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故乡一片凄凉（四季物语忆故乡）

重返故乡一片凄凉（四季物语忆故乡）冬天呢？虽说所有的农作物都已经收回粮仓，却也不是满目荒凉。冬天的田野反而是青草悠悠，是牛羊的天堂。耕牛劳累了一整年，只有冬天最是悠然自在。此刻，田野里会长出一种鹅黄色的花，我们那里称之为“水牛花”（鼠曲草），趁鲜嫩的时候摘回家晒干后打成粉做点心是极好的。清新美味也就罢了，它还有祛痰，止咳，平喘，祛风湿之妙用，因而备受人们喜爱。大自然风物太多，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山中还有一种果实叫黄蜘蛛，这是天然染料，研磨成汁可给糍粑印花用。冬天里，勤劳的人们依然没有停止工作，打糍粑，做炒米，酿五谷杂粮酒，熏腊肉腊肠，冬至以后便开始为过年准备了。可惜的是冬天貌似一年比一年暖了，桃花与梨花一年比一年开得早。我们那儿已经极少下雪了，最多是野草结霜，湖面结冰，太阳升起以后，霜融冰化，到处冒着白气，宛如仙境。我回想起童年时期还经常能看到大雪。雪一连下个几天几夜，巷子里的积雪足以没过膝盖，小小的我独自出门还曾深困

最近我总是想起过去的事，想起那个一去不复返的纯真年代。时间过去很久了，依然历历在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循规蹈矩的我莫名叛逆起来。常常翻墙翘课，并不是去网吧打游戏，而是一个人躺在漫山遍野的鲜花丛中自由地呼吸。或是徘徊于油菜花田，闻着花香，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下午。我独自在荒野里做各式各样的泥巴蛋糕，用各种千奇百怪的石头堆城堡，有时还用七零八落的稻草制造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是一所能忘却烦恼的房子，我真的能躺在里面睡着。我记得，河边有一种白色的石子像火柴，相互之间能擦出电光一样的火花。我用它点燃过火把。河岸还有一种果实叫覆盆子，晶莹剔透的红色，酸甜口味。我听说是蛇的粪便滋养了它们，真假不得而知了。这是小时候最爱的野果之一。

记忆的清风徐徐吹来。我怀念四季的万种风情。比如一年之计在于春。世人言，春江水暖鸭先知，而我总以为是桃花最先拉开春天的帷幕，然后是柳。杨柳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即是春色。 古人喜折柳赠别。只因柳同“留”。我对柳一样有着别样情感，可能是因为柳条会随风跳舞，姿态婀娜极了。如果将柳叶卷起来还能吹出美妙的音符。说柳多情亦不为过。我还喜千树万树梨花开，曾经欲送友人梨花。但是细想来是不妥的，梨花同“离花”，还不如“留”。“留”住故人，“留”住韶华。

清明是最好的时节。那时候万物苏醒，雨下得缠绵悱恻。母亲不允许我进山，因为山里布满荆棘，蚊虫肆虐。但我偏偏不听，蹬上雨靴，悄悄地从后门溜出去，像风一样在森林里穿行。一边唱歌，一边采蘑菇，摘山花。蘑菇喜阴，常长在小溪边，苔藓丛中。白色的蘑菇叫米汤菌，黑色的叫黑炭，绿色的叫绿豆菇，像伞一样的是伞把儿，最多的则是奶浆菌，因为掰开来会流出白色的奶浆，故得此名。稀有的是鹅蛋菇，只因块大鲜美，我们以采到它为荣。太阳爬上头顶的时候，正好采上一篮子蘑菇回家吃午饭。可煮茶，炖汤，味道是极好的。而那一簇簇杜鹃与山茶花无处安放。每逢放学我便去拾荒，拣回各种各样的瓶子，沿着房间的墙壁摆成一个l形，然后将花挨个插满。很长的时间，房间里山花浪漫，香气袭人，就像是将春天带回了家。

记忆中的夏季是漫长而炎热的。农忙时节，既要收割稻子，又要播种。气候却是变化无常，忽地一阵狂风骤雨，常令父老乡亲们手忙脚乱。好长的光景，我们家没有冰箱。早晨买回的鲜肉如何保鲜呢？机智的父亲把肉装在尼龙袋里，吊入井中，傍晚拿出来柔软冰凉。即便是在35度的高温，井这口天然冰箱帮了我家的大忙，井水亦是清冽甘甜，大汗淋漓时喝上一口，幸福感油然而生。但是在那漫漫长夜，热得无法入睡的情况时有发生。蚊帐里热气蒸腾，我翻来覆去心烦意乱，最后不得不起身去楼顶乘凉。铺一床凉席，躺在上面发呆。漫天的繁星闪烁，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雨点，压得很低很低，仿佛随时会落下来砸疼我的脸。银河清浅，似一条时间的河，轻轻流淌进了梦中。我总是这样不知不觉睡去，次日晨起，浑身带着露珠呢！当我静止的时候，我也是一株植物。与天地同眠，皆大欢喜。（然而，这也是我们最终的宿命，永恒的归宿）

酷暑时节，蝉声满庭树。我最爱的事是捡田螺，捞鱼。“捡胜于螺”“捞胜于鱼”，吃仿佛并不是那么要紧，儿时寻觅的是一种田园乡趣。一整个暑假，父母为农忙所累，孩子们却有自己的娱乐。知了壳，桃子核，小橘果都是可以捡来卖钱的，或者是去蜜枣厂领回鲜枣来刮。我记得刮一斤枣是七分钱，我们拼命地刮了几百斤。加上所有的辛勤劳作，获得的报酬是一年的零花。但我一直老实巴交地如数上交父母，自己不留分毫。冰棒也是舍不得吃的，最多是吃五分钱一根那种。还是在降温以后，冰棒大减价，我左手两根，右手两根，迎着呼啸的北风吃得兴高采烈。

每一年夏天，我都是在结满蛛网的橘子林捡小橘果。这样尚未成熟便落了的果实，捡回家晒干可以做药引，所以也是可以换钱的。上学之前捡一袋，放学以后又去捡一袋，积少成多。这便是我的工作，丝毫不得懈怠。只有在日暮归途时分，我才有喘息的机会。一个人站在霞光映照的湖边打水漂，一石激起无数涟漪，就像少女的心，波纹绮丽多姿，充满了梦幻般的浪漫。有好几回我在野外的橘林遇到狂风骤雨，我在雨中奔跑着，雨水打得眼睛都睁不开。无奈之下只好摘一片芭蕉叶遮雨。回家时父母看到我惊呆了，马上为我烧水洗澡，冲一杯黄姜茶。狼狈如我，竟从不觉得沮丧，反倒兴奋不已。我的青春圆满曲，不过是一场又一场自我狂欢。任尘世繁华三千，我只愿沉醉于自然，坐看流年轻度。

我还喜欢追逐萤火虫，观察蜜蜂采花蜜。大约在95～99年间，我和姐姐四处讨花籽，就像是两个采花大盗，看到别人砍下的枯萎花枝，被风吹落的种子，森林里兀自绽放的兰花，我们都要试着种植。没想到还真的种出了一大片花海。不知不觉间，我家的房子被奇花异草簇拥，就连墙壁，窗户，房顶上都爬满了花花草草。百花齐放时，香气弥漫，吸引了无数五颜六色的蝴蝶。我这一生从未见到过那么多的蝴蝶，所以做了一套套蝴蝶标本，遗憾的是未能保存下来。那些年月，但凡是过路人都惊叹不已，流连忘返。后来一场暴雪，花儿们一齐被冻死。来年春天，只见杂草不见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八月桂花开过以后，便是秋意深了。风潇潇，雨潇潇，寒蝉凄切，满树的果实就像是大红灯笼高高挂。河床日渐干枯，天空却愈发地蓝。我疑心晚稻是风中的金子，一夜之间被收割一空。我带着心爱的狗，踩着落叶来来回回跑步，清脆的咯吱声，一定是秋天所独有的回响。我捡回银杏叶，杨树叶，还有松针与松果，做成贺卡赠予好友，或是夹在书的扉页。在我最喜欢的章节，用一片最美的叶子作记号，文字亦能沾染秋之绚丽。秋的另一种感觉是天干物燥，所以一定要用白菊泡茶喝。菊花茶性寒，微苦，淡淡清香。那泛黄的色泽，总让人错觉它有旧时光的味道。关于秋天的记忆，从来就不是凄凄惨惨戚戚，而是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一年之中，我独爱夏与秋。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此生无憾矣。

冬天呢？虽说所有的农作物都已经收回粮仓，却也不是满目荒凉。冬天的田野反而是青草悠悠，是牛羊的天堂。耕牛劳累了一整年，只有冬天最是悠然自在。此刻，田野里会长出一种鹅黄色的花，我们那里称之为“水牛花”（鼠曲草），趁鲜嫩的时候摘回家晒干后打成粉做点心是极好的。清新美味也就罢了，它还有祛痰，止咳，平喘，祛风湿之妙用，因而备受人们喜爱。大自然风物太多，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山中还有一种果实叫黄蜘蛛，这是天然染料，研磨成汁可给糍粑印花用。冬天里，勤劳的人们依然没有停止工作，打糍粑，做炒米，酿五谷杂粮酒，熏腊肉腊肠，冬至以后便开始为过年准备了。可惜的是冬天貌似一年比一年暖了，桃花与梨花一年比一年开得早。我们那儿已经极少下雪了，最多是野草结霜，湖面结冰，太阳升起以后，霜融冰化，到处冒着白气，宛如仙境。我回想起童年时期还经常能看到大雪。雪一连下个几天几夜，巷子里的积雪足以没过膝盖，小小的我独自出门还曾深困于雪地走不出去，一大群的雪鸟从身旁飞过……愚钝如我，怎么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呢？这些记忆并不茫远，困惑依旧在。童年的飞雪似杨花，如今杨花似雪，我恐怕再也寻不回曾经那个纯白色的世界。

春夏秋冬又一春。我在轮回中老去，却依然有着热爱自然的天真浪漫。故乡遥，何日去？回忆如梦，我终究只是来去匆匆的过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