城读书,我和妻却一半是喜悦,一半却是惊恐,喜悦的是孩子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终于跳进了“龙门”,惊恐的是我们手里没有半毛存款,到哪里去弄这“天文数字”的现钱呢?

那些年,煤炭企业从“工业食粮”的“天之骄子”,一个跟头跌入底谷,几年没翻过身来。我所在的煤矿更是举步维艰,职工连续几年不能按时开资,最少的一年只开了七个月工资,不少矿工被迫到个体小煤窑打工养家糊口。我月工资包括各项津贴仅开二百多元,这对于一个老少八口之家,又供三个孩子在外地读书,注定是三饥两饱,日月艰辛。

情急之下,妻不顾脸面四下里写信告急借钱。那时,地球人都知道煤矿开不出工资,亲戚们大都害怕肉包子打狗一一有去无回,不敢轻易外借。有顾及亲情又胆大的亲戚汇来三头二百,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妻说,“求人不如求己”,便摸着石头过河,卖过服装卖过鞋帽,后来春夏秋季卖小豆腐,冬季卖糖葫芦,虽然收效甚微,但投进储存罐里的钢蹦儿,还是偶尔“叮当”作响越攒越多。我和妻都坚信“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只有过不去的人”。

忽一日,妻从菜市场扛回一大麻袋山楂。不知是兴奋还是劳累所至,妻汗津津的脸上泛着一层红润。妻说,“我要去卖糖葫芦,挣钱供孩子念书”。又问,“咱卖糖葫芦不丢脸吧?”我说,“穷到这个地步,哪还有脸可丢?即便丢脸,也是丢我的脸”。听妻说要卖糖葫芦挣钱供孩子念书,我深感自己无能,脸便火辣辣一阵阵发烧。

妻向来大胆泼辣说干就干。住房烟筒坏了,我恐高不敢上房,妻搬来梯子,“蹭蹭”几下爬上去。喊一声“递砖”,我便递砖。喊一声“递瓦”,我便递瓦。许多该男人干的活计,妻越俎代庖,都替我干了。那个年代,有句家喻户晓的赞美“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在我们家,这句口号就显得有点儿保守,我的妻顶的不是半边天,而是把大半边天都顶了起来。

头天晚上,妻先把山楂洗净,又一个个把山楂籽儿抠掉,再按山楂的大小,依次小心翼翼串在已修好的荆条棍上。妻串每一个山楂,都像绣花那样聚精会神一丝不苟,仿佛要把她所有的美好期盼、向往和追求都串上去,把未来一天天的好日子也都串上去。那一串串鲜红的糖葫芦,经灯光一照,像一串串硕大的血珠子,红得扎眼令人心悸。

关东山里冷得早,更冷得狠毒,常常达到零下三十二三度。每年这个时候,一些家庭条件较好的娇惯孩子,常常会买几支糖葫芦,围坐在火炉旁“咯嘣咯嘣”地嚼着,连那些没牙的爱吃糖葫芦的老人,也歪着头啃得津津有味儿。这个时候,是妻正忙的时候,也是最开心的时候。多少年后,妻与孩子们说起当年卖糖葫芦那段辛酸经历时,仍凄凄地说,“你们真的应该感恩那些爱吃糖葫芦的人,是他们帮助你们念完了书,又参加了工作。没有他们,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越过那道坎儿”。

妻每天扛着沉重的糖葫芦杆子,冒着“嗖嗖”的刀子般西北风和纷纷扬扬的晴天雪,在矿区几面山坡上的居民区不停歇地奔波着。满杆子血红的糖葫芦,随着妻踩着厚厚积雪“嘎吱嘎吱”的脚步声而晃动着,像一团跳动着的不息火焰。从妻那一声声“卖糖葫芦唻”悲凉的叫卖声中,只有我,才能听得出其中那诉说不尽的急切与无奈。

每天掌灯时分,妻才披一身霜雪回家。妻的脸,分明是极灵敏的挣钱多少的“晴雨表”。挣的少,妻便愁眉苦脸,挣的多,妻便喜上眉梢。每当看到妻专心致志地数着一张张皺皺巴巴的一元一毛票子,那喜形于色的样子,我便一次又一次深切感受到,老百姓常说的那句“有啥别有病,缺啥别缺钱”的话,是何等的千真万确不容置疑,又是何等的放之四海而皆准。

以往,妻恨不得用绳子将孩子们一个个都牵在手上,天天盼着孩子们来信。哪个孩子来信晚了,便一遍又一遍念叨,“咋不往家写信呢!”但每次孩子来信,回回都是要钱。久而久之,妻似乎有了“恐信症”,一接到孩子们的来信,便血压升高手发抖。妻怕误了孩子们上学,便像一匹不知疲倦的老马,起早贪黑拼着命把孩子们下月的花销积攒出来,那颗吊着的心才敢放下来,脸上才有了笑容,睡觉也有了均匀的鼾声。

那句人人都会哼唱几声的现代京剧“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著名唱词,在我们家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几个孩子每年放假回家,都会干一些超岀她们实际能力的活计,她们把干家务活叫做“勤工俭学”。在一个万家灯火鞭炮齐鸣的除夕之夜,两个孩子每人端一茶盘糖葫芦到大街上叫卖。大街上行人寥寥,偶尔有冒着烟的“二踢脚”或“钻天猴”,“通”的一声落在脚下,吓人一跳。

时近午夜,辞旧迎新的烟花爆竹声一阵高过一阵,“天女散花”“二踢脚”“钻天猴”等各种烟花在夜空中兴奋地一阵阵乱舞,把半个天烧得通红。孩子们那一声声微弱的“卖糖葫芦唻”急切的叫卖声,被“噼哩叭啦”一锅粥般的鞭炮声掩没得无声无息。

一位过路的老大爷听见孩子们的叫卖声,走过来说,“孩子,都几点了还不回家过年?”老大爷边掏钱边说,“把糖葫芦都给我,快回家过年”。孩子们连忙给老大爷深深鞠躬道谢,祝老大爷新年快乐。大年三十遇到了贵人,一家人都喜岀望外,妻说,“好人给咱全家带来了好运,有老天爷保佑,今年定会百事百顺”。

我在班上也遇到了贵人。矿务局领导“包保特困户”,我有幸成为局党委吕副书记和局纪检委杜书记的包保对象。我得知自己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家,竟然是全局三万多职工中的一家“特困户”,酸甜苦辣一下子涌上心头。多少年来,我白天黑夜,风里雨里,从不敢懈怠,竟获得了如此不堪的“称号”,心里像打碎了五味瓶,说不岀是什么滋味。是委屈?是伤感?是无奈?是悲观?似乎都不是,又似乎都是,我忍不住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孩子们都早已走岀了校门,也走出了大山,用知识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虽说没有当年我和老伴为她们描绘的“旭日东升,光芒万丈”的愿景那样雄伟壮丽,那样浪漫多彩,但她们都有了自己幸福美满的家庭,也有了一份自己喜欢的来之不易的工作。

时至今日,我和老伴及孩子们,仍念念不忘吕副书记和杜书记雪中送炭,几年春节都以个人名义,给我们家送些钱添置年货。也念念不忘那些不忘亲情,大胆借钱帮助我们度过难关的亲戚朋友,更念念不忘那个火树银花路人寥寥的除夕之夜,那位把女儿盘中的糖葫芦全买了去的素不相识的好心人……我们全家人衷心祝愿天下的好心人一生平安幸福。老天有眼,好人定有好报。

会亮的糖葫芦(血红的)(2)

会亮的糖葫芦(血红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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