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搜索:  汽车  科技

母亲河的自述(家乡的母亲河灞河)

母亲河的自述(家乡的母亲河灞河)等长大一点,每到暑假,自己躺在灞河边菜地地头的庵子上,河道的凉风习习,悠悠刮过,浑身舒坦;听着蝉鸣,期间不时夹杂着几声悦耳的鸟叫;看着太阳照耀下的河滩,泛着黄泥浆的河水,岸边的杨柳随风抚动,撩拨着树下的狗尾巴草。沾满垢甲的手拿着刚折下来的青皮洋柿子,咬一口,一股清汁喷溅而出,洒在胸前的背心上,五麻六道;忍着酸涩咽下去,胃里又利又酸,滋味延着食道蔓延上来,赶紧咥一根黄瓜压下去!父亲很会讲故事:大公鸡叫道,“黄狗哥哥救救我,狐狸咬住我脖项细子了!”动物园里,动物们围在台子周围选大王,大灰狼被狮子赶了下去,狮子又被老虎赶下去,老虎正要称王,这时候一个老农民拿个䦆头上台来了……。同一个故事,每次版本都不一样,应该都是父亲现编的吧!关于我的身世,父亲有一个说法:那个夏天,下了好几天的大暴雨。几天后,雨停了,但灞河发大水了!河里面漂了好多孩子!很多大人都去灞河捞孩子。父亲和母亲也拿着长杆网兜,站在备战

家乡的母亲河——灞河

母亲河的自述(家乡的母亲河灞河)(1)


小时候,在村西头的房子里,一家四口睡在一张双人铁架床上。每到清晨,我睡醒了,就会发现姐姐已经去上学了。我并不急于起床,这时候,倘若父亲也未起床,我便缠着父亲讲故事。

父亲很会讲故事:大公鸡叫道,“黄狗哥哥救救我,狐狸咬住我脖项细子了!”动物园里,动物们围在台子周围选大王,大灰狼被狮子赶了下去,狮子又被老虎赶下去,老虎正要称王,这时候一个老农民拿个䦆头上台来了……。同一个故事,每次版本都不一样,应该都是父亲现编的吧!

关于我的身世,父亲有一个说法:那个夏天,下了好几天的大暴雨。几天后,雨停了,但灞河发大水了!河里面漂了好多孩子!很多大人都去灞河捞孩子。父亲和母亲也拿着长杆网兜,站在备战桥(现在的祥云桥)上,瞅准一个,捞了上来,便是我。父亲告诉我,碎娃都是“爸河”里面捞的。在很远的地方,还有一条“娃河”。

每到冬天,母亲裹着围巾,骑三轮车拉着粮食、载着同样用厚围巾、厚棉袄包裹的我去河对岸的村子里磨面。路过备战桥:河道很宽,但河水却不大,发白的河水浅浅地没过水泥台,在水泥台的另一面形成一道宽宽的瀑布,落差很小,河水声音不大,能听到哗哗声而已。对比往来呼啸的车辆声音,不仔细听,简直听不到河水声。靠近岸边的河水则结着一层透亮的薄冰与深褐色的岸边湿冷泥土形成明显的界限,薄冰中若凝结了气泡,则会呈现出雪白色。两岸一副冬日破败的样子:枯黄发黑的苞谷杆就那么矗立在岸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几株枯萎的苒苒蔓,被风吹得蜷缩成一团,滚动起来;几只老鸦躲在巢里,不时幽怨地叫一声:“呱”;地头庵子的塑料布被风吹起、撕扯着、摇摇晃晃。

等长大一点,每到暑假,自己躺在灞河边菜地地头的庵子上,河道的凉风习习,悠悠刮过,浑身舒坦;听着蝉鸣,期间不时夹杂着几声悦耳的鸟叫;看着太阳照耀下的河滩,泛着黄泥浆的河水,岸边的杨柳随风抚动,撩拨着树下的狗尾巴草。沾满垢甲的手拿着刚折下来的青皮洋柿子,咬一口,一股清汁喷溅而出,洒在胸前的背心上,五麻六道;忍着酸涩咽下去,胃里又利又酸,滋味延着食道蔓延上来,赶紧咥一根黄瓜压下去!

母亲河的自述(家乡的母亲河灞河)(2)


但灞河既不是破败的,也不是美好的,灞河是凶险的。每到初夏,学校总会三令五申:放学后早点回家,不许去河里玩耍。改革开放后,农业已然不挣钱,也不需要那么多的劳动力,本乡自发形成了两项土笨工业:第一,开砖瓦窑,挖狄寨原坡下的黄土,烧制红色标砖;第二,开砂石厂,挖灞河河道的沙子、石头。两项都作为建筑物资卖到西安城。常年累月地挖沙子,造成了很多砂石坑,河水再次没过后,会填满淤泥。小学生去河里游泳,从肉眼无法分辨哪里布满淤泥,一旦被淤泥抓住,就会越陷越深,若无成人施救,则必死无疑。如此,每年灞河都会吞没一两个小学生。

刘家村的两位同学,我都认识,相约去灞河游泳。甲被淤泥抓住,乙惊慌失措,既不大声呼喊寻找成人,也不寻找长杆自行施救,而是吓得大哭,跑回家中,躲到街门背后,封住自己,不住得抽泣。家中大人问了半天,才知道出了大事,仓惶的村民们跑到河边,甲已经找不见了,数日后,才在下游找到。

母亲怕我下水,若怀疑我去河边玩,回来后便用指甲划我的双腿——泡过河水的腿,指甲划后会泛出白色的指甲印。一旦显出白色的指甲印,则少不了一顿数落,甚至是暴打。同学们都知道我不能下水,除了耻笑我外,也不带我玩,我只好给他们看衣服、书包。看他们光着屁股自岸边健跑几步、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溅起一柱白水;在水里如同鸭子一般扎下去,翻上来,再扎下去,翻上来;竖立起单手,挺直身体,猛地沉下去,“看!这里好深呀!”

除了给他们看衣服、看书包外,我还有一项技能:打水漂!

我打水漂可以轻松地打六七个,对比他们两三个,甚至直接砸进水里,成绩的确优异不少,而其中的奥秘我是不肯示人的。三堂兄善于琢磨和总结,他告诉我打水漂的关键:第一,寻小的石头(质量轻);第二,捡片片石头(表面积大);第三,顺着河面撇出去(入水角度);第四,给劲撇(初速度大);第五,最关键的,临撇出去用指头勾一下,让石头平转起来(角动量)。前四条是任何一个小学生都想得到的,第五条则是三堂兄多次实验后总结的精髓,而这个第五条才是打水漂脱颖而出的关键。其中的物理学知识,在初中、高中的物理学课本中并未涉及,直到我上大学,偶然在一次《大学物理》课上,听到教授对打水漂的物理学公式分析,对照三堂兄的总结,不得不惊叹三堂兄真是天才:除了没有考虑到水的密度外,他的分析总结就是物理学定性分析的经典案例。

灞河里有鱼,他们从砖瓦窑偷来炸坡取土的雷管,扔进河里,“轰”的一声,竖直着炸起一道水浪;过一会儿,几条死鱼慢慢地肚皮朝上翻了上来,不甘心地睁着眼睛。点燃苞谷杆,用树枝自鱼口部贯穿刺透,架在火上烤,半生不熟之际,烤鱼飘香,但吃着滋味并不好:当时不懂得腌制,也没有佐料,甚至炸鱼也是临时起意,并不带着盐面。

电视剧《水浒传》主题曲《大河向东流》、中学地理:“我国地势西高东低,河流大都自西向东流淌。”初中地理老师讲到这里,抬起青黑色(刮光浓密的络腮胡子所致)的下巴,笑着问到:“咱门口的灞河为啥是自东向西流?”这时候我们才发现,无论我们唱过多少遍“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我们竟然真的都没有注意到:灞河真是自东往西流淌的!可这是为什么呢?

父亲开着补胎修车铺子。本乡拉砂石的长鼻子解放车和平头东风车常来修补轮胎,重车,载着一车河水刚洗过的沙子,篷布覆在车厢上。水从车厢四周不停地滴落,雨下的屋檐一般,不一会儿,在地面汇集成一条条细细地“河流”。我蹲在车厢下,给后轮支千斤顶:先铺上木板,蹲上千斤顶,对准汽车后桥,用摇杆拧紧活塞,然后把摇杆插进摇把,拼命地上下摇动。液压千斤顶便徐徐地、不慌不忙地把后轮撑了起来。看着不停滴下的水注,我该怎么爬出去?

砂石厂盘料的桔黄色翻斗车,比起解放车和东风车小小的,车斗也在驾驶室的前面,奇怪、好笑的样子,像只张开大嘴的蛤蟆。反斗车也来补胎,开车的小伙子家境贫寒,人也傻傻的,浑身衣服破旧肮脏,头发粘在一起,汗珠在布满灰尘的脸上划过,留下明显的痕迹,身上一股汗馊味。有人打趣问他啥时候娶媳妇?他以为真有人关心他,认真地说“在河里盘料,成月连个女娃都见不上,咋娶媳妇?”

因为河道的关系,本乡与灞河北岸的洪庆镇,即便鸡犬之声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听老人讲,本乡原本很少与灞河北岸的人结亲,直到有了备战桥。在这之前,要去洪庆镇,两条道路:第一,绕路去灞桥镇,过老灞桥,再绕到洪庆镇;第二,去马渡王村河道较窄的地方,让“背河”的人背过去。理论上,行船也可以,但不知为何,不曾听说过灞河上有摆渡船的存在。

1967年,312国道修建至本乡,需要在灞河上修一座新桥连接到洪庆镇。那时候正是中国“拳打苏修,脚踢美帝”的时刻,“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口号在中国家喻户晓。这座桥就被命名为“备战桥”,政府命令周围公社组织民夫参加修建。

父亲时年十五岁,已经自不教课的初中退学,回家给生产队割草。修建备战桥需要大量民夫,按照惯例公家按民夫人头供应白面馍,这简直就是一项福利。各村为了不影响自身的生产,在农忙的时候,派出的都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父亲也就有机会参加这项工程。那时候的大型工程称之为“会战”,会战场面铺得很大:四周都是随风招展的红旗,头顶的广播不时播报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语录和革命歌曲,城里来的宣传队打着快板给民夫打气,各公社的民夫吆着牛车、推车独轮车、担着蒲蓝担子,干得热火朝天。

先截住一半的河流,把河道改成施工场地。修建数丈高的盘磨吊。把顺水放下来的大石头刻成大碌碡,中心的打孔,这些碌碡一个个用盘磨吊栽起来,四五个碌碡一层,中心的孔中灌入水泥砂浆,就建成了一个个的桥墩。在河道的平整处,用水泥预制成桥板;民夫们跨左右排成行,下穿胳膊粗的麻绳,再用杠子挑起;呼喊着号子,桥板就变成了蜈蚣,爬到预定位置。四五个盘磨吊在统一的号子下,逐步把桥板吊起,安置到桥墩之上。一节一节地往前修。这边修完,放开坝子,再截住另外一半河流,修另一边。

备战桥整整修建了一年。在建成典礼那天,一位西安城里来的工程师流泪道:这样的修建方法,仍是万恶旧社会修建陇海线灞河桥的方法,也是距今一千年前隋代修建灞河桥的方法,新中国建国近二十年仍是这样的方法,我们国家需要奋起直追。十五岁的父亲并不关心这些,他想的是:桥修好了,以后没白面蒸馍吃了。

父亲的担心是多余的,那时候的各类会战很多。五年后的1972年,父亲二十岁时,本公社开始修建“立新渠”。河南林县“红旗渠”修建成功的榜样在全中国成了学习对象,公社书记去林县学习后,向毛主席表了决心:本公社要修建“立新渠”,最终方案是将灞河水引上狄寨原,初步方案是实现灞河水灌溉本乡全部土地。

父亲和他的一等子人便开始修建“立新渠”,晚上也不回家就在马渡王的工地搭个庵子睡觉,天亮就拿着铁锹、扁担作为民夫下苦力,为的那一天的三顿饭和中午的俩白面蒸馍。但二十岁的父亲与伙伴们却私下怀疑这个水利设施的必要性:本乡靠近灞河,向下打井不过十六七米即可出水,当时已经有水泵,且靠近西安城,电力也有保障,多打水井,架设水泵即可,为何要费工费力地修建水渠呢?父亲后来告诉我,“立新渠”的花费,换成百元大的钞票,按一托宽(成人伸开双臂的宽度)的直径,可以从灞河河道一直铺到狄寨原。

上大学后,我翻阅《灞桥区志》:“立新渠自1972年开工,1973年竣工,渠首位于马渡王村,设计水流量1.5立方米/秒。灌区包括霸陵乡13村36个村民小组。设施面积0.67万亩,有效灌溉面积0.56万亩。旱涝保收面积0.30万亩。”对比本乡的2万1千亩的耕地面积,的确这个水利设施完全是失败的。本乡土地的灌溉,自我记事起,却一直都是机井提水,而这个水利设施并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印象,我甚至都找不到它的具体位置和实物遗迹。

母亲河的自述(家乡的母亲河灞河)(3)


高中时代,语文课本有一篇《鸿门宴》,节选自《史记﹒项羽本纪》。“当是时,项羽兵四十万,在新丰鸿门(临潼新丰);沛公兵十万,在霸上(狄寨原)。……沛公则置车骑,脱身独骑,与樊哙、夏侯婴、靳强、纪信等四人持剑盾步走,从郦山(骊山)下,道芷阳间行。”

我研读这篇课文的时候,对其他地名均无异议,但芷阳是哪?现临潼有个芷阳广场,可那地方并没有过灞河,过不了灞河,汉刘邦又怎么逃回在霸上的汉军军营?

我分析认为,自新丰沿着骊山的支脉会到灞河北岸的洪庆山,而洪庆山下最近、最浅的过河处就是马渡王村,前文说过,马渡王村曾经是背河的地点,河水并不能没过人的小腿,汉刘邦就可以“脱身独骑”,樊哙、夏侯婴等人也可以“持剑盾步走”跨过灞河,过了灞河就是狄寨原坡脚下,也就跑回了霸上汉军军营。所以芷阳就是洪庆山南,间是指其中的小道,就是马渡王村的渡河小道。按照《史记》记载,只有汉王骑着马,其他大将都是步行,正好是“马渡王”!“马渡王”这个村子的名字是不是也印证了当年汉刘邦就是自此处逃过灞河的呢?

本乡有个名人叫陈忠实,此人自学成才,在成名之前是一个民办老师,教初中,是我伯父的老师。他写过一本《白鹿原》,虚构和记载了狄寨原上一个村子自清末到新中国五十多年,在时代的大背景下这个村子三代人的故事。其中提到了两条河流:“滋水”和“润水”。翻阅《水经注》:“灞河”古称“滋水”,春秋时代,秦穆公称霸,为做纪念,改“滋水”为“灞水”,后称灞河。“润水”是为“浐水”,后称浐河,是灞河的支流。小姑嫁到浐河边的草滩村。小时候去姑姑家玩,浐河边的庙里买了鳖放生,居士们在上游“放生”,表哥、表弟带我在下游“逮生”!

“滋水”、“润水”——“滋润”!灞桥话,舒服的意思,把你滋润的!原来生我养我的地方就是滋润!

2020年1月16日

猜您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