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唯一没娶过老婆的男人(他一生娶了三个娇妻美妾)
从古至今唯一没娶过老婆的男人(他一生娶了三个娇妻美妾)因为他的姑娘死在最美的年华,不用像他一般两鬓斑白,行将朽木;不用像他一般苟且偷生,行尸走肉的活着没有她的几十年内。他一生娶了三个娇妻美妾,却无一人像她承远五十八年,觉铭六十四岁,已过花甲之年,有一妻二妾,育有四儿两女,府中有奴仆一百二十六人。他这一生见过无数美人,有明眸如朝阳般的,有娇俏如黄莺般的,有温艳如粉蝶般的。却无一人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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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觉铭在死前好像见到了他的姑娘。
她捧书看他,冷淡却不出众的容颜,竟比那天边的晚霞还要绚烂,比那遍山的杜鹃还要鲜艳。
承远五十八年,觉铭六十四岁,已过花甲之年,有一妻二妾,育有四儿两女,府中有奴仆一百二十六人。
他这一生见过无数美人,有明眸如朝阳般的,有娇俏如黄莺般的,有温艳如粉蝶般的。
却无一人像她。
他一生娶了三个娇妻美妾,却无一人像她
因为他的姑娘死在最美的年华,不用像他一般两鬓斑白,行将朽木;不用像他一般苟且偷生,行尸走肉的活着没有她的几十年内。
上篇
1
林晓第一次见叶鸣是在北苑的别院,彼时她的乖张和顽劣已经在林府出了名。
伺候她娘的丫环只因为端来的药冷了些就被她甩了数十个巴掌;府中最好脾气的她的嫡姐,得了一件极其喜欢的衣服送给她看,被她拿剪子剪碎以后还了回去。
林晓把林府从上到下几乎全部得罪完,从仆人到主人。
各房夫人尤其看她不顺眼,先是暗地里教训,没有得到便宜后就哭哭啼啼的跑去向林丞相告状,却是被丞相呵斥着一群大人跟小孩子一般计较赶了出去,众人终于明了,林晓是被林相护着的。此后,虽是仍是看不惯,却没有再找什么麻烦。
当时林晓是想去书房写完夫子布置的功课,书房在北苑,她的住所在南边,需经过别院才能进到书房。
她和阿凌刚刚走近就听到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一群锦衣华服的少年对着地上的一个人拳打脚踢,那个人被围在中间看不清面容,蜷缩成一团紧紧护住头部,依稀透露出廉价的粗布衣衫。
她不想管,亦对那群所谓的兄弟没有一丝好感,看了一眼就径直走开。
旁边的阿凌拽住她的衣袖,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把目光投向那群打人的少爷。
她走到北苑门口又停下脚步,折回去,一句话没有说就把那群在外围的人推开,拉起那个正在挨打的人。
她这才发现挨打的是个男孩,年龄与他们相仿,虽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仍然能看出来长相很是标志。
“林晓,你干什么?”被推开的男孩不甚开心,围着他们两个挑衅地问。
林晓并不在意,她淡淡地解释:“我想吃城西的那家糕点,这会调不来人,想让他先去买点。”
男孩哼了一声:“你想吃那家店铺的糕点?我劝你最好还是换个人去买,或者换个时间去吃,这个叶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知道他……”
“我想吃什么,”林晓的声音仍是很平淡,她打断那些侮辱性质的话,又一脸漠然地问:“关你们屁事。”
2
叶鸣是林家马夫捡来的儿子。
地位低下却相貌极好。地位低下注定他只能任人欺辱,而相貌极好也只是为他们欺负他时因为嫉妒而在心里默默多加的一条罪名。
那日林晓把叶鸣带走以后,她要去书房,发现他竟一直跟着自己。
“有事?”她转身问,语气和对待那些刚刚赶走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买糕点。”他说。
林晓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很快从阿凌的荷包里拿出一些散碎银子递给他:“周记的。”
他点头,拿了钱离开。
那天下午的功课较多,林晓回去后已经是深夜。
院门口站着一个人,捧着一盒糕点。
已经是初秋,夜凉如水,灯光朦胧。
她远远就看见他了,脚步顿了一下,又迅速跨进院内,没有看他一眼。
“进来。”她回头对他说。
他犹疑着进去了。
堂屋里的蜡烛亮一些,她又唤他。
打开那盒包装的点心,保存的甚是完好,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道:“今日的口感不是太好,我不喜欢,赏给你了。”
他涨红了脸,吞吞吐吐道:“我,我吃过饭了……”
她沉了脸,命令道:“吃掉。”
她转身进了厢房,漫不经心对阿凌道:“看着他吃完再走。”
只比她小一岁的十一二岁的少年竟然还没有她高,身形消瘦的可见骨形。
再后来,叶鸣就真的常为林晓买糕点,买东西。
或嫌弃,或强迫,最后却都是送给他了。
大半个月以后,有一天叶鸣回来的时候衣服沾满的灰尘,脸上亦是青一块紫一块,她放下书,走到他面前:“怎么了?”
硬梆梆的,一点也不温和。
他就那样站着看她,不回答。
“我的酥糖呢?”她又问。
他的眼里终于闪过一丝愧疚:“碎了。”
“在哪?”她问。
他愣住,就又听见她的声音:“我问,打你的那群人在哪?”
他还是不说,低了头,默默的站着。
她不想等他说话了,拉着他往外走,正巧碰见三夫人拉着个少年过来,身后依旧跟着一群看好戏的,三夫人娇艳的脸上满是愤恨:“林晓,你养的狗总是乱咬人,你弟弟只是不小心弄碎了那个低贱马夫儿子的点心,就被打成了这样!”
白白胖胖的脸上只是嘴角青了一点,少年看了叶鸣一眼,然后仰天干嚎着疼,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他以前是不还手的,若不是因为他们去踩她的糖。
林晓没理三夫人,她转头去问叶鸣:“是他们打的你吗?”
她发现他的身体从刚才三夫人过来时就绷得极紧,这会又紧抿着唇不敢说话,她知晓他是怕给她惹麻烦。
然后她又问了一遍:“是不是他们?”
他看着她冷淡的脸,垂眼点了点头。
叶鸣这辈子都记得那天,林晓穿了湖蓝色的长衫,指尖有书本的墨香,她攥着他的手来到那群豺狼虎豹中间,用石头砸破了那些欺负了他人的脑袋,然后在咒骂声,撕扯声,喊大夫的一大群的乱糟糟的声音里,他第一次见她笑,嘴角的弧度很可爱,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的声音也没有平常那么冷,她对他说,看见了吗?下次他们再欺负你,就这样打他们的头。
他听不见,他看不见,他的世界定格,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和太阳一样,是会发光的。
3
林晓因为这件事关了三天的禁闭,锁在柴房里,不能出去,不能吃饭。
林相过来看她,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说:“林晓,不要消耗我对你的耐性。”
她忽地笑了:“我倒宁愿你从来没有那么多耐性对我。”
“你最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让我很不开心,我不想你这样下去,要不然我会忍不住换种方式对你。”他有一张年轻的脸,四十左右的年纪正是男人魅力最大的时候,可是他的声音很冷,比林晓的还要冷上数百倍。
“你母亲的药快用完了。”他说:“你也不要惹我生气了,我惯你宠你,是有底线的。”
林晓冷笑着:“林薛,你不该用我母亲来威胁我了,我最近一直在想,也许她知道你真正的目的那一刻,就想着去死了。”
瓷盘破碎的声音,止住了叶鸣想进去的步伐。
他发现柴房门口没有守卫,疑惑间,他听见脚步声,本能去躲到一旁,一会见到林相从柴房里走出来。
他等他走了以后进去,发现她坐在一堆柴草上发愣,面前摆了很多丰盛的饭菜。
他把黄色油纸里的东西攥成一团随双手背到身后。
她回过神,向他伸手:“把你拿的吃的给我。”
他慢慢把手中的包子递给她:“这里的东西比这个好吃。”
“我知道。”她回答,“我喜欢吃不带任何目的性的食物,不是为了某种东西,只是害怕我饿着。”
他不懂。她也知道他不懂。
然而下一句,她没头没脑地突然说:“叶鸣,当我的伴读吧,你是得学点东西的。”
他的欣喜来得如此迅猛,可是他仍不动声色,点头说:“好。”
4
林晓又要进宫了。
每次进宫都要小住几天。
因为云太后对她很是喜欢。
这是皇恩浩荡,林丞相对林府所有人都这样说。
现在的皇上只是傀儡,太后垂帘听政实则掌权,而丞相,是群臣之首,亦是群臣之主。
她被马车接走,马车很大,缀有少量明黄色,代表宫中至高无上的权力。
林晓似乎对进宫已经习以为常,她表情淡淡,看不出欢喜,也看不出不欢喜。
等她再回来已经是七天以后。
他直觉发现她瘦了一圈,虽然被宽大的衣服包裹住没人看的出来。
她化了妆,脸上涂了胭脂,气色很好,香气很浓。
她下车他去扶她,林相同时从另一辆马车下来,然后看了他一眼,像盯上某种东西的肉食动物,不凶猛,却阴冷。
她的手很凉,他握紧,想暖,被她挣开。
她走路有点晃,还是扶住了他,说:“我想看我娘。”
明明是疲惫不堪的样子。
林晓的娘来历不明,府中的女人喜欢磕着瓜子来谈论这个八卦。
听说林相当时还不是林相,云太后还是云贵妃的时候。正受宠的云贵妃患上了一种怪病,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当时的林薛消失了三个月,然后带回来一个女子,治好了贵妃的病,皇上大喜,赐了林薛很多东西。
而那个女子贪图京中的荣华,为了留在这里不择手段勾引了当时的林相,她怀孕以后就被林相纳为小妾,留在了林府。
而现在,大约是报应,在生下一个女儿以后,就身体一直不好,近几年竟然一直晕倒,一晕就是大半个月,清醒的时间很少,全凭林相向宫中求的百年一见的人参吊命。
她走过去,趴在那个依旧昏迷人的床前,赶走了所有人,包括他。
他关门的那一瞬间看见了,她跪在她母亲的床前,闭着眼睛用头蹭着她母亲瘦骨嶙峋的手,他突然记起,她和他一样,也只是十二三岁的年纪,也已经不得不伪装起真实瘦弱的自己。
也和他一样可怜。
每次进宫回来以后林晓都特别嗜睡。
她一睡就是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他送来了一碗粥。
“谢谢。”她起身,左手宽大的衣袖滑下,露出一段皓腕,上好的深绿翡翠点缀在手腕处,竟是紧贴着皮肤不随动作起落。
看着极好的玉镯,更像是贵重的刑具。
他递给她勺子以后就规规矩矩的站着,看她一口一口吃下,煎熬的心缓了几分。
等她吃完,他送碗去厨房,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对他跪下:“少主,主子让您注意安全,宫中一切安好。”
他点头,对黑衣人说:“我知道了,你们不用跟着我了,我这边也没什么危险。”
然后他选了一些果脯,挑了梅子又换成核桃,拿了过去,让阿凌送到她房里。
她吃不得酸,他却很喜欢看她吃酸的表情,感觉这样才显得可爱,可是她每次吃了酸以后牙齿还要几个时辰才能缓过来,他又舍不得了。
下篇
5
林晓的娘死在他当她伴读的第二年。
她刚刚进宫五天,听到这个消息就连忙赶了回来。
她下马车的时候绊了一脚,差点摔下来。
她往那边赶的时候很急,脚步不停地快速穿过大半个丞相府,走近灵堂的时候她又慢了。
叶鸣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她的神色。
绝望中带着解脱和欢喜,像她又哭又笑魔怔一般的表情。
她没有下跪,趴在还未下葬的棺材旁对着她母亲说:“死了好,死了就不用那么难受了。”
下一刻她痛哭出声,像被遗弃找不到父母的孩子终于认清自己终生将孤身一人的可怕真相。
从哭的那一刻直到昏倒她从来没有停止过抽噎,她的眼泪像决堤汹涌而至的洪水,把他整颗心脏淹没。
林相还呆在宫中没有回来,他把她抱回去,灵堂本来人就少,没有人质疑或是来阻止他来讲一些男女大防,拿他们的年龄说事,比如她已经及笄一年,他也已经十五岁。
他很轻松地把她抱起,放到她的床上。
她这次没有涂胭脂,脸色苍白的可怕,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刚刚的情绪太过激动,眼皮还红肿着。
很丑。
他看着她,一直看着,然后他做了一件他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情,他俯下身,想吻她的唇,却在即将触到她的那一瞬向前移去。
缓慢的,虔诚的,印上了她的眼睛。
黑衣人来找他议事的时候他正坐在她床前,黑衣人刚想跪下,他就急急地转身:“出去说,不要吵到她睡觉。”
这个时候明明再大的声音也是醒不过来的啊。
等他再进来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有血腥味。
她刚回来的时候他注意的是她的情绪,抱她回来时是惶恐担心的,呆在一起久了,嗅觉也就迟钝了许多。
然而,刚刚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几乎是瞬间就闻到了血的味道。
她身上的。
他皱着眉走过去,想把她扶起来寻找一下伤口去包扎,却在触到她的手腕处看见她的眉头微蹙,痛苦至极的表情。
他小心翼翼放轻了动作,捋开了她的衣袖。
入目的手腕处新旧不一的疤痕,最深的那处甚至还泛着血红,能看见里面白红交杂的血肉。
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全身都在抖,强忍着,掀开右手。
一模一样。
那么多,那么深。
明显看的出有重复割一个伤口的,深的地方几乎已经要靠近大血管了。
怪不得。
怪不得每次从宫中回来以后她都要化很浓的妆,这样才让别人看不出她的脸和唇有多么白啊。
怪不得每次从宫中回来以后她都要擦很浓的香气,这样连他也不知道她身上会有血腥味啊。
怪不得每次从宫中回来以后她都要睡很久的觉,这样才能恢复一点点自己的元气啊。
他为自己感到悲哀,无数人夸他聪明过人,他在这一刻才真正了解自己的可怜。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看出来。
你不是聪明吗?你不是喜欢她吗?
为什么现在才看出来?
她为什么可以有那么多别人没有的权力和脾气?
她为什么可以在林府中如此飞扬跋扈?
她为什么可以一再挑战林相的底线?
为什么啊?
因为他们达成的某种交易,是用她的血换的啊。
6
遇见她那一刻起,他就只想让计划慢慢地执行,现在他却只觉得为什么不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种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太难熬了。
他们出现了第一次争吵。
理由连叶鸣都感觉可笑。
林晓早已及笄,却无人提亲。他知晓这和林相太后有关,林晓身上还有他们要的东西。
然后他听见了另一种传闻,太后欲把林晓许给皇上。
他不知道自己慌张什么,就情绪冲动的跑去质问她,是否对当今圣上有异样的感情。
她抬眸望向他,眼中平静如水,不回答,不否认。
他突然恨她无所谓的表情,虽然他自己也知道他更恨的是自己,那种无力感必须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他快要把自己逼疯。
他被她看的无所遁形,他跑出去,用尽全力,在没有她的地方喘息着。
他第二天去道歉,她正在收拾东西,然后递给他一个包裹。
他愣住,话梗在喉间,转而去问:“你是什么意思?”
“林府不能再呆了,你先出去住一阵。”她把银两放在荷包里塞进最底层。
他的聪明在她这里从来没有用得到,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你不走吗?”
“最近会有大变故。”她垂了眼,“林府已经不安全了。”
他似乎理解了她的意思,立刻抓住了她的手,想起什么又去攥她的胳膊:“那你和我一起走。”
她终于认真看了他一眼,慢慢扯开他的手:“我不能走。”
“为什么我能走,你不能走?”他急起来,包袱甩到一边。
“觉铭,你不要闹。”
他愣在原地。
她用两个字让他安静下来。
觉铭是谁,当今皇上同父同母的兄弟,享有神童之称的少年皇嗣,也是最体弱多病的皇子。一位远游地方丈救过这个孩子的命,然而他也说慧极必伤,建议先皇把他养在深山寺中,当时的皇后虽然不舍,但为了孩子,还是忍痛割爱把他送走了。
所以他逃过了云贵妃和林相在宫中发生的政变的劫难,他得以存活留在她身边。
叶鸣感到一种难言的感慨,他既愧疚于他的隐瞒,又惊讶于她的直白。
她知道的似乎比他认为她应该知道的还要多。
她继续开口:“恩之说,袁林会在北城门的小巷处接应你。”
袁林是那个一直跟随他暗中保护他的护卫。
他的千思万绪断在她熟捻喊他皇兄的字上。
他想问,你什么时候和我的皇兄那么熟悉?
他想问,你怎么可以和我的皇兄那么熟悉?
他没有问,他不知道当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他把一切嫉妒压下,他只是认认真真的看她,像她平时看他一样。
他说:“林晓,我爱你。”
是爱,不是喜欢,不是好感。
是爱。
他捕捉到她一直平淡的脸上有了裂缝,这让他有些许安慰感。
然下一刻,她狠狠甩开他,裂缝变成了冰痕,她质问他:“你为什么爱我?”
他还没有组织好语言,他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的同时听见她说:“叶鸣,第一次救你,是因为阿凌求我救你。让你陪在我身边,是因为恩之说,让我帮忙照顾好你。你的爱,应该给阿凌,给恩之,而不是我。”
叶鸣感到愤怒,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愤怒从何而来。
下一刻,他听见她冷冷的讥诮:“叶鸣,你算什么东西啊,就算以后推翻了云后,你也不过是个王爷。你知道恩之许我什么吗?恩之能给我的,你永远也给不了。”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继续呆在这个女人身边一刻,他转身离去,没有拿她给他准备的包袱,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一次也没有。
7
林薛在她小时候应该是抱过她的。
林晓隐隐约约记得。
她最近越来越虚弱,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一些断断续续的碎片。
她阿娘谈起她与林薛相知相遇的故事,谈起她与林薛回到皇城的故事,谈起在林晓出生前他们也算是恩爱的。
她阿娘还喜欢谈起她们的族人,不受外界打扰的聚居在深山里的那群人。
传说那群人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他们能救任何濒死之人,他们的血能够活死人,肉白骨。
她好像当时还懵懵懂懂地问过她阿娘,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她阿娘摸着她的头笑着说,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呢,外人传的夸张了而已。
她为什么当时没有认认真真的去听她阿娘说的那句话呢?
只是夸张了而已,不代表没有用啊。
在她阿娘病情严重之前,她不知道那些肮脏的交易。
她甚至感觉林薛还是爱她阿娘的,因为她阿娘陷入昏睡之后他眼中的悲痛那么明显,即使他并不喜欢踏足她们的居所。
后来她才知道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被林薛送进宫中第一次给那个女人放血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她的父亲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是那么爱笑的一个人,是那么细心的一个人。
他眼中的宠溺那么明显,她在府中从来没有见到过。
他把他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女人,任何人都分不到一点。
无数次她从梦里哭着醒来,她梦见冰冷的匕首不只是取血,它划断了她的血管,它把她身体的每一片皮肉切碎,她眼睁睁看着,意识还是清醒的,痛觉却存在。
他给她取名为晓,太阳和清晨。
却亲手把她推进黑暗里。
第一束光是那个挨打的少年抬头看她的那一眼。
他很瘦,眼睛却漂亮的不可思议。
后来恩之告诉她,他把他弟弟放在林府中。
她愕然,他却笑着解释,很少有人见过觉铭,林相和云后以为屠了那座寺庙就永绝后患了,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
这个少年有谋略,懂进退,亦懂得装傻和隐忍。
和他的蠢弟弟一点也不像。
他看她时他眼中的光那么明显,她需要多大的努力才能压制下他满腔的欢喜与爱意。
恩之说,他从云后和林相夺权时就开始筹划,军队和朝臣已经慢慢掌握,但是还需要一个契机。
林晓在叶鸣走后又一次进宫。
她慢慢向云后的寝宫走着,腹中又开始剧痛,冷汗流下来,她擦掉。
她想起叶鸣吃糕点时总是喜欢先看她一眼,他的眼睛很好看。
她坐在椅子上,还是那个御医来取她的血做药引。
现在是皮肉痛,像千万根针刺,像巨热的火烧,她得忍着,不能被发现异样。
她想起叶鸣曾在他以为她睡着的时候轻触她的发,然后指尖一点一点碰到她的脸。
林相看了她一眼,让她退下,她走出去。
这个时候是骨头疼,侵蚀着,融化着支撑她的身体支柱。
她想起叶鸣决然走的那一瞬,他为什么不问问呢?问问她恩之能给她什么呢?
这样她就能回答:恩之说,他能让爱我的人健康安乐,他能让我爱的人幸福快乐。
8
大承史书上这样写:承远六年,云后死,林相欲弑君。镇远大将军归来,剿灭云后林相军,抱帝哭,欲请罪,痛呼己不忠。帝亦大恸,免军责,论行赏。
叶鸣第一次来到刑部的牢房。
他穿着丝袍,袖上有银丝,靴边是金线。
他的皇兄真正掌权以后他就被立刻封为亲王,尊贵无比的身份,今天是来见一个死刑犯。
林薛盘腿坐在一堆稻草上,他的囚服已经破破烂烂,血污遍布,最明显看出差别的却是他的眼睛,以前的冷漠已经化为死气沉沉。
叶鸣开了锁,他进去。
林薛睁开眼看了他一下又闭上。
“我想求你。”叶鸣说,他的声音很嘶哑,用尽很大的勇气,“告诉我,林晓在哪。”
他听见林薛冷笑了一下,仍是闭着眼,不说话。
他缓慢的,认真的,跪下。
盛大的华服开在冰冷的牢房地面。
那一刻他把自己的自尊踩在脚下,他卑微如蝼蚁。
他又重复:“求你,告诉我,林晓在哪。”
林薛终于睁开了眼,问他:“你真的不知道林晓在哪?”
他的眼里是得意的欢喜与淋漓尽致的恨意交杂。
叶鸣点头。
林薛的欢喜加剧,他说:“云芸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痛苦,更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他神秘兮兮的凑近叶鸣耳边:“你大约不知道云芸是怎么死的,她中了毒,她为什么会中毒呢?因为药引子里有毒,药引子是什么呢?是林晓的血。”
然后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踉踉跄跄站起来,指着叶鸣:“我当初还在想,用你去挟制林晓乖乖听话。没想到你是他的弟弟啊,怪不得她会愿意为了你们去服毒,到血液里以后再去让我们取血。
可怜啊,可怜,你竟然还不知道她已经死了。是你的皇帝哥哥瞒着的吧……哈哈,真好,很快就会有人和我一起痛苦了……真好。”
叶鸣站起来,看林薛指着他一直笑一直笑。
他恍惚地走出去,牢门都没有锁。
他现在很累,感觉每走一步都像在落空。
他走出了刑部,天已经黑了。
他在想,为什么命运不能从来一次呢?
怎样才能从来一次呢?
他愿意用他所有的东西去换从来一次的机会,生命也可以。
如果可以的话,就让时间定格在她最后赶他走的那个时候吧。
她说:“叶鸣,你算什么东西啊,就算以后推翻了云后,你也不过是个王爷。你知道恩之许我什么吗?恩之能给我的,你永远也给不了。”
他会负气地离开,然后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回头。
他会看见那个倔强的脸上满布泪水,然后他会冲回去,狠狠地抱住她,狠狠地。
像要把她融进血肉里。
像要把她按到骨头里。
可是到最后,他只是走到一个没人的墙角蹲下,终于痛哭出声。(原标题:《春眠不觉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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