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阳故事大全(史耀增合阳民间俗语里的民俗)
合阳故事大全(史耀增合阳民间俗语里的民俗)打墙的板儿上下翻 合阳是传统的农业县,过去差不多的家庭都喂有牲口。家庭经济条件好的,喂骡马之类“高脚牲口”,再喂上一两头大牛;一般的家庭喂头牛,至不行也要喂条小毛驴。俗话说,草膘料劲水精神,饲料不行,牲口就没劲。喂牲口的饲料分硬料和软料,硬料是豌豆、大麦、玉米、黑豆等,用来喂高脚牲口;软料是麦麸以及糜谷磨面后剩下的“罗头子”,用来喂牛。给高脚牲口往槽里添料时用木制的方形升子,称为“料升子”。当料升子与硬料接触时会发出磨擦声,硬料撒到草上也会发出响声,听到这些响声,牲口就晓得硬料来了,可以大嚼一通了,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对喂它的人也会有一种感激之情。硬料倒上,喂牲口的人拿起搅料棍把草料拌匀,不让牲口光把料吃完却把草剩下。有的牲口趁主人刚倒下料时赶忙吃料,主人便把搅料棍在槽帮上敲(俗语叫“掸”,声调相当于普通话的阴平声)几下,以示警告。牲口感到硬料是最好的东西,世界上不会再有比这更美味的吃食了
合阳民间俗语里的民俗
史耀增
给搭些硬料
合阳农村在过去喂的牲口主要是牛,大户人家喂几条骡马,除了种地之外,行门入户时可以当坐骑代步,或者套上轿车子,显得十分风光;穷家小户则喂上一条小毛驴,虽然拉犁曳耙不如牛力气大,走路迅疾比不上骡马,但起码可以帮主人分担些苦累。骡马和毛驴都被称为“高脚牲口”,它们连卸了套休息时也都是站着,如果倒卧下来,那就是生了病了。高脚牲口干完活,主人总要拉上它们在平坦的土地上慢慢地转几个圈,让它们打几个滚,起身后抖一抖鬃毛上的尘土,据说这样就可以缓过劲来,得到一种休息,所以农村又有“好小伙打个盹,好驴打个滚”的说法,意思是说这样以来就可以恢复体力,继续干活。
喂高脚牲口的草料也与牛不同。牛主要吃麦秸,再搭些青草,因为牛没有上牙,嚼不成;料也是麦麸和用糜子、玉米等拉碎的软料。而高脚牲口特别是骡马除了吃麦秸外,还要吃铡碎后的干草(谷秆),玉米秆;拌的料也是整粒的豌豆、黑豆、大麦、玉米,舀上一瓢倒进槽里让它们咯嘣咯嘣地咬着吃,如果要干重活了,主人就会对喂牲口的长工吩咐,“给搭(或说成“上”)些硬料!”农业合作化后,生产队长对饲养员也常说这样的话。有时也会将豌豆在磨子上拉成两半,称为“豌豆合子”,让牲口咬时少费些劲。黑豆也可以在磨子上拉成碎粒,在拉之前先得炒。炒黑豆不是用锅,而是选一块平坦的场地,把黑豆倒上去摊平,再在黑豆上面铺一层麦秸,点燃麦秸,黑豆便哔哔剥剥地炸响。麦秸全部着完,把黑豆归拢成一堆,扬去(或用簸箕簸去)麦秸灰,便可以上磨了。这样炒出来的黑豆有一股荃香味,牲口特别爱吃。如果牲口要套车上长路,比如冬天去澄城煤窑拉炭,到潼关送棉花,或者解放战争时期支前,临出发前一定得多装些硬料,万一时间紧,要急着赶路,不允许细细地喂,便往行槽(一种木制的小槽,专为外出支差使用)里倒些硬料,让牲口吃了添些力气。在合阳的婚俗中,当新人的花轿来到门首,迎姑(俗称“搽油的”)便会端着升子上前撒轿。升子里盛的东西除了彩纸屑和两个小圆馍外,再就是豌豆和干草节,人们用这两样东西来代表牲口,点明牲口在农家的重要位置,即使在结婚的大喜日子里,也不能忘记这庄稼人的亲密伙伴。进入改革开放新时代,牲口在耕种中的作用逐渐被机器所替代,农村喂牲口的人已经极为稀少,结婚时的花轿也早已变为各种漂亮的小轿车,但“撒轿”作为婚俗中的重要环节依然存在着,显示着延续数千年的农耕文化的遗存。
牲口在干重活或支长差时,人们要给搭些硬料,与此类同的是,当小伙子要干打墙、和泥之类的重活时,家里人也会做些好饭食让他们吃,每当这时,那些喜欢开玩笑的门前人便会笑嘻嘻地说一句:“哎呀,给搭上硬料咧!”如果是请小伙子为自己帮忙,也会对掌勺把的家庭主妇叮咛一句:“给搭些硬料!”意思是要准备些好饭食。小伙子听了这话也不生气,还会乐呵呵地搭上一句:“你放心,非给我叔把这套项绳拉展不可!”
不敢见料升子响
合阳是传统的农业县,过去差不多的家庭都喂有牲口。家庭经济条件好的,喂骡马之类“高脚牲口”,再喂上一两头大牛;一般的家庭喂头牛,至不行也要喂条小毛驴。俗话说,草膘料劲水精神,饲料不行,牲口就没劲。喂牲口的饲料分硬料和软料,硬料是豌豆、大麦、玉米、黑豆等,用来喂高脚牲口;软料是麦麸以及糜谷磨面后剩下的“罗头子”,用来喂牛。给高脚牲口往槽里添料时用木制的方形升子,称为“料升子”。当料升子与硬料接触时会发出磨擦声,硬料撒到草上也会发出响声,听到这些响声,牲口就晓得硬料来了,可以大嚼一通了,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对喂它的人也会有一种感激之情。硬料倒上,喂牲口的人拿起搅料棍把草料拌匀,不让牲口光把料吃完却把草剩下。有的牲口趁主人刚倒下料时赶忙吃料,主人便把搅料棍在槽帮上敲(俗语叫“掸”,声调相当于普通话的阴平声)几下,以示警告。牲口感到硬料是最好的东西,世界上不会再有比这更美味的吃食了。世间有那么些人也是不晓得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不明白外部的世事大着哩,日子刚过得有点起色,或在某项事上才有点名堂,说话做事便显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此时人们就会议论他:“不敢见料升子响”,或说“不敢见搅料棍在槽帮上掸三下!”
打墙的板儿上下翻
打墙是关中农村的版筑艺术,它充分利用了黄土的特性,将其作为取用方便的建筑材料。《诗经》上就有“缩版以载”的句子,而且多处描述了打墙建筑宫室的情景,可见其历史的悠久。打墙时用木椽(一般是十根)作为盛土物,但在此处不叫椽而叫“板(版)”,两根椽挡在两边,夹住黄土,称为一板。一板夯实,再把下面的椽换上来,如此反复循环,周而复始,板的位置在不断地发生变化,而非一成不变。所以当碰到有人看不起日子过得不大景气或遇到暂时挫折失败的乡邻,说话有些不中听时,旁人便会说他:“话不要说得那么绝,打墙的板儿上下翻,谁晓得谁以后会咋样!”
盖房先盖西北房,冬天暖和夏天凉
合阳人习惯把东西走向的巷道称为“正巷”,而把南北走向的巷道称为“踅巷”。正巷里的院子或坐北向南,或坐南向北,都叫正院子,而踅巷里的院子自然也便叫踅院子了。
合阳民居建筑的格局有几种,一是四合头,也叫“双面院子”,包括门房、上房和两排(民间称“溜”或“行”)厦房。如果院子长,中间还盖一座腰房,便成为两进院子。还有三进的院子,但较为少见。这种四合院与北京的四合院在房屋布局上也不相同。一是三合头,院子较窄,只能盖一排厦子,所以称为“单面院子”。这两种院子都是长方形的,还有一种方形的院子,叫“一颗印”,虽然也是四边盖房,但院心显得很宽阔。上房和门房都是两坡流水的安间房,而厦房便是人说的“陕西十大怪”中那种“一边盖”的房子。
位置在院子北边和西边的房子到了夏天可以避免午后热辣辣的太阳西晒,早早地便凉快下来;而到了冬天又先迎来早晨的阳光,把夜里的寒气驱走,房子变得暖和起来。从居住环境上来讲,比位置在东在南的房屋要优越得多,所以合阳人一辈接一辈传下来这句俗语,“盖房先盖西北房,冬天暖和夏天凉。”
木匠怕贯椽,泥水匠怕封檐
当某件事情快干完的时候,合阳农村的人便会说:“哎呀,木匠怕贯椽,泥水匠怕封檐,总算把这件事快做完了!”贯椽,是盖房时木活的最后一道工序;封檐,则是泥活的最后一道工序,因此人们形象地用它们来比喻某件事的即将结束。
擅长盖房技术的木匠在合阳俗称“房木匠”。他们立柱架梁,支好屋架,便开始贯椽了。如果是盖厦房(即陕西十大怪中“房子一边盖”的那种房),在檐檩与腰檩之上贯“长椽”,在腰檩和脊檩之间贯“接椽”(两米左右长的短椽)。有的人家准备的椽粗细均匀,长度也够从檐檩直接搭到脊檩上,人们便会说“这房子的椽条硬”,称这种椽为“一枪戳下马”。在脊檩和背墙之间还要搭上半米左右的小椽,因其长短与锣棰相似,故称“打锣棰”。当然在现实生活中没有这么长的锣棰,只是形象地比喻这种接椽的短小而已。一根一根地把椽贯完,再钉上连檐,使满架的椽连为一体,木匠的任务到此结束。如果是盖两檐流水的大房,则为两坡椽,不用接椽。在两坡椽相接的屋脊上,用木或铁制的“贯条”把相对的两根椽连在一起,使之牢固。
泥水匠一般的都是先做山墙,把房架固定住;然后在椽上铺上苇箔,抹上泥,待干后摆上瓦,叫“干撒瓦”,以防下雨。接下来做檐墙、铺台子,最后回过头来“瓦房”,即在青瓦下坐上泥,相掺着压实。房顶“瓦”完了,把檐口的瓦与连檐之间的三角形空隙用泥填满抹平,叫做“封檐”,是盖房的最后工序。至于扎隔间、铺脚地之类的小活,主人会在隔一段时间之后另请人来做。
改革开放之后,渐渐地没人盖土木结构的房屋了,代之以机砖、水泥结构、单元式布局、外形类似于旧日大房的新型房屋,因之“贯椽”、“封檐”已难以见到;再过一段时间,后来的年轻人大概已弄不明白这两个词汇的含义了。
叫给你把那拨牮一下
农村的青年人学习技术活,如果某个关键环节老是掌握不了,长辈便会说,“甭胡碰咧,叫谁给你把那拨牮(jian)一下!”学唱家儿戏,或者过春节闹社火时唱秧歌,也可能某一句唱腔不搭调,某个动作老是学不像,旁人就会建议道:“叫谁谁给你把那拨牮一下。”此处的“拨牮”来自于木匠盖房时的一道工序,意思是纠正偏差。
在合阳农村的工匠中,木匠和泥水匠是人数最多的两大类,而木匠又根据技术特长的不同分为“房木匠”、“车木匠”、“船木匠”、“做寿活(棺材)的木匠”、“插犁插耩子的木匠”等。“拔牮”是房木匠的技术。尽管木匠在盖房之前已经按房基的宽窄和主人的意愿对房屋的高低、面阔(俗称“摆间”)和进深(俗称“入深”)作了细致的规划,在各个部件上标出名称和尺寸,严格地按此加工,但在屋架落成之后仍须作一次全面的校正,看檩条平不平,柱子端不端,根据具体情况作一些调整,水平方向的移动叫“拨”,向上升起称为“牮”,直到认为全部合格了,才进行最后一道工序——贯椽。
有时房屋因为排水不畅或老鼠打洞造成地基下陷,柱脚也随之下沉,造成房屋倾斜,这时便需请来木匠牮房,因为这是个带有几分危险性的技术活,所以非经验丰富的“老把式”、“大把式”莫属。把需要牮的柱脚周围的墙挖开,在栿子下方另支一根结实的木柱,叫做“牮杆”;木柱下方是一块既厚又长的木板,称为“牮板”。牮板下接近木柱的地方摞几块砖作为支点,叫几个小伙子按住牮板的另一头,利用杠杆原理,在把式的指挥下一齐徐徐加力,栿子便慢慢升起,再在原先的柱脚下按所需尺寸垫上石头或砖,小伙子们慢慢放下牮板,房子便牮好了。有时房屋的栿子出现断痕,如不及时处理,房屋便有倒塌的危险。那些技艺非凡又有胆略的木匠会在不动房上椽瓦的前提下,利用牮的方法,把有断痕的栿子取下来,换上预备好的新栿子,为房屋动一次大手术,使之转危为安。
牮,有向上升起的意思,所以当有人经不起旁人的撺掇、煽惑甚至煽动,把握不住自己,做出某种缺乏理智的行动时,人们就会说他“全不敢见人牮”,“叫人家牮了一下,就不晓得自家属啥咧!”
一头抹脱咧,一头挑担咧
农村青年人在谈婚论嫁之时,常常有这种现象发生:别人介绍了一个对象,看不上,想谈另一个,人家却不同意;反过来又想和先提说的再谈,人家嫌他(她)朝三暮四心不诚,当然不愿意。每当这时,巷院中便有人说:“一头抹(mā)脱了,一头挑担咧,两头落空!”
不光是婚事,在其它方面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这里说的“两头”是指扁担的两头,当用长扁担挑东西时,如果不小心,就可能发生一头抹脱一头挑担的现象。
合阳农村的扁担大致有三种:一为小担,儿童挑水所用;一为水担,长度在五尺左右,所谓“四尺八,两手抓”,两头钉有“科絮子”,以便挂上勾兜;再一种称为“大担”(大,在合阳方言中读tuō),长度在两米左右,也比水担宽,专用来担庄稼,过去行门入户抬食盒(箩)也用它。
昔日大户人家收庄稼时用牲口套着大车拉,但穷家小户没有这个条件,除过背,便是担。麦秋两料的庄稼,拔下的棉花秆都先用滑子绳捆成两捆,用大担担回。大担两头钻有两个眼,楔进上大下小的木楔,叫“锁子”,挡住滑子绳,不使抹脱。担的人将大担两头先后插进庄稼捆上的滑子绳内,再弯下腰,将大担放到肩膀上,使劲直起腰,便可将庄稼捆担起来。但有时不留神,大担一头没插好;或者滑子绳绑得有些松;或者已经担了几回,肚子饿了,人也乏了,腰有些软,猛一下直不起来,担的一头便会抹脱,扁担翘起,另一头的庄稼捆也会重重地掉在地上,俗称“挑担”。两头落空,只得从头再来。为了防止这种现象的发生,有经验的人都是狠劲把庄稼捆紧,在插扁担前先看一下两头的木楔在不在,牢靠不牢靠,然后才插担弯腰,颤悠悠地担着庄稼迈着大步回家。
家有寸槐,不可做柴
过去在合阳农家院的窗台上、墙角里常常会看到短截的槐木,在堆放杂物的地方更是有许多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槐木。当年轻人嫌碍眼、嫌占地方,想把它填进灶膛烧火之时,老年人就会有些嗔怪还夹杂着几分恼怒地说:“没听说过家有寸槐,不可做柴的老话么?在咱庄稼户的眼里,槐木可是宝贝哩!”
槐木按农村人的分类,属于硬杂木,从最长的大车辕到只有三四寸长的镢楔,几乎所有的农具都离不了槐木。做一挂大车,全部是好槐木,因为运粪土、拉庄稼,它是要负重的,只有槐木结实耐用,其它的木料有的结构疏松,如杨木、柳木;有的虽然也属硬木,但丝路不顺,因此都难以派上用场。犁杖、耩子拐、耙档,这些农具的主要部分全部得使用槐木做成;挖土的锄镢、劈柴的线镢和铁锨铁耙的柄也使用槐木,一种是从槐树根上冒出的嫩条长到一定粗细,截下来去掉树皮,叫做“独节木把”,没有节疤,用起来十分趁手;另一种是把粗树身按所需薄厚解成板,再把板解成方木,用推刨打去边楞,使之成为圆形(安镢头的木柄一端是下面方形,上面略呈弧形),叫做“解材子把”。镢楔虽然只有三四寸长,但起一种固定作用,使镢头不致从柄上脱落,因之最理想的木料亦是结构密实又有韧性的槐木。
除过农具广泛使用槐木之外,一些村庄筑有城墙,城门上的门扇;巷道里两头梢门的门扇;家中大门的门扇;喂牲口、放大车的马房的四扇门,都是多用槐木做成;日常生活中家庭主妇蒸馍和面时放大面盆的木凳、烧火坐的小凳等,凡是要经受碰撞,不断拉来拉去的用具,也都以槐木为材料。
农村人之所以把槐木看得贵重,除过用途广泛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槐木生长缓慢,从幼树到成材非二三十年功夫不可,当然也只有成材的时间长,它才能结构紧密,木质坚硬。
正由于此,农村人还会轻易舍得把槐木当柴火烧么?
全家一床被,晚上睡觉就像扎罗子
过去合阳农村那些穷苦人家,特别是遭水灾之后逃荒到合阳还没站稳脚跟的河南、山东人,一家几口就只一条被子,冬天天寒地冻,夜罪更是难受,迷迷糊糊地都想少受点冷 人们把这种现象形象地跟扎罗子扯在了一起。
合阳农村过去都是用石磨磨面,为了把面粉与麸皮分离开来,罗子是少不了的工具。夏天要去掉出了虫的面粉中的虫絮絮或者搭醋时分离醋液也要使用罗子。按照罗底网眼密疏的程度,罗子又分为粗罗子(俗称sā罗子,弄不清这个sā字该如何写),细罗子(俗称密罗子)和粗细适中的二匀罗子。罗底也有铜丝的和马尾(尾,方言读yì)的之分。搭醋时只能用马尾罗子,因为铜丝罗底见水后容易生锈。
从事扎罗子这项手艺的师傅大多是外地人,他们挑着担子(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也有骑着自行车的)在巷道里转悠,操着外地口音招揽生意。担子一头是用柳树解成薄板之后做成的罗圈和指头宽的竹篾,一头是罗底和工具。碰到有人要扎罗子,便放下担子,让人家先看罗底,是要密的还是要疏的,选铜丝的还是马尾的,然后谈拢价钱,便坐在小马扎(合阳人称为“交床子”)上开始扎罗子了。扎罗子使用的工具很简单,为主的是一柄一尺左右长的铁铲,铲头磨得十分锋利,用来割罗底,修整罗圈。铲柄厚重,掉个头便能起铁锤敲打的作用。再是一把三角钢锥,用来钻孔。先把罗圈两头掺合,钻上孔,用劈成两半的藤条固定,然后从成卷的罗底上按罗圈直径的大小割下一段,蒙在罗圈上,用竹篾在罗圈内沿固定。此时扎罗子的一手按竹篾,一手拉住罗底的四个角,依次拉紧,使罗底平整,不致某一部位稀松,在罗面时吊包。调整好后,把罗底四周从竹篾上压下去,再取一根竹篾套进先前的竹篾里,用铲头割去多余的罗底 罗子便扎好了。人们见到那些穷苦人家冬天睡觉扯被子的样儿 自然联想到扎罗子时拉拉这个角又拉拉那个角的动作 便会以同情的口吻感叹地说:“唉,真恓惶,一家几口就一条被子,黑唠睡觉时跟扎罗子一样!”
青瓷碟子钉钯子,亲亲热热一家子
每当一家人围着小桌吃饭之时,或冬天里祖孙几代坐在热炕上叙家常、拉闲话之时,如果刚好有人来看见这和谐家庭的图景,便会由衷地赞美一句:“嗨呀,青瓷碟儿钉钯子,亲亲热热一家子!”
钉碟子钉碗,是旧日合阳农村那些走村串巷的小炉匠所精通的手艺。合阳人认为,用青瓷碗碟盛上饭菜,有一种高雅的情趣,所以平时吃饭是舍不得用的,只有逢年过节敬祖先或来了贵客才肯拿出来。加上青瓷碗碟价格昂贵,只有大户人家和相对富裕的家庭才会有,而一般的穷人家只能使用澄城尧头窑上烧出的粗瓷碗碟,由于这种原因,万一家庭主妇不小心打碎了青瓷碗碟,只要不是跌得粉碎无法收拾,都会把碎片拾掇到一起,等候钉碟子钉碗的小炉匠来修复。
小炉匠先把碎片对好碴,用细线绳缠紧,再按一定距离用金刚钻钻出小眼,然后把准备好的铜钯子(像钉书钉一样的形状,只不过中间用小锤敲成扁平的)两个尖脚插进小眼,用小锤敲平。应钉处都钉上了钯子,这个碗(或碟子)便修复完毕。工价是按钯子的多少计算的。钉过的碗碟只是外形上看起来不大美观,同样可以使用,不过使用时要多加小心而已。
小炉匠坐在小凳子上,并起的腿面上放一块白布,把要钉的碗或碟子放在白布上,无论是打眼还是敲钯子,都是那样地专心致志,老花镜后面的眼睛是那样聚精会神,直到干完一件活,把钉好的瓷器递到主人手上让人家审视,这才长长地吐一口气,脸上显出自得的神情,让人想起“没有金刚钻,就不敢揽你那瓷器活”的老话。
如今的合阳农村面貌日新月异,群众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衣食住行,样样事都大为改观,就说这青瓷碗碟,哪一家没有几套?而且不只是碗碟,汤盆、鱼盘、调羹、台碟样样齐全。也不专门为了招待客人,平时吃饭就用的是这些。万一打碎了,顺手丢进垃圾桶就是。所以在巷道里再也见不到小炉匠的身影,听不到用绳弓拉动金刚钻钻杆时的“咕锯——咕锯”声,钉碟子钉碗这一门手艺在合阳农村已然是消失了。
裱糊匠他妹子——要画(话)尽有
裱棚子(合阳人又称“裱幔顶”)和裱(画)炕围子是合阳人生活民俗中的一项内容,民间把从事这项技艺的工匠称为“裱糊匠”。碰到那些只说不干或者只许愿不兑现的人,人们就会用鄙夷不屑的口气说一句:“净是裱糊匠他妹子——要话(画)尽有!”甚至有的人正喋喋不休,唾沫星子乱溅之时,别人会冷冷地冒出一句:“你是裱糊匠他妹子!”后半句话省去了,给他个脸红。
合阳人过去住的都是土木结构的青砖蓝瓦房,为了避免上面掉土或小虫子,就要在作为卧室的房间里扎上顶棚(也叫“幔顶”),先用粗而直的芦苇(俗称“杆杆”)绑成顶棚架,形成一排排一行行大约50×25cm的长方形格子,中间还要用几根芦苇钉在房椽上,把顶棚架吊平。绑顶棚架的芦苇事先都用裁成长条的黑麻纸缠好,便于抹浆糊。裱棚子的浆糊比较稀,里面还要加上白矾。裱糊匠在顶棚架的长方形格子上依次刷上浆糊,糊上麻纸(黑白均可),叫“裱里子”。然后上面子。顶棚的面子纸大多为印上蓝色图案的花纸,也有绿色红色的,但用得较少。裱糊匠的助手把面子纸铺平在小案板上,在背面均匀地刷上浆糊,然后小心翼翼地提起两个角递给站在高凳子上(或用木板搭成架)的师傅。这是显示技术功力的活路,刷上浆糊的纸变湿,稍不注意就会撕裂,但又得拉平,不然会形成皱折,却又不能拉得太紧,否则棚子纸干燥后会绷破,这就全在手上工夫和实践经验了。加上纸的质地不同,韧性有别,必须因材施技,还要把图案对齐。两手轻轻提纸,先将两个纸角粘上去,再用小笤帚扫平,一张张贴过去,直至糊满顶棚。
面子纸上完以后还要进行装饰。四周用黑纸贴边;四角贴上用黑纸剪成的大角花,有牡丹、寿桃、松鼠拖葡萄、喜鹊登梅等图案;中间一个大团花,有五福(蝠)捧寿、富贵牡丹等内容;在挂小笼笼(为放小件物品)的铁钩兜上部也要贴一个小团花,十分美观。这又是展现裱糊匠剪纸水平的地方,非有高超的技艺和娴熟的运剪能力,不能胜任。有不少农村妇女对剪顶棚花有着非凡的造诣,甘井镇南下坊村的雷引莲老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甘井文化站编印的《雷引莲剪纸艺术》一书中保存了不少老人生前所剪的顶棚花图案。
卧室里自然少不了火炕(合阳人叫“焙”),炕周围要裱炕围子。炕围子纸的图案多为蓝色的(piāo)砖形加上回文,1960年代出现了彩印的炕围纸,图案除各种花卉、回文、盘长之外,还有成套的《红楼梦》、《三国》人物画,用来装饰新媳妇的住房,美观大方,洋溢着青春活力和喜庆气氛。
在合阳东南乡的新池、黑池、马家庄一带,炕围子除纸裱的以外,还流行彩绘,俗称“画炕围子”,多应用在娶新媳妇的新房里。裱糊匠作一个整体设计,主次搭配,中间和四周呼应,色彩也要协调,绘有并蒂莲花、交颈鸳鸯、富贵牡丹、喜鹊登梅等吉祥图案,还要题上“美满幸福”、“金玉满堂”、“风华正茂”、”“永结同心”等祝福用语和名人诗词。炕围这种绘画和书法交融的场地为裱糊匠提供了锻炼提高书画水平的平台,有的人就是在这种地方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后来成为著名的书法家。
裱糊匠能写能画,当哥的呵护关心小妹妹是人之常情,妹妹提出要什么样的画,那肯定是有求必应,尽量满足,为的是让妹妹心中高兴,挂一张笑脸,因此便有了这句俗语:“裱糊匠他妹子——要画(话)尽有。”
死记下油卖九十六,梆子敲三下
这句俗语牵扯出旧日合阳农村里转乡换油的商贩。清油在过去的农村用途非常广 除过日常食用外 点灯和膏大车都用得着它。之所以叫“换油”,是乡间直接用现钱买油的人很少,绝大部分是用自家地里收回的油菜籽和轧棉花后的棉花籽来换油。
换油的大多是靠着徐水、大峪河的人,他们利用水力开设油坊,把榨好的油拉到十里八村,换回菜籽、棉花籽再榨油,从中赚钱。他们用大车拉着油桶,进了巷便“梆——梆梆——”地敲响油梆子,人们听见油梆子响便出门观看。油梆子长20cm左右,宽10cm左右,厚约4cm,用一块枣木掏空制成,安上个柄,再用一根大拇指粗细、表面光溜溜的枣木棒作梆棰,敲起来声音倒满响亮的。就像卖西瓜的进了巷先得切开一个让大家尝尝瓤口如何一样,换油的也得先舀出一点,让巷道里的热心人在某家的灶火里烧热,炸几片油馍,叫大伙儿品尝一下,看油清亮不清亮,烧热后沫大不大。确认是好油之后,买卖双方再商讨兑换比例。说定了比例,需要换油的人家便取出自己的油料,提出油罐,当然换油的也得检验一下油菜籽有无霉变情况,或者棉花籽的饱满程度。过完秤,算好账,便开始灌油。一般的灌油不用秤称,而是用铁皮制的油葫芦来量,一葫芦一斤。为了防止往罐里倒时油洒出来,还要用一个安着长柄(与油葫芦的柄长短相等,大约60cm左右),用铁皮折成直角状的油溜子接住。油葫芦里的油倒到溜子上,再成一条线状流进罐里,油溜子起到了一种缓冲作用。在长期的交易过程中,哪个油坊去哪几个村庄换油,基本上形成一种规律,油坊在那些村里树立起了威望,人也熟了,用今天的话说,叫“信得过单位”。有些家的油快用完了,宁可以省着用,也要等到熟识的油坊来后再换油。
据老年人讲,“油卖九十六,梆子敲三下”这句俗语来自一个笑话。说是某油坊的掌柜的有事,让儿子赶着车去换油,临走时叮咛儿子说:“记着,进了巷梆子敲三下,有人买油了,一斤油至少要九十六个麻钱。”掌柜的说的“梆子敲三下”是指的一次敲三下:“梆——梆梆!”儿子却以为是只敲三下,结果进了巷半天不见人来换油。后来有个老汉出来,见巷里停了个卖油的,便奇怪地问:“娃呀,咋听不见你的油梆子响?”掌柜的儿子说:“我大说咧,进了巷梆子敲三下!”老汉发现这小伙太呆板,又问:“油卖啥价?”小伙子说:“我大说咧,九十六个麻钱一斤。”老汉问:“一百个钱卖不卖?”小伙子答:“不卖,非九十六个不可!”
打这以后,合阳农村人在取笑那些死呆板、钻牛角尖、抵倒南墙连土担、一点也不懂得变通的人时,便要说:“咳,死记下油卖九十六,梆子敲三下!”
作者简介:史耀增,中共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傩戏学研究会会员,中国民俗学会理事,陕西省民俗学会副会长。作品代表:《走进古莘》、《合阳风情》、《合阳民间俗语里的民俗》、《和阳村柳条簸箕》等。先后被评选为“陕西省群众文化先进工作者”,“陕西省保护民族民间文化先进个人”,“渭南文化领军人物”。获“全国民间文学三套集成贡献奖”。所著《合阳风情》获“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首届学术著作奖·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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