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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杨匏安故事有感(随笔录安外公薛盘铭)

听杨匏安故事有感(随笔录安外公薛盘铭)确诊的前一阵,每每回到成章小外公都抱怨晚上要频频起床解手,甚是困扰,大家也没多想,后来去了医院检查已是中晚期,癌细胞的扩散已经到了脊椎。我跑出来坐在住院部的台阶上给母亲打电话,交谈的内容已然模糊不清,但是我清楚的记得那夏天的阳光特别刺眼,带来的阵阵眩晕让我无力得想呕吐。穿刺、化疗、挂水、吃药....我不知道小外公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癌症的,家里人也都尽量瞒着他,只记得他每次拿着新的化验单逐条仔细看着的样子,黯然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小外公最后的时光大半都是大舅陪着他在医院度过的,医生说这病最后是痛死的,可是我从没听他喊过一声疼,只是每次见面寒暄过后,会招呼我吃水果,就再也不怎么肯主动说话了,偶尔也见他拨弄手机,却也没有再收到过他的信息。小外公不好动,喜欢宅在家里,经常拨弄阿姨送给他的手机,有一阵还经常发信息给你给他,颇有乐趣的样子,用现在的话说是一个地道的理工技术宅男。那时候的手机还全部都

听杨匏安故事有感(随笔录安外公薛盘铭)(1)

左一为小外公 摄于2008年10月1号

从没有听小外公说起过自己的一只眼睛是怎么看不见的,也不敢问,只记得小的时候围在成章的石砌长台上看小外公把“眼珠子”拿出来洗洗刷刷又从容地放回眼眶内,把我和妹妹弟弟们都惊得合不了嘴。直到小外公过世的时候我跟叶公打听,才知是年轻的时候得过青光眼,那时的医疗不如现在,只能活活取掉,我不经打颤,叶公却饶有所思地补充道:“是一点麻药都没用,你外公的脾气,倔得很”。

我外公生于解放前,是地主家庭出生,排行老五,有些文化。据他自己的话讲,故里是夏甸桥的大地主,小时候家里的大门每每打开,那响声就得传上三里地。因为家境殷实,所以在那个艰苦的年月我小外公就有了去城里读私塾的机会。这里我想起一个轶事:大外公(小外公哥哥)带着他去城里念书的时候,家里给了两船稻子做学费,到了城里还没缴费呢,就被我大外公在赌桌上输了个精光。我到今天也没搞明白稻子是怎么用来到私塾缴学费的,但是我老是想起我外婆白着眼一脸揶揄地评论这件事:他年轻的时候,掷骰子推牌九玩大小门清,可是一把好手哦。每当说起这事,小外公则是笑笑,抽着烟不说话。我曾插科打诨地问过他,为啥当时要打倒地主你们却没跑?得到答案是:家里的地都是祖辈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自己吃得其实都不如长工好,从来都是客气待人也没出过人命,就留下来没走。哪怕只是时代的一粒沙,落到个人的头上也是一座山,我想也正因为没走,这座山改变了他乃至整个家族向前的轨迹。

听杨匏安故事有感(随笔录安外公薛盘铭)(2)

大外公和外婆 摄于2008年10月做寿

小外公年轻的时候挟裹于时代的洪流四处漂泊,却勤奋努力,自学了高中数学,后来和老师这个职业结下了莫大渊源。我记忆中在夏溪做过老师,去过南京,又在丰县待了二十年,回到湟里高中任教已是中年,这才算真得落了根。小外公一生未娶,但是膝下却有五个疼爱的“子女”,听母亲说,早年在丰县任教的时候,每到暑假,就会大包小包往家带苹果,大沙河苹果是丰县的特产,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苹果已经是让孩子们望眼欲穿的最大期盼了。他还偶尔带些礼物回来,比如母亲的第一双雨靴,母亲说那时候天天盼着下雨,即使是晴天也得穿着上学。我不能理解那时候物资的匮乏,但是看着母亲的眼睛,我却能亲身感受到纵然贫困也阻隔不了的家庭温情。

听杨匏安故事有感(随笔录安外公薛盘铭)(3)

小外公和五个“孩子”的五个孩子 摄于2008年2月

小时候对小外公的印象很模糊,只依稀记得一些小外公的故事,听说有一次,他发火的时候举起两个热水瓶想砸,结果盖塞掉了,滚烫的水倾泻喷薄而出,扎扎实实地泄了他一背,小外公憋着劲儿,愣是没喊一声疼。故事的前因和后续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后来的好一阵子看到热水瓶就怕,脑子里老是勾勒出那血淋淋的场面。家里有一张小时候我和妹妹与小外公的合影,那时的他已经在湟里高中任教,我和妹妹一篮一橘,勉强站稳,与他一起并立于操场上,小外公双手背绕,腰杆笔直,面带笑颜,孔武有力。慢慢到了高中,基于对我的数学辅导,我对他的印象才逐渐清晰起来,他平时寡言又不苟言笑,讲题的时候严肃认真一本正经,再加上他的“眼睛”,让我即使到了高中也有些畏惧,我站在他身边听他讲题,他偶尔会砸吧一下嘴,啧啧有音,时不时叹息一声,冒出一句:“要么看见你的鬼姥姥的”。我就知道,完蛋,必定是哪题又错了。

小外公不好动,喜欢宅在家里,经常拨弄阿姨送给他的手机,有一阵还经常发信息给你给他,颇有乐趣的样子,用现在的话说是一个地道的理工技术宅男。那时候的手机还全部都是按键,对于一个没学过拼音,不了解五笔的古稀老人,怎么弄会的我想至今也是一个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是这么一个爱接受新鲜事物的可爱老头,在2013年的那个炎炎夏日,确诊了癌症中晚期。

确诊的前一阵,每每回到成章小外公都抱怨晚上要频频起床解手,甚是困扰,大家也没多想,后来去了医院检查已是中晚期,癌细胞的扩散已经到了脊椎。我跑出来坐在住院部的台阶上给母亲打电话,交谈的内容已然模糊不清,但是我清楚的记得那夏天的阳光特别刺眼,带来的阵阵眩晕让我无力得想呕吐。穿刺、化疗、挂水、吃药....我不知道小外公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癌症的,家里人也都尽量瞒着他,只记得他每次拿着新的化验单逐条仔细看着的样子,黯然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小外公最后的时光大半都是大舅陪着他在医院度过的,医生说这病最后是痛死的,可是我从没听他喊过一声疼,只是每次见面寒暄过后,会招呼我吃水果,就再也不怎么肯主动说话了,偶尔也见他拨弄手机,却也没有再收到过他的信息。

听杨匏安故事有感(随笔录安外公薛盘铭)(4)

小外公在病床上

我手机里还保存着小外公的电话号码,今天还翻出来看了看之前的短信还在不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这个冰冷抽象的电话号码,人已去天堂,这号码还有何用?我忽然觉得,人生就是这样,生与生之间,抽象可以变成具象,可以让冰冷变得温暖,反之也可以让温暖变得冰冷;而生与死之间,具象也渐渐变得抽象,什么都不清晰,不再有冷暖;比如,和小外公最后一次发信息是何年何月何日,双方又在何地呢?

小外公脾气倔,性子急,身体好的时候遇不顺心之事,“还不如死了呢”往往脱口而出,哪知一语成谶。生病之后外公就没再提过这句话,我想人越老越畏死,人越不好越畏死,反之不然。生死只是一个轮回,不论长短。唐代的孙思邈贵为长寿之人,今天看也成为久远的历史。人的生命长度只对他自己有意义,对历史对别人无非是一个点,比较测量而已。能想通这些,对人生就会坦然一些。未知生,焉知死。这话够深度,不是每个人都能弄懂这六个字的。季路问孔子的是“死”,先生回答得十分巧妙。重生轻死,说易做难。重乃尊重,尊重自己和他人的生命,要活明白;轻乃轻淡,不做纠缠。

癌症最不客气,也没规律,赶上了就得认真对待。过去这关属命大,过不去也属正常。小外公走之前念叨着让阿姨回来,大概这辈子的牵挂还是膝下的五个“子女”吧,他的爱是粗线条的,深藏不露。过去老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深刻而富于哲理,吾辈牢记。

2014年8月18号,小外公走了整八年了,逝者如斯夫,只要回忆起来他就会怅然,我有时候还会梦见他。有时候我独自想起他,他的傲气、倔强、坚韧等品质均不具体,能想起又倍感亲切的却是老头的那句话——“要么看见你的鬼姥姥的”。反倒是这时,痛苦的回忆让我哑然失笑,能让我坐下来为我的小外公写这篇祭文悼念。

2022年8月15日星期一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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