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农民工真实故事(农民工的致富经)
18岁农民工真实故事(农民工的致富经)他的姐夫很不喜欢抛头露面。男人微笑颔首不语,不置可否。他是老朱的小舅子,被聘请过来帮他照看飞机上的生意。他在很早以前就被告知,即使老朱像现在这样坐在机舱里,他也不能跟游客说“这位就是飞机的主人”。图|老朱造好的飞机与此同时,一些小孩子在飞机上跑上跑下,兴奋地摸这儿摸那儿。几个来自四平的中年男性游客在前方驾驶舱的模拟器前面兴奋地拍着照。“我在快手上关注这飞机好几年了,特意开车过来的,这飞机是你做的不?”四平游客中的一个回头问身后身穿机长制服的男人。
40岁的老朱纯手工造出了一架空客A320客机,并准备在里面开一个烧烤店。上亿人在快手上,花3年的时间围观了这架飞机的制造。在这过程中,许多航空制造的专业人士与他建立了联系,互联网让一摊原本只是一个烧烤店壳子的飞机模型,变成了一架独特的商业机器。
一东北春天的风很大,所以,尽管坐在一台被钢管和混凝土墩固定在地面上的假飞机里,我们仍然可以感觉到它在颠簸。这甚至会让那些原本就恐惧飞机的人感到一丝不安。
这架空客A320的主人老朱,今年刚过40岁,辽宁开原人,面相硬朗结实。此刻他正和我们一起坐在机舱里的皮质沙发上。他带领我们来参观他的飞机,有意无意地向我们炫耀着他的细心。他让我们不必担心:摆放这架飞机的时候,他考虑了季风、旁边公路上过客的视角、拍照时的光线甚至风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十级大风也吹不倒我的飞机”,他眯起眼睛说。
图|老朱造好的飞机
与此同时,一些小孩子在飞机上跑上跑下,兴奋地摸这儿摸那儿。几个来自四平的中年男性游客在前方驾驶舱的模拟器前面兴奋地拍着照。
“我在快手上关注这飞机好几年了,特意开车过来的,这飞机是你做的不?”四平游客中的一个回头问身后身穿机长制服的男人。
男人微笑颔首不语,不置可否。他是老朱的小舅子,被聘请过来帮他照看飞机上的生意。他在很早以前就被告知,即使老朱像现在这样坐在机舱里,他也不能跟游客说“这位就是飞机的主人”。
他的姐夫很不喜欢抛头露面。
而在飞机上工作的不只是老朱的小舅子,事实上,老朱的妻子、父亲都在这架飞机上上班。
一盘颇为红火的生意附着在这架假飞机上:上飞机参观20元,在模拟驾驶器上体验驾驶300元,拍摄和飞机有关的需要特殊配合的段视频段子额外收费……院子里有老朱自己做的游乐设施,以及卖水和砸金蛋抽奖的摊位。这里俨然成了一个小小的游乐场。
老朱的家人们经营着这盘生意。同时,他的父亲还在这里运营着自己的快手号,每天和各种穿着空姐制服来照相的漂亮女孩儿合影。
尽管老朱并不清楚这架飞机在快手上的曝光总量究竟有多大,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在开原这座东北小城,甚至在南边的铁岭和北边的四平,经由网络的传播,他的飞机已经是一个知名度相当高的景点。
游客络绎不绝,为老朱带来了每个月近十万块的流水。而他的家人也都忙活着各自的事儿,老朱翘着二郎腿看着这一切,颇为得意:
“我做了一架飞机,给我们一家人找到了工作”。
图|开车前来的游客很多
二所有熟悉快手的用户都应该知道,2016年底开始,快手上出现了一架神秘的飞机。
起初,它只是由一些钢筋构成的粗糙轮廓,几个男人在上面日夜忙活着,干得热火朝天,让人们想起电影《钢的琴》里合伙造钢琴的东北工人。
那时候不少人认定这是一个噱头、某种炒作式的玩笑:毕竟,几个工人模样的人每天在一块废弃的场地上制造一台空客A320客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件靠谱的事儿。
六个人,50吨钢材,谁也没想到,这件不靠谱的事儿居然没有半途而废。尽管制造飞机的过程并不那么顺利,老朱始终没有任何放弃的念头。他大改了五次,小改无数次,直到飞机完成,老朱攒下的图纸足足有二十多斤。
图|建造中的飞机
2019年初,在一队东北大秧歌的喧天锣鼓中,这架精致的1:1空客A320模型居然真的落成了。
上亿的人在快手上,花三年的时间围观了这架飞机的制造。他们中的大多数会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有人用这么久的时间、这么高昂的投入做了一件这么荒唐的事情。
事实上,从某种程度上说,正是快手上的这些看客,让一件原本“荒唐”的事变得不再荒唐。
老朱完全不是为了玩快手才去造这架飞机的。
1979年,朱跃出生在开原,初二便辍了学。辍学后,他跟着家里种地,种了一年他发现,靠种地养不了家,找不到媳妇儿,就想着找个师傅学门手艺。
朱跃进了技校,开始学习家电维修,学了一年,技校倒闭,他又陆续学了修摩托车、修理电机,又去了工厂,学会了电焊、铆工、车工。后来,他索性开起摩托车修理铺了。那个时候,他对于机械制造、发明创造一些小物件就有着浓厚的兴趣。
和电影《钢的琴》讲的一样,在东北,永远不缺精通某种手艺的老工人,从修摩托车开始,老朱逐渐建立了自己对机械制造的完整认知,也坚定确立了自己的人生驱动——发明。他不喜欢喝酒,不喜欢唱歌,也不打牌,对旅游的兴致也缺缺,直到如今,他的微信名字仍然叫“我爱发明”。
老朱当然不是爱迪生,他的“发明”倒不至于真的对科技进步有多少益处,大多数情况下,他的发明都是某种“制造”:靠双手制造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在YouTube上看老外制造各种奇奇怪怪的乐器、游乐设备,然后他就能根据一个个短视频,动手把这件东西做出来。他制造一次只能崩出一颗爆米花的迷你爆米花机,把废弃的小轿车改装成变形金刚……只要他想做的东西,他都能想办法把它做出来。
最可贵的是,老朱的发明创造并不仅仅是自我娱乐,他总能为自己制造的东西找到市场:在造飞机之前,通过这项本事,老朱已经实现了小城里的财富自由。
他赚钱的方式是生产和售卖自己研发的“自动叠元宝机”,一种堪称“地狱印钞机”的祭祀用品生产机械。当时,几乎整个东北的这种机械都是由他销售的。
图|老朱的自动叠元宝机
那时候,看到工厂里有小伙子在玩手机短视频,他都会去阻止:作为一个实业家,他对虚拟的东西怀有某种本能的忌惮。
而造飞机,一开始只是这个不安分的小城中年人的兴趣之举:当元宝机的赚钱模式已经不能让老朱感到新鲜,他需要去制造一些超出他舒适圈的东西,需要一些更刺激的项目来让自己的人生更进一步。
这就是他造飞机的初衷:这是一位以发明制造各种物件为自我驱动的男人,在自我实现之路上的必经一关。
在国内,造飞机的人并不只他一个。从90年代初到现在,被公开报道造飞机的农民就有几十人,大多数都以失败告终。1994年,衢州人徐斌试飞失败,受到围观人群的嘲笑与奚落,再过了12年后,他的飞机终于在天上飞了25分钟。2014年,佛山人苏桂滨的自制飞机发生意外,右小腿骨折、肠破裂,昏迷了一整天。
老朱造飞机的举动跟他们不是一回事。他没想过让后院里这个庞然大物飞起来,更不觉得造飞机是一个多夸张的事儿、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噱头。本着一贯的、不干赔本买卖的原则,他想在造好的飞机壳子里面开一个主题烧烤店,让自己没事做的妻子、父亲去烧烤店上班。
真的干起来,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三快手对于这架飞机的传播力,超出了包括老朱在内的所有人的想象。最红火的时候,这架还正在施工的飞机就像一个巨大的流量池,“当时就算是路人经过时候拍一个我们造飞机的段子,也肯定会上热门”。
随着这架飞机的施工,它渐渐成了快手活跃用户们心中的一个坐标:
就像是有人在你小区的院子里造了一架飞机,你可以对它很好奇也可以对它漠不关心,但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不知道它的存在。——分发机制让这样一种极具记忆点的事物摆在了每个人的热门页面里,你无法估量这架飞机已经在多少人的记忆里留下印象。
在快手,老朱有27万粉丝。在他看来,这是他一个更大的“朋友圈”,里面有专业的航拍飞手,有东方航空的空姐,有做摄像头的,有装修的,有卖保温材料的,还有货真价实做航空配件的技术大咖。
尽管老朱是这架飞机的设计者和制造者,但这架飞机最早和最多的曝光却并不是来自于他:这盆流量被无数账号瓜分,飞机在各种人的快手作品里曝光。
直到如今,与飞机有关的快手账号中,粉丝数最多的仍然是老朱的表哥:他曾作为电焊工被老朱雇来帮他造飞机,如今,他已经能靠自己的快手号养活自己了。
但这对于老朱来说都无关紧要:汹涌的流量带来了巨大的关注度和媒体采访,这让他迅速体会到了“出名的感觉”:小城开原本是赵本山的故乡,但在赵本山之后,因为造飞机行为的大热,老朱成了互联网时代的“开原第二名人”。
而当各种报纸、电视台,老朱没听说过的互联网媒体,甚至外国的电视台都过来采访他,在聚光灯的炙烤下,老朱如果再继续执行他的原计划——花80万做一个用来开烧烤店的壳子,他会觉得有愧于人们的关注。
他开始去全国各地跑制作飞机模型的工厂,认识所有有这方面经验的人,去消防队参观用来消防演练的飞机模型。
图|专家为飞机安装夜行灯
许多专业人士也与他建立了比如驾驶舱,得到了包括清华大学航空爱好者在内的大量业内人士的帮助。“现在就是专业的飞行员到我的驾驶舱,都基本挑不出毛病来。”
老朱用了两年多的时间,耗资二百多万,付出了全部的热忱和心力,从最开始一台从淘宝上买的小模型开始,做成了连空客公司都颇为认可的1:1大飞机。空客公司甚至邀请老朱去参加新飞机的交付仪式。
而飞机的落成只是开始。
我们刚见到老朱时,他手里拿着几张硬纸壳做的单子,那是一种起飞前的检查单,有航空公司的在职飞行员在快手上认识他,看他对飞机的细节很执着,便把真飞机里的这种专业的检查单拍下来发给他。
图|自制的检查单
根据照片,他请人做了自己“农民号”飞机使用的复刻版检查单,并反复和打印店老板确认这张纸应该怎么裁剪,边角的弧度应该是怎样的。
尽管这种对看似无用细节的极度较真,在外人看来很难理解。但其实,在这样一个数字连接一切的时代,我们对待一切事物,都应该抛开传统的孤立视角,站在更大的系统上去观察。
尽管老朱造飞机的行为包含很多“非常规”的行动,但依托于快手带来的巨大曝光度,任何非常规的行为都变得常规。
他面临的是全国范围内的极大关注度,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每一项工程。他在飞机里装订制的真皮沙发,在自己的飞机发动机壳子里塞进巨大的、播放发动机轰鸣声的音响,去北京考察黑匣子,以及打印专业的检查单……他需要用极致的对细节的较真面对广泛的关注量可能带来的质疑。
飞机,老朱,老朱的身边人,开原的市民,快手上来自全国各地的看客,共同构成了一个微妙闭环:此刻它正在缓缓流动,并正在给老朱带来真实的利益。
甚至,当外地的九十岁老奶奶被轮椅推着来到老朱还没建好的飞机旁边,请求让她上飞机看看、圆自己的飞机梦的时候,老朱都会觉得自己的人生价值得到了某种升华:这是某种比快手直播、门票收入以及其他依托于飞机的商业模式更高级的收益。
图|朱跃和他的飞机
围绕老朱和他的飞机建立起来的某种复杂而奇妙的连接方式,为我们提供一个非常有趣的视角:快手让一摊原本只是一个烧烤店壳子的粗糙飞机,变成了世界最大最精致的1:1科技模型,又让这台钢铁做成的实体模型,变成了一盘依附于互联网的商业模型。而这样的故事,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文中部分图片为记者陶冉所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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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赵亮
编辑 | 李一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