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昌硕篆刻派系(读印吴昌硕迟云仙馆)
吴昌硕篆刻派系(读印吴昌硕迟云仙馆)首先,它是基于汉朱文印的“均分印面”章法。四个字,基本上各占印面四分之一面积,虽然“迟”和“馆”两字略过中线一丝丝(一个向左过了中线,一个向右过了中线,形成印面左右“咬合”,这个细节很“感人”,但很多人又会说这个细节不是作者有意为之,所以我们不强调),但基本“均分”,这是印章最基础的章法——平衡、大方,这也基于汉民族的传统审美:四平八稳,端正庄严。我们来看看它的精彩之处:这方作品,就是吴昌硕的一方朱文印“迟云仙馆”:(吴昌硕的“迟云仙馆”)这是一方“斋馆印”,是吴昌硕1906年(光绪三十二年,是年吴昌硕63岁)三月所刻。
前一篇【读印】文章,有粉丝留言,称:“如果,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刻的,会不会被认为不合规范,是次品那?”
(粉丝留言)
显然,大家对于名家作品,特别是吴昌硕“写意”一派的作品,往往认为它们并不像我们的【读印】文章分析得那样好,很多文章中写出来的“好处”,往往是我的过度解度,大部分所谓的“精彩之处”,很可能是作者的“随手乱刻”,如果放在其他非名家篆刻人的名下,就很可能是毛病,是“败笔”或“败刀”,出来的作品,也就是“次品”。
实际上,对于艺术品的赏析,我们能谈的大多是主观感受,而这些主观感受大多基于赏析者的专业知识的日常学习与长期的生活积累,分析者的感受与阅读者的感受常常不能重合,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们能做的事情,就是不停地读,大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于是本文,我们就沿着我们既定的方法,再拿一方吴昌硕的作品来说,继续证明,大师们的作品,它的精彩之处,是真的精彩,并非随手乱刻。
这方作品,就是吴昌硕的一方朱文印“迟云仙馆”:
(吴昌硕的“迟云仙馆”)
这是一方“斋馆印”,是吴昌硕1906年(光绪三十二年,是年吴昌硕63岁)三月所刻。
我们来看看它的精彩之处:
首先,它是基于汉朱文印的“均分印面”章法。四个字,基本上各占印面四分之一面积,虽然“迟”和“馆”两字略过中线一丝丝(一个向左过了中线,一个向右过了中线,形成印面左右“咬合”,这个细节很“感人”,但很多人又会说这个细节不是作者有意为之,所以我们不强调),但基本“均分”,这是印章最基础的章法——平衡、大方,这也基于汉民族的传统审美:四平八稳,端正庄严。
(均分印面的基础章法)
其次,才是后续篆刻家们逐渐摸索和创造出来的篆刻特有的审美手法:
1、基于字形的“三疏一密”与“三横一竖”。汉字是精彩的,因为异体字从多,很多汉字都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写法,同样的写法又有不同的篆法,这给篆刻创作者提供了创作空间,比如这方印里的“仙”字,如果与“遲雲館”三字一样,用繁密的写法,写作“僊”,那么这方印就密到了一处,失去了疏密对比。但吴昌硕这里用了“仙”字,这实际上达成了最经典的章法类型“三密一疏”。
(三疏一密与三横一竖)
而其他三字的横向笔画较多,与“仙”字的五条纵线,又形成“三横一竖”,这种对比,是经营出来的,是作者故意为之。因为“馆”的很多短竖都被作者故意省掉了,形成了众多短横向的批量排叠。
这才是真正的“精微处见精神”。
2、对角呼应。除了“三疏一密”大格局安排之外,还有疏密的对角呼应,这一条,也是精心安排出来的,因为“云”字的下部空地和“馆”字“官”部的下部空地,是笔画故意上提才实现的。有了这样的安排,才会形成全印左上角与右下角的“疏”地的对角呼应,如图:
(由空地形成的“对角呼应”)
3、“借边”与“粘边”。这两种“做印”技法,同样源于古代玺印,因为古玺印大多是铜质,随着岁月磨蚀、磕碰、挤压,有部分印边与内部笔画粘连在一起,这就是“粘边”的来源,有部分印边直接磕碰之下消失,内部的文字笔画替代了印边的作用,这就是“借边”的来源。不管是“借边”还是“粘边”,都是为了模仿古玺印,从而形成了浑莽、苍古、剥蚀的古趣,篆刻毕竟是来源于“古”的艺术。
(借边与粘边)
“借边”是边框完全消失,借由印内笔画替代印章边框;“粘边”是边框依然存在,却与印内笔画粘在一起,如“仙”字“亻”部与边框之间互相挤压的中部留出的一点小白地,实在是“粘边”的精微处理。具体到这方印的态势,有了这左右三处的处理,都使这方印显得横向阔大,气势雄浑。看到这里,还能说吴昌硕的粘边是随意乱刻的吗?
吴昌硕开创了这些技法,对篆刻的贡献实在巨大。
4、突现块面。这方印里,还有一点也是特别值得一提的,就是“仙”字“山”部的块面突现,或者可以说,这里才是这方印的“印眼”。
(突现块面)
谷松章先生说:
在以文字线条组成的印面中突出块面,马上会形成章法上的社觉重心,对章法效果产生重大影响。同时,这种视觉效应的突出又会对其他章法因素形成扰动,淡化其他矛盾,产生“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这种块面与线条的对比会凌驾于其他因素之上,形成印面的章法主线,并带来非同寻常的效果。(谷松章,《篆刻章法百讲》,河南美术出版社,2017年12月,71页)
是的,“突现块面”的手法效果是奇特的,我们之前读吴昌硕的“园丁墨趣”印时曾提到过这一点,这方印里“仙”字这一处的处理,同样可谓“神来之笔”,既平衡了印面、配平了四字均衡,又强化了“仙”处的“疏”,达成辩证统一,甚至它还与馆字“官”部的头上一点联通了起来,达成了印面上下在连接,使印面更加团聚了。
5、方圆互异与细节处理。我们知道,“方”与“圆”是一组相对的艺术概念,“方”通常用来表达阳刚、劲健;“圆”通常用来表达阴柔、妩媚。一味单调的“方”,与一味单调的“圆”都不是尽善尽美的作品,所以吴昌硕的篆刻作品最讲究“方圆互异”,甚至把“方圆互异”提高到与“字体纯一”、“疏密配置”同样重要的地位。
(方圆互异与细节处理)
我们看这方印,通常线条的一端是方的,另一端就会是圆的,对称的部位(篆书中对称部位非常多),比如“云”字“雨”头左右两侧的肩膀,就是一方一圆,同理,“馆”字“官”部“宀”头的左右两侧的肩膀,也是一方一圆……
当然,还有细节,比如“雨”头左垂笔与“宀”头右垂笔碰在了一起,甚至达成了“并笔”的效果,为了笔画的完整性,交代的一清二楚,两画之间被处理出了微微的一线白隙。
我们说了这么多,可能还会有朋友认为这是吴昌硕大师的“随手”作品,他只是不经意间达成了这样的效果,甚至,他自己都可能没有意识到。我们无法让吴大师复活来讲艺论道,只能在这里长叹一声:“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唉,别无他法。
(【布丁读印】之144,部分图片源自网络,版权归原版权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