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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大师黄丽群(世界的残忍永远在创作者的想象之上)

音乐大师黄丽群(世界的残忍永远在创作者的想象之上)塑造人物、铺排情节、打磨对白都不是她思索的要点,也没有成形的方案。即便每次跟朋友出去吃饭,她都热衷于窃窃私语,研究隔壁桌的奇怪组合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这种爱好并不会直接触发创造。她回过头,继续谈论自己大学毕业时的创作,这些短篇小说时隔近20年才被送到大陆读者的眼前,人们被奇异浓烈的情节吸引,作者嗓子懒洋洋地、像介绍邻居家到来已久的宠物一般回忆那时的创作理念,“它其实在一个虚构的世界去揣摩人的疯狂跟钻牛角尖,或是人的某些激烈却压抑得无处可去的情绪,并不是为了事件而发生。这些东西围绕着某一种情感的核而长出来,所以去追究这个花或叶子为什么这样子,我真的不大关心,我只是关心极度激烈、但又无可处置的一个人的情感内核会长出什么东西,当然,可能都会长出些奇怪的东西了。”看她两年前在台湾出版的散文集标题,《我与狸奴不出门》,行文风格带点古气且不留余地。每个字到了她的指尖都像在排队接受安检,通过率极低。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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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大师黄丽群(世界的残忍永远在创作者的想象之上)(2)

作家黄丽群警惕一些年轻人喜欢的“打响指式的”说话方式,“对给答案,或是给一个漂亮的斩钉截铁的说法比较收敛。”这种暧昧也许更接近世界的真实状态,也延缓着年龄增长带来的想象力固化。

音乐大师黄丽群(世界的残忍永远在创作者的想象之上)(3)

文 /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孙凌宇

实习记者 宫宇凡

编辑 / 周建平 rwzkjpz@163

音乐大师黄丽群(世界的残忍永远在创作者的想象之上)(4)

冷眼旁观的女作家不少。李碧华的通透令人打寒战,“墙高万丈,挡的是不来的人”,清醒中隐含责备,像是高高在上的一股斜睨;李维菁写世人无情,深知爱不持久,可总忍不住掺杂一缕被弃者的怨怼,眨巴着泪眼仰视。黄丽群夹在中间,叙事的口吻既不灰心也不乞怜,荒谬也好,残酷也罢,她从不大惊小怪,只是缓缓抬起头,用不偏不倚的眼珠与读者平视,无声地评论字里行间那些不圆满、不顺利、不愉快的故事,“现实就是这样的呀,不是吗。”

看她两年前在台湾出版的散文集标题,《我与狸奴不出门》,行文风格带点古气且不留余地。每个字到了她的指尖都像在排队接受安检,通过率极低。2021年8月在大陆新版的短篇小说集《海边的房间》,书名取自同名小说,想来是一幅闲适惬意、吹着淡淡海风的画面,读罢才知道是一则霸占般将他人扣留在身边的“恐怖”故事。

书封上,这些故事的主角被概括为“城市畸爱者”,这一两个月以来的媒体报道也反复提及“畸恋”、“病态”、“边缘人”等字眼,作者本人不以为然,搞不懂为何书中一个壮实到“除了举重老师外无人赏识”的中年女性的外形会令大家如此不安。在她眼中,艾滋病携带者、精神分裂的痴汉、通过伤害猫咪来多次接近兽医的剩女都不该被武断地称为坏掉的人、变态或疯子,“我觉得他们就是普通的人,只不过是被排除在了标准之外,正是因为大家都很在意她不符合标准,这个在意跟这种隐隐的框架的压迫,就会把人逼疯了。对我来说这些人不是他者,也未必都是女性,那些挫折的情绪或是生命里的困境,不一定是这一个人独有的。”

屏幕里的黄丽群坐在台北家中的书桌前,不时望向窗外,旁边是一栋纺织大王的老宅,七八十年前的日式平房,后人大概每月来修剪一次庭院,其余时间闲置。她住在4楼,去年搬进来时隔壁院子里的玉兰树不过齐窗高,她常常打开窗,“沾有钱人的光”欣赏那院子,一坐就看很久,看着它们长得越来越高,如今已蹿到了7楼。

她回过头,继续谈论自己大学毕业时的创作,这些短篇小说时隔近20年才被送到大陆读者的眼前,人们被奇异浓烈的情节吸引,作者嗓子懒洋洋地、像介绍邻居家到来已久的宠物一般回忆那时的创作理念,“它其实在一个虚构的世界去揣摩人的疯狂跟钻牛角尖,或是人的某些激烈却压抑得无处可去的情绪,并不是为了事件而发生。这些东西围绕着某一种情感的核而长出来,所以去追究这个花或叶子为什么这样子,我真的不大关心,我只是关心极度激烈、但又无可处置的一个人的情感内核会长出什么东西,当然,可能都会长出些奇怪的东西了。”

塑造人物、铺排情节、打磨对白都不是她思索的要点,也没有成形的方案。即便每次跟朋友出去吃饭,她都热衷于窃窃私语,研究隔壁桌的奇怪组合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这种爱好并不会直接触发创造。

不同于喜欢泡一杯咖啡、坐在窗口张望形形色色陌生人的以色列作家阿摩司·奥兹,想着如果我必须变成这个胖女人,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如果我是那个瘦子经理人,又会过什么生活?黄丽群笔下这些颇具争议的人物在现实世界几乎无迹可寻,“我不是先想到这个城市里可能住着这样一个男子,又或是真的在楼下便利店或麦当劳观察到了这样一个店员。我不会直线地把他写进来。最先有的是发动这个人的情感核心和驱动力,而这种孤独、别扭或是不可言状的情绪,需要一些故事或是一个鲜明形象的存在、塑造来表现。”

不想抄近路,不愿直抵终点,她是那只无心赛跑的兔子,游离反复,甚至在写作之外,也不轻易给出明确的观点,揉面团似的来回说明——无所谓了,“是矛盾使作家有趣,把前后一致留给厨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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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觉得作者残忍,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残酷

我相信每个人都有疯狂的、痛苦的瞬间。我觉得大家很在意故事里的性别,可是性别只是一个让我更精确、妥当或者更熟悉地去操作表现的题材,本身并不是要讲女人有多惨,而是总有人站在人群中间很茫然,被那些对他们并不友善的环境跟世界的框架挤压到一个角落,他应该要反扑,他应该用疯狂来反扑啊,他为什么不反扑?

对这些笔下的人物,我不会很宽容,我也不会很高兴,但是我也不会评判,我尽量让自己是中性的状态。其实我以前是一个根深蒂固的喜欢评判的人,但是我有意识地尽量控制那个部分,不在心里判定说你这样子就棒、你这样子就烂,我尽量把它们看成人间百态。

我不讨厌他们,我觉得如果世界和命运给他们多一点优势,他们都可以活得很好。但你要我真的用那种很圣母的口吻去呼吁大家同情他们,或是在小说里写一个温情的结局,我没有办法。

这世界其实很不愿意给这样的人善意,我觉得大家在路上,会很轻易评判或取笑、轻蔑一个这样的人。可是当他变成了一个故事里的主角,你被这个故事给勾引进去,就会比较容易同情他,然后你就会把愤怒丢到作者身上,会觉得说为什么作者这么残忍?可是其实日常生活中当这样一个人真的出现在身边时,这些人通常会第一个去取笑他。他们生气的是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残酷。

写作不是要成为宗教家。这就是这个世界对待这样子的人的方式,并不是我对待他们的方式。我并没有写出超过这个世界残忍的残忍,而是这个世界的残忍永远在人类之上,永远在一个创作者的想象之上。我们会说真实往往比小说更荒谬,这是比较轻盈的说法,但是你如果换到残忍这句话,真实永远可以比人类的想象更残忍,因为天地的不仁、水火的无情是人类做不到的,而且人对人的剥削跟伤害,永远有超乎你想象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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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不是艺术创作者,也能把自己活成作品

当然我会有我喜欢的、我会趋近的,我也会有我不喜欢的、我会远离的,但那只是我个人的趋近与远离。就像我看一部电影、一本书,我会知道有些东西很好而我又喜欢,我也会知道有些东西它很好可是我未必喜欢,我跟它情感上不互动,但我还是可以承认它是好东西。可是我们很容易觉得我们喜欢的东西就是好东西、不喜欢的东西就是坏东西。大部分人还会有个误解,认为喜欢做的事跟擅长的事能画等号。我觉得其实不是。

我原来是一个有做饭才能的人——我发现了这件可怕的事情,但我一直不大想要去好好做。我不喜欢某个预设,比如说女生都是要会做饭的,我全身心抵抗预设。我妈妈是蛮会做饭的嘛,然后就会有很多人告诉我,你应该跟你妈学切菜。我心想学你妈了,你去学啊,干我屁事。当然表面上我不会这么呛,我会回答说,“我没有兴趣,你想学吗,我帮你问,你去跟她学啊。”

这种话我弟弟不会听到,可是我们作为女性会听到,所以我很抗拒这个命题,总是很大声、很坦然地说我就是不会做菜,但事实上我会。

至于写作,对我而言,是可以做、算是会做的事。但是你要说我是很热情洋溢的,或者持某种强烈的使命感,是没有的。我会刻意屏蔽书评和网上的评论,有人夸你,当然可以有人不喜欢你,一定是一体两面。影响情绪是小事,我觉得很少有人不被评论影响做事情的态度。好比下次如果你想要热情奔放,你心里就会想到大家都夸我冷静,我是不是不能热情;有些人觉得不好的地方可能正是你最好的地方,他人的评论很容易导致你缩手缩脚。

《海边的房间》在理想国出版后,编辑知道我不看评论,会截一些新浪、豆瓣的榜单给我看。我很意外还会有很多人关注,因为现在能看到的小说很多了,中文的小说家也很多,作者简介上给我写“新生代”,我心想真是谢谢你,我都40岁了还是新生代。我当然不介意这事,只是觉得很久没有被叫新生代,就像路上很久没人叫我妹妹了,现在只有卖面的阿姨会说妹妹要吃什么。

偶尔有台湾的年轻写作者来跟我交流,我就是叫他放轻松,不要那么当真,但大家都不想听这个话。这世界上没有非谁不可,我希望写作有机一点,是在自然状况下发生的事情,不想给自己设定目标,比如一年一本。一旦设定目标,人脑不会鼓励你去绕着路走,本能一定是告诉你,我现在要从哪一点到哪一点,如果我能够直线走一定是直线走,那个是最有效率的走法。可我还是喜欢随意走,走到哪算哪,走到什么地方看到什么东西就拿起来,或许是一种有趣的收集。

我内心深处并不希望自己因为直线走,而忘了我其实是为了活而来到这个世界上,活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有些人不一定要是艺术创作者,他可能只是一个面摊的阿姨、一个司机或是门卫大爷(我们这边叫保全),但他本身就活出了一个角色,把自己活成了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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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以为是答案,十年后知道那只是问题的开始

今年5月我应邀写了一个关于“隔离”的命题短篇,因为很久没写小说了,突然有一种新鲜感。4000字写了一个礼拜,对我来说算是写了很久。其实早就已经构思了,但过了截稿时间才开始写,不得不写的时候才开始写,然后写的时候跌跌撞撞,真的是感觉到年纪大了,以前这种篇幅大概三天就可以解决。

文字也会跟年轻时不大一样,有一些年轻人很喜欢的说话方式,我已经不再那么喜欢了。年轻一点的人喜欢那种打响指式的,我响指现在打不起来,我现在是尽量说得让你根本听不出来我在说什么,但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以前是什么都想讲,那些打响指的说话方式或是强烈的句子,都是一种抒情的结果,所有的金句都是强烈的抒情。

我现在没有那么抒情(抒情也没什么不好),而是尽量中性一点。以前会很想给自己一个关于世界的答案,这种心态会呈现在写作里。那时候以为是答案,过十年后就知道那只是问题的开始。所以现在对给答案,或是给一个漂亮的斩钉截铁的说法这件事会比较收敛,但我还是不免会有这种欲望,只是比以前少很多。

到这个年纪,我都不会觉得我想要回到年轻的时候,我花这么大力气,过了这么多关,像玩电动一样,哪有人过到第八关的时候,突然说我把游戏关掉,重新从第一关开始玩,我才不要。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是一路一关一关这样子蛮好的,当下就是最好的。

我现在还是在当编辑,在一本文化杂志做了两年了,但工作非常悠闲,不一定要进办公室,我的任务只需要把方向定下来,其他的由编务同事协助。由于是双月刊,因此不必那么(及时地)对应当下的世界,因为你不可能对应到,干脆就铁了心不用跟上这些事情,就可以比较安心做一些有意思的事,而不会被新闻或者被世界绑架。

比如我们有一期主题讲的是“讲究”,什么是讲究,什么是台湾的讲究,台湾讲究什么,讲究这件事合不合理……当然也会纳入各种文化观察的人(作家或是创作者),还是比较文化性的。

我个人现在比较讲究的大概是生活的整洁,但我也不会认为《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里女主独自被垃圾环绕的晚年很凄凉,我觉得也还好,大家好像很害怕不热闹这件事情。我现在觉得只要当事人没有受到痛苦就很棒,至于那个状态是怎么样,就像人生下来,有些人金围玉绕,有些可能在垃圾堆里,我也不会觉得在垃圾堆里生下来就一定很奇怪。

IG(Instagram)、Twitter这些我也看,但我的手机里不会有红点提醒我要去看什么新闻,或是谁传的信息,我把控制权放在自己手上。年轻时在网络上看到大家讲一些让人会觉得世界灭亡的话,我一定要争个三长两短;这两年基本上都不怎么骂人,没什么好骂的,也没那么生气了,不顺眼的事少了,我会觉得没有什么事比“我内心的平静跟我珍贵的时间要拿来做有趣的事”更宝贵。比如学园艺(种植物就是一个我很有兴趣但做不好的事),或学日文,等到哪一天可以出国,我说不定就可以去日本。谁40岁还去日本念语言学校学日文?但是我觉得没什么不可以的。

我从小就不知道我长大要干嘛,到现在还不知道。随着年纪增长,未知一定越来越少,可现在我会感觉到人生还是有一些不知道的可能性,我没有那么固着在某一个想象里。但坦白说,这就是世界运作的方式,你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被固着,渐渐凝固,人会从那种很暧昧的胶状的感觉,渐渐固化,但我就是想要延缓固化的过程。

我对人生的欲望没有很高,所以通常不需要痛苦的斟酌就可以得到想要的生活。我想要的生活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生活,而是一种内在的品质,我想要过平静的日子,然后可以享受自己仅有的一些嗜好。如果我想读书,我就有书可以读,如果我想吃一点好吃的,我也可以去吃好吃的。我有可以信任的少数的朋友,我可以住在一个我想住的地方。说起来其实感觉已经得到很多了。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是在球场上满场飞地找球。我不是说这样不对,我是说这个世界在鼓励我们成为这样子的人,你没有球打的时候也得找球打,鼓励我们一直打球。我是球来了就打,可是球没有来的时候,我就坐着想,那个云长得好像一只老鼠,就看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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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人福利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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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的房间》1本

截止时间:2021年11月5日12:00

感谢@理想国imaginist 提供本次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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