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有格调的女人图(在寻求疗愈和思图长进之间)
做一个有格调的女人图(在寻求疗愈和思图长进之间)此文系“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18LZUJBWZY086)”阶段性成果。认识到标准不合理是一回事,也颇容易,而实实在在开辟一条让自己舒心乐意的道路却是另一回事。剧集传达出的是所谓女性觉醒可能并不意味着决绝地走向婚姻、家庭、育儿的反面,而是在每个人具体的境况中,在寻求疗愈和思图长进之间,找到让自己理直气壮地生活下去的安心状态。江鹅在原著中也表达了这样的理解和包容,即便在重新审视作为人的权利的时代,“仍然有许多女人,因为压力,或爱,或制约,自主选择或身不由己地投身传统角色,背负起一身的责任重担。无论甘不甘愿,都是难。”剧集结尾,陈嘉玲喊出“我不相信婚姻,但我相信你,我相信爱”这样的结婚宣言,就像一个温暖的拥抱,抱向每一个经历挣扎又满怀希望的观众,告诉他们:“没关系,辜负别人的期望又怎样,相信自己的真实感受,理直气壮地挺自己一把吧!”剧集中,陈家所有的女性都经历了一次“娜拉式”
作者:王垚
近期,改编自作家江鹅的自述散文集《俗女养成记》的同名周播剧第二部温情收官,和两年前的第一部一样,收获了高分评价。这部剧的第一部播出时就在两岸掀起了观看热潮,引发了诸多讨论。第一部中,39岁的女主角陈嘉玲在台北打拼多年,并不成功,和交往四年的男朋友在即将进入婚姻时分手,辞掉了备受折磨的董事长助理的工作,最后回到台南老家买下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准备开启新的生活。在两年后的《俗女养成记2》中,已迈过40岁门槛的陈嘉玲,生活得并没有如我们在第一部结尾处想象的那样岁月静好,而是继续过着充满琐碎与无常的日子:工作并没有那么顺利,感情也没有畅想的那么完美,仿佛生活每往前迈一步,都多做一道选择题。
原著中江鹅用细腻平实又不失俏皮幽默的语言,讲述了成长过程中家庭、学校教会她的那些事,并将其称之为“俗女课程”。这些课程的主讲人,是家中的女性长辈,她的阿嬷和母亲。从她们身上,江鹅看到了“成为女人”的过程。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描述,是进入青春期观察到自己身体变化时她的顿悟:“自己已经上到妈妈正在搭乘、而阿嬷即将按铃离座的那班身为女人的列车。”
“身为女人”是一班什么样的列车?依托原作改编的两部电视剧,通过鲜活丰满的人物塑造、戏剧化的故事情节以及当下和回忆交叉叙述的方式,为我们全方位展现了“身为女人”的生活图景。陈嘉玲的成长过程同时也是母亲吴秀琴训练自己成为好妻子、好儿媳的过程,也是阿嬷李月英的多重生命(妻子、母亲、婆婆、阿嬷)走向完结的过程。家人之间总有摩擦、误会和代际鸿沟,相互依存的同时,互相损耗又不断修补,但把陈家三代女性的生命历程联结起来的正是她们的女性经验。
剧集中,陈家所有的女性都经历了一次“娜拉式”的短暂出走。阿嬷突然有一天厌倦了当陈李月英的日子,逃出喧闹的家庭,在外独自生活了一段时间。陈嘉玲意外怀孕后,在犹豫是否生下孩子的纠结关口,带着因丈夫与中学同学重温旧梦而郁郁寡欢的母亲和遭受家暴后逃离家庭的表姐,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疗愈之旅。从《玩偶之家》到《伤逝》,再到《俗女养成记》,“娜拉出走后怎样”显然是个不再新鲜的社会问题,但女性系统性的生命经验和生存状况是否有实质性的改观,却是不同时代和社会里需要不断回应和讨论的议题。剧中这几位女性的出走都很短暂,她们在出走之后的选择也各有不同。陈家三代女性出走后都选择了回归,李月英和吴秀琴都回归家庭,回到丈夫身边,陈嘉玲则选择了和男友复合并生下孩子。只有台大毕业后就嫁人生子,没有上过一天班的表姐,最终走上了独立自主的道路。这不免让许多观众感到失望,甚至批评这部剧触及女性议题却选择了保守的老路。
理论家托莉·莫伊在《何为女性》中谈到“将女性简化为其‘一般人性’和把女性简化为其女性气质一样不公平,一样在理论上不令人满意。”事实是,每个具体的人总在具体的处境中,因此我们必须面对和把握女性日常生活中具体而复杂的境况和困扰。和剧中女性的处境一样,在现实中,女性的自我意识和父权规训并不能轻易二选一。《俗女养成记》呈现了生活的复杂并尊重每个人的选择。恰是这样充满温情的理解和尊重,使这部电视剧处处令人动容。也恰是如此,剧中女人们展现自我意识的时刻,才显得那么弥足珍贵、感人肺腑。比如阿嬷去世前和陈嘉玲的那次私密谈心:“虽然你阿公对我是不错,可是阿嬷做了六十年的陈李月英,现在我也做到累了,小时候父母叫我阿英,朋友叫我月英,而嫁给你阿公后,我的名字却变成陈李月英,外边人叫我陈太太,家里人叫我妈妈,你们叫我阿嬷,我已经好久没有听过有人叫我名字了。”这才有了阿嬷去世后,陈嘉玲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完成了阿嬷将骨灰撒入海里,自由自在当李月英的遗愿。也有了每当面临诸如婚前分手、辞职归乡、怀孕生子等人生重要选择时,陈嘉玲总能回忆起阿嬷和母亲的往事。这是女性间的感同身受、理解共情。
在原著终篇,江鹅道出了自己身为女性四十多年来的感悟:“认真长了三四十年,到现在仍要一边寻求疗愈,一边思图长进。所谓的社会标准,让绝大多数的女人必须疲于奔命,才能勉强及格,倒是明显叫人发现标准并不合理。”阿嬷执拗地在歌唱比赛中演唱那首唱出了“查某人(女人)嘛也有自己的愿望”的《纯情青春梦》;母亲因为经历了难产痛苦而坚决拒绝再生育;在别人眼里40岁还未婚,没有在台北扎下根,返乡之后没有稳定收入的陈嘉玲,坚持想要过上不再勉强自己,不再讨厌自己的生活……这些都是她们在“身为女人”的既定轨道上,在要求思图长进的传统社会规范中自我赋能的珍贵选择。换个视角看,这何尝不是女性自我意识形塑过程中真正意义上思图长进的努力呢?
认识到标准不合理是一回事,也颇容易,而实实在在开辟一条让自己舒心乐意的道路却是另一回事。剧集传达出的是所谓女性觉醒可能并不意味着决绝地走向婚姻、家庭、育儿的反面,而是在每个人具体的境况中,在寻求疗愈和思图长进之间,找到让自己理直气壮地生活下去的安心状态。江鹅在原著中也表达了这样的理解和包容,即便在重新审视作为人的权利的时代,“仍然有许多女人,因为压力,或爱,或制约,自主选择或身不由己地投身传统角色,背负起一身的责任重担。无论甘不甘愿,都是难。”剧集结尾,陈嘉玲喊出“我不相信婚姻,但我相信你,我相信爱”这样的结婚宣言,就像一个温暖的拥抱,抱向每一个经历挣扎又满怀希望的观众,告诉他们:“没关系,辜负别人的期望又怎样,相信自己的真实感受,理直气壮地挺自己一把吧!”
此文系“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18LZUJBWZY086)”阶段性成果。
(作者王垚系兰州大学文学院讲师)
来源: 光明网-文艺评论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