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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在平行宇宙(盲人徘徊在平行宇宙)

穿行在平行宇宙(盲人徘徊在平行宇宙)他向我们演示了如何使用这些功能——快速切换一个APP,输入文字,选择同音字,甚至机器描述图片。他最常用的读书软件是Kindle,理由是Kindle电子书无障碍做得最好。他选取了一段文字后,我们听到一段叽里咕噜的语音——这是用若干倍的速度朗读的文本。他不但能够听懂,甚至能够原本复述每一个字和英文单词。智能手机普遍配备了无障碍功能,iOS系统几乎能将所有的交互信息通过语音的方式传递。这对于“外人”,是科技发展的惊喜;而在蔡聪看来,这是科技发展的必须。十多年,他担任着盲人世界的导游。手中的盲杖,像是随时可以被挥舞的小旗。听觉的“超能力”,只是因为“不得不”好奇心来源于《奇葩说》的后台。我观察到蔡聪一个人站在墙边,低头操作着iPhone,手速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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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丰台区西罗园二区,蔡聪在这里工作了7年。

南三环的景色和我们活跃的东三环存在着直观的视觉差异,低矮破旧的居民楼对年轻人的吸引有限。早上十点钟,蔡聪办公室的楼下,六七个年龄跨度30岁以上的居民在争吵——他们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沓传单,究竟是从西边先发还是东边先发,两股势力僵持不下。

前一天,蔡聪的团队——一加一残障人公益集团接受了NHK的采访,以迎接2020年日本残奥会。“不吹牛的说,目前一加一是国内残障人公益做的最专业的,国际上也有比较高的知名度。”他们的网站上罗列着有曾合作的伙伴,从BBC到哈佛法学院到香港乐施会。和媒体打交道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应对那些已经被问了无数遍的问题,他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肌肉记忆。“个人层面,我可能会对这些问题已经有了厌倦,但如果我拒绝了,他们的受众可能又少了一个了解的机会。”

十多年,他担任着盲人世界的导游。手中的盲杖,像是随时可以被挥舞的小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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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觉的“超能力”,只是因为“不得不”

好奇心来源于《奇葩说》的后台。我观察到蔡聪一个人站在墙边,低头操作着iPhone,手速极快。

智能手机普遍配备了无障碍功能,iOS系统几乎能将所有的交互信息通过语音的方式传递。这对于“外人”,是科技发展的惊喜;而在蔡聪看来,这是科技发展的必须。

他向我们演示了如何使用这些功能——快速切换一个APP,输入文字,选择同音字,甚至机器描述图片。他最常用的读书软件是Kindle,理由是Kindle电子书无障碍做得最好。他选取了一段文字后,我们听到一段叽里咕噜的语音——这是用若干倍的速度朗读的文本。他不但能够听懂,甚至能够原本复述每一个字和英文单词。

这并不是一种超能力,这是一种对于盲人同等的求知欲,必须锤炼出来的听觉能力。“速度可以一点一点的加快。”

之所以成为“科技发展的必须”,是因为他经历过与大小企业的抗争。

“谷歌的系统是开源的,很多国内的手机厂商在开发自己的系统时,语音功能就莫名其妙消失了,或者是因为设计上的冲突不能用了。这几年我们和小米沟通了很多,2016年语音功能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去年华为,我们群情汹涌召集了一千多人签名,敦促改进。据说改进已经进行。”

“但还有个问题,好多第三方的APP是不支持语音的。微博微信,一上市的时候,我们都去沟通很多。Uber本来支持盲人操作,但是和滴滴合并后,体验变得非常不好。”

在和企业沟通时,对方从面子上充满了诚意——“我们理解你,我们也知道你们有这样的需求。”而这些反馈后面往往紧跟着一句“但是”——这个涉及到多部门协作,有各种各样的成本,有更多更重要的计划,等我们把这些做好了,再给你们改。而在国外,无障碍功能对APP来说,是一个基本要件,否则可以理解为bug般的存在。美国的508法案、日本德国的反歧视法案、电信条例,以此为据,外国企业历经无数次被告,最终在实然上,最大程度拥抱了特殊人群。而国内的相关规定简单松散,对蔡聪等人来说,这件法律武器并不趁手。

“只能不断沟通、沟通、沟通。”

当声音成为他们构建世界的全部,对声音的需求就变成了生存需求。

香港、日本、澳大利亚,每一个街头的信号灯,都会发出嘟嘟嘟的提示音。北京也有,可只局限在个别的大路口;杭州全国残疾人运动会结束后,这些刚刚安装的声音装置就被拆除了——理由是居民投诉声音扰民。

蔡聪提到香港:“香港街头很狭窄,两面都是居民楼。信号灯嘟嘟嘟的声音影响了居民休息,就有人反对。后来,盲人、居民和市政人员坐在一起,沟通出了一个方案——在每个信号灯上安装环境噪音感应设备。噪音大时,提示音就大;晚上噪音小,提示音就小。这是解决思路的问题。”

盲道,即便没被占用,也并不能更好地帮助盲人确定自己的位置——足下的凸起无法告知他们经历了哪些店铺和路口。配合智能手机,使用蓝牙节点增强在各个位置手机定位的精度,提供参照,已经在美国机场得到尝试。

导盲犬,在中国只有一百余条。每只导盲犬的培训费用在20万以上。“四不原则”——不呼叫、不抚摸、不喂食、不拒绝,尚未成为公众对工作中的导盲犬的应对常识。

无障碍设施——电梯、通道,在北京得到了广泛建设。可是它们往往大门紧闭,得到的答复是:“没什么人用”。

中国残联2010年公报,给出了8502万残障人数统计,其中视觉障碍1263万人。这意味着全中国1%-7%的人,想要听到信号灯给予他们通行的提示,想要在路口拥有准确参照,想要搭乘无障碍电梯。

中国的大街上少见残障人士,不是他们不想出门,而是在没有嘟嘟声的路口,每次出门,都是场冒险。

有位残障人士问蔡聪:“我出去,还能做什么呢?”

他们已经忘记了上街的感觉,已经将与世界的互动逐渐从生活中抹除,如同生活在一个彼此不相干的平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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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必要证明自己能做一切。”

蔡聪和很多盲人,经历过一段自我抗争。

盲人,分为先天和后天。后天致盲的自我接受显得更为艰难。

“一个人不管多乐观,多坚强,如果遇到否定自己的环境,都会经历挫伤。有的时候我问路,对方说你瞪着俩眼睛怎么看不见呢?我也会很刺痛。有人承受能力差一些,就会为自己的残障有自卑感。”

一加一,给蔡聪一群人,提供了彼此的心灵支持。在外面受的伤,回到这里,被骂两句,被安慰一下,被开开玩笑,让他们能够感受到灰暗以外的暖色。

“开始的时候,我们急于证明自己什么都能——这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为了证明自己的能,起初的财务、项目执行、大型培训、物料管理、场地布置都由盲人同事、脑性麻痹的同事亲自来做。在某次活动上,他们亲自挂好了横幅,直到观众说出来,他们才意识到挂反了。后来他们冷静地反思了这种问题——寻求了效率更高的解决方案,开始接受视全人的帮忙。目前,办公室中有相当比例的同事,是视全人士。他们培养出了分工——视障人士负责文字工作、脑力输出;视全人士拥有社工经验,负责执行。

据残联2015年公报,盲人保健按摩机构达到17171个。按摩床仍然是盲人就业的主力战场。

“就业对于所有人都一样,‘我是选择一个不太感兴趣,但是收入不错的工作;还是我感兴趣,但是收入未知的工作’。按摩对于盲人来说,也会是这样的选择。”

蔡聪反复强调,按摩并不苟且。有个盲人朋友已经达到了主治医师的级别,他曾对蔡聪说:“我的工作稳定,你看,收入也比你高很多。万一你们机构哪天黄了,你是不是还得回来按摩,给我打工?”

他说:“有可能。”

但这显然不是他感兴趣的。视力健全与否,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梦想归依。他想要尝试公益工作,也坚持做了下去,一面以社会捐赠维持运转,一面在社会上取得源源不断的声誉——他也想过做不下去的那一天。而那份失败,将一如他人工作的失败,只代表工作的失败。

广播、接电客服、速记、心理咨询师、律师、歌手、写网络小说、开淘宝店卖电子音像产品……蔡聪列举出视障人士就业的无限可能。可是用人单位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我们这儿不雇按摩的”,甚至他们无法想象盲人可以流畅地操作电脑。即便了解盲人亦能使用电脑,可仍存在诸多顾虑,比如PPT。“开会放PPT,你提前发给我就行啊。我用读屏软件,就能看。”

蔡聪回到办公桌,演示了电脑操作。他正在编写一份残障人士沟通训练营的工作计划,右下角的输入法显示正在使用五笔。

“我们学会接受自己的能和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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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是另一个被放大的问题

盲人生活在更为封闭的环境。在性教育水平之低有目共睹的情形下,盲人性教育更为捉襟见肘。

蔡聪在大学就读针灸推拿学,即便步入了大学校门,在生殖系统的一章,老师仍弃而不讲。这是整体性教育水平症结的缩影。视全人可以选择影像以获取性知识,但对盲人而言,性知识只能来源于小说和个体的想象。公司买过一些情趣用品,蔡聪的同事说:“我听说过,但是不知道都是干嘛使的。”

盲人按摩店中,他们多居住在公共宿舍,对于隐私鲜有保存的空间,恰如电影《推拿》中的叙述。盲人夫妇或只能在夜里,去往公共澡堂解决生理需求。“需要记得收拾好现场。”

按摩是身体接触性行业,女按摩师受到骚扰的现象,会在盲人身上获得进一步的放大。蔡聪的夫人,同为盲人,经营过一段按摩店。由于惧怕顾客的骚扰,夜里七点就选择关门,可夜里正是按摩生意的高峰时间。这成为了按摩店倒闭的原因之一。

他提到此前有女按摩师不堪骚扰,愤而将对方捅伤的极端案例。蔡聪召集过几次经验分享——“如何应对骚扰”——比如尽量不要在夜里工作;在顾客进行骚扰的第一时间说不。

很多问题会在残障人士身上放大,性只是一个。台湾的公益组织“手天使”中,义工用手,为肢体残障人士提供性释放的服务。这类行动携带着巨大伦理争议,可是基于对残障人士性需要的正视,它仍在进行。作为人的需要,并不会因为谁更会论辩就产生或者消失。

它们在那里,而人们选择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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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瞎子”到“视障人士”

“这个世界上没有‘正常人’一说。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残障人。你会变老、视力会变弱、腿脚会不好使。”

“外地人到一个新的城市,不懂那里的语言,他是不是‘正常人’呢?”

从“残废”,到“残疾”,到“残障人士”,公众的措辞逐渐向更易接受的用法进步。可至今仍然有媒体或者舆论,会使用“正常人”、“残废人”。蔡聪会向媒体做培训,也会和媒体一起研究出更为文明的用语。百度中“盲人”的词条,仍有一栏——俗称“瞎子”。

他提到酷儿理论,在美国有一群人,他们对自己的接受度已经高到对蔑称完全免疫——“对,我就是瞎子,怎样?”。可是,这显然不是我国的社会文化可以率先拥抱的价值选择。“‘我为我盲人身份感到骄傲!’如果我这么说,你们会觉得我有病吧。”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蔡聪带着盲杖,听到有两个年轻人说:“你看,这是个瞎子。”他仍然会感到难受。也许有的视障人士会习惯被别人如此称呼,可是,习惯本身并不是他们的义务。也许这还是一个政治正确的老话题,但面对人真实的情感伤害,政治正确往往是正确。更改一个措辞,对于发言者而言,是一件非常细微的善举。文明往往在角落里产生。

但除了恶意,一些善意的举动,也一度让蔡聪深感不适。

“上次我坐地铁,要从旁边专用的小门进去,而且必须有人陪同。他坚持让我扶着护栏,按着我的手让我扶好,‘站稳了!’。我知道他是出于好意,出于担心。可是我看起来像是要摔倒吗?”

过去,他会因为这样的情形生气,一种过度的关心仿佛是对他的侮辱。但他已经过了动怒的心理阶段,他想开了——“如果我采取一种对抗的态度,只会加深他的不理解。他是好心,只是没太接触过残障人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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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这摊事业

问到工作中的厌倦感,蔡聪说,会有。

那来源于他的热忱鼓舞和现实不配合之间永恒的矛盾。

“有的时候我觉得挺好的,对方也觉得挺好的,可是到最后,各种原因变回去了。我就很挫败。直到后来有了自己的生活,结婚了,生孩子了,这种精力才被分散。”

他想明白一件事情,也许自己改变世界的欲望过于强烈了。他学会淡定,这也许是一种催熟而来的老成。另一种厌倦感来源于自叹能力不足。与律师、记者的交道中,他察觉到一种专业性的匮乏。探望的下午,他就要跑到北大补充人权相关的法律知识。

任何一个自己热爱的事业,也总会有疲劳期,如同钢琴家也会有讨厌钢琴的一刻。为了抗拒这种疲劳,他会去读虚构类的书,推理玄幻宫斗言情,什么都看。直到他发现书也看腻了,就重新调节进入工作的状态。工作和生活的边界,在蔡聪的生命里一度模糊。而当孩子降临,他把一定的情感从彻头彻尾的工作里抽离之后,他选择感慨——其实有时,会把自己想的太过重要了。

残障群体在报道的视角下,要么极端悲惨,要么极端圣洁。我们似乎很难还原出一个超脱业务讨论之外的立体的人的形象。蔡聪是斗士,但无法像是一张卡牌永远眼露骁勇傲然的眼光;我们无法逼迫一个丈夫与父亲,永远戴上一张高大全的广告脸谱。心甘的另一面会有心累,只是心累的情绪,还没能扰动他的生命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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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后,蔡聪带着我到各个房间转了转。阿姨已经在为20口人做饭,青椒的味道,馒头的味道,吃什么用嗅便能够知道。导盲犬“芒果”静静地趴在桌子下面,一枚枚的圆形磁铁在白板上组成盲文,下面标写着“1-2-3……”,视弱的女孩脸紧贴着电脑屏幕制作表格,脑性麻痹的同事抱着手机支架希望我能给残障女性录下一句祝福。一加一像是运力满载,在两个平行宇宙间传递信仰的飞船。

蔡聪让我帮他签几张签名照。我签好交给他的时候,那瞬间我忘记了他其实永远看不到我照片中的脸。20年来,他的梦境中已经不会出现视觉影像。办公室隔壁是一个美容院,从里面出来的顾客究竟是变美了还是变丑了,他并不知道。

但是没关系,很多我们永远看不见的东西,他们却看的见。

他们还希望带着我们,一同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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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为第一次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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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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