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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民国三十八年(初入京华那一年)

以前的民国三十八年(初入京华那一年)“五一”探路方向定了,接下来就是执行的细节了。第一步就是筹款,目标是14000元,手里只有1000元,这相当于特别想吃顿饺子,就端着一碗醋,满世界找饺子啊。最终,在北京打工的二姐和二姐夫一下拿出6500元,解决了一半问题。剩下的一半,除了家里卖粮食所得两千多块外,余款我分别从恩师杨锦鸿老师和县城教书的师妹那里筹得。这些雪中送炭的深情厚意,我一直铭记于心,一辈子不忘。出门筹款那天,雨下得很大,我从滁州和全椒筹完款回到中学,之后又顶风冒雨骑车回家,在春天的泥泞里深一脚浅一脚,脸上身上的雨水、汗水与泪水混在一起,傻傻分不清楚。那年春晚,只有《相约一九九八》这首歌没法忘记,曲风和节奏特别清新明快,那英和王菲的共同演绎也算得上珠联璧合、无可挑剔。“来吧,来吧,相约九八,相约那永远的青春年华……”冥冥之中,上苍似乎已安排好了我与北京的这场世纪“约会”。该不该出走1998年3月,我接到了中国新闻学院研究

原创 李宗品 (中国新闻学院毕业生)

以前的民国三十八年(初入京华那一年)(1)

初入京华那一年

李宗品

处暑之后,秋意渐浓,风也格外幽凉。开学季就在眼前,忙碌而新鲜,紧张又兴奋。不由得忆起二十四年前的1998年,我来北京求学曲曲折折终又昂然前行的各种情景,过电影似的一一浮现。

那年春晚,只有《相约一九九八》这首歌没法忘记,曲风和节奏特别清新明快,那英和王菲的共同演绎也算得上珠联璧合、无可挑剔。“来吧,来吧,相约九八,相约那永远的青春年华……”冥冥之中,上苍似乎已安排好了我与北京的这场世纪“约会”。

该不该出走

1998年3月,我接到了中国新闻学院研究生部国内新闻第二学士学位录取通知书,既兴奋又发愁。兴奋的是,出走的梦想终于实现;愁苦的是,两年一次性缴纳一万四千元的巨额学费从哪来?那时候我已在故乡中学执教近六年,可兜里积蓄只有一千块钱,而且按规定在职生当时并不能将户口迁到北京。手头的拮据与未来的不确定性,拧成了一股绳从反方向拽着我,不让我离开。彼时,我心底去意强烈,只是缺少一些鼓励与指引的力量。大哥那时已在新华日报工作,他给了我莫大的精神支撑(当时我并未告诉他手头的窘迫):不要怕,外面天地大,趁年轻去闯一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举棋不定之时,大哥这关键一“脚”,将我踹向了北京。

方向定了,接下来就是执行的细节了。第一步就是筹款,目标是14000元,手里只有1000元,这相当于特别想吃顿饺子,就端着一碗醋,满世界找饺子啊。最终,在北京打工的二姐和二姐夫一下拿出6500元,解决了一半问题。剩下的一半,除了家里卖粮食所得两千多块外,余款我分别从恩师杨锦鸿老师和县城教书的师妹那里筹得。这些雪中送炭的深情厚意,我一直铭记于心,一辈子不忘。出门筹款那天,雨下得很大,我从滁州和全椒筹完款回到中学,之后又顶风冒雨骑车回家,在春天的泥泞里深一脚浅一脚,脸上身上的雨水、汗水与泪水混在一起,傻傻分不清楚。

“五一”探路

按照学校要求,5月5日之前学费须全部缴齐。原本可以电汇过去,但我终究还是有些不踏实,决定“五一”长假自己去一趟北京探探虚实,见机行事。可是,随身携带这笔“巨款”坐17个小时火车,似乎也不妥贴。很巧的是,邮政储蓄在滁州开通了异地存取业务,而且免手续费,简直是完美无缺,哈哈。

一切准备停当。4月29日晚上,我在大姐家吃饱喝足后打了个“马自达”(北京所谓“三蹦子”)到滁州站,怀揣着邮储存折和奋斗梦想,踏上了1426次绿皮火车,晃晃荡荡地北上了。无座,用报纸垫在过道上坐下,需要忍受“啤酒、面包、矿泉水”小推车来来回回的折腾,需要忍受拥挤车厢里的饭菜味、汗馊味和脚臭味,直到徐州方才有了个空座儿,可以正式休息一会了。一夜无话,30日下午约摸三点抵达北京。被绿皮车摇晃太久,刚下火车那会儿,感觉地面都是晃荡的。之后又乘20路公交到北京南站(当时南站是非常破的小站),步行十多分钟找到二姐他们在陶然桥南边(西罗园四路通附近)的租屋,整个人终于安定了下来。

以前的民国三十八年(初入京华那一年)(2)

中国新闻学院大方楼。

5月2日上午,坐地铁去学校探访。那时候,北京地铁只有两条线,一号线东头只到西单、西端到苹果园,两块钱可以在地下转圈儿随便坐。我平生第一次踏上地铁,从和平门上车到复兴门换乘一号线往西,到八角游乐园下。再一路往南,途径万汇源宾馆(后来才知道《方圆》杂志社就在这里),走了约摸十五分钟,看见了气度不凡、巍峨耸立的大方楼——中国新闻学院主楼(现在是新华社第二工作区)。

到了学校门口,碰巧遇到一位女生,我就上前虚心问起学校情况。她是当年毕业生,看起来比较干练,直接地给我泼了冷水:“反正我挺失望的,学不到什么东西,学风不是特别好,慎重考虑吧。”我心里一凉,这可咋办?孤证不足为据,我决定再问问其他同学。

这时候,又走出来一位拿着饭盆的帅高个儿男生,和气而有风度,我把来龙去脉告诉他,并说出了我的担忧。这位老兄反问了我一句:“你现在拿多少钱一个月?”我答道:“500多块。”他非常坚定而有信心地说:“那有啥好犹豫的,出来吧,欠的那点钱,以后工作几个月就可以还掉。”我接近冰点的心顿时回暖,希望的帆又鼓满了风。随后,他特别自然地说:“到饭点了,跟我一起去食堂吃饭。”食堂饭桌上攀谈起来,才知道他叫王志雷,河南人,96级二学位,也是当年夏天毕业,工作单位已经落定,去广州大亚湾核电站。那天中午坐在一起吃饭的,还有他的同班同学李飞、王惜纯(安徽师姐,现任职中国质量报)、刘万永(中青报著名调查记者,万总现转行创办法度研究院)。吃完饭,志雷兄又是十分自然地邀请:“带你上去转转,然后去宿舍休息一会儿。”在大方楼6层的宿舍里,遇到同样是在职生的单中桂老兄,印象中他是福建人,被深圳商报录用,中桂兄也同样鼓励我坚定走出来。看着他们宿舍墙上贴的实习单位名录,中国青年报、参考消息、经济日报、半月谈等等,都是我那时仰慕的媒体豪门,那一刻我北上的决心就不可撼动了。现在每每想起萍水相逢这一幕,我都十分感动,仗义的志雷兄是我人生拐弯处的一个贵人。

1998年5月4日,恰逢北大百年校庆。那天我去劳动人民文化宫逛了逛书市,买了《北大往事》、《焦点外的时空》两本书。前者是北大历届学子追忆文章,十分耐看,文字间透露出的文化氛围给北京平添了许多魅力。其中,还有孔庆东写的一篇《47楼207》,文字也是酣畅淋漓,怎么也想不到此人后来竟走到让人费解的地步。后一本是央视《焦点访谈》栏目组的采访手记,讲述新闻背后的新闻,详实生动,也给了我学新闻、做新闻的许多“冲动”。

北京,我来了!

开学前,父亲不放心,一定要送我来北京上学。他是第一次来,估计也要顺便逛逛。其实,将我安顿好之后,他惦记着家里农活儿,哪儿也没去逛。我俩只是在天安门广场转了转,拍了合影,十五块钱四张立等可取那种。在北京站候车室里,父亲让我早点回学校,他一个人坐着等可以。在挥手让我走的刹那,我看到父亲眼眶里全是泪,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在我面前流泪,我的泪也止不住往外涌,跟父亲告别的声音都哽咽了。从小到大,父亲一直是严厉的形象,那一刻我似乎也长大了许多。

刚到北京那会儿,空气干燥,水土不服,闹了一周肚子。饮食口味上也颇多不习惯,比如孜然羊肉的孜然味、涮羊肉的麻酱、茴香馅儿的包子,等等。记得食堂打饭时还闹了个笑话,我在鱼香肉丝里努力找鱼的身影,却遍寻不见,并特意找炊事员问了下。不过,很快我就适应了这样的饮食,并投入到紧张而又新鲜的学习之中。

以前的民国三十八年(初入京华那一年)(3)

这张学生证已成绝版。

中国新闻学院是由新华社1986年正式创办,邓公亲笔题写的校名,首任院长即是时任新华社社长、大名鼎鼎的穆青。新闻学院1988年起率先在全国招收第二学士学位,分国内新闻和国际新闻两个专业,之后继续招收硕士研究生。同时,进修部设本科班和专科班,培养了大批新闻专业人才。

教我们新闻专业课程的老师,很多是新华社资深采编人员。我们的新闻采访课老师是宣奉华,宣老师是安徽肥东人,曾经担任新华社安徽分社社长,当时兼任中国新闻学院副院长。宣老师为人正直,采访经验非常丰富,又因为她要求很严格、原则性极强,私下里我们都称她为“马列主义老太太”。当然,对宣老师的为人与教学,我们十分尊敬。记得有一次,她要求大家在课堂上画一幅画,表达自己对新闻职业的认知。我画的是三件东西:一支笔、显微镜、望远镜,意思是新闻记者要高瞻远瞩,明察秋毫,以铁笔写春秋(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那年国庆期间,宣老师给我们安排了社会实践作业,必须去体验一项体力活儿,并写一篇短文。有的同学选择了去报摊卖报纸,我是选了二姐夫管理的那个工地,跟着一位老兄干了半天装修。现在每次路过复兴门国际金融大厦(底商是招商银行),我都要抬头看看,因为大厦天花板里,有我当年砸进去的100多根钉子。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教我们新闻写作课的徐占焜老师,安徽巢湖人,也是新华社资深记者出身。他授课的仪式感很强,每次都是穿风衣、戴礼帽,基本是坐着上课,很休闲地讲着各种掌故,端着紫砂茶壶直接喝,讲到兴奋处就仰头哈哈大笑。徐老师有记者风骨,喜欢针砭时弊,记得他当时对北京西站的设计十分不满,说西站号称“世界最大的车站”,可他认为构造与设计如此混乱的地方,只配叫“世界最大的鸡窝”。同学们哄堂大笑,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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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秋天,全班 第一次出游去的是八大处公园。

教我们新闻学理论的是郑保卫老师,他同时兼任研究生部主任。记得有一天,郑老师组织了一场课堂辩论:《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新闻到底是不是商品?》,我和玉玲、周芳等同学组成一队,我作为正方四辩总结陈词,我们那个队最终赢了。新闻是门实践学科,课本上所学毕竟是纸上谈兵,只有到实践中去,才能逮到“活鱼”“大鱼”。那时候,我们几乎所有同学在入学不久就撒出去,到各大媒体实习采编,顺便撰稿挣点儿稿费补贴生活。记得我和老杨、马长老一起,曾给人民日报旗下《市场报》(现在停办了)写过一篇矿泉水、纯净水之间的营销概念大战报道,标题大概是“饮用水市场硝烟弥漫”之类的东东。当时,学校阅览室报纸和图书馆资料很有限,我们都是去北图(即北京图书馆,现在叫“国家图书馆”)查背景资料、复印报纸,用稿纸爬格子写出来,编辑老师也是在稿纸上用红笔圈改,完全古老的操作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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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经历了报纸由盛而衰的全过程,眼见他起朱楼、宴宾客、楼塌了。前两天,曾经风生水起的慧聪网宣布停止运营,我在同学小群里笑说:“立国啊,你二十四年前的‘饭碗’今天没了。”那时候,立国边读书边在慧聪网兼职上班,每月拿着几千块薪水,相当富足。其实停办的何止是慧聪网啊,许多纸媒在近些年陆续停止了纸质版的出版发行。

那时,距离二十一世纪还有两年。那是互联网刚刚冒头的时代,那是全球化风起云涌的世界。当年我们抱着地球村的梦想,谁能料想,这几年被疫情搅和得一团乱麻、一地鸡毛,全球化曾经触手可及,如今阻隔重重,似乎成了梦幻泡影。

相聚在二十四年前的我们,浑身干劲,满怀希望,是幸运的时代宠儿。一九九八,我很怀念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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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岗人新闻来源:

摘自兄弟双城记

中国新闻学院师哥老乡文章

—98那年一起度过的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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