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岁痴情男子暗恋隔壁女孩十年(表白男神无情被拒)
30 岁痴情男子暗恋隔壁女孩十年(表白男神无情被拒)“不了,你们玩吧,我去喝酒了。“提前下班的傅诗听刚把车稳稳地停下,听着电话那头震耳欲聋的烟火声和喧闹声,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道歉声明发出来的当天,她身边还在拍新视频的帅哥美女们已经坐不住了,闹腾着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庆祝。然而等夜色降临,主角傅诗听却不见踪影。“姐,你在哪儿呢,晚上团建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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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因为自家团队近两个多月里一直被诬陷抄袭舆论风波,傅诗听带着熟识的律师同另一家短视频团队争论不休。
折腾了一个多月,她这个苦命的编导前后奔波累死累活终于摆平这档子烂事儿,得到了对家的公开删视频以及赔偿。
道歉声明发出来的当天,她身边还在拍新视频的帅哥美女们已经坐不住了,闹腾着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庆祝。
然而等夜色降临,主角傅诗听却不见踪影。
“姐,你在哪儿呢,晚上团建不来啊。”
提前下班的傅诗听刚把车稳稳地停下,听着电话那头震耳欲聋的烟火声和喧闹声,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不了,你们玩吧,我去喝酒了。“
她的身后,“卿尘欢酒吧”五个大字闪闪发光。
酒吧老板是傅诗听大学里的学姐许卿欢,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傅诗听临时在这儿买酒,碰上这位熟人,之后有空就在角落小酌几杯。
不知不觉间,竟也成了习惯。
傅诗听悠闲地走到吧台的时候,许卿欢正前擦着刚到的葡萄酒,看见容光焕发神清气爽的小学妹,心下了然。
她笑着,万分默契地拿出傅诗听爱喝的酒,倒上满满一杯递过去。“亲爱的,快来尝尝刚到的波尔多。知道你爱喝,特地给你留着。”
傅诗听惊呼一声,弯着眉眼接过酒杯。像一只偷到鱼儿的猫,满心欢喜地往自己习惯的角落里钻去。
这边还没坐几分钟,她的后桌突然爆出一声巨大的摔酒瓶声,几片碎渣子堪堪蹭过她的脸侧飞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是大汉骂骂咧咧的声音:
“妈的狗东西,老子大发善心让你陪酒还个钱怎么了。都她妈是男人,在我面前装个屁的清高。”
傅诗听不爽地回头,一个瘦削的背影不经意间撞进她的视线。身着黑衣的男人背对着她,狼狈不堪地扶着桌子,修长的手白白净净。
“呵,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他低低地咳了一声,嗓音略微嘶哑。
有那么一瞬间,傅诗听只觉得脑中紧绷的弦突然“嗡”的一声断了,随之而来的是心脏按捺不住的狂跳。
呼吸也是快要停止了。
大汉继续不依不饶,唾沫横飞的他甚至伸手推搡着故意挑衅。“要么把这一箱酒给我喝了,要么我就把你家砸了用来抵债。”
傅诗听猛地拍了一声桌子,轰然巨响。她推开大汉乱动的手,挡在男人面前,语气冰冷。
“他欠了你多少钱,我还。”
陆亦安看着突然出现的傅诗听,一愣。
大汉上下扫了她一眼,轻佻地吹了声音口哨,粗糙的大手爽利地拍了拍。
“哟,妹妹可以啊,十万八,一分别少。”
傅诗听冷笑一声,摸出包里的银行卡,甩到大汉面前,“卡里有十三万,密码在背后,滚。”
大汉狐疑地看了傅诗听一眼,又看了看死寂一般的陆亦安,连忙把卡揣在兜里。
而傅诗听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这个无赖,用力地把越发消瘦的陆亦安拽出了酒吧,塞上了停在不远处的车。
陆亦安挣扎着刚想开口,却被傅诗听揪着领子猛地吻了上来,所有解释的话全被堵了回去。
车里的呼吸声越发急促。
良久,傅诗听偏过头去,松开对陆亦安的桎梏。
她一声不吭地猛踩着油门,风驰电掣地往自己的公寓赶。
坐在副驾的陆亦安低喘着,一时之间不懂怎么开口。傅诗听沉着脸,更没有主动说话的趋向。
思绪混乱的他不自觉抚摸着心脏所在的位置,跃动的生命力正万分躁动地叫嚣着,甚至没有一刻比当下强烈。
两人刚下车,傅诗听再度勾住他的唇。
从门口吻到卧室的两人没有任何消停的迹象,却在最后一步时,面红耳赤的陆亦安狼狈地推开了傅诗听。
“抱歉,我其实就是想偷偷看你一眼,只是没想到给你惹麻烦了……”
颠三倒四地,不知道究竟想表达什么。
傅诗听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是一片大雪冰封,“也没想到被我强行带回来吃抹干净,是吗?”
她伸出偏凉的手,自他脖间一直轻滑直至腹部。
顷刻间,陆亦安原本缓下来的呼吸再度加重,身上那些被蹭过的地方更是生了火,灼热一片。
是情动。
傅诗听轻启唇瓣,安静的眉眼间充斥着疯狂。
“过来,吻我。”
2
傅诗听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没有摸到熟悉又温暖的怀抱,整个人差点气的把手机当做闹钟砸了。
“喂,傅姐,我到你家门外了,给你送点资料。”
宋言真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冷不丁响起,像一只刚断奶不久的小狗崽,聒噪地嗷嗷叫。
大清早的,好生吵闹。
傅诗听支着脑袋,不甚厌烦地轻“啧”了一声,懒洋洋地把电话挂了。
听到动静的陆亦安端着一碗刚煮好的米粥走进卧室,一副无欲无求清风朗月的神仙模样。
跟宋言真的毛毛躁躁形成鲜明对比。
要不是他脖间那明晃晃的绯红色印记,傅诗听险些以为二人昨夜的疯狂只是她的大梦一场。
“帮我出去拿个文件,可以吗,我有点累。”
倚着大奔的宋言真远远看见从公寓里出来的陆亦安,眼底划过浓浓的不悦。
但在下一秒,他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喜笑颜开地迎上去。
“你就是我姐请来的清洁工吗,看不出来啊挺年轻的,真实辛苦你了。”
宋言真特地加重了“清洁工”三个字,挑衅的意味丝毫不收敛。
陆亦安抿着唇,淡淡地扫了面前的人一眼,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微微攥紧。
“臭小子,这是你姐我砸重金好不容易追回来的心尖宠,别再给我吓跑了。”
傅诗听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从背后轻轻地拥住陆亦安,高挺的鼻尖抵着男人衬衫。
陆亦安骨骼分明的后背传来一阵酥痒。
“亲爱的,你拿个文件好慢呀,人家累了一晚上现在好饿……”
闺蜜兼经纪人周思思打来电话时,距离宋言真气急败坏地驾车离开,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少时。
站在窗边晒太阳的傅诗听上觑了一眼,捏着手机移到一边。她刚按下接听键,周思思那气急败坏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瞬间炸开:
“傅、诗、听!公司那么多帅哥你不去营业,居然倒贴了十三万去找个了陌生人,你是不是要要气死我啊———”
刚刚宋言真满脸戾气地闯进来,质问她为什么傅诗听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周思思在办公室差点没给这位爷磕头。
天知道她一个半小时前刚在学姐许卿欢那儿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心情是有多么的炸裂。
“听听,那宋言真追你都那么久了,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在一旁的陆亦安听着外放的通话,微怔。几乎是以逃避的方式,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傅诗听瞥了他一眼,强行把人拉了回来。
“思思,他是陆亦安……”
是过去的十年里,傅诗听在她面前提起过很多次很多次的陆亦安。
周思思的滔滔不绝顿时戛然而止。
她一直都知道,傅诗听无数次的喜怒哀乐,绝大部分都是同这个名字有关。
就连宋言真靠着傅诗听的帮助下在短视频团队里迅速站稳脚步,也不过是因为宋言真那双同陆亦安七分像的眼睛。
有那么片刻,周思思那利索的嘴皮子突然结巴起来,“那行……那那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她抱着电话,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自家闺蜜这些年的经历,心中仿佛是打翻了一坛黄莲水,莫名生出了“岁月不饶人”的苦涩。
“诗听,别再让自己那么累了……”
挂断电话的前几秒,听见闺蜜的那一句低声轻叹,傅诗听飘忽不定的目光不由得微颤。
站在一旁的陆亦安沉默片刻,神色一点一点地黯淡下来,整个人多少有些局促不安。
“抱歉,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傅诗听眨了眨被阳光刺痛的眼睛,转身凝视着身后的陆亦安。
廉价的衬衫,古旧的运动鞋,带着三分疲惫七分愧疚的眉眼,全身上也就只有那从骨子里散发的温柔与过去勉强相似。
本该不是这样的。
没由来的烦躁在心底蔓延,傅诗听死死拉着陆亦安的衣角,目光执拗,像个困斗的野兽。
“陆亦安,你告诉我,当初狠心把我推开,这六年你有过后悔吗?”
窗外的阳光懒懒散散地溜进屋内,攀上傅诗听墨色的发梢,像是笼了层淡淡的金粉。
逆着光的陆亦安犹豫着想伸出手,苦笑着挣扎了些许,又不留痕迹地缩了回去。
“抱歉,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表白男神无情被拒,六年后酒吧重逢,我花13万把他点回家了
3
陆亦安九岁到了傅家。
暑假那一年,他的父母不小心葬于一场大火,陆亦安因为在校住宿得以逃过一劫。
傅诗听的母亲顾曼同陆亦安的母亲是从小到大的好友,得知陆家的噩耗后直接晕倒在地。
九岁的少年孤零零地背着包,跟在顾曼身后来到了傅家。少年清瘦干净,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悲伤。
顾曼牵着傅诗听的手,将她拉到陆亦安面前。“听听,以后陆亦安就是你的哥哥了。”
小小人儿懵懵懂懂地望着陆亦安,莫名地想同这个好看的哥哥亲近。
可是陆亦安一开始不怎么喜欢开口说话,总是独自缩在楼下的小广场抱着全家福发呆。
就连学也不愿意去上。
傅诗听便搬个小板凳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边,全然不似往常那般吵闹。
结果没到几天,这小丫头当着陆亦安的面,跟旁边隔壁楼的男生干起了架。
“切,我不就是借你的照片看看吗,又不是不给你。,”
请假在家的小男生扬着手里的相框,打量面前束手无策的小白脸,得意地笑着。
甚至还伸手推搡着陆亦安好几下。
“哎,我告诉你哦,我愿意碰你的东西,是你的荣幸……”
话还没挑衅完,只见他手里的相框被人瞬间夺走,还被人从身后狠狠地一脚踹趴下。
刚放学回来的傅诗听恼怒地护住陆亦安万分宝贝的照片,一屁股坐在那男生的身上,以压倒性的力气狠狠地把人按在地上摩擦。
三年多的格斗,可不是白学的。
被揍了好几拳的男生嗷嗷直叫,不断地挣扎着向头顶上空的女生求饶。
“听听,别打了,不然你的手会痛的。”
陆亦安连忙拉过傅诗听,少女爽快答应着“嗯嗯好”,却在那小男生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又狠狠地朝着屁股踹了一脚。
男生:……晦气!
陆亦安:“………”
表情恶狠狠的傅诗听:”喂,下次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欺负他,就把你牙打掉!”
望着男生灰突突跑远的背影,陆亦安纵容地伸出手,轻轻揉着小丫头泛红的掌心。
“听听,下次不能再这样了,打架很危险……”
他的手微凉,贴上去很舒服。
傅诗听却欣喜地紧紧抓住少年的手,另一只手费力地去够脚边的小书包。
“亦亦,你跟我一起去上学好不好。”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整天黏着陆亦安,蹦蹦跳跳当他的小尾巴了。
少女眼睛一眨一眨,像是扑闪扑闪的星星,可爱到了骨子里。
陆亦安不禁被逗笑了,这个丫头的思维怎么那么的跳跃,一点也没把刚刚的当回事。
不过纵然是这样,他还是愿意宠溺地哄着顺着她的可爱脾气。
“好,亦亦也想跟听听一起去学校。”
两个小朋友刚回到家,顾曼的屁股后面就紧紧黏上了一只碎碎念的牛皮糖。
“妈,我想要亦亦跟我一起去学校,妈,妈,你吱一声啊我最最最亲爱的妈咪———”
连续三天,家里这小祖宗魔音绕耳。
顾曼被自家女儿闹得头疼,加班加点赶在周末之前把陆亦安的学籍调了回来。
“让我们欢迎新来的同学,陆亦安同学。”
周一早晨,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笑意明媚地朗声介绍着。
坐在第三排的傅诗听定定地凝视着讲台上同样同她对视的少年,笑意裂到了嘴角。
“老师,我可以跟陆同学一起当同桌吗?”
阳光下,朝气蓬勃的少女高高地举起手勇敢地站了起来,在全班人惊诧的目光下把原来的同桌往里面的空位置狠狠一怼。
班主任看着古灵精怪的傅诗听,笑着开口:“那傅同学记得多带带新同学,别欺负人家哦。”
“老师,我一定会好好保护陆同学哒!”
4
一转眼到了高中。
“傅诗听,你又想溜去哪儿?”
校服扣到最上面穿着板正的学生会干部悠哉悠哉地站在墙边,背着手盯着头顶上空一只脚快要翻出墙外的女生。
傅诗听僵硬地转过头,心虚地挠了挠头发,干巴巴地开口道:
“嘿嘿,亦安安,我就是想出去吃火锅啦,反正周六的晚自习也没有老师在嘛。”
陆亦安眉毛一挑,一声不吭固执地盯着挂在墙头上的人,颇有一种“你再不下来,我就上去逮你”了的无声威胁。
傅诗听被陆亦安看着心虚,刚下磕磕巴巴地说缩回来,却不曾想脚下一滑,径直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咚———“
双双落地的俩人闹出了巨大声响,吸引了不少来前看热闹的同学。
没把人接住的陆亦安被压在地上,不自在地侧过脑袋自我埋汰,完全没有留意到正正好好按在他胸上的俩只手。
傅诗听一时手欠,没忍住拍了几下,引得在附近围观的人一阵惊呼。
“咿呀呀,看看看这俩人,啧,大傍晚的真是不忍直视,所以你们还继续吗,我揣好瓜子了……”
“啧,女强男弱啊,不愧是我们理科班出来的尖子生,听听战斗力依旧稳定发挥!”
“哇哦,我就说是傅大女侠把陆男神拿下了吧,陆男神那么容易被推到,怎么可能是主动方……”
陆亦安听着周围人的叽叽喳喳,耳根不由得一红,面上却依镇定如他,心里乱的一批。
“还趴着,不觉得丢人?”
傅诗听笑意明媚地从他身下爬下来,万分熟络地跟着身边的同学拱拱手,脚步却始终紧紧地跟着闷声往前走的陆亦安。
“害,对不住啊大家,内人脸皮薄,我得去哄哄了。”
小手一拱,嗓子一吼,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看戏的同学仿若路边那冷不丁被人踹了一脚的狗,纷纷被这土味的狗粮给酸到了。
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朗声起哄道:
“干脆你俩去泰国都变个性别吧傅女侠。”
陆亦安的脚步更加急促了。
傅诗听嘻嘻哈哈,对着众人摆了摆手,忙不迭一路小跑溜达达跟着不远处的少年。“不跟你们乱扯了,不然真的哄不好了。“
“陆亦安?”
第一次轻快的、试探性地出声,脸皮薄的某人没有应答。
“陆亦安,我错了,理理我嘛……”
“亦亦?安安?理理我呗小陆同学。”
快要走到教学楼的时候,经不起逗的少年撑着通红的耳朵,眼皮子一掀。
“下次还敢再犯吗?”
傅诗听连忙上前,像模像样地竖起三根手指。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开你玩笑了,你是美艳冷攻,A爆了的那种。”
陆亦安颇为头疼,拿着怀里的书敲着她脑袋瓜子。“我不是说这个,你以后不许逃课!”
傅诗听拖长语调,“pia”地双手一拍,恍然大悟。“喔~原来不是生【内人】的气啊,害,那就容易多了。”
抓重点万分奇特的少女左窜窜右看看,嘴角勾起大大的笑意。
“那,我眼前这位人美心善的内人,作业写完了没,借我抄抄呗…”
陆亦安眉毛一拧,言简意赅。
“不借,自己写。”
傅诗听“啧啧”了好几声,凉冰冰的手盖上了高冷陆男神那发烫无比的耳朵。
“内人,不能那么狠心的叭,不然你的未来小夫君就要被英语老班请去写检讨了呜呜。”
“自己写。”
自立自强的陆内人态度依旧坚定。
傅诗听颇为惋惜地松开手,下一秒又从左到右蹦蹦跳跳,俏皮地神色一览无遗。
“喔哦~喊了好多遍内人你都不带否定的。那亦亦是终于愿意跟我来一场互相鼓励共同进步的甜甜恋爱了吗!”
某脸皮薄的“内人”终于恼羞成怒了。
“傅!诗!听!”
“哎嘿嘿,我这不是在呢,你叫我的名字怎么那么好听呀。”
傅诗听灰溜溜地跑回了班级,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原本明亮的眸子里一闪而过几分失落。
慢吞吞回教室的陆亦安坐在座位上,瞥了一眼他前桌肩膀耷拉下去的少女,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给,英语作业。”
“哦———”
下一秒,原本还在自闭的人儿突然脱口而出一句国粹。
傅诗听“嗖”地转过身去,探寻似地盯着陆亦安,
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淡粉色的信封,上面飘着淡淡的玫瑰香。
随之而来的,是她脸上那怎么也忍不住的笑容。
陆亦安轻轻地凝视着面前的姑娘,跟着人跟着一起傻傻地笑,好看的眉眼间带着点淡淡的羞赧。
“本来……是想等你下个月生日再送给你的。”
他眉眼弯弯,像是一颗坠落凡间的小月亮,带着皎皎的华光,温柔的不像话。
“但是我在想,若是顺着你的小心思来,你可能会更开心一点。”
6
高三毕业那天,傅诗听满心欢喜地打电话跟远在新疆支教的妈咪汇报成绩。
她正常发挥市里第三,陆亦安高她一名。
考试前的两人约好了未来一起去Q大,那是顾曼的母校,是傅诗听从小到大的梦想。
临了,她说:“妈,我跟陆亦安在一起了。”
之前傅诗听没告诉顾曼,是担心她在外地回不来又操太多心。不过现在既然毕业了,也就不会有这些顾虑了。
谁料到顾曼在电话那头大发雷霆,当即表示要把陆亦安送出国外。
“傅诗听,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立刻跟陆亦安断开,二人划清界限!”
陆亦安握着手机站在厨房,凝视着在阳台上打电话的傅诗听,神色晦暗不清。
次日,在班级的散伙饭上,傅诗听缩在角落里猛灌葡萄酒。姗姗来迟的周思思到位置上时,傅诗听的脸色已经喝得微微发红。
“听听,咱快别喝了,喝多了会难受啊宝贝。”
“哎对了,我刚刚看见陆亦安和几个男生在我们隔壁,要不我陪你去找找……”
听见“陆亦安”三个字,面色绯红的傅诗听恍惚了一瞬,周思思手忙脚乱地夺下她手里的酒瓶,连忙让身旁的人递过来一杯温水。
傅诗听戴好上口罩,只有一双清透圆亮的眼睛露在外面,瓮声瓮气道:
“思思我没事,我出去一下,你先吃……”
说罢,傅诗听推开门,径直往隔壁走去。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隔壁包间的后门,便一眼看见了坐在中间的陆亦安。
四五个少年的位置背对着后门,沉浸在热火朝天的聊天里,没有发现这一轻微的动静。
傅诗听刚想开口叫人,坐在最旁边带着黑色鸭舌帽的少年突然举起酒杯祝贺道:
“我听说陆哥马上就要出国了,陆哥,苟富贵,勿相忘啊———”
慵懒地倚着沙发的陆亦安微微欠身接过酒,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开口:“我终于可以摆脱了,不枉我逢场作戏那么久,倒是不亏。”
声音不大,站在门边刚好能听见。
那一刻,傅诗听身上的酒意醒得一干二净。随之而来的,是全身骤降的温度。
仲夏三伏天,她的手脚却是冰凉一片。心上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支离破碎,满目疮痍。
“陆亦安,什么叫逢场作戏……”
原本喧嚣的包间顿时安静下来,坐在中间的白衣少年身形一僵。剩下的几人一看情况不对,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陆亦安,你他妈说话!”
傅诗听绕道他面前,那不堪一击的理智顿时土崩瓦解,大颗大颗的泪珠拼命往地板上砸。
陆亦安沉默了许久,后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抽出被陆亦安纠缠的手,像是看陌生人似的目光看得她心慌。
“傅诗听,还要我多说什么,字面意思听不懂吗?”
傅诗听哽咽着,狼狈不堪地抹了几下眼睛,泪水却刹不住似地越发汹涌。“所以,理由呢?”
陆亦安平静地看着她,无动于衷。
良久之后,他在这无声地对峙中扭过头去,没心没肺地轻笑出声。
“傅诗听,你有抛下一切追求月亮的资本,可是我没有。我就是俗人一个,只想要六便士。”
“怎么,对我很失望?可是这就是现实。”
“傅诗听,实话告诉你,我不可能牺牲我的未来去陪你做白日梦。”
………
“啪———”
重重的巴掌声回荡在包厢里,陆亦安重心不稳往一旁的沙发倒去,眼睛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那白皙的侧脸,是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疲惫不堪的少女背靠着桌子,勉强稳住了因极度生气而发抖不已的身体,肿胀酸涩的眼眶再也滑落不出半滴泪。
“陆亦安,这些年,就当是我眼瞎。”
傅诗听伸手猛地拽下脖子上的玉坠,细细的红线在肌肤上划出了深深的口子。
那是四年前,陆亦安一大早赶去大庙为她求的平安扣,只因她那段时间一直高烧不退。
那天,十五岁的少年顶着重重的黑眼圈,轻轻地把玉扣系在她脖间,声音是那么温柔。
他说:“愿听听所求皆如愿,多喜乐,长安宁。”
所以,这也是你的逢场作戏吗,只要未来的所得利益足够?
傅诗听牵强地扯着嘴角,一任这被她百般珍视的坠子从指缝间滑落。
“陆亦安,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7
那天下午,傅诗听拉黑了陆亦安所有的联系方式,丢掉了他送的东西。
收拾好一切后,当晚买了火车票独自去了北方。
在来到江南的第一个月里,她的情感越发失控。
会整夜的失眠,会突然崩溃大哭,随即而来的是脱发、短时期的视力下降以及莫名的心悸。
反反复复被消极情绪折腾了两个多月,瘦了一大圈的她回了一趟家,沉默着拿上录取通知书直接去了W大。
至于陆亦安,在顾曼的安排下,早在傅诗听离开的第二天踏上了去往美国的飞机。
两人很有默契地互不联系,放假都选择了留校。
一晃就是四年不见。
大四邻近尾声,W大有一个学习交流项目,傅诗听在的专业里有三个名额,可以跟着教授一同去哥伦比亚大学。
好巧不巧,是陆亦安所在的学校。
傅诗听接到通知跟着几个学姐学长一起上飞机时,人都是恍惚的。
“诗听,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坐在她旁边的学长纪潇齐注意到她的不适,拿过湿纸巾,不动声色地递到她面前,“擦一擦脸,会好点。”
傅诗听微愣,局促地低头道了声“谢谢”,茫然地在脸上揉了几下,呆呆地看着窗外漫无边际的云。
这是当年留下的后遗症,遇上别人突如其来的好,有那么瞬间她会感到惶恐不安。
陆亦安。
走神中的她在窗户上不自觉描摹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待自己反应过来时,狼狈地垂下了头,自嘲一笑。
傅诗听,你傻不傻。
几个人下了飞机时,美国正飘着大雪,白茫茫的地面上,落下一深一浅的脚印。
交流会上,正襟危坐的傅诗听莫名地觉得有一道陌生的视线时不时就往她身上瞟。
会后,刚走到门口的她被人突然从身后拽住,傅诗听疑惑地转过身去,一位金发黑眸的华裔学生安静地打量着她。
“你好,我叫查尔斯,英文名Cheers,请问你是傅小姐吗?”
傅诗听点点头,同样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眼前这位俊秀的男人。
“我是,请问这位查尔斯先生,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问问,傅小姐还记不记得一个叫陆亦安的故人。如果熟悉,可否能卖个薄面给我这个多事的陌生人,跟着我去探望他一下……”
男人说得一口流利而正宗的中国话,可是傅诗听却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惊艳,眼中原本对陌生人初见时的善意,一瞬间结了层薄薄的霜。
二人之间无声的对峙,淹没在满天的大雪里。
查尔斯倒是早有预料,微笑着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傅小姐,难道在这几年里,你真的不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这轻飘飘的声音,却压得傅诗听喘不过气来,慌乱之下的她刚想离开,脚步却怎么也挪不动。
良久,她揉了揉发红的眼角,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冰冷的手在冷风里冻得渐渐发紫。
这些年,她从来不愿主动去回忆陆亦安当初在众人面前那字字诛心的话。
可是,在深夜里某个难过的瞬间,那些记忆碎片又总是抑制不住地涌向脑海,一遍又一遍提醒着她不要别凑过去犯贱。
担心自己多走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尽管她知道,在这场对垒里,自己已经输了。
只要陆亦安闲来无事时多主动那么一小步,纵使隔着千万里,傅诗听依旧会坚定地跑向他。
所以啊,自己怎么能不在意呢?
要是真的不在意,是谁一直抱着对话框发呆,重复着“第一天拉黑,第二天恢复”的操作,三年来却等不到一句问候。
要是真的不在意,是谁在江南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经意间看见了同那人相似的背影,一下子红了眼眶。
要是真的不在意,为什么在玩真心话被问道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的时候,脑海里下意识地想起了他的名字?
要是真的不在意,是谁心心念念一直想去Q大,只因听说W大有同对方大学进行项目交流的传统,最后毅然决然地去了W大。
要是真的不在意,三年里是谁每到对方生日的时候,总是偷偷提前一天飞去美国,希冀着能远远地看他一眼。
要是真的不在意,是谁哭着也要把论文完成,倔着脾气熬了多少个大夜,只是傻傻地想以最优秀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周围的朋友无一不在给傅诗听灌输着“下一个更好的”的思想,可是她们却忘了,又有谁能做到轻易放下一段名叫十年的情谊。
傅诗听慢慢地缓了一口气,水雾在冰冷的空气里缓缓消失,心像是泡在冰冻三尺的海水里,浓稠的苦涩越发弥漫。
摊牌了,她想见他,很想很想。
“查尔斯先生,我们走吧。”
8
陆亦安房间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大大的落地窗,干净的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整个屋子,蓝白的色调温暖又治愈。
查尔斯放下手中刚买的水果,瞥了一眼停在房间门口犹豫不决的姑娘,轻声解释道:
“亦安是我的合租室友,可能他现在有事儿还没回来吧,傅小姐可以先进去坐坐。”
傅诗听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冷不丁看见墙上挂着的、书桌上摆放着的那些熟悉的照片,脚步不自觉地磕绊了几下。
她抬手,隔着相框摸着桌子中央的照片,眼睛一眨,一行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那是去年傅诗听在大学礼堂演讲的照片。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去年正是哥伦比亚大学的大三学生来W大学习交流的时间。
只是她没想到,陆亦安也在。
或者说,是她不敢去想,陆亦安会出现在W大。
还有她高考暑假那年去江南散心,漫步在青石小桥的背影。
还有十八岁那年,傅诗听在学校成人礼上的笑意灿烂。
还有,她最喜欢的那张,两个人第一次接吻时,光与影的合照。
………
那些旧时光里大大小小的回忆,她记得的,她遗忘的,在异国他乡以相片的形式,一点一点被悄悄珍藏。
原来她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以为早已走远的那个人,一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思念着她。
不知不觉间,断了线的泪水早以汹涌,静悄悄地打落在桌上那摊开的日记本上。
厚厚的本子被主人随手摊开,许是主人离开的匆忙,那搁置在一旁的笔都没有套上笔盖。
傅诗听手忙脚乱地拿着衣袖捂着被她打湿的一角,视线无意中对上了那刚写不久的、三两行的内容。
“听听来美国了,我很想看一看她。”
“可是病情还是没有稳定,我贸然过去,若是突然发作了,怕是会吓着她……”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手抖着把日记本往前翻,找到了记忆深处那个令她曾经无比熟悉的疾病名称:
“躁郁症”
一种既有躁狂发作,又有抑郁发作的精神障碍疾病。
当年顾曼在整理好友也就是陆亦安母亲遗物的时候,在她留下的日记本里,发现了陆亦安的父亲,患有很严重的躁郁症。
至于夫妻俩人葬身火海,可能……也是陆亦安父亲计划好的。
当年陆亦安母亲为了保护孩子,想带着八岁的陆亦安搬到外地,计划离开前的一个星期前,陆父以结婚十周年的名义约着陆母去了情侣酒店。
可是,自从结婚第五年开始,陆亦安的父亲再也没有提过结婚纪念日。
那一晚,属于他们二人的房间突发大火,夫妻俩双双遇难,住校的陆亦安逃过一劫。
陆亦安在日记本里靠前的几页写到:
顾阿姨说,我的母亲是被我父亲害死的,不然也不会那么早离开人世。
怕我不信,顾阿姨还把母亲生前日记本上的内容通过微信甩到我眼前。
她在电话那边哭着求我,看在她收养了我那么久的份上,别去害她的女儿,她已经失去了一位挚交好友,再也承受不起了。
所以,第二天,在包间里,刚上完厕所回来老林告诉我,他看见我的听听正往我们这边来,于是我求着他们,帮我演了一场戏。
一场“我对她的喜欢,不过是曲意逢迎”的戏。
演技并不是很逼真,但骗过听听,绰绰有余。
因为我是最了解她的那一个人,所以也知道说什么样的话,她会难过。
听听给了我一巴掌,很疼很疼。我的心上那道伤口,不住地冒着寒气,疼得要缩到了一起。
我就要失去她了,可是还要假装从容。
………
大二那年,顾阿姨发给我一张照片。照片上听听挽着别的男孩子,笑容灿烂。
顾阿姨说了许多,全都不离“让我离听听远一点”的思想。末了,许是她觉得自己的心偏得太严重,小心翼翼地安慰我一句:
“小陆,你要怪,就怪阿姨太过自私吧……”
可是,有着遗传病风险发作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怪抚养我那么多年的顾阿姨。
若是我早点知道这件事,可能也会为了保护听听自动疏远她。
兜兜转转了一圈,无论是谁,好像都没有理由去责怪任何。
只能说世事无常,天道不饶人。
我从极度崩溃中醒来,只一夜,心境便判若两人,成了不动声色的大人。
可是,在看见那照片后的没多久,日日失眠的我被诊断出了躁郁症。
我该是庆幸的,听听身边有一个身心健康的男孩子,幸亏不是被极端情绪左右的我。
可是我还是很难过。
在自己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上了那个用尽一生想要去好好守护的人。
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
直至在我的世界里销声匿迹。
9
这些年里,她念念难忘的心事,皆是陆亦安。
至于那合照上的少年,他早就有一个很爱他很爱他的男朋友。
傅诗听哭着笑着,轻轻地阖上了日记本,像个傻子一样抱着自己泣不成声。
门轻轻地被推开,依稀发出了点声响。
泪眼朦胧中,削瘦的黑衣男人在傅诗听面前缓缓蹲下,冰冷的手淡淡地拂去她眼角的泪。
可是,那个人掌心的温度,曾经是最暖和的。
“听听,好久不见。”
那烙印在骨骼深处的声音,过去的几年里一遍又一遍在她的梦里温柔而谦卑地说着“我爱你”。
傅诗听哽咽着,踮起脚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是想永远地把这个没良心的混蛋揉进自己的庇护下。
“陆亦安,我心脏疼,疼得快要死了……”
沙哑无助的声音,一下子让陆亦安红了眼眶。
他低头,勉强克制住脑海里那些疯狂叫嚣的极端情绪,轻柔又耐心地吻走她不断涌出的泪。
“对不起……”
“还有呢?”
“还有……我爱你。”
10
傅诗听毕业后,放弃了保研的名额,瞒着顾曼留在了美国陪着陆亦安治疗他的病。
租房的日期到了,陆亦安放弃了查尔斯的善意帮助,带着傅诗听搬进了自己原来居住的小巷。
小巷尽头的出租屋阴暗潮湿,夜深人静的时候不时有老鼠从头顶上空的横梁上跑过。
这时候她才知道,这几年来,陆亦安拒绝了顾曼的经济来源,靠着自己发表文章养活自己。
可是由于后来病情的越发恶化,他再也没有创作的思路。温饱的生活逐渐离去,就连仅有的几件衬衫洗得越发泛白。
“抱歉……”
陆亦安欲言又止,不安地偷看着她的反应,那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沁出了冷汗。
傅诗听却满不在乎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宝贝,我告诉你哦,昨天有人联系我让我去当写真模特哎,据说可赚钱了……”
傅诗听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星星。
努力笑得自然的男人配合地夸奖道:“真的呀,听听真棒!”
可是,他那病痛折磨而脆弱不堪的心,犹如被利刃狠狠割开了一道口子。
陆亦安的小姑娘,从小到大不愁吃不愁穿,何时有过操心生计的日子。
更何况,除了让人喘息不过来的贫穷,更可怕的还有他身上那反复无常的病。
尤其是每到深夜来临时,过去十几年消极回忆的不断涌现,情绪失控陆亦安总是会变得格外暴躁易怒。
甚至有几次,他手里紧紧地握着尖锐的玻璃杯碎片,把自己折磨得手臂上全是伤口。
“亦亦,咱们乖啊,把碎片放下,不然手该疼了啊宝贝。”
傅诗听颤抖着声音,站在距离他一尺的地方,耐心如同哄小孩一样地哄着满手是血的陆亦安。
惨白的灯光下,她一点一点地靠近,趁着男人放松警惕上前按住他的手腕,把碎片反手握在自己手里,以极快的速度用力随手一甩。
即便是这样,傅诗听还是没留神割伤了自己,右手中指的指腹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她抱着快要失控的男人,一遍一遍地用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后背。
“亦亦,能听得清我的话吗。宝贝别怕,我在呢,听听在呢……”
那个傅诗听印象里一向温柔从容的陆亦安,第一次哭的像只野兽,呜呜咽咽地嘶吼着。
越在意什么,就越害怕什么。
以前,傅诗听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害怕自己再也无法追上他的听听。
现在,傅诗听在他身边了,他又担心自己最终如顾阿姨说的那样会害了她。
清醒后的陆亦安心疼地看着忙前忙后疲惫了一整夜的傅诗听,终于狠下了心开口道:
“听听,你要不还是回国吧……”
你本该有大好的前途,别让我这个累赘拖累你。
唇色发白的傅诗听正在收拾着被褥,刚想起身回怼,眼前兀地一黑,整个人不自觉地往后栽去。
傅诗听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浑浑噩噩,这一烧就是整整四天。
原来她去应聘的根本不是什么模特,而是在雪地里忍着严寒,穿着厚度薄如花瓣似的裙子给人模特当替身。
前几天本来就微微鼻塞的傅诗听,一直不愿去挂号买药,觉得自己没事多运动运动就痊愈了。
毕竟她家的陆先生看病和吃药开销很大,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谁曾想,这一拖延,竟成了病毒性发烧。
三十九摄氏度的体温下,烧到神志不清的小姑娘困在梦靥里孤零零地直着眼泪,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着“想家”。
孤寂的长夜里,守在床前的陆亦安好多次无声地红了眼眶,眼角的猩红没有片刻褪去。
他的小姑娘长大了,跟他重逢后,委屈和难过都藏着不肯让他知晓了。
不像当年有什么不满的,还能一巴掌打过来。
全都怪他。
当傅诗听从昏昏沉沉的状态完全苏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她懵懵地环顾着看着四周,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病床上,而且妈咪顾曼竟然出现在她的床边,不过疲惫地睡着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原本疑惑的心顿时慌乱了起来。
陆亦安,不在……
极度不安的她匆匆忙忙地摸过被放在一旁的手机,当成功连上网络后,微信的置顶接二连三地蹦出好几条消息。
“抱歉,这一次我还是退缩了……”
“傅诗听,你值得更好的未来。”
“跟阿姨好好的,别再找我了。”
“我这个一穷二白的病人,不值得。”
傅诗听死死地握着手机,眼睛通红,心顿时凉了一片,虚弱的身体更是止不住地发抖。
她火急火燎地打过去,电话已经是关机,没过半天,就成了空号。
不告而别的陆亦安这一走,就是两千三百五十四天。
11
新一天的拍摄,一向作为工作狂人的编导傅诗听出乎意料地旷了班。
这种情况发生的离谱程度,就好比整天让人996的扣门领导突然大手一挥让员工带薪休假。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拍摄现场,抱着打光板的周思思站在大榕树下,随意觑了眼满身冰霜生人勿扰的宋言真,撇着嘴摇摇头。
啧,失恋中的男人……真可怕。
耐心悉数耗尽的她看着NG了无数次的宋言真,整个人恨不得自己上去给他一棒槌,然后魂穿到宋言真身上亲自来。
妈的,什么玩意儿。
看来以后周思思得在自己的小本本上额外加上一条Tip,工作时远离爱而不得的宋言真。
不然会变得不幸。
“听听,你今天还来公司吗?”
窗外的阳光似轻盈的花瓣,柔柔地散落了一地。
刚睡醒不久的傅诗听一手拎着聒噪的手机,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划拉着身旁男人的衣领,眸光微动。
安静的空气里,不知谁的呼吸声越发急促。
良久,从游走的思绪里回神的傅诗听抬手拢了拢散发,散漫的目光扫了一眼耳根通红的陆亦安,嘴角微微上扬。
“休假七天,勿扰。”
“不小心”听见外放声音的宋言真身形一僵,也不顾对面的反应,失手丢下紧握的假花道具。
在周思思还没反应过来时,宋言真铁青着脸,大幅度地往休息室走去。
整个人就是一“爱咋咋地,莫挨老子”的摆烂状态。
周围的工作人员对于突然紧张起来的气氛,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周思思冷笑一声,直接没了耐心,冲上前去直接就是一个拦腰过肩摔把人宋言真扔在了地上。
“宋言真,现在,立刻,过来把这一段拍了!“
另一边,觅得半日闲的傅诗听半敞着衣领,起身轻轻跨坐在陆亦安的腿上,朝着男人那薄薄的唇瓣就贴了过去。
唇齿间,淡淡的玫瑰花香萦绕缠绵。
陆亦安眉心一跳,心神紊乱的他想加深这个吻,怀里的人却灵活地抽出身子钻进厨房,远远地朝着他抛出得逞的媚眼。
“来吃早饭了。”
陆亦安:…………
几分钟后,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叫嚣地砸在地板上。
搬来的这一个月里,被招惹了无数次却依旧愿者上钩的他万分无奈地闭着眼睛冲了个凉水澡。
熟练地让人心疼。
刚出浴室满身凉气的陆亦安裹着浴巾,望着不远处正在面包上粗暴地挤着奶酪的傅诗听,有那么一瞬间竟生出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少年时代挑食且独食的傅诗听总是大口大口地嚼着厚切奶酪面包,无视他下楼买来的包子和牛奶。
“听听,吃那么点会饿。”
任凭陆亦安怎么苦口婆心,小姑娘依旧我行无素,甚至得意洋洋地上扬嘴角,露出挑衅的弧度。
二人之间错过的七年,仿佛就只过了一个星期。
“哥哥,快来吃椰奶包,不然要凉了。”
不远处的那人没有任何动静,摆弄着手里勺筷的女人扫了一眼尚且在发呆的陆亦安,暗暗挑眉。
再一眨眼,傅诗听已经娉娉袅袅地叼着椰奶包,凑上前塞到了他嘴里,夹着嗓音地嗔怪道:
“大郎,该吃饭了。”
陆亦安眉毛一拧,像是差点被呛到似的,三口两口咬完了椰奶包。
“我前些天订了你最爱的《牡丹亭》诗书画展的门票,明天下午一点的,去看吗?”
话音刚落,傅诗听盯着不远处的虚空,笑容有些勉强。“我俗人一个,早就不喜欢了。”
这些年里,傅诗听一门心思只想着拍短视频和赚更多的钱。那些文采斐然的古文学,似乎再也吸引不了她万分。
可是,本不该是这样的……
高中时期,文科班数一数二的才女傅诗听,对于古文学尤其着迷,历代的典故更是如数家珍。
如愿以偿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后,成绩优异的她本该成功保研后专攻宋朝文学。
后来因为陆亦安的病情加重,傅诗听硬生生改了自己多年以来坚持的方向,莽莽撞撞地挤进了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陌生领域。
现实面前,最初的理想被悉数折腰湮灭。
陆亦安微怔,伸出手安抚地揉了揉她的额角,温和的眉眼轻轻低敛,笼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满腔的安慰踟蹰在嘴边,任其百转千回,最终化为一声无能为力的叹息。
“听听,对不起啊。”
12
傅诗听又做个噩梦,梦到了陆亦安消失的那些年。
站在客厅中央的母亲顾曼穿着压抑的墨绿色旗袍,同满脸写着不耐烦的她冷漠对峙。
冷风从窗子北边吹到南边,裹挟着屋外的淡淡寒意。
“傅诗听,你现在看看你自己,还觉得像话吗!”
她当初就不该任由着女儿胡闹,现在倒好,原来的专业彻底撒手不干了,学着外面不着四六的人跑来跑去没个正形。
要不是学校打电话过来让顾曼劝劝女儿,她还不知道女儿改行去了另一个陌生的领域。
“你现在有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吗?!”
兜头而下的声音,在空空荡荡的客厅徘徊不散。
傅诗听静默着,微微压低视线,死死盯着不远处墙面上那一团已经褪色的精致涂鸦,大团的浊气堵在心口,压得她几近窒息。
那是少年时期陆亦安的笔迹。
顿时,大颗大颗的泪失了控的往地上砸,毫无希望地支离破碎。“妈,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沙哑的苍白的嗓音,却让顾曼顿时红了眼眶。
如果……如果自己当初没有那么自私,两个孩子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离开的人杳无音信,留下的人浑浑噩噩。
“可是听听,那么多年的努力,你真的甘心吗……”
傅诗听缓了缓沉重的呼吸,想努力露出一个微笑,笑着笑着却又颤抖着泪流满面,狼狈不堪。
“陆亦安消失了一年多,每次都是让朋友在固定的时间汇款。有家却不愿回,生怕自己拖累我们,病也不知到了何种地步……”
她甘心吗?怎么会甘心啊。
学了那么多年的笔墨风骨,却找不回她的陆亦安。
如果自己再有能力一点,再强大一些,是不是就不会在寒冬那么轻易地弄丢他了。
她抬手,胡乱地抹去眼眶里蓄下的泪,轻声哽咽着。
“妈,我只想赚钱。”
梦里的画面一转,厚重的文件策划冲着她的面门狠狠地砸过来。
偌大的办公室,她那无比自负的前上司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对着不远处的新员工怒目而视。
“这就是你保证自己可以做好的策划?你看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狗来了都不会看一眼的垃圾!”
前上司那厚大的手重重地敲击着桌面,眼镜框背后的嫌弃不加一丝一毫的掩饰。
自己辛辛苦苦写了一周的策划,详细到了心理活动等诸多细节,却被人一眼也不带看的,全部七零八落地摔在地面上。
“关爱双相患者?拜托,公司聘用你傅诗听过来不是让你当慈善家。”
“这种垃圾在当下的视频策划里屁都不是,你能不能多学学隔壁组,凑个CP吸点人气?!”
“下个月你视频账号下的受众达不到二十万人,你就收拾收拾给我滚蛋!”
走廊上泡咖啡的同事来来回回,嘴角的弧度风轻云淡,眼角的嘲讽早已翘到了天上。
切,什么高材生,明明就是个废物。
失魂落魄的傅诗听颤抖着手把文件一张一张地整理好揽在怀里,低了低头,安安静静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拖着沉重步伐的她走到了尽头的楼梯口,呆呆地靠着扶手坐在台阶上。背后是冷风倒灌,吹得傅诗听四肢越发麻木。
入职三个月,她的粉丝有且仅有不到五万……
一个月后,流量依旧惨淡的她主动递交了辞职信。
“对不起各位喜欢我的朋友们,我可能再也没有运营这个账号的能力了。”
“感谢大家几个月来的陪伴……”
恰逢房租到期,房东全然不顾以前地情分,毫不客气当着她的面将新租户迎了进来。
支付完违约金的傅诗听拖着自己的一箱行李,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看什么都只觉得恍惚。
第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失败的滋味。
有那么一瞬间,傅诗听发自心底地觉得,自己的未来是不是真要完了。
那种倒下了也不敢叫人搀扶的无力感和窒息感,自梦境深处狠狠地攥紧了她的呼吸。
夜深人静,挣扎着醒来的傅诗听猛然睁开眼,滞留在眼角的泪一颗一颗无声地滑落。
她再度闭上眼睛,朝着身边温暖的怀抱里缩了缩。
陆亦安,以后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13
连续三天,早起想要去做早餐的陆亦安全盘失败。
每次挣扎着试图清醒一点,总是被身边尚在迷糊中的傅诗听双手双脚锁在床上继续回笼觉。
或者偶尔来了精神,那就不单是吃饭了,跨坐着直接忙活一上午。
略微疲惫的傅诗听赖在男人的怀里,懒地打了个哈气。无论陆亦安怎么哄着怀里的人去吃饭,她依旧决定当只假寐的小浣熊。
陆亦安哭笑不得,抱着她挪到饭桌前。
“吃点东西,不然饿坏了身子。”
傅诗听轻轻地啄了啄他的喉结,抱着他,无赖的笑。
“哥,今天天气那么好,我想回高中看看哎。”
她现在工作的城市,距离高中多少多少有三百多公里,来回路上得浪费一天时间。
如果是周思思,怕是会毫不客气地跳起来揍傅诗听一顿,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陆亦安只沉思片刻,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言简意赅。“换衣服,咱回去溜达一圈。”
这云淡风轻的语气,仿佛仅仅是出门去后街上晃悠晃悠。因而半小时后,坐上副驾的傅诗听还在发怔。
就这么……走了?
陆亦安探过身,帮身旁的姑娘系好安全带,顺带着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橘子糖,剥开糖衣送到她嘴边。
嘶,好酸。
傅诗听皱着小脸,刚想瞪身旁的人一眼,浓浓的果香甜味在舌尖弥漫,她有些不习惯地左看看右看看,不自在地戳戳戳扣着座垫。
差点都忘了,自己以前是最喜欢吃这种水果糖的。
“对了宝宝,等回家逛完你想逛的,我想去看看咱妈。”
陆亦安稳稳地打着方向盘,那一声“咱妈”叫得无比自然。傅诗听怔怔地望着他认真开车的侧颜,思绪又一下子飘远。
“亦亦,你要不别喊我妈叫阿姨了吧,喊咱妈,你觉得这个称呼怎么样———”
少年不知岁月愁的青春里,肆意横行的她总是大摇大摆地跟在校服穿得板正的陆亦安身后,滔滔不绝地来妄图逗弄竹马男朋友改口。
回应少女的,只有那少年更加急促的脚步,以及耳根处若隐若现的绯红。
傅诗听的目光渐渐清明,舔了一口舌尖的糖,万分惬意的往椅背上一仰,嘴角噙起淡淡的笑意。
“哥,你看这群高中生,好可怜哦周六还在上课。”
篮球场边,傅诗听咬着酸奶大布丁雪糕,牵着身旁未来老公的手,望着不远处烈日炎炎下上着体育课的学弟学妹们,啧啧看热闹。
现在的小孩儿真可怜,连学校小卖柜都没有了,她买个冰棍还得从校外带进来。
陆亦安淡淡地扫了旁边人一眼,对傅诗听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幸灾乐祸哭笑不得。
“没有当年我们教导主任可怜,被半空中飞来的篮球精准砸中了屁股,查了半天监控也没查出来。”
“罪魁祸首”往旁边缩了缩打了个哈哈,顶着无辜的小表情充傻装愣。
“有这回事吗,那我们主任还真的挺可怜啊……”
傅诗听支着小脑袋,穿简简单单的白色棉麻短袖和黑色长裙,那额前的碎发吹得蓬松,在风里软软地朝向两边分开。
“哥,好热哦,我想回家啦,去看咱妈。”
夏日的蝉鸣声悠扬,在浓荫如盖里窥破天光。檐下垂铃听风吹过,乐音奔向远处开满小雏菊的山坡。
在厨房里洗菜的顾曼听见门铃声去开门时,看着突然出现的陆亦安,一瞬间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呆呆地愣在了门口。
“是亦安啊,你……你们快进来歇歇,我去做你爱吃的酒酿丸子———”
傅诗听从陆亦安身后探头探脑地窜出来,轻轻松开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朝着顾曼的身影凑了过去。
“妈,我想吃椰子鸡,先给我做嘛……”
母女俩互相嗔怪的声音在厨房里传来,陆亦安站在客厅中央恋恋不舍地注视着,一刻也不曾移开视线。
最好是可以将其定格成画,永久地藏于心间。
那些放不下的曾经,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刹那,似放晴前的飘渺云霭,转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万家烟火通明处,是他念念不忘的归处。
陆亦安放缓了呼吸,任由着胸腔微微起伏,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眉眼间罕见地扬起大大的笑意。
“顾姨,我也来帮你打下手……”
14
休假结束的傅诗听容光焕发,撒娇黏糊着让陆亦安跟着自己一起去公司。
戴上眼镜刚准备码字的陆先生沉思了不到一秒钟,毅然决然地丢下电脑,搂抱着自己的姑娘出了家门。
咳……美人计,他不行的。
被宋言真折腾了这些天的周思思愁云惨淡,见到春风得意的傅诗听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忙不迭饿虎扑食冲了上去。
“呜呜,听听你再不回来就见不到我了……”
傅诗听笑着甩了甩头发,微微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手臂却很下意识地把人接住揽在怀里。
周思思很是恼火地比划吐槽宋言真的鸡毛难搞,却在看见远处向他们走来的陌生男人时,抱怨的声音一下子卡了壳。
完蛋了,修罗场。
傅诗听顺了顺她炸起来的毛,对这俩相爱相杀的冤家见怪不怪。“啧,冷静,现在拍摄进度到多少了?”
周思思咽了咽口水,眉毛拧巴拧巴,心理活动要多挣扎有多挣扎。
一向心直口快的她突然呐呐如蚊,贴着傅诗听的耳边低语。“虽然但是,这是可以说的吗……”
傅诗听:?
“……还缺你跟宋言真的亲密对手戏。”
傅诗听面无表情地丢下闺蜜,扭过头去看着快要走进的陆亦安,身子一闪挡在男人面前,笑靥如花,慌的一匹。
“哥,你累不累啊,要不你回车上等我?”
还没等陆亦安应答,宋言真那慵懒又欠揍的声音却突然横叉了进来。只见他走上前,紧紧握住陆亦安的手,无比热情地开口:
“哥,辛苦你了专门跑过来看我和听姐的搭戏。”
宋言真笑眯眯,像只傲娇金贵的波斯猫,故意加重了“搭戏”二字的读音。
陆亦安定定地扫了宋言真一眼,云淡风轻。
傅诗听在一旁,冷汗直流。
半个多小时后……
“听姐,你真的不考虑给我个机会?”
轻轻拥着女人腰部的宋言真微微低头,在专心走戏的傅诗听耳边喃喃低语。
温热的气息悄悄靠近,穿着酒红色鱼尾裙的女人却是巧笑嫣然地同他拉开一个安全距离,眉眼间带着淡淡的警告。
这个人是故意的吧!
一场雨中拥抱的戏份,愣是被宋言真折腾了十多次。
镜头拍完后,满身湿答答的傅诗听急急匆匆地奔向更衣室,刚换上干净地衬衫想吹头发时,手里的吹风机却被人从后面轻轻地拿了过去。
回头,只见陆亦安安安静静地握着吹风机,好看的手细细地拨弄着她的发梢。
“所以听听今天是想请我看这个,我倒是不知听听原来那么受男生欢迎。”
傅诗听:……
她不安分地转过身去,紧张地勾了勾陆亦安的手指,小声地撒娇。“可是我只喜欢你呀……”
陆亦安不吱一声,随手放下吹风机,余光瞥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右手搂上傅诗听的腰,低头认真地啄着她的唇瓣。
他本想浅尝辄止,却因那怀中之人太惹人怜爱,黏糊了许久也不舍松开。
半个多小时后,被催着去拍视频的傅诗听红着脸匆匆离开休息室。
想一同跟上去的陆亦安瞥了一眼旁边盆里还没来得及洗的湿衣服,迈出的步伐顿时拐了个弯,细心地把衣服放进了洗衣机。
“原来你一个男人,居然只能靠着听姐养活。”
不带掩饰的讥嘲声从门口传来,一同伴随着的还有宋言真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陆亦安平静地扫了他一眼,嘴角微扬。“所以,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哥有老婆宠着,你个单身狗气不气。
宋言真本想继续喋喋不休,却被陆亦安理直气壮的回答一下子气得哽在了喉间。
“对了,偷偷围观到的亲热好看吗?好看的话,我下次专门拍八个机位高清的吻发给你。”
陆亦安开了一罐鸡尾酒,抿了一大口,笑眯眯地打量着宋言真。一针见血的毒舌,全然不似往常那般内敛端庄。
忙着赶拍摄进度的傅诗听,完全没有预料到她的后院已是大火滔天。
“可是你什么都没有为听姐做,我才是陪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人!“
陆亦安放下鸡尾酒,漫不经心地抛下一句“你还是不够了解她”,不欲过多纠缠,扬长而去。
感情这种事,在他以及傅诗听那里,从来不是靠陪伴时间的长短来决定的。
不然两个人早就走散了。
虽然陆先生白天很是波澜不惊,但是晚上一回到家,某些人就像个刚满月的小狗崽,寸步不离地跟在傅诗听身后。
“哥,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害怕。”
陆亦安小狗耳朵一耷拉,“可是那个宋言真……”
傅诗听高高举起爪子发誓,否认三连。“只是工作上的伙伴关系,公司需要他来赚钱。”
陆先生长“唔”一声,抱着胳膊小幅度地摇摇头,表示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满意。
空气有亿点僵硬。
就在傅诗听破罐子破摔刚想开口说“再不行我换一家公司工作”时,陆亦安却突然开口。
“我也可以,我也想跟你拍视频。”
傅诗听:???!
15
一连三天,陆亦安忙得不可开交。
傅诗听上午去工作的时候,他抱着电脑敲敲打打,下班从公司里回来的时候,书房里键盘敲击打字声依旧不断。
有一说一,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家男朋友那么认真工作。
傅诗听有点纳罕,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现陆亦安不是在家闲着各处晃悠就是在家闲着睡觉。
”哥,最近是你交稿的ddl到了吗?”
她端着盘酸奶荔枝倚在门边,好奇地歪头打量,嘴里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荔枝肉。
陆亦安闻声看了她一眼,手里打字的动作没有停止。“嗯……工作上与老板的一些协商交易,小问题小问题。”
“对了宝宝,最近有空吗,我想约你和你的团队拍个剧本,就前几天跟你提过的那个……”
傅诗听点点头,模出手机看了一眼消息群,手指飞舞发了段通知。
因牙齿被冻荔枝冰得直抽冷气,连带着说出的话也哆嗦了几下,“什么时候都行,我这边都听你的。”
另一边,傅诗听带的艺人团队收到最新的拍摄通知后,不仅没有哀声载道,反倒颇有些跃跃欲试,恨不得拍摄剧本立刻发到他们手里面。
毕竟那可是他们傅姐的男朋友哎,这不得众人拼尽全力博姐夫一笑么。
啊,当然,宋言真除外。
周思思心惊肉跳地偷瞄着坐在旁边的宋言真,只见他手里的那一听易拉罐被狠狠捏扁,而宋言真本人却丝毫不动声色。
周思思打了个抖抖,身子下意识地朝远离宋言真的方向缩了缩,生怕自己会成为他手里的下一个易拉罐。
陆亦安不愧是傅诗听看上的人,效率高到隔天就领着几人来到了傅诗听的公司。
其中一个穿着粉色背带裤的女生望着面前熟悉的高楼,不由得心生畏惧吞了吞口水。
“话说,这位大哥……我们真的不会被打出来吗?”
吴喻姝望了一眼大步流星的陆亦安,只觉得隐隐头疼。
因为她们团队里的几个新人,前些天刚跟嫂子带的几个人发生过冲突……
现在送上门,不是找死呢么。
陆亦安走在前面,头也不回。“不会,听听没有那么暴力。”
吴喻姝哀嚎了一声,直接无视掉她们智商掉线满眼只有老婆的恋爱脑陆大编剧,自觉拉着队友进入碎碎念模式。
“你们都给我记着,今儿我要是折了,记得回去找老大帮我报工伤,往补偿高了报……”
那边,傅诗听已经带着周思思宋言真等人候在了大厅中央。
远远看着陆亦安身后慢吞吞跟来的几人,傅诗听眉毛一挑,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过去曾对对家团队的编剧写手略有耳闻,只负责写稿子,从来不过问拍摄的角色和场面不止。
却没想到,这人会是陆亦安。
想来是他怕麻烦的性子,把稿子一扔自己就躲远去摆烂了,算是做到了极致的低调。
至于前些日子这家团队一直认定了她们团队就是抄袭,后来又飞速滑跪道歉删,估计一开始没去询问陆亦安,哼哧哼哧想来个先发制人。
后来吴喻姝才知道,原来对家编剧傅诗听就是自家编剧陆亦安多年的心上人。
他们将二人间发生的故事写成视频剧本,演出来的内容相似也是迟早的事。
怎么办,嫂子为大,滑跪认错呗。
一向以原创内容至上的吴喻姝团队,在业内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傅诗听这边赔礼道歉。
事情兜兜转转,聪明的人大致摸清了来龙去脉,只可惜了宋言真是个傻的,以为对家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自家地盘是专门来挑衅的。
冲动之下的他“嗷”一嗓子就吼了起来,“陆亦安,你怎么回事,今儿是想来闹事吗!”
还没等他嚷嚷完,就被眼冒精光的吴喻姝以压倒性的力气拽着去了一旁热切地讨论“挖墙脚”工作。
“陆大编剧,久仰———”
傅诗听伸出手扣住对方的,眼神意味深长。
陆亦安的尾指撒娇似地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面上却是波澜不起,一副派头拿捏到好处的模样。“傅编剧,幸会幸会。”
交代完一些基本的工作后,回到家的傅诗听一个恶虎猛扑把人毫不留情地推翻在沙发上,尖尖的虎牙凶巴巴地冒了出来。
“陆、大、编、剧,给个解释?”
陆亦安双手合十卖乖,温柔地注视着压在他身上的傅诗听,眨巴眨巴眼睛。“我错了宝宝。”
“在国外的那些年,病情严重的时候记忆力有些受损,我把我还能记得的全都写在了文档里。”
“而后我发现,每篇我尚且还能记得的回忆里,全都是你的身影……”
16
五年前。
忙完工作的查尔斯惦记着好友,匆匆下班回来。再看到屋里的满地狼籍,以及缩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眉头一皱。
“亦安,你还好吗?”
男人只是懒懒地歪了一下脑袋,表示自己意识尚且清醒,就是不想说话。
陆亦安那游离的目光漫无目的毫无焦距,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带不起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毕竟连续好几周晚上精神异常,亢奋暴虐的情绪毫不客气地撕扯着自己,甚至妄图把他整个人都吞噬折磨殆尽。
那种拽着自己反复在生与死的抉择间横条的情绪波动,放在谁身上都恨不得直接爬上天台纵身一跃。
他不想的,但是无能为力。
“我感觉,我可能撑不到回国的那一天了,如果……”
一句话还没说完,查尔斯劈头盖脸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那些丧气话。“没有如果。”
“陆亦安,没有如果。”
查尔斯揪过他的衣领,拽的陆亦安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背后,满是阴冷的湿气。
“你过来看———”
查尔斯红着眼眶,颤抖着手点开了电脑,飞速地登录上某个社交平台,打开了那个姑娘的直播。
陆亦安无神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那是傅诗听。
本该沿着原来的轨迹好好生活的傅诗听,现在却在做着流量惨淡的视频号。
年轻的姑娘兀自守着冰冷的屏幕,哽咽着向直播间里寥寥的粉丝朋友告别。
“对不起各位喜欢我的朋友们,我可能再也没有运营这个账号的能力了。”
“感谢大家几个月来的陪伴……”
不怎么喜欢哭的陆亦安,却猛然红了眼眶。
冰冷的空气冻得他四肢冰凉。
“你以为只要你离开了傅姑娘,她就会忘记你开始新的生活是吗?陆亦安,那你看看现在这是什么。”
查尔斯站在门口,手指着电脑,恨铁不成钢。“傅姑娘真的有一直在找你,别再让她失望了陆亦安。”
“尽你一切努力,往前奔跑吧,前方有人一直在爱你。”
他抱着电脑,发呆了一整夜。
之后的日子里,他终日守在电脑边,敲敲打打,把以往清晰的不清晰的回忆,全都诉诸于文档间。
傅诗听的一颦一笑,全都呈现在了文字里。
一向不擅长写作的陆亦安,却始终没有卡过文。
从头至尾,行云流水。
毕竟回忆太多,爱太多,内心的煎熬挣扎苦闷也太多。
除了爱她这件事,陆亦安别无所长。
至于写作,只不过是另一种表达爱的方式。
回忆转回到现在,眼睛有些起雾的陆亦安笑着,突然起身紧紧地拥着面前的姑娘。
“听听,谢谢你啊。”
谢谢你的爱,支撑着我一步一步走到你面前。
这些年的辗转分别,好在终得圆满。
“这辈子,我保证再也不会放开你了。”(原标题:《少年的心事,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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