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的美学思想(庄子的荒诞意识与艺术人生)
庄子的美学思想(庄子的荒诞意识与艺术人生)庄子的荒诞意识幸好庄子虽然经常有梦,但是还能醒过来。他学会用“荒诞意识”把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紧张性弱化了。庄子不时说,在人间世已经找不到可以对话的朋友,希冀能够去到“无何有之乡”“荒漠之野”“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以便让伤痛的心灵得到抚慰。要知道,一个对人间世有过高的期望,在混沌的世间感到深深的孤独的人,很容易因为接受不了现实,回不到现实中来,而产生种种错觉,乃至走向精神错乱。庄子经常说梦。有一回他梦见自己化为蝴蝶,在花草丛中自由自在地飞翔,快乐极了。过一会儿醒来,蒙了:到底是刚才庄周梦见自己变蝴蝶?还是蝴蝶现在梦见自己变庄周?可怜古今中外多少哲学家、艺术家,长久生活在自己依理想编织起来的世界上,回不到现实、接受不了现实,成为精神病患者。
庄子宁可承担神才能承担的使命,执着地去追寻世界的本真。这其实也是极其理想主义的。可是面对的现实却又是极其虚幻、极其飘忽的。二者的落差实在太大了。
明代假象 庄子像
庄子的绝望感
庄子心碎了!
庄子不时说,在人间世已经找不到可以对话的朋友,希冀能够去到“无何有之乡”“荒漠之野”“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以便让伤痛的心灵得到抚慰。
要知道,一个对人间世有过高的期望,在混沌的世间感到深深的孤独的人,很容易因为接受不了现实,回不到现实中来,而产生种种错觉,乃至走向精神错乱。庄子经常说梦。有一回他梦见自己化为蝴蝶,在花草丛中自由自在地飞翔,快乐极了。过一会儿醒来,蒙了:到底是刚才庄周梦见自己变蝴蝶?还是蝴蝶现在梦见自己变庄周?
可怜古今中外多少哲学家、艺术家,长久生活在自己依理想编织起来的世界上,回不到现实、接受不了现实,成为精神病患者。
幸好庄子虽然经常有梦,但是还能醒过来。他学会用“荒诞意识”把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紧张性弱化了。
庄子的荒诞意识
所谓“荒诞意识”,就是把并不具有真实意义甚至显得有点荒诞的论说、事情,认真地予以对待、加以践行的一种思想意识。
按,在日常生活中,引入一点“荒诞意识”,在调适人与人、人与现实的相互关系,舒缓人的紧张情绪方面,亦自有意义。如见到心爱的女子,送一束玫瑰花表达爱恋,就可以讨得女子的欢心,尽管玫瑰花只不过出自一丛灌木;又如由商家编造,经传播媒介渲染某年流行什么颜色,于是人们亦都去赶紧依此购买这种颜色的穿戴,以便讨个吉利,尽管这种颜色只源于视网膜与特定光波的对应性;再如,近年大受欢迎的 11 月 11 日,单身青年通过疯狂的购物获得了情绪的释放,尽管这一日子与其他日子一样都是地球环绕太阳运行带出来的,并无特别意义。可见,我们的日常生活不乏荒诞感。
但在庄子这里,“荒诞意识”不只是一个在日常生活中如何调适、如何放松的问题,而是一个极其严肃的知识建构和借这种知识建构确立国家政治体制与政治运作秩序的大问题。如上所说,首先,在客体方面,我们面对的世界是充满矛盾、充满变数的,我们把在矛盾对待的哪一个方面,充满变数的哪一种情况,认作为它的本真呢?我们实在无法确定。其次,在主体方面,不同个人对于同一事物,同一个人在不同情景下对同一事物都会有不同认识,而且即便同一认识还会有不同的词语表述,我们以哪一个人、在哪一种情景下、用哪一类词语表述,视之为把握到了本真呢?我们实在也无法确定。显见知识系统及由之建构的政治运作施设实为“不真”。
但是,我们每个个人被扔落到这个人世间,被圈定在由不真的却是既成的知识系统和依这种系统建构起来的政治秩序中,我们无法逃避,无法选择。如庄子所说的,这就是“命”。我们只能活动在这一个舞台上,依照既成的知识指引去行事、去表演,而且要认真严肃地去承担给定的角色。是为“不真当真”。
看庄子编纂的又一个故事:一个叫“支离疏”(驼背、耸肩、五官朝天)的身体不健全的人,走街串巷为人修补家具,收入足以养活十人。而一个身体健壮的人,却因为要承担种种劳役兵役,上交种种苛捐杂税,无法养家糊口。所有大的征讨,强壮者都逃避不得,而身体不健全的人却可免去;上面施设种种恩惠,健壮者无权领受,身体不健全的人却备受关照。这是多么“荒诞”,这又是什么制度?
然而,任何社会、任何体制,公共职责都只能由健全人辛劳承担,让身体不健全的人享受照顾,有谁可以改变呢?这固然是很荒诞的,但却又是不能不这样做的,而且没有人以为这样做是不对的。
人生在世,必须以“不真当真”。
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依持着“不真”的观念,庄子很好地消解了对世间各种是与非、好与坏的偏执,让自己的心灵境界得以从偏执中超脱出来,往上提升。庄子在《逍遥游》一文中曾作“小大之辨”,指出那些只满足在灌木丛中跳来跳去、拾取地上几颗食物就自以为得意的小鸟,岂可以与志向高远、冲天一飞九万里的鲲鹏相比。庄子于此以鲲鹏高飞比况“逍遥游”的境界。小鸟之所以为“小”,就因为受制于地上(世间)备受对待关系锁定的生存处境。“逍遥游”者“无己”“无功”“无名”——没有自己的功名利禄追求,不处矛盾对待中,自亦可以不受任何拘限,在“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作自由行。
庄子依持“不真”的观念,把心灵往上提升而成就的境界,就是“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境界。
但是,另一方面,如果仅持“不真”的观念,把世间一切视为虚幻予以斥逐,必然无法面对现实世间,人由之又会陷入孤独,走向绝望。所以还需以“不真当真”来化解“真”(理想)与“假”(现实)的紧张性。《庄子·天下》篇描写庄子的学问与人格形象称:
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不以觭见之也。以天下为沈浊,不可与庄语;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
《天下》篇这段文字表达了三层意思:
其一,庄子认为人世间太污浊了,已经没有办法用严肃庄重的说话与人交谈,只好出离世间,“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这体现了庄子理想的价值追求。
其二,在人世间已经无法用严肃庄重的话语与人交谈而又非要有所交谈,那么,就只好说一些玄远(谬悠)的、荒唐的、不着边际的话,显示出一副放任不羁的样子。又或以空洞的言辞、假借名人(如孔子)的教诲以至于编织种种寓言等方式,诉说自己要表述的旨意。由此就形成了庄子的写作风格。这种风格在庄子那里,固出于世间中人“不可与庄语”;从认识论的角度看,却因为任何定义性或判断性的语句都具有限定性,寓言性或故事性的叙说却可以容纳多种不同的解释,不同的解释便可以展现人生的不同面向。
其三,因为人世间已经无法用严肃庄重的话语与人交谈,意谓人世间各种是非好坏的分判其实也都没有意义,所以就可以“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这里要注意,首先要把自己的精神价值从污浊的人世间抽离出来,上达于“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境界,然后回落下来,才可以真正做到对世间万物不作是非好坏的分判,而取客观平等的态度,与世俗间一切和谐相处,给予最广泛的包容。
《天下》篇不一定是庄子所作,但《天下》篇的这段话,对庄子的精神无疑作了最精确的概括。
走向艺术人生
有学者说,庄子宣扬“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不是导人“混世”吗?这显然是误解。混世主义不是“不谴是非”,而是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是非。这种做法的背后,隐含有某种功利的计算。而庄子的“不谴是非”,却正是因为世间是非的分判就出自功利的计算,并无客观真实的意义与超越的价值追求而取的态度。如果你对世间功利的追求并无兴趣,会愿意被卷入那种种的是非分判中去备受折磨吗?显见,庄子哲学绝不是“混世主义”。前辈哲学史家徐复观以为庄子开启的是“艺术人生”。因为艺术即具游戏性,以“不真当真”。“能游的人,实即艺术精神呈现了出来的人,亦即是艺术化了的人。”无疑,庄子为中国思想史上最具思想穿透力和艺术灵性的思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