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兴化方言日常用语300句(兴化方言的发音特点)
江苏兴化方言日常用语300句(兴化方言的发音特点)如果我们在兴化的版图上简单地圈点一下,可把兴化方言分成四个片区:一是以昭阳镇为中心的西南片区,阳平较多,接近扬州方言;二是以沙沟为中心的西北片,语速较慢,接近盐城方言;三是以戴南为中心的圩南片,语调平直,接近泰州方言;四是以安丰为中心的东北片,东南近乎市区,西北近乎沙沟。方言调查者发现:小河两岸、村东村西甚至会有不同的方音,声、韵、调均有明显不同。所以说,我们对方言的分析、理解,宜粗不宜细、宜俗不宜专、宜近不宜远,否则,这便是一个论说不完、争执不休的话题。比如说,一个“火”字,即使是居于一个小村的人,既有以喉音“h”为声母的,亦有以唇音“f”为声母的,究竟哪一种是代表性的发音?我这样认为还有一个理由,就是随着国家层面对普通话的提倡,不同方言之间、同一方言内部的细微差别正在逐渐消失。方音,乃是方言最直接、最普遍、最鲜活的表现形式。对方言的考察,应该首先从方音开始。江淮方言的发音粗直,用词南北
中国之大,地分南北,江淮居其中,有着广阔的土地。按一般的说法,江淮方言主要分布在江苏省大部、安徽省中部、湖北省北部,现今的使用人口多达7000余万。江淮方言内部仍可划分片区,从西到东到西分而为三——
江淮方言分布图
黄孝片(黄岗-孝感片)的江淮方言特点最不明显,已表现出向西南官话转变的趋势,是否属于江淮方言亦颇有争议。
洪巢片(洪泽湖-巢湖片)的人口占绝大多数,其中就包括南京,是最为典型的江淮方言。
通泰片(南通-泰州片),又可表述为泰如片(泰州-如皋片),分布在泰州市(除靖江)、南通市(除启东、海门、如东兵房一带)、盐城市南部的东台和大丰两市以及扬州市江都区的嘶马浦头一带。这一片方言的吴语色彩明显,与普通话的差别也很大。
让我们收回目光,注视脚下的土地。我们可以以长江、淮河为标志,做一个简单的划分:长江以南是吴方言区,长江以北至淮河两岸是江淮方言区,淮河以北约一百公里外是北方方言区。江淮方言的处境就颇为尴尬了,大有“何以为家”的困惑。无论与长江之南的吴地方言,还是与淮河以北的北方方言,它都摆出一副若即若离的面孔,露出一种或亲或疏的表情。在新中国成立之前的相当长时间里,江淮方言一直是与吴方言、湘方言、赣方言、客家方言、粤方言、闽方言并列的方言身份。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1955年,普通话作为全国通用语言写进宪法,作为基础方言的北方方言升格为官话,而江淮方言也被划入与东北官话、北京官话、冀鲁官话、胶辽官话、中原官话、兰银官话、西南官话并列的官话范畴。借问江淮方言:何处泊归舟?笑答:北方方言之河。江淮方言身份的改变,说明专家、学者对其北方方言特质的认可。毋庸怀疑,江淮方言尽管受到吴语的浸染太深、太重、太久,但在行政力量的干预下,它终于还是一路向北。
方音,乃是方言最直接、最普遍、最鲜活的表现形式。对方言的考察,应该首先从方音开始。江淮方言的发音粗直,用词南北混杂,加之说话过程中衬字、衬音较多,一滑而过,外地人刚刚接触江淮方言时,会觉得难以听懂。兴化方言属于江淮方言通泰片中的一个小的分支,自然具有这些发音特点。在2393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兴化方言发音的区域差异又是非常明显的。
如果我们在兴化的版图上简单地圈点一下,可把兴化方言分成四个片区:一是以昭阳镇为中心的西南片区,阳平较多,接近扬州方言;二是以沙沟为中心的西北片,语速较慢,接近盐城方言;三是以戴南为中心的圩南片,语调平直,接近泰州方言;四是以安丰为中心的东北片,东南近乎市区,西北近乎沙沟。方言调查者发现:小河两岸、村东村西甚至会有不同的方音,声、韵、调均有明显不同。所以说,我们对方言的分析、理解,宜粗不宜细、宜俗不宜专、宜近不宜远,否则,这便是一个论说不完、争执不休的话题。比如说,一个“火”字,即使是居于一个小村的人,既有以喉音“h”为声母的,亦有以唇音“f”为声母的,究竟哪一种是代表性的发音?我这样认为还有一个理由,就是随着国家层面对普通话的提倡,不同方言之间、同一方言内部的细微差别正在逐渐消失。
兴化方言的北方化,已有定论。但是兴化方言与普通话的差距昭然,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我们不妨以普通话为参照,归纳一下兴化方言中无需系统的专业知识即可理解的特点。
首先,兴化方言保留了大量的入声字。入声是一种独立的调值,其特点是短促急收。上古时已有简单的声调区别,至于有几个调类,每个调类的调值如何,并无从稽考。南北朝时期的沈约、周顒等人,已明确以“平上去入”表示中古四声的调类。现代汉语也是四声,但调类是“阴阳上去”。古代的入声字则在元代时从北方语言中消失,分流到阴阳上去四声中去。兴化方言中保留了大量的入声字,这些字正可谓古代语言的活化石,只是今天的兴化人在发入声音时,其韵尾已经消失。在现代汉语中,以a、e、u、o作韵母的,兴化方言中就有许多入声字,如法、答、特、德、谷、禄、魄、陌等等。兴化方言中,入声还可分阴阳:阴入为高短调5,如出、百、发等;阳入为升调23,如药、毒、罚等。如果我们用兴化方言朗读岳飞的《满江红》,就可以读出入声韵的味道,其气更足,其情更激。
其次,兴化方言中的喉牙声转。喉音和牙音都是人类的原始音,少部分一直延续至今。今天的声母h,基本上来自古代的喉音;牙音又叫舌根音,相当于今天的声母g、k。喉音和牙音由于发音部位靠近,常常互谐互通,如憾、感、瞰三个字声符相谐的基础就是h、g、k的互转,这是贯通古今的语音现象,也是一个颇有趣味的音韵学原理。
兴化方言有许多字的读音,就是喉牙声转的典型现象。例如,脚踝的踝,普通话念“huái”,而兴化话说“guǎi”,声母h和g互通;掼稻的掼,普通话念“guàn”,兴化话说“kuān”,声母g和k互通;合伙的合,普通话念“hé”,兴化话说“gē”,声母h和g互通。有趣的是,一个“合”字,兴化方言里是保留两种发音的,说到合作、合影、合计、百年好合时都发“hé”音,说到合锅吃饭、合伙养性命、弟兄两个合老婆时就发“gē”。根据喉牙声转的音理,一字两读乃至三读都是可以的。兴化方言里有别于普通话的发音,正是对古音的保存。有人硬是找出一个“敆”字来,说这个字就是兴化人口中的“gē”,毫无道理,“敆”就是“合”的异体字嘛。
第三,兴化方言中腭化现象迟缓。这里所说的腭化音,就是指声母j、q、x。语言学家的研究结果表明,中国人原来并没有腭化音,清朝前期才在北方语言中产生。根据元音由简到繁、由少到多、由单到复的规律,那时候,从韵腹a、o、e里分化出i,从韵腹u里分化出ü。这就出现一种情况,原本可以和a、o、e、u相拼的声母,却不能同时和i、ü相拼,如g和i、z和ü就拼不出汉字来。由于i和ü的出现,就必然要求前面的声母发生改变,改变的方法就是使舌面向上腭靠近,挤出气流而发出j、q、x这会儿三个音。实际上,j、q、x这三个腭化音就来源于z、c、s和g、k、h。
兴化方言尽管北方化倾向很明显,但腭化的过程却是远远慢于北方话的。时至今日,许多在北方话中已经腭化的字,兴化人仍然是发齿音或喉牙音:如江、敲、虾等字,普通话的声母是j、q、x,而兴化话的声母却是g、k、h;如挤、气、洗等字,普通话的声母也是j、q、x,而兴化话的声母却是z、c、s。在这个过程中,兴化方言会出现介音丢失现象。介音俗称韵头,只表示发音的起点,起的是中介作用,发出的声音轻、短、模糊。j、q、x作声母时,须有i、ü的帮助,原因很简单,就是j、q、x不可直接和a、o、e、u相拼。兴化方言的办法是,依然用齿音或喉牙音作声母,这样就省略了介音音素了,如睡觉(gào)、铅(kān)笔、咸(hán)菜、大家( gā)等等。从人类发音的难易来看,兴化方言的发音应该更为轻便,这也许就是其腭化缓慢的原因所在,也是其古老特点的印记。
第四,兴化方言中送气音的扩大化。这要从古代语言的浊音清化说起。在中古汉语中,有一类是塞音、塞擦音和擦音的全浊声母,它们在发音过程中气流会引起声带剧烈振动,包括并母、奉母、定母、澄母、从母、邪母、禅母、群母、匣母。早在元明时代,这类声母就从北方语言中消失了。在今天的普通话中,仅存r、l、m、n四个次浊声母。浊音的清音化是一个早就形成的普遍趋势,非惟兴化方言如此。在清音化的进程中,一个常见的模式是“平送仄收”,即平声演变为送气音,而仄声演变为不送气音。兴化方言的独特之处,就是塞音、塞擦音不但平声时送气,仄声时也大多送气。
简单地说,在普通话中,声母分别为不送气声母的,兴化话往往变成送气声母。例如:B—p,有抱、遍、泊等等;d—t,有荡、豆、洞等等;g—k,有跪、柜、戤等等;j—q,如匠、嚼、圈等等;zh—ch,重、直、阵等等;z—c,有造、皂、贼等等。我常常思考的是,兴化方言乃至江淮方言为什么会出现送气音扩大化的现象?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标准答案,因为自古以来,研究声母的材料非常难找,研究声母很难出成果。我的判断是,送气音乃是全浊声母留下来的痕迹,这是以送气替代了声带的剧烈振动。兴化方言的粗重而不平畅,恐怕与此不无关联。
第五,兴化方言发音的粗粝性。语言表达时发音部位和发音方法的不同,是形成不同方言片区的主要原因。普通话作为官方规定的通用语言,因为行政力量的介入,在其发展、完善的过程中,明显地表现出被设计、被改造、被修饰的特点。但兴化方言却是一种原生态的语言,一直在自在、便捷、管用的道路上前行。
与普通话相比,兴化方言的粗粝性是显而易见的,许多在普通话中有明确区分的发音,在兴化方言中却是一样的:说的人不做区分,听的人也不求区分。兴化方言中有三个不分,似可一说。第一个是l、n不分,即边音、鼻音不分。有研究者指出,边音、鼻音不分,很可能是楚方言在兴化方言里的遗存。在普通话中,这两个声母都属于舌尖中音,发l时气流从舌头两边流出,发n时气流从鼻腔缓缓流出,一个是边音,一个是鼻音。在兴化方言里,一般都发l音,如果硬要找出带鼻音的字,或许只有南、年、路、女这几个。例如,普通话中,“优良”的“良”是边音,“大娘”的“娘”却是鼻音,兴化方言只落在一个边音上。第二个是z、c、s与zh、ch、sh不分,即平舌音、翘舌音不分。
在普通话中,z、c、s是舌尖前音,zh、ch、sh是舌尖后音,兴化方言基本上都是平舌以说,几乎没有翘舌的。例如,同样的一个“似”,普通话中,“好似”的“似”读平舌,“似的”中的“似”读翘舌,兴化方言真有点惊诧莫名了,如此两读有必要吗?第三个是in、en、和ing、eng、不分,即前鼻音、后鼻音不分。in、en是以“n”为韵尾的韵母,带舌尖鼻音,ing、eng、是以“ng”为韵尾的韵母,带舌根鼻音。兴化方言中几乎没有浓重的鼻音,一般是把后鼻音都说成前鼻音。例如,以“令”作声旁的字,普通话里,除了“邻”“拎”读前鼻音,其余的均读后鼻音,兴化方言可不想这么麻烦,统统都是前鼻音,说者听者皆轻松。有意思的是,兴化方言偏偏对an和ang是大体分得清的,个中原因,难以解释。
兴化方言当然还有其他与普通话相异的地方,此处不表。
【作者简介:毛家旺,1958年出生,江苏兴化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杂文学会会员,民俗及方言学者。在全国文学期刊及媒体发表各类作品百余万字,有专著《泰州方言例解》《庶民的礼俗》和中篇历史小说《盐场的反叛——张士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