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奇案无头案下(奇案大观冒名状子)
古今奇案无头案下(奇案大观冒名状子)“忘恩负义,真是禽兽了!”“天下哪有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后来又有一年大旱,颗粒无收。青壮年多外出逃荒,江成也逃了出去。但是这年旱的时间长,范围大,到处是逃荒的人群,处处都看见路倒的,结果他还是回到老家,跟随大伙向鲁耀宗求济。鲁耀宗依旧一一按老规矩借贷救济。这天见江成来到,也依旧发放给他,脸色如常。江成以为老头忘了那一茬,得了救济暗自得意:老家伙背了,哪里知道拿了他粮食的人背后怎么损他。吃他的酒,打他的狗,这才是好汉!等众人拿好了粮食,管事的叫众人且慢走开,说东家有几句话要讲,于是大家围坐静听。鲁耀宗说:“我鲁某喜结善缘。素不相识的人遇到困难,我也要帮助他,何况是乡亲们呐。我开仓救灾,并不想你们报答我,也不想得到什么仁人恩主的好名声。只要你们得到这点救济,活着的能够度过饥荒,死去的能够安稳入土,我心里就踏实了。但是,请不要满肚子的怨恨在背后骂我呀!”大家轰地一声议论开了:“鲁大爷您做了半辈子
清代高邮州某村有个富翁,姓鲁名耀宗,家财巨万。金银珠宝,稻谷粮食,满箱满库。这个人生性善良,喜欢救济别人,遇有急难的事情去求他,总是慷慨救助。平时爱讲两句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为儿孙做马牛。”碰到灾年饥荒,村民没有粮食,揭不开锅,大半人家烟囱不冒烟,他就开仓救灾。不但宗族、亲戚、本村百姓得到他的好处,就是邻近地方也有赖他的救济。有口皆碑,无人不称赞他是乐善好施的好人。
鲁耀宗对有急难的人一律伸出援助之手,可以称得上一视同仁。不过,他对人也并不完全相同,而是根据对方平时道德行为的好坏而有不同的对待。碰到平素善良忠厚的人,就多给一些粮食,和颜悦色地加以劝慰,临走的时候还要说:“有困难尽管说话,大家都是乡亲,不要有什么顾虑呀。”说得对方心里暖洋洋的。也有一些村民,好吃懒做,过日子没有个打算,宁可吃光了全家躺在床上挨饿揭不开锅,也不愿细水长流。饿得没法,又向鲁耀宗求救济来了。鲁耀宗只给十天半月的粮,还要告诫几句。
人上一百,各样各色。附近村子里有个叫江成的,不但好吃懒做,浪荡成性,而且为人凶恶狡猾,贪得无厌。东西物件要占便宜,比如多拿些柴草瓜菜,多占点屋边地角;说话也要占便宜,什么刁钻泼辣的话都会向别人头上倾倒,所以村民们都不愿跟他交往。有一年灾荒,他到鲁家求救,鲁耀宗照常规给他粮食,也略为劝戒几句,无非是节俭过日,敦厚做人,不要浪荡尖刻之类的话。江成听了很不痛快,碰到被鲁耀宗劝戒过的人就说:“借他几斤粮,他的废话比粮食还多!人穷受气啊,龟孙子才再向他借!”江成的不满有时也得到一些附和,他就更来劲了,扬言:“老子难道没有出头之日?富的不会长富,穷的不会长穷。不一定哪一天他鲁老儿要向我借粮度荒呢。哈哈哈,哥儿们等着吧!我要叫他磕头跪拜!”
江成损人的话说得不少,慢慢地都传到了鲁家人的耳朵里,鲁耀宗也不言语,却记在了心中。
后来又有一年大旱,颗粒无收。青壮年多外出逃荒,江成也逃了出去。但是这年旱的时间长,范围大,到处是逃荒的人群,处处都看见路倒的,结果他还是回到老家,跟随大伙向鲁耀宗求济。鲁耀宗依旧一一按老规矩借贷救济。这天见江成来到,也依旧发放给他,脸色如常。江成以为老头忘了那一茬,得了救济暗自得意:老家伙背了,哪里知道拿了他粮食的人背后怎么损他。吃他的酒,打他的狗,这才是好汉!
等众人拿好了粮食,管事的叫众人且慢走开,说东家有几句话要讲,于是大家围坐静听。鲁耀宗说:“我鲁某喜结善缘。素不相识的人遇到困难,我也要帮助他,何况是乡亲们呐。我开仓救灾,并不想你们报答我,也不想得到什么仁人恩主的好名声。只要你们得到这点救济,活着的能够度过饥荒,死去的能够安稳入土,我心里就踏实了。但是,请不要满肚子的怨恨在背后骂我呀!”
大家轰地一声议论开了:“鲁大爷您做了半辈子好事,谁能怨恨您老人家啊!”
“天下哪有这样忘恩负义的人!”
“忘恩负义,真是禽兽了!”
鲁耀宗慢慢地又讲了几句:“禽兽也懂恩义。乌鸦会反哺,黄雀会衔环,马能救主,狗能守户。我们做人如果不顾恩义,岂不是比禽兽不如吗?众位乡亲,鲁某讲得对不对?”
大家都说鲁耀宗讲得在理,一边道谢一边各自散去。江成听了鲁耀宗的话,心中万分恼恨,低了头背了粮随众人退出。到家,气得摔盆砸锅,说:“上回借粮,教训了我一顿,这回更不把我当人看待了。树争一层皮,人争一口气,这恶气不出,就不是父母养的。”
这一回灾荒时间长久,社会不免动荡。有偷窃的,有抢劫的,官府查办也很紧,并且特别严办销赃窝赃的罪犯。鲁耀宗家救济饥民,也有一些人拿点衣物用具来,说是典当,换些粮食,鲁家一一登记造册,收藏得满屋满仓。其实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风传起来说是鲁家收了不少宝物。
鲁家有个佣人叫鲁长,挺聪明能干,但是性子浮,爱喝酒,喝够了酒乱吹牛。读过几年书,会写打油诗。这时候便写了一首歌谣:
“盗贼纷纷到处多
我家且唱太平歌。
只因有德加天下,
稳坐人间安乐窝。”
这首歌传到鲁耀宗耳朵里,不觉大惊。当即找鲁长责问。鲁长自以为给东家脸上贴金,哪里肯认错。鲁耀宗说:“古人说,满招损,谦受益。你现在编出这样自夸自满的歌谣来,一定会招来灾祸。灾祸到来,不只损伤你一个,全家满门都要遭殃了。”训斥之后,请来家法,当众责打二十板子。一方面教训鲁长今后言语谨慎,一方面提醒全家上下男女老少内外人等,居安思危,绝不可再传布鲁长那一类的歌谣,不许自夸自赞。全家领教,默默退下。
鲁长受责,皮肉痛苦不堪,再加心里还是不服气,认为东家小题大做,故意找岔,于是借个理由到远处一个庄园里去干活,离开鲁耀宗远远的,心里的气愤却是不能平息,时不时的在言语里流露出来。鲁长编歌遭责打的事,不胫而走,传播开来。众人都说鲁耀宗治家有方,更增加了敬意。江成听到了,心中暗喜:老子泄愤出气的时候终于到了!他便用鲁长的名字暗暗写了一份状子,投到了官府,告发鲁耀宗藏盗窝赃,图谋不轨。
当时正值饥荒逼人,偷盗窃掠的风气很盛,官府派兵丁四下里缉捕。但罪犯四处逃散隐藏,缉捕又非常困难。督捕官员郑文冕心里又气又急,每天鞭打捕兵,也抓不住紧要的案犯,无法向上峰交代。这天正在闷闷不乐之中,忽然接到这份呈状。他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首告人鲁长,为除窝救民事。窝主鲁耀宗,包藏祸心,藏匿贼种吴阿大、游奶网等,昼宿房舍,夜劫乡闯。金银无限,财宝极多,富盖中华,奸犹鬼域。贼受虚名,窝享厚利。自称‘德加天下,稳坐安乐’,若不剿除,势将酿成大逆。乞差密捕,搜拿赃犯,使贼无容所,祸乱少息,民得安生。稽首顿首。”
郑文冕不觉大喜,原来祸根就在鲁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即准了呈状,马上差健捕谢元、余吉,带领数十名兵丁,围住了鲁家,搜捉贼盗和赃物。一时间昏天黑地,哭哭啼啼,兵丁翻箱倒柜,爬楼钻库,吆喝打骂。鲁家安宁多年,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众人早吓得乱做一团。
搜查结果,并无歹徒,男女老小全是登记在册的。虽是搜出了各种衣服器皿首饰物件,堆在仓库阁楼,但是每件物品都有当帖,写明地址、姓名、时日,并有代保花押,清清楚楚,没有一毫混沌。鲁家管事人辩解说,这些不是贼赃,都是灾民典当的物件。捕兵们看看也呆了,贼赃岂有写得如此明白,一一登记?谢元、余吉也知道事情不顺当,但是不好空手回去交帐,便把来龙去脉讲明白,说一声“有劳大爷走一趟”,把鲁耀宗带去见官。鲁耀宗没有办法,只得写了诉状申冤。郑文冕也准了他的诉状,并加审问。鲁耀宗诉说:
“小人靠祖宗积德庇佑,家业富实,平时节俭,不敢挥霍浪费,再加多年放贷,虽然薄利,却也年年增积,哪里是窝赃呢?再说我家遇难救济,遇灾放赈,远近多少人家依赖我家度灾解难!小人家世清白,亲友里面也没有污浊人物,家中佣人忠厚朴实,从不交接虚浮浪荡的人。官府搜查出的物件都是远近人家典当的东西,标有名姓字号,决没有一件来历不明的器物。不过只因为有个年轻的佣人鲁长,心性浮躁,酒后胡言,不守家教,小人怕他闯祸而有管束不严之责,所以曾经打他二十板子,作为警戒。不料他心怀怨恨,捏造罪状,乘风架陷,实在冤枉。请老爷拘拿孽仆,详细审问,给我申冤。”
郑文冕说:“俗话说‘为富不仁’,你家巨富,恐怕不全都是仁义道德的吧。”于是下令暂且收监。随即发牌,把鲁长和村邻街坊地保拿来审问。
鲁长听到鲁耀宗被捕,主动到案,恳请释放鲁耀宗。他说自己从没有写过状子,平时乱吹牛是实,被责打不服气也是实,但是人得有天地良心,怎么可以诬陷东家,不知哪个混帐东西冒名来告恶状。
郑文冕恼怒,说:“大胆狂奴,你不守家教,被东家责打,气愤不过,所以出首告发他做窝家的事,是不是?如今怎么又不承认?你拿了他家多少金银敢来翻案?”
鲁长叩头流血,说“决无此事”!
郑文冕大怒:“不打如何肯招。拿下用刑!”
严刑拷问之下,鲁长依旧不肯招认,说:“小人虽有不是,怎会捏造罪状陷害东家?明明不曾写过状子,打死小人也招认不得!”
郑文冕沉默不语,教传乡里来问。邻里街坊老成之辈王和、周太等二十多人早到堂上,呈上保状,要保鲁耀宗出狱。郑文冕细看保状:
“具呈人王和、周太等,呈为辨诬陷保良善事。鲁耀宗生平淳善,乡党闾里悉受深恩,身家并无过犯,突遭诬罔,架陷窝情,无辜受祸,溥天称屈。愿保良善,迫切上呈。”
郑文冕看完众人保状,问道:“真是良善之人?”
“真是!小人们怎么敢说谎。”
“倘若真像你们所说那样有恩德于大众,怎么会有人告发?鲁家有的是钱,只怕你们受了他家银子,才来保他的吧?”
“鲁耀宗的确富有,但是为人慷慨,受过他家银子的岂止我们二十多人,恐怕二千也多。正因为他广济众人,众人才让我等出面求保。他家风清白,决不是盗贼的窝主,我等才敢求保。我等出于天理良心,并不是嘱托受贿,还望详察冤枉,放出好人,鼓励行善积德,敦厚民风!”
郑文冕心里矛盾,想要放鲁耀宗吧,心疑富豪有钱能买鬼推磨,怕鲁长和众人有诈;想要治罪,又怕冤枉了好人,难以决断。左思右想,还是送交海公裁审。于是带领一干人犯,入见海公,禀告说:
“天年饥懂,贼风炽盛,卑职努力查究贼源。今有大富户鲁耀宗的家奴鲁长出首告发家主,暗做窝户。经过几番勘究,鲁耀宗称冤,邻里具呈作保,说他家世清白,素行善事,而且原告鲁长现在不肯承认首告。经过刑讯,始终不改口供,说是被人冒名。卑职恐怕这个案子有冤屈,不敢做主,特请大人裁决。”
海公心中明白,这是冒名的状子了。但是找不到冒名的人,也难以裁定。于是告诉郑文冕:“你回去吧,不必等候。这个案子就由我来审问好了。”
海公把郑文冕送来的鲁长首状、鲁耀宗的诉状、邻里的保状一份一份从头详细看过,再把众人一个一个审问了一遍,更加相信自己当初的判断。决定暂且把鲁耀宗和鲁长收监,叫众人回家各自安生干活。
海公个别审问的时候,已经打听到了一些地方上的刺儿头,特别注意那些受了鲁家恩惠依然心怀不满的村民,那些刁钻古怪的人物,心里把这些名字默念了几遍,但是一时也想不出结果。退堂之后,还是在集中精神梳理案情,准备明天私访一些怀疑对象,不觉黑夜已经来到。夜还不深,海公心里想着案情,随意步出房门。他最喜欢夜静无人的时候随便走走。
海公走到街头;听到有猜拳嬉笑之声,知道是有些人在饮酒行令,他也不十分在意。只听见有人吟诗:“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海城五月落梅花。”
原来是以诗行令。忽听得另一人提高嗓音说:“错了,错了,是“江城’五月落梅花,你怎说成‘海城’?罚酒,罚酒!”又听一人笑着说:“‘江城’?!‘江成’这小子怕是该落地狱的吧!”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海公心中猛然一惊:跟鲁家牵连着的人名里不就有一个江成吗?不错,先拿来审上一番。
海公传令,连夜提拿江成,打入大牢。
为人做了亏心事,夜半叫门心胆惊。江成整夜盘算怎样蒙混欺瞒,死不认帐。但是,第二天上堂,哪里抵挡得住海公的审问,准备的口供一点也用不上,还没有用大刑,就招了出来,叩头哀求:“小人不该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不该听不得逆耳之言,心怀不满,自作聪明,冒名告发,陷害鲁大爷。小人知罪了,恳求大人从宽发落。”
海公按律处置江成,抚慰鲁耀宗和鲁长。表彰鲁耀宗赈救灾民,造福一方;鲁长忠心可嘉,当堂开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