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焯玉楼春(郑文焯引吭高歌)
郑文焯玉楼春(郑文焯引吭高歌)故国心同千里目,归舟梦载六朝山。秋花乱发瓦官阁,疏柳凄迷笛步湾。瑛棨的爱好,对从小跟随父亲游宦的郑文焯产生了重大影响。郑文焯幼承家学,对经义、诗、古文辞、六书、训诂、医经、乐律、金石、书画无不精通,无不深究,尤其是金石学撰述方面更是著作丰富。而郑文焯长于倚声,成为晚清四大词家。郑家一门鼎盛,兄弟十人,裘马丽都。郑文焯光绪元年(1875年)就得中举人了,当时他才十九岁,也算得少年得意了。一时,“贵客来交欢,谈笑生春风”。又因为父亲的原因,被授为内阁中书,虽为闲职,也是有职份的贵族少年了。不久,父亲瑛棨逝世,郑文焯家道开始逐渐中落,全家的生活陷入了困顿。一个贵胄少年,遇此巨变,心境黯然,无法适应,也是可以理解的。现实将他从以前的梦境里拉回,郑文焯产生了“家事如毛那可论,离奇变幻总销魂”的悲凉心态。光绪六年,二十四岁的郑文焯应江苏巡抚河南固始人吴元炳之聘,携夫人赴苏州入吴元炳幕府做幕僚。从此,开
《画人传》~第405篇
郑文焯引吭高歌,侍儿小红吹箫和之,一唱一和,很是协律文/卢秀辉
郑文焯(1856~1918),字俊臣,号小坡,又号叔问,晚号鹤、鹤公、鹤翁、鹤道人,别署冷红词客,尝梦游石芝崦,见素鹤翔于云间,因自号石芝崦主及大鹤山人,奉天铁岭(今属辽宁)人。
郑文焯出身于显赫的贵族世家。先世以军功起家,从龙进关,追随有战功。至他的父亲瑛棨时,更是屡承朝廷优遇。瑛棨汉军正白旗人,道光、咸丰年间由内务府笔帖式累擢长芦盐运使、河南布政使,历任河南巡抚、陕西巡抚。瑛棨擅长丹青,又喜爱收藏,是王守仁思想和书法艺术的热心传播者,藏有王守仁《客座私祝》。瑛棨连友人之间的往来书信也尽心保管,并装裱成册收藏。一生政声灿然,惠政及民,世称"兰坡先生"。瑛棨具有很高的艺术品位和文化修养,以诗书画为政务之乐事,人称“百艺皆通”。
瑛棨的爱好,对从小跟随父亲游宦的郑文焯产生了重大影响。郑文焯幼承家学,对经义、诗、古文辞、六书、训诂、医经、乐律、金石、书画无不精通,无不深究,尤其是金石学撰述方面更是著作丰富。而郑文焯长于倚声,成为晚清四大词家。郑家一门鼎盛,兄弟十人,裘马丽都。郑文焯光绪元年(1875年)就得中举人了,当时他才十九岁,也算得少年得意了。一时,“贵客来交欢,谈笑生春风”。又因为父亲的原因,被授为内阁中书,虽为闲职,也是有职份的贵族少年了。不久,父亲瑛棨逝世,郑文焯家道开始逐渐中落,全家的生活陷入了困顿。一个贵胄少年,遇此巨变,心境黯然,无法适应,也是可以理解的。现实将他从以前的梦境里拉回,郑文焯产生了“家事如毛那可论,离奇变幻总销魂”的悲凉心态。
光绪六年,二十四岁的郑文焯应江苏巡抚河南固始人吴元炳之聘,携夫人赴苏州入吴元炳幕府做幕僚。从此,开始了他三十多年的幕僚生活,而且他一直侨居在苏州,一直在江苏巡抚幕府工作。因为,苏州是江苏巡抚驻跸主持政务办公的所在。江苏巡抚换了一任又一任,独他长驻衙门成定海神针。想想极其恐怖,需要多强的工作能力,才能为历任巡抚留用?需要多和睦的人际关系,才能处于一茬一茬的同事中而不倒?苏州的人文环境自然是郑文焯留此不走的原因,他在《将去金陵》一诗中说:
心事消磨诗酒间,茫茫湖海一身闲。
秋花乱发瓦官阁,疏柳凄迷笛步湾。
故国心同千里目,归舟梦载六朝山。
年来苦作江南客,看取烟霞为驻颜。
俞樾常与之相往还,他对郑文焯作为贵胄青年能淡于名利,大为钦佩。俩人常约二三好友,留连于吴中湖山风月,绯徊于青墙黛瓦的古吴人文,相互诗词唱和,陶写性灵。郑文焯为人极风雅,室中左琴右书,一鹤翔舞,超然如神仙。杭州张尔田与郑文焯交厚,说他“有南宋江湖诗人风趣。”有一日,大雪纷飞,已经是晚饭后,郑文焯携着一杆烟枪,敲打张尔田的大门,张尔田欲迎其入室,郑文焯却拉着张尔田同赴盘门,观看一个叫林黛玉的女伶演戏。张尔田说:“她不过是残花败柳,有什么好看?”。郑文焯笑答道:“你我之辈又何尝不是残花败柳?”郑尔田顺口诵前人句:“多谢秦川贵公子,肯持红烛赏残花。”郑文焯听了,触动心事,太息良久,自伤人生苦短,繁华也在一霎时。
郑文焯作词多能歌,善吹洞箫。他蓄有金昌歌伎张小红,此女子善歌其词,擅琵琶,亦能吹箫。常常郑文焯新词,与小红相互唱和。郑文焯引吭高歌,侍儿小红吹箫和之,一唱一和,很是协律,声情并茂,引人入胜。动情处,已是低调轻泣,泪眼婆娑,阵阵心痛。顾若波为他们绘过一幅《冷红筹填词图》,图中庭园小景,怪石修篁,掩映左右,风和气清,荡人心脾。郑文焯坐于亭内,作伏案拈管状。小红侍立,侧首时,天外一排翔鹤,啸空而去。故郑文焯有“冷红词客”的别名,皆因侍儿小红的缘故。郑文焯“冷红”词集之词,也大半咏于翦金桥巷的“冷红簃”,此为侍儿小红的居住地,也是郑文焯“金屋藏娇”之地。俩人日久生情,小红遂归于郑文焯。此后,郑文焯于词更为用力。
光绪二十四年,郑文焯赴京会试,试后,在北京逗留期间,与康有为有密切交往。六月十六日,光绪帝在颐和园勤政殿召见康有为,任命他为总理衙门章京,准其专折奏事,筹备变法事宜,史称戊戌变法。郑文焯赞成变法,并积极参与其中。然,维新仅百日,八月初四(9月19日),慈禧太后由颐和园回到紫禁城,得知伊藤与李提摩太及康有为达成“中美英日合邦”。俨然欲将中国军事、财税、外交的国家大权,交于外人之手。慈禧太后于9月20至21日获知此事,惊觉事态严重,遂发动政变,重新训政,结束了戊戌变法,慈禧宣布“临朝听政”。光绪帝被软禁,戊戌六君子被杀。郑文焯深感失望,愤而成《月下笛•戊戌八月十三日宿王御史宅,夜雨闻邻笛感音而作和石帚》:
月满层城,秋声变了,乱山飞雨。
哀鸿怨语。
自书空、背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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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阑不为伤高倚,但语断、衰杨几缕。
怪玉梯雾冷,瑶台霜悄,错认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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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伫,销魂处。
早漏泄幽盟,隔帘鹦鹉。
残花过影,镜中情事如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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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一夜惊庭绿,问天上,人间见否?
漏谯断,又梦闻孤管,暗向谁度。
郑文焯推笔南下,绝意仕进,再也不应试了。他于吴中护龙街饮马桥畔孝义坊,买了五亩地,建成宅院,在大门上额以通德里。院里遍种嘉木名卉 ,绕以竹篱为庭院围墙。院里东则有高岗,称之为吴小城。筑一亭于岗,名其为“吴东亭”,以作登高眺望。辛亥革命后,他的幕僚也做不成了,以清遗老自居,自比陶渊明。清史馆聘为纂修,北京大学聘为金石学主任教授兼校医职务,月俸金八百,都被他推辞了。
郑文焯晚年的生活和思想都发生了变化,没有了幕府收入,生计也陷于困顿。为了生计,郑文焯时往还苏、淞间,应酬于书画艺事,仅为“身营一饱也”。他专精医学,在上海行医时,居住于汉口路福利公栈,兼卖书画以自给。他甚至以旧拓本百余幅,欲卖给清道人李梅庵。拓本皆精品,有前贤名家细字密题,可是,李梅庵亦囊中羞涩,无力以应。有人见到晚岁的郑文焯,已是“余坐茶寮,有白发老儒,褒衣广裒,扶蓬首婢,策权就余座。”
郑文焯博学,对经义、诗、古文辞、六书、训诂、医经、乐律、金石、书画无不精通,撰述尤富,留下了大量著作。郑家先世藏书颇富,同治年间遇水害淹没不少。金石、书画、古籍的购藏,名人手跋、点校本,遇见即购。郑文焯六十二岁时死于苏州,葬于光福邓尉。
郑文焯书画印皆能,山水清淡高远,有元明意。光绪六年(1880年)郑文焯游览枫桥寒山寺时,在游船上用手指画就得写意人物“寒山子画像”,画像简练苍古,虽仅寥寥数笔,却将寒山子的颠狂之态,刻画得惟妙惟肖。上面题诗为:“登岳采五芝,涉涧将六草。散发荡元缁,终年不华皓。”款署为:“光绪庚辰九月既望,枫桥舟中写。大鹤居士郑文焯指头戏墨。”郑文焯早就得到了手指画的真传,他的这幅寒山子像,在绘好以后,在家中藏了有30个年头。直至1910年重修寒山寺时,才“以旧绘寒山像为贶”,献给了寒山寺。著名书画家吴昌硕,曾在他的指画《寒山子》上题赞:
一指蘸墨心玄玄,且园而后大鹤仙。
我画偶然拾得耳,对此一尺飘馋涎。
鹤与梅花一屋住,有时与鹤梅边遇。
梅边遇,兴益赊。毫毛茂,翻龙蛇。
郑文焯篆刻绸缪经营,别构一格。工于书法,康有为称其书法:“遒逸深古,妙美冲和,奄有北碑之长,取其高深而去其犷野。”郑文焯书宗汉、魏,风格遒上,合天资、学力、精神、兴会于书法中,有极浓郁的雅气、书卷气。他的书法以腕力出之,触锋后随势曲赴,轻松写来,用力推去,一笔一画,得众技之长。郑文焯书法重在其写,不计做作,更无意炫技,只是淡淡而为。故能秀中透野,野中透逸,逸中透天成。
卢秀辉有《为郑文焯小坡歌》一首,诗云:
倚声烟树尽,鼎盛音华非。
宾客谈笑欢,国士鸿人怀。
平生书画里,定海禁门开。
奇心遁精魄,殊物萧瑟来。
素鹤引吭飙,小红入箫也。
左琴右书倚,男词女歌归。
冷红词客逢,书兴画者才。
倦客异乡断,闺卧行子猜。
盛年相就觉,晚岁蓬首来。
幕僚三十载,无缘得官台。
学问浩如天,还是败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