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0年重要转折点（1587年:末端小节背后的波澜）

1500年重要转折点（1587年:末端小节背后的波澜）历史由无数精彩或繁复的细节构成，抽去这些细节，就只剩一个苍白的框架。黄仁宇笔下的1587年，蕴含着古老帝国的荣耀与梦想、繁兴与衰败。以波澜不兴的一年审视剖解一部跌宕起伏的中国历史，平实而真切，可感而可信。这样，不会由于缺少辉煌业绩的一年打量历史，史海灿烂而完全失真；也不会由于乏善可陈的一岁俯察，使人们气馁而拒绝认同。从这个意义上讲，不得不叹服和激赏黄仁宇善于从细节中提挈历史的敏锐度和思辨力。至于死在这一年年末的有明一代军事将领戚继光，更因官僚机制中的文武冲突而屡遭诽谤冷落，死无哀荣。即使干练忠臣如海瑞者，事赋传奇，彪炳后世，但以一人之力，也无法改变历代因循而成的以官欺人的游戏规则，无法破除官官相护、宵小得志的痼疾陋习。官员命运尚且如此，舞文弄墨的文人士子又岂会有更好的结局？万历年间的思想家李贽，孜孜寻道却无新见，苦苦抗势却无良方，最终于狱中自刎，了却悲怆一生。法国历史学家布罗代尔曾经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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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祥

假若用一年来观照甚至概括中国历史，可能会有人想到秦王嬴政统一中国的公元前221年，因为这一年秦始皇创立了封建中国的体制和制度；也可能会有人将明太祖废除相位的公元1380年摆上桌面，因为这一年朱元璋使封建专制集权走向登峰造极。著名史学家黄仁宇却以明朝万历十五年即公元1587年，来把脉和透析古代中国历史的走势和肌理。

在中国历史上，1587年确实是一个比较平淡、平凡的年度。这一年没有发生卓异奇绝、镂骨铭心的重大事件。如果不是黄仁宇独具慧眼地从卷帙浩繁的典册史籍中，拈出这一年作为观望中国历史全貌的哨卡，写出影响甚巨的《万历十五年》，1587年可能压根不会引起太大关注。

法国历史学家布罗代尔曾经说过：“历史往往隐匿在细节之中。”从历史发生学角度看，1587年似乎仅仅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机械运行的一页，不值得以典型写照的春秋笔法投去深深一瞥。诸多关于此年的史料表明，值得提及的事情无外乎以下几件：年初，因宫中误传万历皇帝午朝，文武百官齐集，但无事可议。为此，万历皇帝重重训斥了京官一番。年中，京师暴雨如注，黄河再度于开封决口，黎民百姓压溺死者甚多。年终，一代模范官僚海瑞死于南京官邸。这些事项，在一个皇权至上的农耕社会里，委实不足为奇。

但是，博约广摄的黄仁宇不作如是观。他洞察到了1587年诸多“末端小节”背后的波澜，感悟到了恰为“历史重点”的因果关系。于是，他由1587年布及整个万历朝，由万历朝上溯中国古代史，中国历史上的一些诡异谜团得以破译廓清； 他悠悠下寻，由明清而近现代，王朝溃败衰竭的源头由此袒露出来。

一轮春秋，蕴藉着千年因缘；一岁寒暑，隐匿着千秋悲欢。万历皇帝对岁初临朝一事的追查督责，看似小题大做，但对于礼仪威严、皇权至上的封建“国体”来说，绝非小事一桩。即便抛开由此而显露万历皇帝本人的权欲和尊严不谈，也可看出依靠专制与礼仪立国的封建皇朝枢机所在。至于岁中频发的水灾，则显现出治水社会的特征和机制，尤其可暴露立于治水需要基石之上，官僚机构的臃肿低效和各色官员的无能无为。黄仁宇还看出能吏在世时的显赫辉煌、去世后的孤寂凄凉，表征了业绩卓越的政治强人在封建社会的可怜与可悲。由此，我们还看到庸官的官运亨通、无为得赞，感悟到“无过即功”这一封建社会的官场铁律。

至于死在这一年年末的有明一代军事将领戚继光，更因官僚机制中的文武冲突而屡遭诽谤冷落，死无哀荣。即使干练忠臣如海瑞者，事赋传奇，彪炳后世，但以一人之力，也无法改变历代因循而成的以官欺人的游戏规则，无法破除官官相护、宵小得志的痼疾陋习。官员命运尚且如此，舞文弄墨的文人士子又岂会有更好的结局？万历年间的思想家李贽，孜孜寻道却无新见，苦苦抗势却无良方，最终于狱中自刎，了却悲怆一生。

历史由无数精彩或繁复的细节构成，抽去这些细节，就只剩一个苍白的框架。黄仁宇笔下的1587年，蕴含着古老帝国的荣耀与梦想、繁兴与衰败。以波澜不兴的一年审视剖解一部跌宕起伏的中国历史，平实而真切，可感而可信。这样，不会由于缺少辉煌业绩的一年打量历史，史海灿烂而完全失真；也不会由于乏善可陈的一岁俯察，使人们气馁而拒绝认同。从这个意义上讲，不得不叹服和激赏黄仁宇善于从细节中提挈历史的敏锐度和思辨力。

（作者为哈尔滨工业大学客座教授、哲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