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故居晋墓博物馆(03年王羲之故居扩建挖出晋墓)
王羲之故居晋墓博物馆(03年王羲之故居扩建挖出晋墓)这些东西,哪怕只有只言片语,都堪称价值连城的国之重器,任何考古发现都无法与之相比。发现墓葬的消息还未经正式披露,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考古圈内流传,许多专家学者与书画爱好者,都报以很大期望。会不会发现“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的线索,会不会有王羲之真迹作为随葬品?会不会有王羲之书写的墓志铭?这个墓葬被发现于王羲之故居公园内,顿时引起了轰动。众所周知,王羲之是东晋最杰出的书法家,晚年书法炉火纯青,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后人誉为“书圣”。王羲之故居纪念馆,就是王羲之本人和王氏家族长期生活的地方,如今成为山东省临沂市的一个著名景点,其中的洗砚池亦因书圣曾在此洗砚而得名。在这里发现同时期墓葬,说明什么?
2003年4月,为了纪念王羲之诞辰1700周年,位于山东临沂的王羲之故居纪念馆扩建工程开始全面施工。
4月底,按计划,施工队伍开始对洗砚池东北部开挖。
4月30日,施工队在如常挖掘地基时,挖掘机接触到了异物,伴随着砖块掉落的声音,大铲所到之处竟发现了一个异常的黑洞。大家围拢过来一看,黑洞旁边是厚重的青砖,再朝里面一看,看着有一些像文物,就意识到可能是一个古墓。
施工人员立即向临沂市文物部门汇报,当地文物保护办公室人员随即赶往现场查看,很快确定,这确实是一个墓葬,初步判断,很可能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古墓。
这个墓葬被发现于王羲之故居公园内,顿时引起了轰动。
众所周知,王羲之是东晋最杰出的书法家,晚年书法炉火纯青,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后人誉为“书圣”。王羲之故居纪念馆,就是王羲之本人和王氏家族长期生活的地方,如今成为山东省临沂市的一个著名景点,其中的洗砚池亦因书圣曾在此洗砚而得名。
在这里发现同时期墓葬,说明什么?
会不会发现“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的线索,会不会有王羲之真迹作为随葬品?会不会有王羲之书写的墓志铭?
这些东西,哪怕只有只言片语,都堪称价值连城的国之重器,任何考古发现都无法与之相比。发现墓葬的消息还未经正式披露,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考古圈内流传,许多专家学者与书画爱好者,都报以很大期望。
5月1日,由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与临沂市文化局组成的联合考古队进驻现场,开始对这座墓葬进行抢救性发掘,考古队员由上至下逐层清理墓葬封土。一个星期后,封土清理工作基本完成,墓葬的外部结构露出真身。
该墓东西长约8米,南北宽约4.3米,高约3.4米。墓室全部用精土烧制砖石砌成,工艺严谨,千百年依然规整如新。
让考古队员感到意外的是,这座墓葬竟然有两个墓室,东西墓室并列,墓顶均为拱起伏的券顶,地面与顶部相呼应,呈龟背状凸出,棺椁摆放在凸起处,很好地预防了后世被渗水浸泡。墓室搭建技艺复杂讲究,中间形成一条宽约0.9米的夹道。
难道是一对夫妻被分别埋葬在了两个墓室当中吗?
5月8日,清理工作刚刚开始,考古人员就有了意想不到的发现,在东墓室中发现的遗骨十分细小,判断其身长约45厘米,年龄大约为2周岁。
这样的发现让人们动摇了夫妻合葬墓的猜测,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疑惑,这个幼童是谁?他为何会被埋葬在王羲之故居的范围里?
发掘进一步进行,陆续出土的随葬品很丰富,仅在人骨附近,队员就发现了儿童佩戴的两对金环,一件金珰(古代冠貌上的一种装饰),7件银铃等等金银器。如此贵重的随葬品,非平民百姓所能负担,显而易见,孩子的身份非富即贵。
让队员们略感失望的是,其中并未发现之前推测可能存在的王羲之真迹,把整间墓室都清理完毕,考古队也没发现任何字帖一类的物品,甚至连大墓应有的墓志铭也没有。
然而很快,队员们的好奇心又被重新激发起来,仔细辨别后发现,东墓室中的骨骼并非来自同一人。其间夹杂着许多细小的骨头,由于实在太过细小,工作人员一开始以为是随葬的猫狗等动物骨骼,经鉴定后才得知,这也是一个幼童的骨骼。
这具骸骨身长仅约36厘米,年仅周岁,同样是在骸骨的腰部和手部位置,也发现有金环、金珰、金念珠、银铃等随葬品,它们的规格与之前发现的金银器别无二致。
这太稀奇了,连续出现两具孩童尸骨,而且都随葬了金银器,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寻常。这两个孩童有着怎样的身份?他们是什么关系?又为何会葬在一起?
东墓室清理基本完成,没有发现能证明墓主人身份的线索,带着满腹问号,考古队员将目光聚焦到了西墓室。
打开西墓室墓门,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一具已经腐朽的棺木,棺木非常大,长达两米三,棺底发现一具保存完整的骨架。不过这具骨架却很小,在棺材中只占了半截,头部处在棺材的中部。初步鉴定,骨骼主人生前身高约1.2米,年龄大约为6岁。。
这已经是考古队员发现的第三具儿童骨骸,西墓室中的随葬品更为丰富,出土了大量金银器、瓷器、陶器、铜器等等。
在中国古代,孩童未满8岁而亡,其埋葬的方式被称为“无服之殇“。古人很早就对小孩进行有意识的埋葬,《礼记•檀弓》记载,“以有虞氏之瓦棺葬无服之殇”。瓦棺葬即瓮棺葬,是古代用来埋葬孩童的普遍方式。
这三个孩童不仅没有使用瓮棺葬,而且随葬品极为贵重,他们都是按照成人之礼被下葬的。
以往,山东境内发现的墓室一般都是夫妻合葬墓,该墓所葬的是三名幼童,这在考古发掘中是极为罕见的。而从奢华墓葬和大批随葬品中透露出的信息,说明孩子夭折后得到了非同一般的厚爱,这远非普通家庭及一般富户所能操办的葬礼,至少也是贵族、王侯的级别。
遗憾的是,在两个墓室中都没能发现证明墓主身份的证据和线索,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
依据墓葬特点和出土文物来判断,这是座晋代古墓无疑。很快大部分器物基本鉴定完毕,考古人员从一些器皿上发现了铭文,有「大康七年李次上牢」、「大康八年王女上牢」、「李山自用」、「十年李平上牢」等字样。
经考证,铭文中的“大康”当是“太康”,“太康”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年号,无疑,这个墓葬的年代一定在晋武帝司马炎十年之后。根据其他文物的特征,考古人员判断,墓葬年代在公元289年前后的西晋晚期或东晋初期,距今约1700年左右。
下一个问题,是确定这座大墓,到底属于司马家族还是王氏家族。
自汉帝国崩溃后,天下三分,最终司马炎取代曹魏政权,定都洛阳,改国号为晋。并将27个皇族成员分封为王,各自拥兵一方。
其中司马伦被分封至山东临沂,成为司马家族在临沂的第一代琅琊王。此后这一支皇室成员,一直生活在临沂一带。
与此同时,临沂地区还有一个名门望族,它就是琅琊王氏家族。
东晋时期,在历史上历来被认为是门阀政治最鼎盛的时代,琅琊王氏就是门阀士族的代表,其族内代表人物王导、王敦兄弟,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家族近属居内外之任,布列显要者人数甚多,是举足轻重的一股政治势力,故当时百姓称之为“王与马,共天下”。
王羲之即是王敦的堂侄,琅琊王氏重要成员。
从地位和财力上来讲,琅琊司马氏与王氏都有能力营建这样的陵墓,那么到底是哪家呢?
有两种看法。
一种认为,这是琅琊司马氏家族墓地。
理由有二, 一是根据一号墓中出土的金珰。金珰,又名金铛附蝉,是汉晋以来高级官吏特用的冠前饰物。皇帝的高级近臣等冠前加金珰,附蝉为饰,又加貂尾,合称貂蝉,当时能戴用者甚少,是一种等级的徽识。
这种金珰,在全国发掘的晋墓中,一般一个墓中只出土一件,而该墓前后共出土了八件。这说明墓主超越一般贵族,很可能是王这一级别。
而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来自文献记载。
经过查阅司马氏琅琊王的家族历史,公元317年,晋元帝司马睿次子司马裒受封为琅琊王,但他在受封当年就去世了,王位由其子司马安国继承,然而这个不满一岁的司马安国,也于次年去世。
几个月后,司马睿最疼爱的小儿子司马焕身患重病,为了给他冲喜,司马睿便将司马焕封为新的琅琊王,就在受封当天,不满两岁的司马焕突然病重而亡(俄而薨,年二岁,帝悼念无已)。
根据《晋书》记载,司马睿在司马焕死后,为他娶了阴亲,还打算为司马焕营造陵园(已焕既封列国,加以成人之礼)。后来又将司马安国迁葬到司马焕旁边(始则营草宫于山陵...迁神柩于墓侧)。
东墓室中埋葬的两个孩童,与史书中记载的这两位琅琊王的情况十分吻合。而且,在该墓室中出土了随葬的铁刀和铜弩机,按常识来判断,墓主为男性的可能性比较大,据此推测,东墓室中埋葬的两个孩童,很可能就是司马焕和司马安国。
如果这个推论成立,那么西墓室中埋葬的那个孩子又是谁呢?
对于这点,让人联想到了中国古代一种奇特的婚俗:冥婚。
冥婚就是阴婚,即为死去的人找配偶(子弟死而无妻者,或求亡女骨合葬之)。冥婚风俗早在先秦就已出现,此后始终没有断绝过,它通常发生在贵族或富户的家里,贫寒之家一般不搞这种活动。
以冥婚来解释,既然司马睿为司马焕娶了阴亲,那么西墓室埋葬的这个孩童,很可能与司马焕是冥婚关系,是王子与王妃的关系。
可是,琅琊王室成员墓葬,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王羲之的故居中呢?
有一种说法认为,由于这一时期的司马家族和王氏家族在地理位置上很接近。今天重新扩建的王羲之故居纪念馆,也许远远超过了当时的规模,以至于把原本司马氏家族的墓地都囊括在内。
依此判断,许多人认为墓主是王氏家族的可能性不大,更可能出自琅琊司马氏。
但也不少有人持不同意见。
反对者认为,金珰并不能说明问题,因为在皇权不那么强大的时候,有实力的大臣,乃至皇帝宠信的内侍,都有可能僭越礼仪,擅自使用金珰。如《后汉书•宦者传序》:自明帝以后……中常侍至有十人,小黄门亦二十人,改以金璫右貂,兼领卿署之职。
“王与马共天下”,王家多用几个金珰而已,不算太大的事儿,说得过去。晋朝妇女也有用兵器随葬的习俗,也不能说墓主一定就是男性。
而若按文献内容来判断墓主身份,还缺少一项关键性的证据支撑,即这三具尸骨的性别。
东西墓室都发现了金筓、金簪、金钏、金指环等女性饰品,如果说东墓室葬的是司马安国和司马焕,怎么会出现这些东西呢?
只有证明,西墓室中两具骨骸是男性,东墓室中一具骨骸是女性,才能对得上《晋书》中的记载。
墓主人究竟是谁,又埋葬在哪个墓室,双方都给出了自己的见解,但也仅仅是推断。
一时间众说纷纭,哪知出人意料的事又发生了。
2003年6月7日,就在大家以为洗砚池晋墓发掘已经结束时,工地上传来了新的消息,施工队员在晋墓附近又挖出了青砖,这很可能又是一座墓葬。
果然不出所料,这些青砖与之前发现的青砖别无二致,下面正是一座墓葬。此墓是一座券顶的单人墓,根据建筑使用的材料,砖的大小,砌筑方式,出土文物等判断,这是一座同时期的晋代墓葬。它位于第一座墓西侧35米左右,年代稍晚,规模更高,规格更大,连棺钉都是纯金的,被称为二号墓。
很可惜这座墓葬至少两次被盗,遭叨扰之后,二号墓中的随葬品损失严重,不过让队员略感欣慰的是,他们还是清理出了一些珍贵的文物遗存,包括保存完好的两具大人尸骨。
大家推测这是一座夫妻合葬墓,然而同样,没有具体的实物证明墓主人身份。
从发掘结果来看,一二号墓之间距离仅有35米,如此近的距离,让考古人员作出一种推测,一号墓中的孩童,会不会就是二号墓中成年人的孩子呢?
二号墓的发现,让两座墓地的墓主身份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几种相关推论都有合理之处,但由于缺少确定性的证据,迟迟不能尘埃落定。遗憾的是,洗砚池晋墓发掘时,当时的 DNA 检测技术还不成熟,所以也没法通过科技手段确定三具骨骸的性别。
这么大的墓里居然埋了三个孩子,包括参与发掘工作的专家在内,许多学者非常关注孩子身份问题。因为幼儿年幼,骨骼钙化程度低发育不完全,医学专家无法从骨骼判断三名幼儿性别。为了揭开谜底,2016年,考古人员发掘项目组特意将人骨样品送到复旦大学现代人类学实验室进行专业检测,然而这个检测结果,再次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报告显示,二号墓中的两个成人为一男一女,但与考古队员的推测相反,他们与一号墓中的三个小孩,都没有直接血缘关系。
更加让人震惊的是,一号墓中的三个孩童,都是女性。
这样的检测结果表明,一号墓的墓主人与琅琊王司马焕和司马安国无关,更不是王子与王子妃的关系。
意想不到的检测结果,让本就疑云重重的墓葬情况,变得更加云山雾罩。人们对墓主人的身份,也有了新的猜测。
一种说法认为,按该墓出土器物铭文所记太康十年(公元289年)后不久,西晋即爆发了一场持续16之久的战乱:八王之乱。
此墓极可能是在八王之乱时期所建,埋葬的是死于战乱的西晋皇族之女。也有可能,她们是被王氏家族收养的皇室遗孤,以作为乱世中的筹码,王家辅佐司马睿为帝后,已不再需要三人,只有杀之已绝后患。而在明面上,王家需要掩人耳目,故以隆重的礼节给其厚葬。
第二种说法认为,既然检测结果不能确定这是琅琊司马氏的墓葬,那么也有可能,这几位墓主或许就是王羲之家族成员。如果这种假设成立,一号墓和二号墓的墓主,分别与王羲之究竟有没有血缘关系,也颇为引人遐想。
当然,在没有更直接的证据出现以前,这些也只能是推论。但我们要知道,考古的研究和判别是不断深入的,现在的结论只是一个阶段性成果,后续课题组还将展开基于高通量测序的古DNA研究,来清理遗传学间的血缘关系。
未来,如果能寻找到王氏、司马氏等家族的可靠遗骨,与洗砚池遗骸进行比对,,就能进一步确定几名幼童与其他个体间的亲缘关系,来确定墓主的真实身份。
考古的魅力,亦在于此。即使墓主身份尚未得到明确,洗砚池晋墓的发现,亦显得弥足珍贵,它为人们研究晋代社会,以及古代琅琊的贵族门阀历史,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由于其所拥有的独特价值,它被评为2003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
如今距离洗砚池晋墓发掘已经过去将近20年,但那个激动人心的发掘故事,依然在临沂发出阵阵回响。那些未解之谜,也在继续激发着人们无尽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