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五字诀(经得起千锤百炼)
客家五字诀(经得起千锤百炼)发弹幕的网友顿时笑炸了,王刚一行人是被当成竹鼠论“只”算了吗?“这几只小哥挺漂亮啊,不如......”“这几只?大家快跑啊。”“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两人饱餐一顿竹鼠之后,王刚感谢接待,东道主华农兄弟自然也要客气一番:“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真的,这几只那么远跑过来。”新周刊原创出品,未经许可禁止转载作者/张家明 排版/ 苏炜不久前,四川自贡的美食博主王刚去江西赣州探访了另一个美食博主“华农兄弟”,对,就是养竹鼠那个大兄弟。
艺人田馥甄是客家人,常常称自己是“客家一姐”。
汉族八大民系,客家人应该是最低调的一支。他们的人数不如北方民系、吴越民系,在广东也不如广府民系、潮汕民系高调,广府和潮汕的方言和美食闻名全国。
如果你身边有客家人,你会发现他们低调、实在、不排外,这也许是因为客家人在历史上就常常“独在异乡为异客”,性格沉稳而不张扬。
客家的迁徙过程中,聚散离合,出走回归,不变的是客家人的文化和血脉,以及那个永远留在名字里的“客”字。
新周刊原创出品,未经许可禁止转载
作者/张家明 排版/ 苏炜
不久前,四川自贡的美食博主王刚去江西赣州探访了另一个美食博主“华农兄弟”,对,就是养竹鼠那个大兄弟。
两人饱餐一顿竹鼠之后,王刚感谢接待,东道主华农兄弟自然也要客气一番:“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真的,这几只那么远跑过来。”
发弹幕的网友顿时笑炸了,王刚一行人是被当成竹鼠论“只”算了吗?“这几只小哥挺漂亮啊,不如......”“这几只?大家快跑啊。”“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华农兄弟用“只”来形容人数,不排除是因为吃竹鼠吃多了,吃货本性暴露。不过更有可能是因为,华农兄弟乃客家人,在客家话里,“只”作为量词的使用频率是极高的,不管是即将被炖的竹鼠,还是炖竹鼠成瘾的人,都可以用“只”来作量词。
华农兄弟也是客家人。
《梅州日报》上曾刊登一则报道:
一位普通话说得“半咸淡”的老阿伯向人口普查员汇报说:“我有两只小孩,大的那只工作了,讨了一只外江人;小的那只还在读书。”普查员是北方人,完全不懂客家话,听了相当惊讶,反问道:“您和您家小孩关系很不好是吗?!客家人的语言与普通话大异其趣,他们是一个少数民族吗?据说客家人到外地读书时会被问:“你们客家人高考的时候会加分吗?”自然不会,因为客家人就是汉族的一支,就跟说潮州话的潮汕民系一样。
有意思的是,汉族八大民系中的七个,其名称就是生聚地域,例如潮汕民系以潮汕为中心、广府民系以广府(即珠三角)为中心、江右民系以江西为中心、湖湘民系以湖南为中心,而客家民系选择的却是一个模糊的、临时的、不确定的“客”字。
2018年,深圳,千名客家人开展祭祖、舞麒麟、敬老、宴席大盆菜等活动,弘扬客家文化。/ 视觉中国
01
客家人=外地人?
很多人都知道一个说法:客家人是衣冠南渡的中原旧族,独在异乡为异客,所以称之为“客家”。
再具体点,客家人的迁徙还可以分为几个阶段,一路向南:第一次是永嘉之乱,第二次是安史之乱,第三次是黄巢起义,第四次是宋室南渡,接下来的南宋灭亡、明朝解体、太平天国覆灭,最后他们中的一部分一直走到了东南亚。
问题是,南下汉人肯定不止一个族群,大家来到南方都是客,为什么只有现在说客家话的这群人成为了“客家人”?
广东方言分布,其中橙色为粤语,绿色为客家话,红色为潮州话。图/《中国语言地图集》
其实,“客家”这个名称是很晚才出现的,到清代嘉庆年间依然没有“客家”一说,当时广东本地人只是把那些南下定居的北方人称为“客”“客人”“客民”,以区别于本地人。
用今天话来说,“客”就是“外地人”,是一个不太光彩的标签。这还算是好听的,很多本地人还把外来者蔑称为“犭客”、“犵”。
所以,外来的“客人”跟本地的“土人”(不过是更早来到广东的外地人)爆发了很多冲突,清末的土客械斗波及南方多省,其中以江门四邑(台山、新会、开平、恩平)最为惨烈。
最后,为了平息矛盾,清政府将珠三角的大部分客家人送回粤北和粤东,因此今天珠三角地区的纯客家人聚落并不多,在东莞只有樟木头镇一地而已。
2018年,福建龙岩,客家古村开犁耕地。/ 中新社/ 视觉中国
而客家人的“客”,从本地人眼中的外地“客人”,变成一个自觉的族群“客家”,形成明显的社群认同,就起源于这种土客矛盾中。
从清末开始,为了反对本地人施加的偏见,客家知识分子开始发掘和构建客家人的历史,“中原旧族说”应运而生,包括标榜中原血统、耕读传家的儒家文化、女子不缠足的优秀传统等。
在客家文化的构建过程中,最重要的是将客家话追认为中原正音。章太炎认为,清末出现客家话运动后,“自是客语大朗,而客籍之民,亦可介以自重矣”。从此,客家人开始有了明确的族群意识和自豪感,讲客家话不再是“外地人”的标识。
黄遵宪等客家知识分子对客家认同起到了重要作用。中立者为黄遵宪(1848-1905),晚清诗人,外交家、政治家、教育家。
梅州黄遵宪故居。
02
诗书传家,能文能武
由于长期的移民史,客家人形成了许多因迁移产生的习俗,最重要、最典型的便是二次葬文化。客家人会在亲人土葬后六到十年,开棺将其遗骨取出,放入一种叫做“金塔”的陶器中(早年香港鬼片中常见),再选择一个地方重新安葬。
一般认为,二次葬是为了将先人遗骨带回家乡安葬。现在客家人虽然多数已经定居下来,这种习俗在农村地区依然保留着。笔者祖父逝世后大约十年,家父便在原安葬处不远的一座山,找到另一处风水宝地,把祖父金塔重新安葬了下来。
在日常生活中,客家人形成了吃咸的饮食习惯。一是因为从前在迁徙过程中,用盐腌制几乎是唯一的食物保存方法;二是因为客居山村,经济欠发达,高盐分的腌制食物可以保存得更久,消耗得也慢,一碟咸菜、几碗白粥就可以打发一顿饭,很符合客家人勤俭节约的品性。
客家菜里有各种腌、各种酿。
这种饮食习惯伴随客家人终身,史学家陈寅恪跟大多数客家人一样,无论到国外还是广州,最喜欢吃的就是腌制食物。艺人田馥甄在微博分享过妈妈做的客家咸汤圆,也是客家人改良了的汤圆做法。
田馥甄微博。她是台湾新竹客家人。
客家人在饮食上不尚奢侈,但在教育上,也许是因为深信“读书改变命运”,他们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多数都会投入到子女教育中。梅州学者朱迪光有一次带人游览梅州,旁人请他用一句话形容客家人的风气,他只说了两个字——“读书”。
清末民初,法国人赖嘉禄(Charles Rey)到梅州传教,终老客乡,编成一本《客法词典》。他在词典中介绍客乡情况,便为梅州发达的教育事业而惊叹:
“全境有六七百个村落,也就有六七百个学校,这真是一个骇人听闻的事实,按人口比例来说,不但全国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和它相比较,就是较之欧美各国也毫不逊色。”
直到今天,客家人也是全国最重视教育的地方,从梅州走出来的客家商帮,也成为中国教育慈善最早的一批先行者。
虽然客家人崇文尚礼,但客家人绝不是文弱之徒,从昔日太平天国起义到今天梅州籍足球运动员驰骋绿茵场,都说明这是一个能文能武的族群。
太平天国运动早期的参与者几乎都是客家人。/ 电视剧《太平天国》
03
不会讲客家话,还能算客家人吗?
清末之后,会讲客家话几乎成了客家人唯一的标志。但客家语从来没有像粤语那样得到过政府扶持,在流行文化中也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1986年,侯孝贤发表了他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唱片《太阳》,这是一张台语专辑,而侯孝贤是客家人。
今天台湾虽然有一些客语歌手冒出来,如林生祥、罗思容,他们既做过民谣音乐,也给客家小学做过童谣专辑,但这些都是很微弱的努力。
电影《童年往事》讲述了台湾客家人的故事。
大多数客家聚集地都是一个被强势文化包围的客家方言岛,新一代客家人不讲客家话的情况已经越来越普遍。
在侯孝贤的半自传电影《童年往事》(1985)中,祖父母辈和父母辈都讲一口浓厚乡音的客家话,家里的年轻人多数时候都讲国语,年纪越小的孩子越少讲客家话,甚至完全不会讲。
那么,如果客家后代不会讲客家话了,他们还是客家人么?如果不以血统而以方言作为客家人标志,为什么又标榜客家人是中原旧族后裔?
在马来西亚的沙巴(Sabah),清末民初,客家人就开始源源不断地来到这里谋生。1991年,沙巴华人中有57%为客家人,而说粤语的广府人只有14%,因此客家话是沙巴华人社区的通用语。但客家话在短短二三十年间,地位迅速下降,国语逐渐成为了当地的通用语,客家话逐渐成为了老人的语言。
2015年,Chih-I Liao的调查显示,在沙巴客家社区,常讲客家话的多数都是中老年人。黑色表示该年龄的受访者以客家话为首要语言。
但我们很难说得清,沙巴客家话的消失,是因为外在环境变化,还是因为客家人主观不愿意讲,或者是兼而有之。莫纳什大学博士研究生Chih-I Liao在沙巴调查客家方言时,尽管所有受访者都知道她是台湾客家人,尽管受访者也能说客家话,但他们还是选择用国语交流。
当地客家人认为,国语是一种更文明的语言,在采访这样的正式场合应该讲国语,而讲客家话是不礼貌的。尤其对年轻人来说,方言是土气的、不体面的。有两位男生都跟Chih-I Liao提到,他们会跟家人、男性朋友讲方言,但跟女朋友会讲国语。“华语比较斯文浪漫,客家话怎么讲我爱你嘛,Ngai Oy Ngi (客家话) ?不好听嘛! ”
林生祥,台湾客家语音乐人。
有意思的是,即使沙巴客家人不会讲客家话,或者很少讲客家话,他们依然坚持认为自己是客家人。就跟现今的满人一样,沙巴客家人对客家的认同感,更多地来自与祖宗、家乡、族群历史、客家文化(尊老、重教、饮食习俗等)的联系,他们依然认为回国寻根问祖是自己作为客家人的责任,并且把这作为人生目标之一。
这样看来,我们似乎不必太担心客家话的消亡会影响客家认同,也不必执着于“会讲客家话,才算客家人”的陈规,如果那些客居海外的客家人都不能算客家人,谁还有资格呢?客家人之所以为客家人,就在于那种永远为“客”的异乡人状态。
2017年,广东河源苏家围,再现客家人传统年俗。/ 视觉中国
人生如逆旅,客家人的祖先,在漫长历史中的某一个时刻,走过漫漫长路,把他乡作故乡。聚散离合,出走回归,不变的是客家人的文化和血脉,以及那个永远留在名字里的“客”字。
参考文献:
从客家族群之形塑看清代台湾史志中之「客」——「客」之书写与「客家」关系之探究,林正慧,国史馆学术集刊,第十期,2006/12/01
客家研究导论,罗香林
粤语,客家话,潮汕话:广东三大方言争斗史,郑子宁,澎湃新闻
祖宅、学堂、牌坊...于梅州古镇中传承的客家文脉,NYTtravel新视线,2018-05-29
Can One be Hakka without Speaking Hakka?The Conflicts between Language and Identity in a Hakka Community in Sabah,Chih-I Liao,全球客家研究,2018 年 5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