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汪曾祺（汪曾祺笔下的文人学者）

偶然汪曾祺（汪曾祺笔下的文人学者）那时候联大女生在蓝阴丹士林旗袍外面套一件红毛衣成了一种风气。——穿蓝毛衣、黄毛衣的极少。问题回答得流利清楚，也是件出风头的事。在中学里没有听说有逻辑这门学问，大一的学生对这课很有兴趣。金先生上课有时要提问，那么多的学生，他不能都叫得上名字来，——联大是没有点名册的，他有时一上课就宣布：“今天，穿红毛衣的女同学回答问题。”于是所有穿红毛衣的女同学就都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1938年昆明西山华亭寺。左起周培源、梁思成、陈岱荪、林徽因、梁再冰、金岳霖、吴有训、梁从诫。金岳霖先生教逻辑。逻辑是西南联大规定文学院一年级学生的必修课，班上学生很多，上课在大教室，坐得满满的。

汪曾祺笔下的文人学者 ——西南联大篇（一）——金岳霖先生

汪曾祺笔下，在西南联大任教的文人学者，为人天真到像一个孩子，对生活充满兴趣，不管在什么环境下永远不消沉沮丧，无机心，少俗虑。

这些人物包括：

金岳霖先生、沈从文先生、闻一多、吴宓、朱自清……

一、金岳霖先生

1938年昆明西山华亭寺。左起周培源、梁思成、陈岱荪、林徽因、梁再冰、金岳霖、吴有训、梁从诫。

金岳霖先生教逻辑。

逻辑是西南联大规定文学院一年级学生的必修课，班上学生很多，上课在大教室，坐得满满的。

在中学里没有听说有逻辑这门学问，大一的学生对这课很有兴趣。金先生上课有时要提问，那么多的学生，他不能都叫得上名字来，——联大是没有点名册的，他有时一上课就宣布：“今天，穿红毛衣的女同学回答问题。”于是所有穿红毛衣的女同学就都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

那时候联大女生在蓝阴丹士林旗袍外面套一件红毛衣成了一种风气。——穿蓝毛衣、黄毛衣的极少。问题回答得流利清楚，也是件出风头的事。

金先生很注意地听着，完了，说：“Yes 请坐！”

有一个同学，大概是陈蕴珍，即萧珊，曾问过金先生：“您为什么要搞逻辑？”逻辑课的前一半讲三段论，大前提、小前提、结论、周延、不周延、归纳、演绎……还比较有意思。后半部全是符号，简直像高等数学。她的意思是：这种学问多么枯燥！

金先生的回答是：“我觉得它很好玩。”

除了文学院大一学生的必修逻辑，金先生还开了一门“符号逻辑”，是选修课。

这门学问对我来说简直是天书。

选这课的人很少，教室里只有几个人。学生里最突出的是王浩。

金先生讲着讲着，有时会停下来，问：“王浩，你以为如何？”这堂课就成了他们师生二人的对话。

王浩现在在美国。前些年写了一篇关于金先生的较长的文章，大概是论金先生之学的，我没有见到。

……王浩的学问，原来是师承金先生的。

一个人一生哪怕只教出一个好学生，也值得了。当然，金先生的好学生不止一个人。

金先生是研究哲学的，但是他看了很多小说。从普鲁斯特到福尔摩斯，都看。听说他很爱看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有几个联大同学住在金鸡巷，陈蕴珍、王树藏、刘北汜、施载宣（萧荻）。楼上有一间小客厅。沈（从文）先生有时拉一个熟人去给少数爱好文学、写写东西的同学讲一点什么。

金先生有一次也被拉了去。他讲的题目是《小说和哲学》。题目是沈先生给他出的。大家以为金先生一定会讲出一番道理。不料金先生讲了半天，结论却是：小说和哲学没有关系。有人问：那么《红楼梦》呢？金先生说：“红楼梦里的哲学不是哲学。”

他讲着讲着，忽然停下来：“对不起，我这里有个小动物。”他把右手伸进后脖颈，捉出了一个跳蚤，捏在手指里看看，甚为得意。

金先生是个单身汉（联大教授里不少光棍，杨振生先生曾写过一篇游戏文章《释鳏》，在教授间传阅），无儿无女，但是过得自得其乐。他养了一只很大的斗鸡（云南出斗鸡）。这只斗鸡能把脖子伸上来，和金先生一个桌子吃饭。他到处搜罗大梨、大石榴，拿去和别的教授的孩子比赛。比输了，就把梨或石榴送给他的小朋友，他再去买。

金先生朋友很多，除了哲学家的教授外，时常来往的，据我所知，有梁思成、林徽因夫妇，沈从文，张奚若……君子之交淡如水，坐定之后，清茶一杯，闲话片刻而已。金先生对林徽因的谈吐才华，十分欣赏。现在的年轻人多不知道林徽因，她是学建筑的，但是对文学的趣味极高，精于鉴赏，所写的诗和小说如《窗子以外》，《九十九度中》风格清新，一时无二。林徽因死后，有一年，金先生在北京饭店请了一次客，老朋友收到通知都纳闷：老金为什么请客？到了之后，金先生才宣布：“今天是徽因的生日。”

金先生治学精深，而著作不多。除了一本大学丛书里的《逻辑》，我所知道的，还有一本《论道》。其余还有什么，我不清楚，须问王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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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屋屋主 郑华芝

曾为资深媒体人。先后任职于原《信息产业报》、《互联网周刊》、《数字商业时代》等ＩＴ、财经主流媒体。2000年起，先后任北大方正电子公司、北大青鸟IT教育市场部经理，从事品牌推广工作。由于对文字工作的喜爱，后重回媒体工作，并开始了写作生涯。多年跟踪采访、报道摩托罗拉、爱立信、诺基亚、微软、英特尔、IBM、思科、高通、三星、LG、联想、北大方正、金山软件等众多中外企业及其高层领导人，发表过一系列有影响力的文章。文章多次被人民网、新浪网、千龙网、中国知网等网站转载。曾出版两本经管类图书《三星极致商道——我们要向三星学什么》（2010中国经济出版社）、《思科真相——温柔大鳄是怎样炼成的》（2014电子工业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