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很多地方唱雷剧(雷州半岛的雷剧)
雷州很多地方唱雷剧(雷州半岛的雷剧)▲文生比较常见的一种剧情是:书生家穷,赴京赶考,路遇奇事,金榜中状,衣锦还乡,夫妻团圆。有喜剧、悲剧和正剧,喜剧居多。所以,看到开场时主角的悲惨遭遇不必担心,一般结局都是恶人被惩,好人好报的。小孩子是第一批到场的。他们早早地吃了晚饭,在戏场嬉闹。我小时候喜欢到戏班的化妆室看演员化妆。看着女演员描眉涂唇,男演员画大花脸黑胡子等,觉得有趣极了。天色渐晚,劳作了一天的大人们,吃完饭也来看戏了,场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一些年轻的男女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伴,聚在一起。乡下没有什么正式的社交场合,戏场子就成为一些渴望爱情的后生妹子的相亲场所,据说效率挺高的,以戏结缘的农村男女时有发生。演出终于开始了,报幕人报了剧目后,台下一片寂静。接着,铜锣、小鼓、唢呐、笛子等乐器声音有节奏地响起,幕帘徐徐拉开。第一个角色出场,唱了一会段子,都是例行的祝词,无非是风调雨顺、多子多孙、平安幸福之类。祝词唱完,才是真正的演戏
作者:冯二马
我的家乡在广东徐闻,在雷州半岛的红土地上,流行着一种古老的剧种,那就是雷剧。
雷剧没有国粹京剧、黄梅戏等剧种那么有名,我对它却情有独钟。原因有二:一是从小看雷剧,看出了感情;二是雷剧对我来说通俗易懂,而其他地方戏听了半天,往往不知所云。
我看得最多的是普通雷剧团演出的雷剧,乡亲们称这种剧团为“厚皮班”,意指演员脸皮厚,什么都敢演什么都能演。还有一种高级雷剧团,从演员到剧团配备都比较好,一般在高级剧院演出或到外地表演,乡下很难请到高级剧团。
小孩子是第一批到场的。他们早早地吃了晚饭,在戏场嬉闹。我小时候喜欢到戏班的化妆室看演员化妆。看着女演员描眉涂唇,男演员画大花脸黑胡子等,觉得有趣极了。天色渐晚,劳作了一天的大人们,吃完饭也来看戏了,场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一些年轻的男女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伴,聚在一起。乡下没有什么正式的社交场合,戏场子就成为一些渴望爱情的后生妹子的相亲场所,据说效率挺高的,以戏结缘的农村男女时有发生。
演出终于开始了,报幕人报了剧目后,台下一片寂静。接着,铜锣、小鼓、唢呐、笛子等乐器声音有节奏地响起,幕帘徐徐拉开。第一个角色出场,唱了一会段子,都是例行的祝词,无非是风调雨顺、多子多孙、平安幸福之类。祝词唱完,才是真正的演戏。随着时间的推移,剧情渐进,或催人泪下,或诙谐搞笑,或情节曲折,引人入胜。当然也有很沉闷的剧情,遇到这种情况,没有耐心的人们便早早退场回去睡觉。毕竟,第二天还要到地里劳作的。
与其他剧种差不多,雷剧上演时,是分为一幕一幕的,有生旦净末丑等角,道具、灯光、舞台、音乐、服装、场记、导演等要一应俱全。谓之雷剧,当然是用家乡的方言雷州话来演唱、对白。雷剧剧目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宫廷戏,如程咬金称王、樊梨花征西、薛刚反唐、杨家将、穆桂英挂帅、包公斩美等据传统说书改编的戏剧。一种是民间戏,如乞丐中状、花好月圆、孪生子、樵夫杀妻等在雷州半岛流传已久的故事。
比较常见的一种剧情是:书生家穷,赴京赶考,路遇奇事,金榜中状,衣锦还乡,夫妻团圆。有喜剧、悲剧和正剧,喜剧居多。所以,看到开场时主角的悲惨遭遇不必担心,一般结局都是恶人被惩,好人好报的。
▲文生
▲正旦
爷辈和父辈有很多是老戏迷,他们经常看到重复的剧目,但仍看得有滋有味,依依不舍,也许是好戏不嫌多吧。乡下人看戏也有讲究:一看文生与正旦(人们称男主角为文生,女主角为正旦)的才貌与嗓子,也就是看“人才”;二看服装道具是否崭新好看齐全,也就是看“身穿”;三看配乐是否默契,锣鼓唢呐是否响亮,也即看“后台”。
▲杂子
我读小学三年级之前,喜欢看有杂子或尼婆杂(男丑角或女丑角)的戏目,因为他们的唱词、对白和动作会很搞笑,让人忘记困乏。后来稍微大一点,那些悲惨的,甚至沉闷的也有耐心看下去了,常常陪大人从晚上八点左右看到凌晨一两点。有时剧情拖沓过长,我也奉陪到三四点,而与我同龄的孩子大都呼呼大睡了。这跟我从小喜欢文学有关,雷剧是一种戏剧,当然也是一种文艺形式,其中的文学元素也是比较多的。初中时,看到鲁迅先生写的《社戏》,颇觉亲切,常常拿其中的场面跟雷剧比较,仿佛又回到雷剧的戏场子。
关于雷剧,还有一些让我难忘的奇人和轶事。
村里曾有一老翁人称“居公”,是一个十足的雷剧迷。四乡八邻只要有雷剧上演,年逾古稀的他都不怕路途遥远,步行而去(那年月,自行车也是豪华的交通工具)。据说有一次,他听说二十里外的一村庄请来了一个口碑不错的戏班,便在太阳还未落山的时候出发。等他到达戏场子时,戏已经演至最后一幕了。第二天回来,他的脚都肿了,可他逢人就夸:那文生正旦的嗓喉啊,真叫人过瘾,那后台服装啊,真让人赞叹。总之,不虚此次远行。
还有一个传奇人物叫黄祥荣,不得不提。黄祥荣是邻县海康县(现为雷州市)人。黄与妻子中学同窗多年,感情深厚,黄对妻子更是爱惜有加。不料,妻子忍受不了贫穷的日子,与来村里建房的泥水匠眉来眼去,勾搭上了。最后,她竟抛夫弃子,跟泥水匠跑了。黄祥荣气苦之下,写了一个雷剧剧本,叫《黄祥荣苦情之歌》,从中学的友情说到情投意合结婚,从婚后虽朴素但甜蜜的生活说到妻子红杏出墙,真是一把辛酸一把泪,凄凄惨惨戚戚。各个雷剧团纷纷演出这个剧目,乡亲也想从舞台上看身边人的故事。一时间,《黄》剧剧情、唱词、对白等老少皆知,巷陌皆闻。至今,“朱英啊,你嫁官嫁吏人不笑,嫁严水(泥水匠)啊,人笑你娘,太肥傻”的唱词还有很多雷州半岛人记得。
有一件关于雷剧的事,大概发生在1977年。那时,刚刚粉碎四人帮,乡亲们心里那个乐呀就甭说了。生产大队请来一戏班子,准备好好庆祝一下。可是,问题来了:没有戏台。戏台早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被当做资本主义象征毁掉了。大伙好几年没看过戏了,心里一急,便想出用八仙桌搭建戏台这一绝招。于是,每户人家把八仙桌提供出来,平堆在一起,终于把戏台搭好了。全大队的村民和四邻的乡民纷纷前来看戏,可是戏场子的围墙也早没了,如何收票呢?又有人想出主意:用一只只一人多高的谷围(一种装谷子的农具,用大毛竹编织而成,俗称“贡拿”)把戏场子围起来,只留一个小门口收票。开始还好,后来人越来越多,谷围都被挤歪挤破了——那时据说票价只有5分钱,可是还是有人舍不得。最后,大队书记决定,撤走谷围,让大家开心地观看。开演前,乡亲们在大队书记的带领下,高呼三声:“社会主义好,共产党好,祖国好!”
最后一个故事跟我的一个亲戚有关,按辈份我得叫他表叔。
20多年前,表叔村里请来了一个戏班。戏班实力雄厚,连续演出了十多晚,乡亲们觉得他们演得精彩,不过瘾,一再要求加演。那天晚上正演出著名的传统剧目《乞丐中状》,剧情演到一半的时候,文生突然发病,回到休息室晕倒了,不能继续演出。这可急坏了剧团团长,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表叔自告奋勇,表示可以出演文生一角。表叔曾在市里的高级雷剧学校进修过两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便不继续学习了。团长无奈之下,只好让他试试。锣鼓声重响,表叔化妆完毕披挂出场。他一段高音的唱词响彻全场,把观众的抱怨声都平息了下去。表叔也真够牛的,把那文生的角色演活了,比之前那个演员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剧情高潮处,表叔与正旦一段催人泪下的对唱,深深地打动了观众的心,赢得了如雷掌声。
更有意思的是,表叔也赢得了那正旦的芳心。原来,那正旦演员芳龄二十,尚未婚嫁。她见表叔初次登台便表现出色,才华横溢,便在台下追求起来。表叔见她端庄、温婉,正合心意,也就与她交往。不久,那正旦便成了我表婶。
如今,身在异乡,我已经有很多年没到戏场看过雷剧了。每当看到电视电影上有戏剧节目、画面时,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亲切的雷剧,那热闹的场面,那淳朴的乡亲,还有那些跟雷剧有关的人和事。
想起饰演包拯的红黑脸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呔,将陈世美给我带上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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