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的不孝罪名(孔融不孝问题刍议)
孔融的不孝罪名(孔融不孝问题刍议)1、复鸠集吏民为黄巾所误者男女四万余人,更置城邑,立学校,表显儒术,荐举贤良郑玄、彭璆、邴原等。郡人甄子然、临孝存知名早卒,融恨不及之,乃命配食县社。其余虽一介之善,莫不加礼焉。郡人无后及四方游士有死亡者,皆为棺具而敛葬之。担任北海相时,孔融诛杀父丧不哀者,是为了完成以孝治地方的实绩,这是为了完成政绩的需要。而孔融也绝非空言无实者,治理的成果斐然:《御览》二百六十二引《秦子》:孔文举为北海相,有遭父丧,哭泣墓侧、色无憔悴,文举杀之。《后汉书·卷七十·郑孔荀列传第六十》:曹操既积嫌忌,而郗虑复构成其罪,遂令丞相军谋祭酒路粹枉状奏融曰……又前与白衣祢衡跌荡放言,云“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缶中,出则离矣”。孔融以孝杀人,又以不孝罪名被诛,似乎显得有些讽刺。某些论者以此认为孔融虚伪,但实际上未必。
孔融是一个当代网络上充满争议的历史人物。
【融四岁 能让梨 弟于长 宜先知】,《三字经》中令人耳熟能详的言语,也聒噪得让很多人烦憎厌恶。是以许多人长大之后,发现有关于孔融不孝被诛杀的记录,不由逆反地喜上眉梢——看,被父母从小拿来教育洒家,害得洒家从小吃不到玩不到最好的的那位古代模范人物,竟然是这样一个货色!所以现在在看待孔融此人时,也往往有矫枉过正的行为。要公允地评价孔融此人,必须结合当时的时代环境,辩证地去看待。
孔融
汉晋名士有他们的两面性,一是追求实务事功的一面,另一则是大言直行以求声名的一面,简而言之,就是“务实”与“务名”,这两者是对立统一的。
《御览》二百六十二引《秦子》:孔文举为北海相,有遭父丧,哭泣墓侧、色无憔悴,文举杀之。
《后汉书·卷七十·郑孔荀列传第六十》:曹操既积嫌忌,而郗虑复构成其罪,遂令丞相军谋祭酒路粹枉状奏融曰……又前与白衣祢衡跌荡放言,云“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缶中,出则离矣”。
孔融以孝杀人,又以不孝罪名被诛,似乎显得有些讽刺。某些论者以此认为孔融虚伪,但实际上未必。
担任北海相时,孔融诛杀父丧不哀者,是为了完成以孝治地方的实绩,这是为了完成政绩的需要。而孔融也绝非空言无实者,治理的成果斐然:
1、复鸠集吏民为黄巾所误者男女四万余人,更置城邑,立学校,表显儒术,荐举贤良郑玄、彭璆、邴原等。郡人甄子然、临孝存知名早卒,融恨不及之,乃命配食县社。其余虽一介之善,莫不加礼焉。郡人无后及四方游士有死亡者,皆为棺具而敛葬之。
2、融闻人之善,若出诸己,言有可采,必演而成之,面告其短,而退称所长,荐达贤士,多所奖进,知而未言,以为己过,故海内英俊皆信服之。
而私下对于孝道的乖戾言论,则反映出当时名士们对于礼教的隐隐怀疑和反抗,经过东汉一朝的发展,儒学礼教在当时已经非常虚伪而糟粕十足,孔融等人作为礼教浸淫极深的名士,更容易认识到其腐朽的一面并进行反思。
鲁迅先生对于嵇康、阮籍,有个极为精当的评论,也涉及了孔融:
嵇阮的罪名,一向说他们毁坏礼教。但据我个人的意见,这判断是错的。魏晋时代,崇尚礼教的看来似乎很不错,而实在是毁坏礼教,不信礼教的。表面上毁坏礼教者,实则倒是承认礼教,太相信礼教。因为魏晋时代所谓崇尚礼教,是用以自利,那崇奉也不过偶然崇奉,如曹操杀孔融,司马懿杀嵇康,都是因为他们和不孝有关,但实在曹操司马懿何尝是著名的孝子,不过将这个名义,加罪于反对自己的人罢了。于是老实人以为如此利用,亵渎了礼教,不平之极,无计可施,激而变成不谈礼教,不信礼教,甚至于反对礼教。但其实不过是态度,至于他们的本心,恐怕倒是相信礼教,当作宝贝,比曹操司马懿们要迂执得多。
鲁迅先生这么写嵇康阮籍,也是兼写自己。譬如鲁迅先生在新文化运动时言语极为偏激,甚至说要废除汉字,以拼音代之,那显然不是他的本心,无非是过于深爱中国文化,所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其糟粕过多,百姓被其所愚罢了。
汉魏之际,前有建安名士,后有竹林名士,皆是出于礼教之门,而多有狂诞背礼之言。就其时代局限而言,确实无法找到超越时代的改革礼教之方式,才造成了他们身上看似矛盾的行为,不能理解时代背景,无疑会将其目为虚伪。
孔融
后事泄,国相以下,密就掩捕,俭得脱走,遂并收褒、融送狱。二人未知所坐。融曰:“保纳舍藏者,融也,当坐之。”褒曰:“彼来求我,非弟之过,请甘其罪。”吏问其母,母曰:“家事任长,妾当其辜。”一门争死,郡县疑不能决,乃上谳之。诏书竟坐褒焉。融由是显名。
另外提一下,很少人知道孔家不但有让梨,更有一门争死。
东汉末期,“党锢之祸”迭起,宦官把持朝政,大肆搜捕、诛杀正直之士。张俭因得罪宦官侯览遭到通缉。孔融的哥哥孔褒是张俭的好友,于是张俭便去投奔他。不巧孔褒不在家,孔融当时只有十六岁。张俭因孔融年纪太小,没有把实情告诉他。孔融见张俭形色慌张,于是便把张俭留下。后来事情败露,张俭逃走,孔融、孔褒却被逮捕下狱。孔融说人是他留下的,他该负责;孔褒说:“彼来求我,非弟之过。”坚持要由他负责;孔母说她是家长,她该负责,闹得“一门争死”。郡县官吏拿不定主意,只好如实上报朝廷。最后皇帝定了孔褒的罪,下令杀死了他。孔融因此名声大噪。州郡几次辟举他为官,都被辞谢了。
张俭一案,取义殉难的不止孔融的兄长孔褒,还有十多家人:【……其所经历,伏重诛者以十数,宗亲并皆殄灭,郡县为之残破。】
孔氏有如此舍生取义的家风,将孔融从让梨开始的一系列所作所为全部目为作秀,显然也是不合理的。只能说人有其复杂性,而且就那个时代背景下,大言以邀名的做法,并不被看做作秀,是人们非常向往的举止。譬如孔融小时了了的故事。
孔融让梨
年十岁,随父诣京师。时,河南尹李膺以简重自居,不妄接士宾客,敕外自非当世名人及与通家,皆不得白。融欲观其人,故造膺门。语门者曰:“我是李君通家子弟。”门者言之。膺请融,问曰:“高明祖父尝与仆有恩旧乎?”融曰:“然。先君孔子与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义,而相师友,则融与君累世通家。”众坐莫不叹息。太中大夫陈炜后至,坐中以告炜。炜曰:“夫人小而聪了,大未必奇。”融应声曰:“观君所言,将不早惠乎?”膺大笑曰:“高明必为伟器。”
而稍后以【卧冰求鲤】出名的王祥,却显示出了以孝治国体系下,作秀邀名,夤缘求进的一面;王祥受曹氏厚恩,被曹髦任命为三老,以师长事之,却不能以身报国,反而投靠司马氏,博取功名,导致其孝行受到后世怀疑,卢弼先生就说【观祥之所为忠,与其事后母之所为孝,一生都是假。晋朝优容之者,以其为无用之物耳。】
东晋的邓攸更是显示出孝治天下体系下的虚伪一面。
《晋书·邓攸传》:担其儿及其弟子绥。度不能两全,乃谓其妻曰:“吾弟早亡,唯有一息,理不可绝,止应自弃我儿耳。幸而得存,我后当有子。”妻泣而从之,乃弃之。其子朝弃而暮及。明日,攸系之于树而去。
儿子既然能追及,为何不能两存?以时代环境揣测之,恐怕是只有做出舍弃,才能以此显名,今后能博取美官。
攸与刁协、周顗素厚,遂至江东。元帝以攸为太子中庶子。时吴郡阙守,人多欲之,帝以授攸。
随后,邓攸到了江东,果然马上获得吴郡太守的美官,其后又一路迁拔,虽然邓攸随后多有善政,但舍弃一子以求美名,亦显得过于低劣了。了解到当时名教体系的迂阔与虚伪的一面,我们对于孔融等人必须通过名教来获取政绩,建立事功,又在私下里非议、批判名教,甚至往往有偏激狂诞的言论,不难理解了。
总而言之,就封建时代早期而言,儒学礼教对统治体系的维持有很大的积极作用,但也有巨大的负面性,但就时代而言,其作用又无法被取代。只有在有现代化价值观的当代,这个几千年来让知识分子们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才能得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