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风月雨春梦(郎独艳绝终究你我)
一城风月雨春梦(郎独艳绝终究你我)迷糊中只听得宫人们慌乱喊快传轿辇,去太医院请太医。我在太后宫里跪了两个时辰,心里揣着这些事,顶着烈日没走几步,便晕倒在大宫女霜华身上。我在宫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得站起身,我的身体大概是虚透了,汗水流下来,连膝盖都浸湿了。太后的心意我懂,可焉知这不是我的心意?我盼着昀初可以独自亲政,盼着他不再受人掣肘;我也盼着苏氏不要这么烈火烹油,毕竟水满则盈,月满则亏。
那天,我去给太后请安,她冷淡地吃着茶,浑身散发着冰霜气息,没有让我起身。
她说:「皇后入宫已久,因着宫里人少,六宫琐事也都不曾历练。如今人渐渐多了,可不能如先前那般懈怠,趁哀家有精力,多指点指点你几句。」
我茫然地跪在地上听着,也没有心思为自己辩白。
太后足足「指点」了我两个时辰,才揉着鬓角挥挥手,让我退下。
我在宫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得站起身,我的身体大概是虚透了,汗水流下来,连膝盖都浸湿了。
太后的心意我懂,可焉知这不是我的心意?
我盼着昀初可以独自亲政,盼着他不再受人掣肘;我也盼着苏氏不要这么烈火烹油,毕竟水满则盈,月满则亏。
我在太后宫里跪了两个时辰,心里揣着这些事,顶着烈日没走几步,便晕倒在大宫女霜华身上。
迷糊中只听得宫人们慌乱喊快传轿辇,去太医院请太医。
等我清醒的时候,我已躺在自己的寝宫,身畔只有贴身宫人伺候着,听得纱帐外,昀初也在。
太医跪在地上说:“娘娘是心思繁重,五内郁结,动了胎气……”他又惊又喜,挥挥手让太医退下。
他走到我床边时,面有愧色。
我索性闭目不语,他站了一会儿,只得离开了。一旁的霜华劝道:「娘娘这又是何苦呢。」
我不答,霜华又说: 「娘娘出事的时候身边没带多少人,只有抬轿辇的几个小太监,奴婢无法,叫了个侍卫跑腿去请太医。后来娘娘昏睡,奴婢擅自做主赏了这人一些金银。」
我点点头说,做得好。
过了二日,我命霜华把那个侍卫叫来,郑重赏赐于他,也算为此事正名,不然霜华送他的谢礼,便成了私相授受。
我开始越来越像个皇后,照应嫔妃,约束上下,整理宫规,不知疲倦得做好我所有份内之事。唯有忙起来,心才没有时间纠扯。
宫里迎来一位又一位新人,爹爹果然没有看错,他说舒王温柔多情,这多情之人,最难专情。
他终究是帝王血脉,这一心多情的本事,浑然天成。
皇上知道我身体不好,时常招了太医询问,还尝尝来看望我,不是带着新开的桃花酿,便是带着他新做的匀面香粉,又或者是他新得的好玩意儿。
他努力地博我一笑,但这并不妨碍他时常留宿晴儿宫里。
晴儿时常来请安,我像爹爹过去招待王爷们那样好茶好点,但再无私密话可说。
靠着先帝的福荫,我们过了五年太平日子。这五年中,江南偶尔有些蟊贼叛军作乱,不成规模便被剿灭了。
北境靠着四王征战杀伐的名头,也得了几年的安稳。是的,四王莫名其妙地战死,一直没有公开。
在这段时间,我开始好好审视这座江山,愈加敬畏先帝。
他是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当年他在马背上征战四方,为他的父皇平定四海;后来他登基,垂拱而治,教化天下。
可惜他的儿子们,却没有一个完全继承他的雄才大略。
四王继承了他征战南北的骁勇,却不明不白得卷入党争,又不明不白得旧伤复发死在沙场。太子殿下胸怀万民,未来得及大展鸿图,就被奸人毒杀。
当今的圣上,唯独发扬了先帝琴棋书画的闲情逸致。可这份才情,若是做个闲散宗室,还能得一个文人雅士的名号,可是做皇帝,便是苦不堪言。
他每每向我讲述朝中纷扰之事,我也尽我所能暗戳戳得提醒谏言,略略为他分忧。
或许从我出生时,爹爹就开始算计了,他不仅教我诗词歌赋,还让我读史书国策,乃至于朝堂政事,也成了考教我的题目。
耳濡目染之下,我处理起这些事情,倒是比皇上还更得心应手。
只是我知道,前朝后宫,无数双眼睛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太后。我必须谨言慎行,于无人处悄悄帮皇上出个主意。
晴儿和我完全不同。她沉浸在皇上的宠爱中,对其余诸事皆不上心,她在意的,只是衣服的纹样是否好看,珠宝首饰是否可心,皇上又宿在了哪个妃嫔宫中,哪个妃子又有了身孕。
爹爹将我打造成了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却将妹妹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宠妃。而他,依仗着皇上的信任,和这一后一妃女儿的权势,在朝堂上肆意培植亲信、拉拢门徒,声望滔天,我从没有见过他如此贪恋权势。
人的欲望果然是无穷无尽的。
爹爹的行径,换做任何一位皇帝,都容不下他。偏偏他遇到的君主是昀初,一个无意于权利争斗的人,巴不得有个亲信替他分担纷扰琐事。或许,这就是爹爹当初选择昀初的原因。
可是最近两年,日子开始不太平了。皇上批阅一封封的奏报,他频频向我提到图格王朝,一个处于大周北方的尚武国度。
图格王朝也是新皇登基,但这是一个非常有雄心的帝王,他依靠着父辈积攒下的资本,迅速的屯兵扩张,征服了匈奴和锡狼族,现在剑锋直指大周北境。
我们在北境领兵的将士也是能征善战之辈,只是北境之外,再无可增援他们的勇兵强将。
北境此番,又被掠夺了几座小城池,好在战略重镇都未失守。
皇上烦忧的时候越来越多,他心烦起来,常常到我这里求计问策,我也在独处时知无不言,尽力为他分忧。
后来他来得少了,我知道他烦心的事情太多了,索性沉浸在温柔乡里,暂时做个失明失聪之人。
边关的急报雪花样飞向京城,他终于没办法无视了。
这些奏报,皇上这里有,太后处有,苏相府也有。爹爹问我作何打算,我说自然是起兵抗敌。
爹爹摇摇头说,以大周现在的国库和兵力,我们便等着被屠城吧。
我凛然道,即便是屠城,也不做俘虏!
爹爹却说,若是要保一国平安,向图格称臣,岁岁纳贡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我气结了,让爹爹万万不要在朝中提及此事,爹爹含糊应承着。
这些年,我明里暗里劝过爹爹很多次,勿要大权独揽,勿要过分出头,可爹爹又何曾听过我的。他是铁了心要做这个有实无名的摄政王。
次日,爹爹果然在朝中提起求和,反对之人不少,皇上问起谁可增兵时,朝中又一片俱寂。
我顾不了不得干政的祖训,跪在太后宫里求她想想办法。
太后看着我叹了口气说,「这些年,也难为你了。」
她亲手扶我起来说,「哀家寻思过了,先帝朝的镇远大将军曾征战图格,威名赫赫,他虽不在了,可他的两个儿子也都骁勇善战,可堪重用。」
我望着她失声道,「太后,那可是你最后的两个侄子啊。」
太后肃穆得起身,朗声道,「大周在,你我皆在,大周亡,天下俱亡。」
太后不再排斥我置喙朝政。
于是,征集屯粮,广招兵勇,救济百姓,安抚四方,这一系列的自救中,很多都是我的手笔。
我不知道,我和太后两个女人还能撑起这个王朝多久,我看着它衰败的内里,心中无限痛惜。
代代帝王积累的偌大家业,真的要在我们手中消亡吗?
爹爹的种种僭越,终于激起了太后的不满。强敌在外虎视眈眈,爹爹却还在朝中拉拢势力,高呼以和为贵。
太后以皇帝的名义,下了一份诏书,命苏相府二公子即日起前往边关效力。听说爹爹没有反驳,但是晚间,他便请旨要见我。
隔着纱帐,我看到爹爹铁青着脸。我对他说,二哥哥手无缚鸡之力,太后此行不过是想让爹爹在前朝安分些罢了,我会想办法给哥哥安排个文书职务,尽力保他周全。
爹爹指责我忘恩负义,与太后沆瀣一气,以后宫女子之身干预国事。
我冷笑道,「爹爹既然说女子不得干政,那你来寻我做什么?」
爹爹愤然而起,甩袖离去了。
和爹爹决裂后,我反倒不怕了,开始着手清理爹爹在外的党羽,皇上却像亲生儿子一样对爹爹言听计从,在他眼里,爹爹是为他解决烦忧的人,是可信赖的人。
我再没有料到,自己亲自选中的夫君,在大难关头竟还如此逃避,只得竭尽自己所能,替他弥补这山河缺损。
我知道,保住二哥的性命,才能稳住爹爹的心,此时外有强敌,国内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可我却低估了爹爹,他向来是个从不怕事、只待时机的人。
爹爹送往后宫贵妃处的信笺,被我的宫人截获下来。
在信中,他告诉晴儿,让她收集我和太后干政的种种,等她将消息传出宫,爹爹便在朝堂上拿出太后皇后干政的证据,将我二人夺权软禁。
可是晴儿一向养尊处优,哪里做过这等奸细事,立时便露出了马脚。我也顾不了流言纷纷,先命将她禁足,然后回禀了太后。
后宫虽然稳住了,北境却起了火。
二哥擅自与敌军接洽,以辅国丞相之子的名义,和图格王朝商议求和,图格王朝的将领欣然接受,他们的密谈内容直接越过领兵将领,到了苏相府。
等到我和太后知晓此事的时候,爹爹已经上书了一封厚厚的奏折,历陈求和的好处。
这些时日,皇上也折腾的心力交瘁,他粗粗看了一眼,便要朱批同意。
太后命人送来消息,我来不及梳妆,披散着头发跪在御书房大殿外道,「求皇上细看奏章,丞相次子愚昧无知,求陛下勿被蒙蔽。」
皇上忙下阶来扶我起来,宽慰我说,「苏相是你父亲,一心为了你我,怎么会蒙蔽?」
我看着他,心思复杂:都说帝王多疑,皇室无情,我的夫君为何在皇位上坐了这些年,依旧如此单纯。
皇上终于答应我重看奏章,一柱香时间后,他的手抖了起来。
是的,奏章备述了求和的种种好处,后面才是开出来的条件,我们要俯首称臣,我们要割让城池,我们要岁岁纳贡,我们还要出一名质子。
图格王朝要的不是旁人,是我和皇上唯一的孩子,皇上钦定的太子纬儿!
不论这个出主意的人是图格的人,还是旁人,这奏章终归是爹爹写的,我深恨不已。
爹爹已然和晴儿达成了默契,他掌控不了我,将来更不可能掌控我的孩子,于是他便要置我儿入险境,借刀杀人,扶持妹妹的孩子,继续做他那个有实无名的摄政王!
皇上慢慢垂下手,泫然欲泣,他说,图格的兵马就像一群野狼,大周根本阻拦不住。强行抵御,遭殃的便是大周百姓,我愿代替纬儿做质子。
我紧紧扯住他的衣襟说,「昀初,你不能去。」
他轻轻揽过我说,「眠儿,我知道,我不会做皇帝,把江山管得一团糟,你就让我去赎罪吧,无论如何,我要保全大周百姓,保全你和纬儿。」
朝中为此事争吵多日不下,因此时隔三日也没有给图格王朝回复。此时,图格王朝派使臣扣关,商议和谈之事。
皇上允了,使臣便带着几名随从,从北境一路来到京城。有忠烈死节之臣,便有卖国求荣之辈,众人万万没有想到,使臣的几名随从,在入关不久便少了一位。
待使节到达京城的时候,悄悄留在北境的那个人隐匿行踪,藏身到天门关内,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图格大军深入城中,天门关失守。
天门关内的百姓有几万之众,一时间杀喊四起,血海遍地。
我万万没有想到,图格的兵马入了关,一上来就屠城。
信报到了京中,皇上颓然倒在龙椅上,他说,「收拢各地兵马,决战吧,朕可以亲征,可以做质子,也可以引颈受戮,但不能看着黎民百姓在铁蹄下惨死。」
图格精锐军队突破了天门关,便是打开了大周的城门,一路长驱直入捣京都。
图格新帝是个乱世奸雄,他深谙打仗行军,也细细琢磨了大周的时局,乍一入关便雷霆手段,看似莽夫,实则逼迫着昀初做出选择。
既是决战,双方亦不含糊,图格大军没有贪恋沿途城镇,而是直冲着大周京都而来。
京中百姓早已四散逃亡,十室九虚。
图格军攻入京畿的时候,我在太后宫中,来报的小太监吓得声音都是颤抖的。
太后不紧不慢的接过侍奉宫人的酒,一饮而下,我大惊失色,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太后说,其实先帝去时,她便要跟着去的,可是这江山无人照拂,先帝在九泉之下也是难安,她便想扶持昀初走上一段路,谁知这扶着扶着,便走上了亡国之路。
「眠儿,我无颜面见先帝,切勿将我葬入皇陵。」太后一向强势,竟对着我痛哭失声。
太后去了,她自己早已梳洗换装,这个女人骄傲了一辈子,即使赴死,也不愿给身边人多添一份麻烦。
我当机立断,命太后的亲信马上将尸身送入妃陵,且顾不得什么停丧治礼,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军便会攻入宫内。希望在此之前,太后可以安然入土,免生波澜。
宫城终于破了,宫女内监,惊呼奔窜。这个时候,我反而不慌了,我整了整衣袖,抱着熟睡的纬儿坐在宫中,命我身边的霜华寻机将纬儿带出宫去。
这时,一个身影冲到我宫殿阶下,沉声道,「娘娘,微臣护送您出宫。」
我已不记得这是谁,霜华悄悄对我说,「这是娘娘当初在太后宫外昏倒,为您请御医的侍卫,您还晋了他的品阶。」
我看着他,身材魁梧,面色黝黑,憨厚朴实。
「皇后娘娘,微臣送您出宫。」他跪在我面前。霜华也跪下道,「娘娘,奴婢扮成您的样子守在这里,您和太子快跟这位大人走吧,皇上必然不会戳穿奴婢的。」
我眼中一热,亲手将他二人扶起来,又将刚五岁的纬儿放到霜华怀里说,「你们带纬儿快走,踏踏实实把他养大,让他做个普通人就好,皇上在这里,我哪都不去!」
「快走吧,一会就走不了了,逃出一个就是不易,图格新君不是好糊弄的。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你们尽力带纬儿逃出去,如果你们走不出这皇城,我也不怪你们。」我狠狠地又亲了亲纬儿,不由分说将他们二人推出门外。
我给纬儿喂了安神药,此刻他在那侍卫怀中,睡得正香甜。
我早早做了准备,敌军不可能在清点的时候遗漏大周的太子,我找了一个病死在刑狱中的小孩子的尸身,给他换好了纬儿的衣着配饰,只待人乱起来,便放火烧宫。
大火毁了尸体样貌,谁也说不准这个尸体是不是太子。
我的手被锁上了重重的枷锁,像牲口一样被敌军兵卒驱赶到前殿。
昀初同样带着双镣,他哀伤的望着我说,「眠儿,对不起,没能给你一世安稳。」
我失神不语,此刻我顾不得昀初,我必须装出一副痛失爱子的样子,他们才会相信,那具烧毁的尸体,真的是太子。
晴儿尖叫着被人推搡过来,她疯一样的喊着燕王的名字,可是人群中,哪有燕王的影子,她那个年方四岁的孩子,八成已经不在了。
「寒潭净,涟漪轻,时隐白羽时隐风。只恐池鱼惊波起,散尽红绡待晚亭。」
我想起他初见时为我写的诗,池鱼惊波、红绡散尽,竟是一语成谶了。
图格皇帝决定将我们都压至图格京都,成为他的质子。
而他为显仁厚,「扶持」大周新立了一个皇帝。
我隐约猜到了关窍,出宫时,果然看到新帝的銮驾。
我那老谋深算的爹爹,簇拥着一身衮服的燕王,大张旗鼓得从我们身边走过。
没有了施金锉彩的金缕鞋,没有了暗香浮动的红绡纱,我们戴着镣铐,被麻绳串成一串儿前往北境。
我的中衣外只套着一件深色粗葛布的袍子,穿着草鞋走在地上,脚磨起了血泡,那泡儿又磨破了,湿哒哒得粘在鞋子上。
晴儿早已昏厥过去,昀初背着她走了一阵,再也背不动了。图格的兵卒们随意的将她扔在粮草车上,被烈日灼晒着,不知生死。
走到天门关的时候,空中仍旧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无人收理的尸体在路边腐烂,吸引着秃鹫和野狗。
我看到昀初回过头,红了眼睛,他跪在负责看押我们的守军前,请求再看一眼天门关。
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最后,守军终于答应了。我和他被单独拉出来,登上了天门关的城墙。
「这城修的不错,只是守城的是个废物。」看押我们的兵卒得意得说。
我看到远处一些逃难的流民,他们有人看到了被俘的君王,竟然还跪下来恭恭敬敬得行了一礼。更多的人,则是对敌军避之不及。
人群中我竟看到了三个熟悉的面孔,他二人望了我一眼,捂着纬儿的嘴巴快速走掉了。
我知道,他们一路跟到这里,只为了让我再看一眼纬儿,让我知道他们安好。
昀初显然也看到了纬儿,他热泪盈眶,对我微微一笑。
故土河山,怎可轻移。
我的脑中抹不掉爹爹簇拥新帝的嘴脸,也忘不了太后泪眼婆娑地说无颜面见先帝。
我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昀初,终究是你我,负了这天下人。」
我纵身跃下,看守阻拦不及。
风沙四起,带着烈日的灼痛,我却觉得无比舒畅,我终究,是留在了大周的土地上。
我最后一眼看向昀初,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名字冲向城墙,却被守卫死死摁在城墙上。
我想起少年时初见,若知道你我皆是局中棋子,我愿削发为尼,也绝不将你卷入这是非中来。
想起楚州三年神仙生活,我又觉得此生不虚,桃花酿甘美清香,桃花树下那个人临风而立,郎独艳绝,世无其二。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