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女孩长得很丑（那个女孩子她长得好丑啊）
有个女孩长得很丑（那个女孩子她长得好丑啊）那个夏天，我刚进入青春期，萌发了一点爱美意识。穿着凉鞋的我，并没有意识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那是初一某堂体育课。不是袜子裹得严严实实，就是双脚遮遮掩掩。这是我隐秘到不能被触摸的痛楚：我两只脚的脚趾，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形。脚趾弯曲，指甲外翻，常常扎到肉里去。
作者： 摇铃铛
01
我一直没说出来的一个秘密，
是28岁之前，我很少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脚。
不是袜子裹得严严实实，就是双脚遮遮掩掩。
这是我隐秘到不能被触摸的痛楚：
我两只脚的脚趾，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形。脚趾弯曲，指甲外翻，常常扎到肉里去。
那是初一某堂体育课。
那个夏天，我刚进入青春期，萌发了一点爱美意识。穿着凉鞋的我，并没有意识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站列队的时候，我旁边有个女同学突然低头看了一眼。接着大呼小叫，像发现了新大陆：
你们看姚XX的脚好大啊！脚趾也很长，好奇怪，好畸形！
当时我脑子里“轰”的一声，感觉脸颊瞬间着了火。
我慌乱的马上对比她和我的脚。
的确，她的脚又小又秀气。我的脚却又长又宽，像个男人的。
大概记得旁边几个女同学好奇的伸出头，开始七嘴八舌。记不清说的什么，只记得她们惊讶又夸张的表情。因为当时我已经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
等到他们终于结束了讨论，开始上课，我把脚趾不被察觉的往鞋子里面缩了缩。
那个周末，我问我妈要了30块钱，去买了一双人本帆布鞋。
37码，比自己的脚要足足小一码。
之后几年，我一直努力穿着比自己脚小一码的鞋子。
那是什么感受？
从早自习开始，脚趾就必须时刻蜷缩着。走多了路，脚指甲会插进肉里，钻心的疼，就像行走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鱼（没有辱鱼的意思）。
实在忍不住痛的时候，我走路姿势会一瘸一拐。当有人问我怎么了？我只能说着没事，尽力恢复姿态自然。
也就一年时间。我的脚趾从红肿发紫，肉坏了又好，好了又坏。
但我很满意，因为只要不脱鞋脱袜子，我的脚就是好看的。
女孩子的脚，怎么能大呢？
02
初中开始，班上很多女生都开始发育。
胸前鼓起一个小包，无意中碰到就会龇牙咧嘴的疼。
但我发育很晚。直到高中才有点起伏，所以经常被班上某些恶劣的男同学嘲笑。（曹X如果你能看到这里，我说的就是你。）
妈妈心比较大，一直没有给我买内衣，17岁我还穿着小背心。出于敏感的自尊心，我自己偷偷买了一件很廉价的，天天穿。
无意中被一个相熟的女生同学发现了。
她很有人气，也很漂亮，我一直很喜欢她。
生日那天课间，她突然神秘兮兮说要送我一件礼物，为我挑了很久。
我惊喜又好奇的跟着她走过去，看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盒子，递给我让我拆。
班上男男女女都围了上来。
我高兴的拆开。里面赫然放着一个最少有1厘米厚的绿色海绵垫文胸。
“surprise！”
她开始狂笑，拿起内衣，高高举起，再挂在我脖子上。
“这个颜色我挑了很久哎。是不是很适合你？”
我不记得当天是怎么继续上课的。
只知道自己为了缓解尴尬一直在笑，跟着旁边哄堂大笑的同学一起笑。
很好笑吧，我也觉得。
然后回到座位上，埋着头，尽量不被察觉的流眼泪，一天没再说过一句话，直到放学。
后来很多年里，别人一说我平我就会炸。一直穿着很厚的海绵垫，即使是在夏天。
每一年，每一年，即使热到蝉声如雷，汗顺着胸口一直流到肚脐眼。每一年，每一年，胸口经常会长痱子，好了又长，长了又好，直到秋天。
再大一点，我便常常拿自己平来自黑，说自己吐鲁番盆地，上面能停机。
因为坚信先捅自己一刀，鲜血淋漓就没人会再来捅我。
我看起来更加没脸没皮。
我看起来更加百毒不侵。
03
当然也有温暖的记忆。
之所以想起要写这些埋了很久的青春期故事，是因为前不久，我被同学拉进了一个老同学群。
里面很多熟悉的名字，包括L。
我对他来说，顶多只算个面目模糊的路人同学。
但他对我而言，应该算是我青春期为数不多的一束光了。
高二的我，因为自卑常常低着头，驼着背。我觉得自己很丑，难以言喻的丑。又黑，又瘦，每天疯闹，也不可爱。
那时候已经有女生会收到情书，被男生夸和表白。被人喜欢是一件不能被父母知道，但在同龄人面前很扬眉吐气的事。
只有我，什么也没有。学习考试的苦闷，青春期的自卑，母亲的管教严格，无时无刻缠绕着我。
突然有一天课间，我正跟L打闹。笑得前仰后合。他突然停下来，盯着我看了两秒。
接着很认真的说了一句：其实你笑起来真的挺可爱。
我现在还很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景象。
早晨的阳光从旁边玻璃透进来。他很高，高到能让我藏在他的阴影里。我笑得更大声了，好像听见一个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我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雀跃藏起来，尽量不让它泄露得太明显，被L抓住把柄。
后来的很多年里，我变成了一个非常爱笑的人。
我努力的笑，笑到脸上肌肉都打颤，笑到眼角布满鱼尾纹，笑出满嘴的牙花子，情绪饱满得像个神经病。
我总是记得他说的那句话啊，31岁还很清晰。
只是随口的一句安慰吧，也让我凭空明媚起来。
“其实你笑起来，真的挺可爱的。”
04
今年我31岁了。
已经有勇气大大方方的，把这些在心里藏了几十年的事情当众说出来。
我不觉得多丢人。
因为丢人的不是我，而是那些曾经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人。
女孩子总是容易被外貌羞辱的特别是年纪小的女孩子。
这大概就是最早的pua吧。
如今想起来，什么多长了一颗痘，脚没有别人小，胸比人家都平……那些都是少年维特的烦恼吧。
但在那个年纪，无疑是沉重到让我睡不着觉的压力了。
就像两岁时的世界末日，是玩具被人抢；十岁时的世界末日，是考试没及格。
十五岁的世界末日，大概也就是脸上长了一颗痘，头发为什么这么塌。同学都嘲笑我平胸，暗恋的人不喜欢我，因为我长得不好看。
成年人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要因为别人也许无心的一句话，就让自己活在永无止境的地狱里？
可能因为他们的心已经太老了。
老到忘了心理承受能力是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强，老到忘了一颗年轻的心会有多脆弱。
现在有人说我平。我都会像个老流氓一样骂回去，你不看自己有多小？
但十五岁时，我只会涨红了脸，转过头去慌不择路的逃跑。
去买廉价的厚海绵内衣，好像他伤害了我，倒是我自己的错。
所以想起来还是会难过的。
05
是的。
如今，我都当妈了。
我早不在乎自己的长脚趾，甚至为了舒服，刻意买大半码的鞋。生完孩子后，突然觉得小平胸也挺好的，穿衣服还显瘦，现在买内衣都只有一层布。
坚持防晒也不再为了美白，而是抗老。鼻子上有黑头又怎么样？我连遮瑕都懒得用。谁会隔你那么近，又不是人人都要跟你接吻。
但我依然会在梦里，
回到青春期走路一瘸一拐还生怕别人看出来的恐惧。
回到留着齐刘海走路都低着头害怕风吹露出我的大脑门的恐惧。
回到只有穿着很厚的海绵内衣才有勇气出门，觉得别人看我一眼都是在指指点点的恐惧。
真的很想穿越回去摸摸自己的头，告诉这个脆弱的小女孩：
脚长还是短，胸大还是平。脸上有几颗痘痘，肤色白还是黑，根本不影响你的好看。
将来总会有人欣赏你这独一无二的好看。
就像狗腿子彦祖，无论我什么时候问他我美不美，他永远都能做一个最真诚的瞎子，夸得我找不着北。
也想告诉那些无论是怀有恶意，还是仅仅觉得是个玩笑的小孩子们。
人年少的时候，价值观是不稳定的，很容易被别人的话左右。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一句随口的玩笑，会给被人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也不知道偶尔一句夸奖，会给她建立多大的自信。
做能让人变得更美好的一束光吧，而不是摧毁自信的一把刀。
我真心这么希望着。
作者简介： 摇铃铛，长沙射手女，资深情感作家。微博：摇铃铛eno。公众号：摇铃铛。著有畅销书《姑娘，你活的太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