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看谁的译本最好(长日留痕中译本的败笔)
源氏物语看谁的译本最好(长日留痕中译本的败笔)冒国安译《长日留痕》(资料图/图)例三,“我深信我无需强调由于对我个人令人遗憾的误解而导致今天夜晚我深感窘迫的程度。”(第190页),这种像是机器翻译出来的句子,几次重版却居然一仍其旧,让人莫名其妙。原文是I trust I need hardly underline the extent of the discomfort I suffered tonight on account of the unfortunate misunderstanding concerning my person. 原句确实不短,但意思并不晦涩难懂,大意不过是说:我相信,今晚众人对我的误解使我有多么的尴尬,实在是无须多说了。第一,缠夹不清、生硬拗口的翻译腔长句触目可见。英译中出现长句很正常,若是为了严谨或修辞的需要,适当的长句译文有助于丰富汉语的表达。可惜此书译者“胆子太小,迁就原文字面、原文句法的时候太多
日裔英籍作家石黑一雄的重要小说The Remains of the Day,初版于1988年,次年即获布克奖,转眼竟然近三十年了。今年因为石黑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的几本小说又成了读书界的热点,其中就包括这部。The Remains of the Day多年前已有中译数种,如大陆版的《长日留痕》(冒国安译,程栎校订,译林出版社2003年第一版。后来又再版过数次,文字以下简称“冒译”),台湾版则有两个版本,书名均译作《长日将尽》,一是皇冠出版社的1994年版(于而彦译),二是新雨出版社的2015年版(张淑贞译)。大陆常见的自然是冒译。
根据石黑一雄小说《长日留痕》改编的电影《告别有情天》(电影剧照/图)
小说描述了1956年夏,达林顿府男管家史蒂文斯从牛津驱车至康沃尔的六日行程,将他在途中的景致及见闻,穿插织入过去侍奉旧主人的回忆。石黑此书的遣词造句极为讲究,连英美本土的文艺评论家亦赞不绝口。董桥先生说得好,“(石黑的)英文写得正统典雅,十足英国名门望族人家的笔触,叙事婉约,对白精致,连英国人都叹为观止。”
这样一部小说,要翻译起来自非易事。读者祈盼的那种生动隽永的译文,以汉语体现“清愁鬓发、春梦繁华”的英伦旧事,能否在冒译中见到呢?只需略读一过,即可发现冒译不是一个值得一印再印的译本。以下从其2003版中选取几个例子,略作评说。
第一,缠夹不清、生硬拗口的翻译腔长句触目可见。英译中出现长句很正常,若是为了严谨或修辞的需要,适当的长句译文有助于丰富汉语的表达。可惜此书译者“胆子太小,迁就原文字面、原文句法的时候太多”(傅雷语),不少长句翻译不但未能正确断句,传情达意,反而叠床架屋,徒增累赘。
例一,“我设想,常与这一刹那相关而描绘出的那种既忧虑又兴奋的复杂感受与我坐在这福特轿车里、随着周围环境渐渐变得陌生的感觉是何等的相似。”(第22页),全句长63个字,要换口气方可读毕。而原文是 I imagine the experience of unease mixed with exhilaration often described in connection with this moment is very similar to what I felt in the Ford as the surroundings grew strange around me. 不妨断句译为:我想,常常用来描述这一刻不安又兴奋的体会,恰似我坐在车上所见的渐渐生疏之周围景物而产生的感受。
例二,“她刚开始登上楼梯,我立即叫住了她:‘肯顿小姐,请你不要将我当父亲就在此刻离开人世的情况下却没上楼去看望他视为十分不近人情的行径。’”(第105页)原文是She began to climb the staircase but I stopped her saying: ‘Miss Kenton please don’t think me unduly improper in not ascending to see my father in his deceased condition just at this moment. 史蒂文斯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强抑悲痛、依旧不露声色侍奉一帮贵客,怎么还可能如此中气十足地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于而彦的译文就很好:她起步登上楼梯,但是我拦住她,说:“肯邓小姐,请莫认为我此刻不肯上楼替家父送终是不当之举。”
例三,“我深信我无需强调由于对我个人令人遗憾的误解而导致今天夜晚我深感窘迫的程度。”(第190页),这种像是机器翻译出来的句子,几次重版却居然一仍其旧,让人莫名其妙。原文是I trust I need hardly underline the extent of the discomfort I suffered tonight on account of the unfortunate misunderstanding concerning my person. 原句确实不短,但意思并不晦涩难懂,大意不过是说:我相信,今晚众人对我的误解使我有多么的尴尬,实在是无须多说了。
冒国安译《长日留痕》(资料图/图)
第二,对原文理解不深致使多处出现“低级”错译。平心而论,冒译某些段落译得不错,但错误也不少,有些是对原文的理解出错而误译,有些则是因中文素养欠佳而出错。
例一,“映入我眼帘的主要是鳞次栉比的牧场,延绵不断至天际”(第24页),原文是 What I saw was principally field upon field rolling off into the far distance;第26页的“鳞次栉比、延绵不断的英格兰乡村土地”,原文是 the rolling English countryside。两处的rolling都是描写牧场或乡野,也只有“延绵起伏”的意思,不知为何要画蛇添足掺杂“鳞次栉比”四字?按《现代汉语词典》的释义,这个词语“多形容房屋等密集”。
例二,浅显的文字尚且出错,稍微深一点的就可想而知了。如第13页的“我的,我的,史蒂文斯啊!一个女性朋友,还和你同样年纪。”原文是‘My my Stevens. A lady-friend. And at your age.’ ,粗看似乎并无错误,其实此处的My my又可写为my-my,英文解释是used as an exclamation of mild surprise or dismay(用来表示因有点意外或惊愕而发出惊叹),或可译为“哎呀,我说”。
例三,“她伸出手来,开始轻柔地将我紧抱在怀中的书向外抽动。我考虑在她这样做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别直接看着她,可她的身体离我又那么近,这样一来,我只好以几分不自然的方式将头扭向一旁。肯顿小姐继续非常轻柔地拿出我怀中的书,实际上每次不过一英寸左右。这整个过程似乎花了极为漫长的时间——而在此期间我尽量设法保持着我的姿势——直到最后我听她说道……”(第164页)。原文是:She reached forward and began gently to release the volume from my grasp. I judged it best to look away while she did so but with her person positioned so closely this could only be achieved by my twisting my head away at a somewhat unnatural angle. Miss Kenton continued very gently to prise the book away practically one finger at a time. The process seemed to take a very long time – throughout which I managed to maintain my posture – until finally I heard her say… 此段是《长日留痕》中肯顿小姐与史蒂文斯绝无仅有的一次“肌肤之亲”,文字极克制内敛,却有着隐忍不露的深情,读来令人心醉。可惜冒译的错漏只会令人心碎,如将unnatural angle译为“不自然的方式”(应是“不自然的角度”),文中的prise the book away错译为“拿出我怀中的书”,其实是“掰开我拿书的手指”;practically one finger at a time不是“实际上每次不过一英寸左右”,应为“几乎是一次掰开一根手指”,如此误译,肯顿小姐的一往情深,史蒂文斯的强作无情,原著那波澜不惊的文字下涌动的情愫,已经大打折扣。其实冒先生在译序中就提到了有改编自此书的电影(即《告别有情天》),不知道他为何不认真看看老戏骨安东尼·霍普金斯与艾玛·汤普森如何表演这一幕,再来翻译这一段,或许能帮助减少错译。
冒先生在译序中称,史蒂文斯的内心世界是“颓废乖戾、偏执保守”,真不知为何会有这种印象?译者还称原书的语言“细腻隽永”,潜藏的深刻道理,“其效果让人荡气回肠”,可是我们读了这个译本,实在难以体会到,因为译文中生硬牵强、失真走样之处太多,原作的优雅沉稳,冷峻自制,也所剩无几,成了the shattered remains of an acclaimed novel,只能算得上余光中先生所说的那种死译硬译,“充其量只能成为剥制的标本:一根羽毛也不少,可惜是一只死鸟,徒有形貌,没有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