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厌倦期怎么度过(如何在写作中唤醒童年)
写作厌倦期怎么度过(如何在写作中唤醒童年)一个作家从何时开始创作?写作“寿命”有多长?我觉得有定数。我相信命运,命是宿命,运是运气。因此,从50岁开始,我像老鼠从麦田搬麦子一样,大量储存过冬。发少存多,有几百万字的初稿“冷藏”着,我想,70岁以后封笔,再将冷藏的作品往外投,给人造成创作旺盛的幻觉。唤醒童年:视角、细节、理想《如何发现微型小说内部的秘密》作者:谢志强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文学报 · 此刻夜读
睡前夜读,一篇美文,带你进入阅读的记忆世界。
对作家谢志强来说,2020年是个特别的年份,他将自己阅读过的世界当代微型小说作品作为评论对象,进行赏析、点评。既是创作者,又是评论者,让他意识到,作家其实要面对一个基本问题:怎么看?怎么写?阅读与写作有着秘密的关联,怎么读,就怎么写。
这些文字结集成《如何发现微型小说内部的秘密》一书,他把微型小说放在当代世界小说发展和当下网络时代背景中去观照,突出微型小说欣赏和创作需要把握的重要元素。他认为,微型小说首先是小说,然后才是微型小说,不能孤立而又封闭地对待它。“除了篇幅不同,最大的区别(尤其是与长篇、中篇小说相比较)在于运用细节的独特方式。细节对微型小说而言,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我发现,百分之八十的作家,偏重故事情节的构思,而仅在故事层面运作,人物被预设的情节所绑架,那是作者强加给人物的情节。微型小说的首要任务是‘活’人,作家要给人物一定的自由,让人物做自己,就会生发出情节来。”
《如何发现微型小说内部的秘密》
作者:谢志强
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唤醒童年:视角、细节、理想
一个作家从何时开始创作?写作“寿命”有多长?我觉得有定数。我相信命运,命是宿命,运是运气。因此,从50岁开始,我像老鼠从麦田搬麦子一样,大量储存过冬。发少存多,有几百万字的初稿“冷藏”着,我想,70岁以后封笔,再将冷藏的作品往外投,给人造成创作旺盛的幻觉。
2008年秋,72岁的捷克作家兹旦内克·斯维拉克出版了第一部小说集,中文译为《女观众》,处女作一炮打响,成为现象级的作家和中短篇小说大师。在捷克,平均20个人里,就有一个是他的读者。是米兰·昆德拉、赫拉巴尔之后的又一个捷克灵魂的经典表达者。我称他们为“捷克当代文学的三杰”。
兹旦内克·斯维拉克(右)是捷克知名的作家、演员和编剧,他和儿子扬·斯维拉克(左)也是世界影坛知名的父子兵,二人合作的电影《青青校树》《给我一个爸》《布拉格练习曲》等获得过包括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在内的多项国际大奖
斯维拉克竟然从70岁着手开始他的梦想,他在高中时就梦想成为短篇小说作家。截至2015年,他已经出版了4部中短篇小说集。
我笑。因为,我打算封笔的年龄,恰是他开始创作的年龄。斯维拉克善于从日常琐事中发现“亮点”,那种斯维拉克式的表达(想到卡夫卡式、海明威式、卡佛式,都代表着一种独特的表现方式),其实是捷克特有的幽默(对现实对人生的一种态度),它秉承了捷克文学先驱恰佩克、扬·聂鲁达的传统。
我从中篇小说集《青春校树》中选择了中篇《赤脚》里的一章《在马车座驾上》。我倒是认为《马车夫》为题更为妥帖(这是阅读中的自我训练)。
2017年扬·斯维拉克执导的电影《赤足》即改编自父亲创作的同名小说
《赤脚》的时代背景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捷克被纳粹德国侵占时期。斯维拉克一家被迫从布拉格迁到乡下。那年,乡村生活,他学会了赤脚走麦茬,学会了驾车。还学会了很多。2002年,他动笔搜寻童年万花简式的片段,鲜活的记忆像繁星一般呈现。但是,被身为电影导演的儿子否定,指出:“尤其缺乏电影制作不容忽略的戏剧性拱门。”
这就是父子俩关于微型小说和电影理解的差异。我觉得斯维拉克的碎片化表达,恰好是当今世界小说,尤其是长篇小说的新动向。比如。匈牙利作家马利亚什·贝拉《垃圾日》、智利作家亚历杭德罗·桑布拉的《多项选择》等,是长篇小说,不过,由系列微型小说构成。《赤脚》让我联想到同为二战题材的小说《恶童日记》,同样写儿童在战争中的经历。
当今长篇小说,文本边界日渐模糊,主要体现在碎片化和跨文体,即使文体内部,也可以以系列微型小说组成长篇小说。可见微型小说的张力和弹性。它可当长篇小说的主人,也可以独立成篇。
斯维拉克父子合作的电影《青青校树》充满童趣
我在中篇《赤脚》中列出近50篇微型小说,均串在小男孩经历的线上,形成充满童趣和幽默的一串珠子。
小时候,我最头疼作文。每当老师布置作文,教室里会发出一片叹息:又要写作文呀?几乎所有的同学写过同样的命题作文:我的理想。就是长大后想干什么?我的童年充满了饥饿,记得我的理想是当炊事员。1971年,全校学生为电线站岗,保持线路畅通,夜晚沿途送饭,校方指定我当炊事员。那是胡乱指派,我只是学习成绩好。至今烧饭炒菜仍是我的弱项。可是,斯维拉克《赤脚》里的童年叙事,仿佛让我重温了童年。他没有接受儿子“戏剧性”的建议而保持碎片化。他认为:作为童年的编年史不应该改变真实发生的历史。“我”平生第一次坐到马车座驾上。请注意,斯维拉克式的幽默,紧贴着“我”这个儿童的视角和感觉。一个细节是,叫福克萨的马甩了一下尾巴,将老车夫手上的烟斗撩到地上,老车夫把烟斗在裤子上蹭了蹭,对小男孩说:你看到了吧,很讨厌的。人与马,人与人的关系,既亲切,也友好。于是,老车夫将缰绳这个“权力”交给小男孩,小男孩注意到什么?美丽的马尾巴竟然撅起,一个皱巴巴的孔,爬出马粪,可是,小男孩视为“一个甜甜的面包圈!”一个惊叹号。“它在排便!”又一个惊叹号。我在小说中已很少用惊叹号,因为,奇迹在我眼里已平常。不过,我童年时,常常惊奇。可见,斯维拉克还持有童心。此为第二个细节。
于是,老车夫“握住我的双手,用缰绳轻轻拍打在马背上”,手把手教,还有对马的态度:轻轻拍。充满了爱意。读者已读出这是一匹什么马了(形象、脾气)。
电影《青青校树》剧照
小男孩和马儿都得意,小男孩像宣告一样:“您知道是谁在驾驶整个马车吗?我!”又一个惊叹号。他以为自己是马车夫了。
结尾一笔很妙,赶马车和树立理想有了关系。行动转为理想,小男孩回到家,郑重声明:“妈妈,我知道我将来要做什么。”
这个“理想”是儿童单纯的幻想。战后,斯维拉克返回布拉格,他写此作时,城里早已不存在马车了。他“赶”起了小说。小说其实也是一辆马车。我读完《在马车座驾上》,脑海里浮现着一匹红鬃马,一个小男孩,还有马车夫,都活灵活现。那是细节的功劳。
我抛出个疑问:当我们读一篇微型小说,当我们写一篇微型小说,我们读出了什么?我们在乎什么?进而,我问:当你想起了童年,你想起了什么?
在马车座驾上
[捷克]兹旦内克·斯维拉克 著
我看到克利奇卡先生把福克萨套到一匹同样毛色的红鬃马旁边。
“吁。”他一声喝,福克萨退后一步,当克利奇卡先生站到它身后时,福克萨甩了一下尾巴,把他手上的烟斗甩到了地上。
“你看到了吧,很讨厌的!”他把烟斗在裤子上蹭一蹭,爬上马车座驾,朝我眨眨眼睛,示意我坐到他边上。我当然满心愿意。
电影《赤足》剧照,下同
我生平第一次坐到马车座驾上。更幸运的是,好心的克利奇卡先生把缕绳递到了我手里。如果你没有经历过,是无法体会其中的快乐的。在我前面,两个巨大的马屁股在摆动,当皮绳吱嘎一勒,马匹的肌肉瞬间一绷,便使劲拉动起马车来。然后其中一条美丽的马尾巴鬃毛突然扬起。它要干吗?马尾巴下面出现一个皱巴巴的孔,孔慢慢张开,越开越大,隆起有东西从里面爬出来······一个甜甜的面包圈,又一个!
“它在排便便!”我开心地朝克利奇卡先生咧嘴笑起来,他再次冲我眨眨眼。
然后,他握住我的双手,用缰绳轻轻拍打在马背上。马儿得意地小跑起来。马车轻轻摇晃,马鬃毛在风中荡漾。您知道是谁在驾驶整个马车吗?是我!
眼前出现了农庄,马厩就在眼前。到了敞开的绿色大门前,克利奇先生接过缰绳。在过道里,我们的马队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嘶鸣。“妈妈,我知道我将来要做什么。”在家里我郑重声明,“我要成一名马车夫。”
(选自《青春校树》徐伟珠/译
浙江文艺出版社)
新媒体编辑:李凌俊
图片来源:资料图,电影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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