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魔鬼和天使(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魔鬼和天使(我们每个人的心中)俄国文艺评论家车尔尼雪夫斯基( Чернышевский)这样看待托尔斯泰的早期作品,“心理分析可以采取不同的方向……托尔斯泰伯爵最感兴趣的是心理过程本身,它的形式,它的规律,用特定的术语来说,就是心灵辩证法”。这一论断对于《复活》尤其是作为贵族叛逆者、探索者的聂赫留朵夫,当然也是适用的。三、“心灵辩证法”二、神态与场面描写有古典小说学者,曾在慧心巧思钻研《红楼梦》的文章中,重点讨论了贾宝玉、林黛玉等人的“低头”与“脸红”。他谓之“心理活动的古典姿态”。其实,托尔斯泰这位白胡子老爷爷也像曹雪芹一样,偏爱描摹男女主人公的“脸红”。这种源自“紧张、激动、慌乱等感受”的神情姿态,往往反映的是少女的娇羞矜持、贵族公子的女性化性格与赤子之心。而在《复活》的文本中,沉沦于妓馆又被卷入命案成为苦役犯的玛丝洛娃,存在着阅人无数、老于世故的一面,但同时内心深处始终葆有纯真的质地。聂赫留朵夫公爵从列席玛丝洛娃
朱锐泉
一、解题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Лев НиколаевичТолстой)1828年8月28日诞生于俄罗斯图拉省一个大贵族家庭。1910年11月10日,八十二岁的他离家出走,中途患上了肺炎,不幸客死于阿斯塔波沃的一个小火车站。
提到托尔斯泰的作品,就不能不说他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创作的《战争与和平》,七十年代写下的《安娜·卡列尼娜》,以及九十年代完成的《复活》。这三部长篇给作者带来了世界性的不朽荣誉,令其足以屹立于文学家的神圣殿堂。
二、神态与场面描写
有古典小说学者,曾在慧心巧思钻研《红楼梦》的文章中,重点讨论了贾宝玉、林黛玉等人的“低头”与“脸红”。他谓之“心理活动的古典姿态”。其实,托尔斯泰这位白胡子老爷爷也像曹雪芹一样,偏爱描摹男女主人公的“脸红”。这种源自“紧张、激动、慌乱等感受”的神情姿态,往往反映的是少女的娇羞矜持、贵族公子的女性化性格与赤子之心。而在《复活》的文本中,沉沦于妓馆又被卷入命案成为苦役犯的玛丝洛娃,存在着阅人无数、老于世故的一面,但同时内心深处始终葆有纯真的质地。聂赫留朵夫公爵从列席玛丝洛娃的法庭审判开始,内心也饱经善恶交战。诚然,公爵也有过胆怯与畏惧,但终于,他战胜爱惜虚浮声名、嫌弃下层妇女的小我,勇敢迈出了向昔日爱人赎罪的一步。从脸红姿态的刻画来看,中西两大文豪是多么偏爱那些人性未泯、童真仍在的角色啊。
而从看似庄严公正,其实庭长和检察官男盗女娼各怀鬼胎的法庭审案宣判,到外表陈设华美舒适、菜肴美味可口、氛围彬彬有礼轻松愉快,其实充斥虚伪罪恶、矫揉造作的将军家的宴会,从那个风雨交加的漆黑秋夜里,尚且不知已被抛弃的卡秋莎(玛丝洛娃小名)苦苦追赶负心人的火车,到多年以后聂赫留朵夫与玛丝洛娃在监狱中与流放时由相互试探、怀疑而至敞开心胸、深层理解的多次见面……托翁挥动如椽之笔,将一个个对比鲜明、声色俱出的场面,进行生动且深刻的描绘传达,给予读者不可磨灭的印象。
三、“心灵辩证法”
俄国文艺评论家车尔尼雪夫斯基( Чернышевский)这样看待托尔斯泰的早期作品,“心理分析可以采取不同的方向……托尔斯泰伯爵最感兴趣的是心理过程本身,它的形式,它的规律,用特定的术语来说,就是心灵辩证法”。这一论断对于《复活》尤其是作为贵族叛逆者、探索者的聂赫留朵夫,当然也是适用的。
在陪审法庭上,起初公爵害怕玛丝洛娃招供其少女时期被诱奸而后抛弃的事实,这种害怕的心情、自私的考虑,一度淹没了为玛丝洛娃鸣冤平反的正义感,何况是他自我的忏悔。但当他痛苦自剖,发现现在的“自己完全落入空虚、无聊、苟且、低下的生活罗网,看不见任何出路,甚至多半不想冲出这一罗网”,他不得不开始了自身艰难的“灵魂大扫除”。
“你已经尝试过自省和弃恶从善,可是毫无结果”魔鬼在他心里说,“那又何必再试一次呢?又不光是你一个人,大家都是这样的,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嘛。”其实,魔鬼是他周围贵族阶层的代言人,代表着一种强大的传统习惯势力,他们不以压迫弱小者为罪恶,还要压制“从来如此就对吗”一类的质疑声音。
可是聂赫留朵夫意识中的上帝终究苏醒了。开始憎恶过去与现在之我,投向爱与良知的怀抱,以至不辞辛苦地为他同情怜悯的玛丝洛娃与众多囚犯奔走呼告,哪怕是要向自己厌倦鄙夷的政府官员求情也在所不惜。
为了摆脱地主身份的束缚,他决意将庄园的大量土地交到农民手中。彼时彼刻,心里的一个声音响起,要求他负起传承照看好家族产业的责任,对不会一直待在西伯利亚并需要养家糊口的未来可能未雨绸缪……可经过内心斗争,他很快明白,不能向这些借口屈服后退。
托尔斯泰说过,“艺术的主要目的是表现一个人的心灵的全部情况……艺术是显微镜,艺术家用以观照自己的心灵的秘密,并向人们表现这些为大家共有的秘密”。他正是这样善于写出人物心理的过程流变、巨大转折与矛盾斗争,从而探索人类的灵魂深处。
有时,这些心理刻绘,不可避免地伴随作家的大段议论。在20世纪初的英美小说家、评论家例如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看来,作家在作品中不应该像上帝那样无所不知,轻易照见人物的所思所想,这违背了生活的真实。但正如韦恩·布斯(Wayne Booth)在其名著《小说修辞学》中揭示的那样,对“讲述”与“呈现”两种叙述姿态本身应该并无轩轾。通过娴熟巧妙的小说修辞,作家让读者接受道德评价与是非判断,正是一种彰显文学的社会价值、关系世道人心的重要写作方式,不应受到任何的歧视或轻忽。
实际上,《复活》与托翁的其他作品一样,承载着“不以暴力抗恶”“追求道德完善”的“托尔斯泰主义”思想主题。它们不仅在时间的洗礼之下成为万千读者心目中艺术的结晶,而且闪耀着人性的光芒,必能与日月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