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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听汪峰的旅途:在鼓手苏听汪峰的岁月里

初听汪峰的旅途:在鼓手苏听汪峰的岁月里苏最爱讲汪峰。我也告诉他,我上高中时,因为鲍家街43号,才开始关注汪峰,听的第一首是《绽放》。我喜欢《边走边唱》里的自由行吟,喜欢《长安街上》的流浪与孤独,喜欢《美丽世界的孤儿》悲凉中的安慰,喜欢《晚安北京》和《北京,北京》里对城市现代文明的批判,也喜欢《硬币》中的哲思和深情……看到这里,估计你又笑了。其实,那时的汪峰还比较小众,没有上春晚,也没有“上头条”的梗,我和苏都感叹汪峰不红。但是,他的“不红”又令我们心安,因为对于摇滚乐来说,(主动的)边缘是常态。不过,一切都变得太快:眼前的稻田就要成为公路,而暮色马上会走向夜晚。2011年春节,叔叔兴冲冲地告诉我,星光大道上的旭日阳刚有一首《春天里》特别棒,听他这么一说,我立刻产生了一种不可抑制的失落。有了第一次失落,后来发生的事也就不再让我惊讶了:汪峰上了春晚,也频繁地上头条、开演唱会,他还参加了娱乐节目……虽然日子波澜不惊,但苏的疑惑从未减

初听汪峰的旅途:在鼓手苏听汪峰的岁月里(1)

汪峰(东方ic/图)

那些年,鼓手苏的脑子里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黄昏时分,我们走在学校体育场的跑道上,他突然问:“碧薇,我们今天的努力,最终是为了什么?我问了很多人,他们要么说升官发财,要么说房子车子、老婆孩子,但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说:“你是想听我认真回答吗?”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睛却并不看我,我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片绯红的晚霞,正孤零零地悬在天边。我想了想,说:“为了民族。”“民族?”鼓手苏蓦然转头看着我。我适时地修正了自己的表述:“更准确地说,是为了人类吧。不论能力大小,人活着,总得有基本的社会使命感吧?”

看到这里,你也许早就笑喷了,那么恭喜你,你真的已经老了。反正,那就是我们二十岁时的日常。我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琴房里,乐队的朋友四海一家,过着一种波西米亚式的生活。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在城市里游荡。有演出时,男生们不辞劳苦地把设备从四楼的排练室搬下来;没有演出时,我们就做梦,发呆,迷惘。

艺术系的鼓手苏是我们公认的鼓技第一人,但他从没有满足于自己的技艺,每当有人夸他时,他就羞涩地笑笑,用中国式的含蓄腔调说:“哪有?谢谢。”生活中,苏有着内敛的一面,不张扬,不闹腾。只有到了舞台上,鼓声才会替他说出一切。我注意到,舞台上的苏总是眉头轻锁,嘴唇紧闭,似乎在与架子鼓默默地对话,向这堆高高低低的伙计询问些什么,又像是在与自己展开内心的较量。他眼神专注,在密集的鼓点中,汗水顺着发梢连连滴落,T恤全部湿透。多年后,我看到《爆裂鼓手》,想起苏当时的样子,方才意识到电影中的鼓手和苏有某种共性,那就是对一件事情的执着。执着的初期固然有杂念相随,但愈往后,就愈是不计成败,仅仅是出于热爱,为了生命的无端泪涌——不,无端怒放。

嗯,汪峰就唱过一首歌,《怒放的生命》:“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飞翔在辽阔天空/就像穿行在无边的旷野/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这首歌我并不喜欢,觉得它表意虚浮,有用力过猛之嫌。但我承认,在那个时期,我也喜欢过汪峰的不少歌。当然,要说到对汪峰的热爱,在我们这群人里,谁都不能与苏相比。

苏给我说过,他上中学时,在接触西方摇滚之前,顶多也就是听听许巍。突然有一天听到汪峰,只感觉到沉睡已久的力量瞬间充满了他全身;最关键的是,苏在汪峰的音乐里听到了同样的困惑,原来有这些困惑并不是件羞耻的事。大约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苏对摇滚的热爱一发不可收拾。后来,他上了大学,学的是音乐表演,接受的是所谓的正统学院派教育,可没有什么能阻止一颗热爱摇滚的心。在艺术系,苏的钢琴是弹得数一数二的,他在各种比赛中屡屡获奖,原本可以按老师们的设想做一名中规中矩的艺术生,但是,人一旦与摇滚结缘,内心的自由就不服管束了。苏头也不回地玩起了架子鼓,这玩意儿可不能帮他修学分、争优秀、评奖学金;即使是在艺术系,摇滚也只能算是业余爱好,这就和中文系硕博只能围着学术论文转一样——因为哪怕你创作出再多的文学作品,只要没有发表学术论文,学校都不会让你毕业。

从那以后,鼓手苏就在艺术系放飞了自我。大四那年,他从郊外的艺术系校区搬回了城里,在我们所在的主校区附近租了间房子。除了乐队的事宜外,白天,他在外面教钢琴课,晚上,就在出租房里作曲、编曲。有一次,他邀请我去他那里吃饭,不大的房间被他收拾得很整洁:窗前是一张书桌,书桌旁有一架电子琴;床边立着一把木吉他、一把电吉他;床对面的墙壁上,他安了一个竹制书柜,书柜旁是乐谱架……他说:“在这里,我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写点东西了。”

虽然日子波澜不惊,但苏的疑惑从未减少。那时,他常常用电车载着我去兜风。暮晚时分,热气在脚底蒸腾,白日的余热伴着晚风一阵一阵地扑在行人身上。电车在种满芒果树和槟榔树的街道上穿行,城市的嘈杂遮住了说话声,苏就会在衬衣口袋上别一枚小小的随身听,一只耳塞插在他耳朵里,另一只耳塞绕到后面,插在我耳朵里。我们一路无话,在Metallica、Slipknot、Suede、汪峰的音乐声中,骑车穿过江滨路、骑楼、码头和桥梁,一直骑出老城区,来到郊外。郊外是安静的,房屋一少,四围就显得空旷。远处是泛着金色鳞片的江水,眼前是青青的稻田,我们在路边慢慢骑着电车,这才开始讲话。

苏最爱讲汪峰。我也告诉他,我上高中时,因为鲍家街43号,才开始关注汪峰,听的第一首是《绽放》。我喜欢《边走边唱》里的自由行吟,喜欢《长安街上》的流浪与孤独,喜欢《美丽世界的孤儿》悲凉中的安慰,喜欢《晚安北京》和《北京,北京》里对城市现代文明的批判,也喜欢《硬币》中的哲思和深情……看到这里,估计你又笑了。其实,那时的汪峰还比较小众,没有上春晚,也没有“上头条”的梗,我和苏都感叹汪峰不红。但是,他的“不红”又令我们心安,因为对于摇滚乐来说,(主动的)边缘是常态。不过,一切都变得太快:眼前的稻田就要成为公路,而暮色马上会走向夜晚。2011年春节,叔叔兴冲冲地告诉我,星光大道上的旭日阳刚有一首《春天里》特别棒,听他这么一说,我立刻产生了一种不可抑制的失落。有了第一次失落,后来发生的事也就不再让我惊讶了:汪峰上了春晚,也频繁地上头条、开演唱会,他还参加了娱乐节目……

该怎么向你形容我这种失落呢?其实,这种失落常常在摇迷身上发生。就是当你把一个人奉为摇滚标杆后,他自己却不再摇滚了,他放弃了他曾经坚守的、也是最初令你心动和欣赏的东西。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你开始怀疑他留下的东西是否真实,又有多少价值。还好,小众之所以为小众,就是因为对热爱的事物有足够的笃信,即使是知道文化权永远不可能落到自己手上,也清楚这一生都要与大众的审美反向而行,仍然会固执地走下去。而一些被小众推崇的创作者最终走向大众,原因是多方面的:可能是偶发的媒体宣传,可能是创作者自身姿态的改变,可能是大众的审美力在提高……其中最悲哀的原因,莫过于创作者才华的枯竭。

那时,我也开始极力地否定汪峰,倒不全是因为他走向了大众,令我失望,而是因为,我正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才华的限度。青春、理想、挣扎、主体意识的觉醒、生命、孤独……围绕着这些关键词,汪峰创作过佳作。但其局限也在于,他被困在了这些词里:如果缺少视野的提炼和才华的“升级”,那么,对经验的反复摹写并不会增加经验的可靠性,还可能会消解经验的意义,降低诗性的浓度,将曾经丰沛鲜活的生命体验降解为空洞乏味的能指内循环。不只是汪峰,很多创作者都有这个问题,他们早期的作品成立于(或即将成立于)某一套经验体系,而后期创作的停滞(甚至退步)也败于这套被反复使用的经验体系。

鼓手苏也认为,自专辑《信仰在空中飘扬》后,汪峰再难有突破性的作品。伴随着从青春彷徨中艰难体悟出的一丝亮光,我们即将大学毕业。毕业前夕,大家搞了一场名为“边走边唱”的演出,那是我们这群朋友最后一次相聚。此前两年,也是毕业季,我们搞过一场名为“永远不说再见”的演唱会。毕业季实在匆忙,演出结束,大家就各奔前程。我忘了鼓手苏是什么时候走的,只记得我离开时,是另一名吉他手送我去火车站的,他狭窄的电车上还载着我的吉他和红色行李箱。

苏本想去外面闯荡,继续自己的摇滚梦想,但遭到全家人的激烈反对。在现实压力下,他选择了一条最稳妥也最无趣的路:回到故乡,当了一名音乐教师。几个月后,他开了一家琴行,请我为琴行起名,还邀我去玉林参加琴行的开业庆典。遗憾的是,因为抽不出时间,我没去成。又过了半年多,他开始种树了。他承包了一片沉香树林,期望着未来几年能实现财务自由,然后就可继续追逐摇滚梦想。他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在琴行教鼓,还得兼顾树林,但这片树林最终没能给他向往的生活。

几年间,苏在学校与琴行的两点一线之间跑着,我以为他接下来的一个阶段也会这样。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来到北京不久后,他告诉我,这个暑假他也准备来北京了。苏的学校一放假,他就跑到了北京,在三里屯的一个国际艺术学校里教架子鼓。趁此良机,他见到了仰慕已久的架子鼓老师,学到了不少东西。他还去了中央音乐学院,在一棵树下坐了很久,插着耳塞听汪峰的歌。他说他想到这所学校居然出了汪峰这种“不走正路”的摇滚歌手,也忍不住噗嗤一笑。也就是在那个瞬间,他领会到汪峰的歌里有一种满满的爱,那种大爱正是汪峰曾经那么吸引他的原因。

那段时间我不在北京,没能见到苏。假期结束后,他又回到故乡的学校任教。他的工作室开起来后,给我发过几段小视频,我看到工作室的墙上贴满了他这些年一路走来的照片,他给我一一介绍着。其实现在我们已经很少谈起摇滚,更不会谈汪峰了。我的很多观念在渐渐发生改变。比如说,不再执着于辨别哪些是摇滚,哪些又是伪摇滚;不再执着于在摇滚与他者之间划定绝对的界限。我终于明白:很多事物的存在是有原因的,也是合理的;如果这个世界只有一种声音,那它必定是贫瘠的,我们也将是不幸的。从前,我会认为听刀郎和凤凰传奇是很low的选择,但我现在尊重他人的选择——如果他们能从自己的选择中获得不妨害别人的快乐,又有何不可呢?改变的不是我一人,有一次,我一个搞摇滚的哥们也是这样说的——“汪峰怎么了,周杰伦怎么了?各人有各人的才华,不都挺好吗?”

如今的苏仍在奋斗着,试着再次改变命运。无论未来怎样,他说:“我无法想象没有鼓的生活,没有鼓我就会死去。”我深深地知道,架子鼓是他所有奋斗的出发点,这就是他的梦想,让一个三十而立的男人一想到就仍会心潮澎湃的梦想。我想告诉他:在这条路上,既然已付出了那么多,不妨再咬咬牙坚持下去,一定会比半途而废要好;至少以后老了不会后悔。大不了“如果有一天我会离去,请让我化在风里/如果你还记得我的名字,请说再见蒲公英!”(汪峰:《再见蒲公英》)

我忘了告诉苏的是,我曾在一列从浙江海宁发往广西百色的长途火车上,彻夜循环汪峰的《再见青春》。那时正是雨季,原本20多个小时的行程因路障和沿线的晚点,硬是拖成了30多个小时。但这不要紧,经过的每一处远方都让我兴奋:金华、衢州、上饶、鹰潭、吉安、衡阳、永州……一路上,我和民工们聊天,了解他们的生活,他们确实喜欢刀郎和凤凰传奇,不过,我不会因此而放弃沟通。晚上,硬座车厢的旅客们都睡着后,我就插着耳塞听《再见青春》。那时我想,生命中的许多事物都会摇曳而去,“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在将来某一天,当我要与青春告别时,是否也“将在深秋的黎明出发,伴着铁皮车厢的摇晃”(《再见青春》)?须臾间,又一个十年将逝,但我觉得自己的心还是和二十岁时一样年轻,这或许就是摇滚的力量——它曾经让我沸腾不已,让我热泪盈眶,终于,它内化成我生命的一部分。当然,苏也觉得自己还是二十岁。前几天和他通话时,他正是这样笑着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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