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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藏诗和远方(格咱的衣食住行)

川藏诗和远方(格咱的衣食住行)如今,村民逐渐从牧场迁徙、定居至海拔较低的坝区,仍在高原草坝放牧的人家越来越少,且多为老人,村中使用的酥油,已无法自给自足,需要向牧场或外界购买,我们在藏民家还发现被他们称之为“汉族酥油”的黄油,产于深圳,其成分含有不少食品添加剂。每天早上起来,老人们依旧习惯吃糌粑、喝酥油茶,但年轻一代却不大喜欢,尤其是小孩子,他们更喜欢喝旺仔牛奶以及各式各样的饮料。一次去藏民家拜访,大人不在,一位十多岁的小孩“照例”为我们打酥油茶,动作不大熟练,甚至有点漫不经心,坦白讲,那是我喝过的最难喝的酥油茶,水温不够,茶没有泡开,油水分离,口感极差。同样在格咱,我也喝过至今为止最好喝的酥油茶,出自一位藏族老伯之手,用的是牦牛酥油,香纯可口,回味无穷,依稀透出岁月流转的脉脉温情。酥油茶的制作也在“与时俱进”,大多村民家开始用食品处理机制作酥油茶,将煮好的茶水(一般为下关沱茶)、酥油以及少许盐一并倒入处理机,搅拌之后

藏地,高原,常常惹人遐想,久而久之,反成迷思。研究苗族的人类学家Louisa Schein曾用“内部东方主义(internal orientalism)”来讨论汉族对少数民族的想象与建构,书中还描绘了一位到苗寨采风的画家的懊恼,原因只在于“他们都不穿自己的民族服装!”的确,身着盛装,载歌载舞,一度成为公众、媒体对少数民族的他者印象。初入藏地,我们多少未能免俗,还是不由自主地将青稞、牦牛、白塔、玛尼堆,以及穿着民族服饰的藏民联系在一起。不过,在格咱生活一段时间后,刻板印象渐渐消除,他们平时的确没有穿自己的民族服装。

道理其实很简单,传统藏族身着长袍,足履革靴,腰宽袖长,襟肥无扣,这都与藏族过去的游牧生活息息相关,长袍宽大,日可穿着,夜可当被。而海拔高低、风沙大小、气候冷暖以及农牧生产,均会影响到各地藏袍的质地和形式。如今藏民的生活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平时穿着藏袍,日常劳作极不方便,加之外来因素的影响,格咱藏民平时大多穿着现代服装,西装、夹克、衬衫、T恤、长裤,如此而已,尤其是年轻人,穿着颇为时尚,透着时代气息,平常村中只有老年女性还喜欢穿着藏服,一是习惯使然,二是时常转山转经的缘故。

但藏装却是家家户户必备之物,格咱传统藏装,男子内着棉布或白色绸缎镶锦齐腰短衫,外穿布、毛呢、氆氇、绸缎等制作的“楚巴”,下身穿着白藏绸裆裤,配银刀、钱包等饰品,头戴狐披帽,脚穿长统藏靴。女子则穿着毛布双襟连衣裙,裙口以红、黄、绿三色呢子镶边,下身穿百褶裙,颈佩珊瑚、绿松石、珍珠、玛瑙项链,腰戴“恰玛”,由五块宽两寸,长五寸,刻有精美图案的条状银版组成,背面有穿扣,用丝绒带串联起来系于腰间,银块正面有吊扣,可垂挂银铃、吉祥结以及镶嵌珠宝的饰品,走路、跳舞时,悦耳动听,楚楚可人。

川藏诗和远方(格咱的衣食住行)(1)

同学们试穿格咱藏服。

藏袍颇为讲究,衣着层次重叠,色彩缤纷,配饰琳琅满目,造价不菲。一套藏装从三千元到几万,视质地和佩饰而定。一般人家,男子至少有一两套藏服,女子则一般有五、六套,逢年过节、婚丧嫁娶时都会穿着,新婚夫妇则会穿着盛装,在家中或去松赞林寺拍照留念。我们有幸在村民家试穿藏装,雍容华丽,叹为观止。原以为是主人家结婚时置办,大哥却说不是,从前家里穷,结婚时是借来的服装,现在日子好过了,一定要好好备一套,算是了了当年的心愿,之后还可传给子孙。从前格咱不少人家都会自己制作藏装,编织牛毛毯,现在大多去集市购买,毕竟传统工艺制作复杂,费时费力。田野期间,偶见几户人家仍在编织毛毯,还引入了很现代的十字绣法,毯上织有“囍”字图案,但已不是生计、生活之需,不过是打发闲暇时间而已。

藏民好客,每次入户,我们都会受到热情招待,自然免不了酥油茶、糌粑等传统藏式食物。酥油乃藏民生活必备之品,酥油茶壶、糌粑盒,制作精美,几乎在每家每户都能见到。格咱还有些人家在村里饲养一、两头犏牛(数量多者则在牧场放养),产奶期每天都要挤奶,每三、四天就要制作一次酥油,制作时先将牛奶适度加热,再逐步倒入牛奶分离机,利用旋转的离心力,将牛奶和油脂分离出来,制作一饼酥油所需的油脂大概需要一小时左右,村民会在分离出来的脱脂牛奶中加入酸水,使之结块,沥水之后,放到火塘上方晾干,即是藏民饮食中常见的奶渣,而分离出的脂肪则会在冷却之后,再经过揉挤、拍打,脱水成型,酥油饼就制作完成。在没有引入牛奶分离器之前,村民则是将牛奶倒入酥油桶,经过成百上千次上下搅动,方能使油脂凝结,颇费工夫,现基本已被分离器取代。

川藏诗和远方(格咱的衣食住行)(2)

村民制作酥油(左为脱脂牛奶,右为分离出的油脂)。

酥油茶的制作也在“与时俱进”,大多村民家开始用食品处理机制作酥油茶,将煮好的茶水(一般为下关沱茶)、酥油以及少许盐一并倒入处理机,搅拌之后即可分饮。老人们还是习惯用茶桶打酥油茶,都说打出来的酥油茶更好喝。此话颇有道理,食品处理机搅拌均匀,打出的酥油茶味道同一,但手打的酥油茶,却融合了不同人的感觉与经验,喝起来层次丰富,味道多样。当然,人多时,大家也都接受使用饮食处理机制作酥油茶,毕竟方便、快捷许多。作为格咱极为常见的日常饮食,酥油茶蕴含着藏民的情感,“每次外出回家,最想喝上一碗酥油茶”,“很多人认为我们藏族身上有股味道,不好闻,他们不知道,那是酥油的味道,香得很!”老村长一边为我们打酥油茶,一边说道。

如今,村民逐渐从牧场迁徙、定居至海拔较低的坝区,仍在高原草坝放牧的人家越来越少,且多为老人,村中使用的酥油,已无法自给自足,需要向牧场或外界购买,我们在藏民家还发现被他们称之为“汉族酥油”的黄油,产于深圳,其成分含有不少食品添加剂。每天早上起来,老人们依旧习惯吃糌粑、喝酥油茶,但年轻一代却不大喜欢,尤其是小孩子,他们更喜欢喝旺仔牛奶以及各式各样的饮料。一次去藏民家拜访,大人不在,一位十多岁的小孩“照例”为我们打酥油茶,动作不大熟练,甚至有点漫不经心,坦白讲,那是我喝过的最难喝的酥油茶,水温不够,茶没有泡开,油水分离,口感极差。同样在格咱,我也喝过至今为止最好喝的酥油茶,出自一位藏族老伯之手,用的是牦牛酥油,香纯可口,回味无穷,依稀透出岁月流转的脉脉温情。

川藏诗和远方(格咱的衣食住行)(3)

传统藏餐(酥油茶、酥油煎奶渣、琵琶肉、糌粑花、青稞饼、水汽粑粑)。

由于生活环境与生计方式的改变,青稞、土豆、酥油、糌粑、牛羊肉,不再是格咱藏民的日常主食,更多时候成了节庆、待客时体现民族文化的象征,取而代之的,反而是外来的大米、面粉、蔬菜以及生鲜,烹饪则以煮、炒为主,口味简单,而青稞却成了喂牛的饲料。自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起,当地藏民就开始用土豆与保山、大理等地换大米,有段时间,五斤土豆才能换得一斤大米,大米自然也成为当时的稀罕之物。而随着松茸市场的蓬勃发展,格咱村民获利颇丰,从而能够在市场自由购买各类食品,格咱地处高原,劳作体力消耗大,藏民们平日一天四餐,农忙时一天六餐,而随着外出打工,采摘松茸,以及从事农牧业人口的减少,平时逐渐改为一日三餐,松茸季节则调整为一日两餐。时移事易,环境在变,季节在变,饮食的节奏也随之转变。

变化也反映在居住空间中,藏房大多为砖木结构,用材考究,尤其以中柱为最,一般以两人合抱为标准。近年来,国家连续出台保护山林水土的一系列规定,村民新建房屋需要木材时,需要向林业管理部门申请,经过调查核定,符合建房标准后才能获批伐木指标。但这并没有影响到藏民建房的热情,房屋的大小,中柱的粗细,内饰的精美程度,依旧是村民判断家庭财富的标准。格咱藏房多以三楹或四楹两层土墙、砖墙木结构为主,外窗以斗拱作檐,土墙多以白色粉饰,楼房前檐双层斗拱,并嵌有兽像雕刻,房内多为木饰,如雕刻着藏八宝图案(宝伞、金鱼、宝瓶、妙莲、右旋白螺、吉祥结、胜利幢、金轮)的扇子门等,大多为剑川木匠所做。虽为民房,却是财富的象征,气势宏大,蔚为壮观。

川藏诗和远方(格咱的衣食住行)(4)

格咱藏房。

传统藏房下层一般圈养牲畜,楼上则为客厅、火塘、经堂及卧室。初入民宅,藏民一般都会带我们参观二楼的厅房与经堂,并告诉我们火塘周围落座的长幼尊卑,男女阶序,每天如何到经堂供水、燃灯、礼佛,什么地方,何种器物,又是为僧侣专门准备。可是,在我们去过的多数人家,二楼并非家人常住之处,火塘里没有生火,看上去冷冷清清,四围的桌椅,有的还用塑料布罩住防尘。如今,格咱藏房大多人畜分离,不少人家将一楼隔成若干房间,用于平素起居生活,或是在藏房庭院两侧另建新房居住,而一楼设有火塘的房间,则成了村民活动最多的地方,会客、吃饭、休息,都在此进行。“平常家里人少,我们都不住上面的,只有逢年过节,家里来人时,才在二楼生火,有人说藏族家的房子是建给别人看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川藏诗和远方(格咱的衣食住行)(5)

藏房里的火塘。

家中的装饰也更加多样,不少家庭在庭院中建了凉亭,放有茶台,甚至用普洱、铁观音来招待我们。液化气罐以及厨房电器的引入,则改变着藏民传统的烹饪方式,火塘渐渐转为烧水、加热,以及冬日取暖,围炉畅谈之地。现今格咱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藏房庭院上加装玻璃房,据说中甸附近最早兴起,逐渐传到格咱,大家纷纷效仿,除去冬日抗风御寒,大抵还增添了几分时尚的因素。可是,格咱乡民世居于此,缘何最近几年才开始想到防寒保暖?藏民原有的高脂肪、高淀粉的饮食结构,有益于强身抗寒,实在是人与物种、生态环境的协同选择,现在大量外来饮食的介入,打破了人与自然原有的关系,格咱年轻一代的藏民,皮肤白皙,身材体格较之祖辈、父辈略显弱小……但愿,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遐想。

川藏诗和远方(格咱的衣食住行)(6)

藏房庭院玻璃屋下的茶台。

一次,在藏民家聊天,相谈甚欢,我们玩笑说把一位女生嫁到格咱,主人家很高兴,同时说道,“好啊,先让她背上一百斤青稞,到外面走上几圈,看看她有没有力气干活。”此言不虚,田野开始时很多同学跃跃欲试,想随村民上山采松茸,我只问了村民一句,“从山底到山顶,你们大概要走多长时间?”“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吧,如果只是爬山的话”,一位年轻小伙答道。一时之间,没人再敢接话。村里张大妈也说过去都是靠肩挑背驮把生活物资一点一点从村里带到山上牧场,“那时年轻,不觉得累”。的确,藏民对于空间的观念,源于他们对生活的感知,用脚丈量,用身体验,真实,朴素,自然而然。

近年来,随着格咱矿业、松茸等副业的兴起,道路和基础设施建设发展迅速,人力、畜力以及马帮运输,渐渐成为历史。如今的格咱,几乎家家都有汽车,通常还有两到三辆,四驱的皮卡或越野车用于山路爬坡,轿车和面包车则用于进城购物,不少人家还有重型卡车,用于拉矿运货。祖辈们赶马、牧牛、放羊的生活,离他们越来越远,年轻人更加向往城市生活,不愿去牧场,不愿挤奶、栽种、织毯,不愿被土地束缚。村民卓玛感慨,“以前生活靠农,地是越多越好,现在多了很多生计,地越少越幸福。”流动的时代,人不断地走出去,物不断地涌进来,道路与网络,在往来虚实之间,连接着小地方与大世界,传统与现代,时而交织,时而平行,蕴含着藏民的记忆与生活,牵连着过去与未来。

格咱的衣食住行,平平淡淡间,一切都在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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