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前的最后一封信,她写了那封感动无数人的家书
临终前的最后一封信,她写了那封感动无数人的家书中国艺人周迅在央视《见字如面》节目中,读了周侣云写的那封信。期间,这位明星一度泣不成声。观众大受感染,社交媒体上,很多人表示“从头哭到尾”“哭了一上午”。有一天,周侣云收到儿子一封邮件,里面是一个视频链接,和书信有关。她这才知道,因为一封家书,自己在国内成了一个名人。
更多时政新闻故事,点击上方关注我周侣云眼看着人们的联系方式从书信电报,变成了电话手机,再变成纷繁复杂的社交媒体。几个月前,大儿子“强迫”她学习使用苹果的“messages”程序,“现在这里每个人都在用这个软件”,周侣云说。这之后,一个来自中国的新朋友又帮她注册了微信,但她似乎并未记住怎么使用。发给本刊记者的两个账号,都搜索不到。
周侣云说,自己年纪大了,对新技术接受很慢,还是习惯通过电子邮件写信,“但是她(新朋友)不使用电子邮件”。
有一天,周侣云收到儿子一封邮件,里面是一个视频链接,和书信有关。她这才知道,因为一封家书,自己在国内成了一个名人。
中国艺人周迅在央视《见字如面》节目中,读了周侣云写的那封信。期间,这位明星一度泣不成声。观众大受感染,社交媒体上,很多人表示“从头哭到尾”“哭了一上午”。
学者梁文道也试图从字里行间分析周侣云写那封信时的心理:“她大概是(觉得),两艘船那么多人,怎么就我活下来了呢?幸存者之所以觉得,她有一种罪疚感——她也不一定是内疚,事实上她也没有责任——但她总是会问,为什么我能活。那种压力是巨大的……这真是命运弄人。”
发生在1949年的那场生死灾难,再次被激活了。周侣云想到了那一个冰冷的夜晚,想到了死去的表哥,也意识到了那种愧疚感。
“现在我眼睛一闭上,就觉得身体漂浮在水里,渐渐往下沉,往下沉,我想一定是上天不允许我去台湾的。”听着周迅读自己家书里的文字,看到她哭,周侣云也哭了。“她(周迅)都不知道我还活着吧。”
电影《太平轮》剧照
海水从耳边滑过,发出呼呼的声音。1月份的海水,冰冷。17岁的周侣云只觉身体下沉,水不断从嘴、鼻、耳进入,整个人好像被夹在什么东西里。
“什么都完了。”水下,周侣云想。
1949年1月27日午夜,不会游泳的周侣云和船上近千人因船沉坠海。当夜无月,尖叫、哭声和求救声飘散在黑色的海面,越来越弱。船沉引发的旋涡已撬开地狱之门。
17天前,淮海战役结束。据不完全统计,伤亡和被改编的中华民国国军高达55.5万人,解放军伤亡约13.4万人,双方损失惨重。持续了数年的国共内战发生巨大转折。国民党士气几乎全面溃败,失去大陆已成定局。大量国统区军民涌向东南沿海各港口、机场争抢去往中国台湾和香港地区的一线机会。
那是中国历史上最为仓皇的时刻。人太多,船总是不够用,常超载起航,有船客甚至被挤至落水。为让更多人上船,成批能用的武器弃置码头。堆满行李的机场,达官贵人急盼军官喊出自己的名字,获得登机席位。当事人回忆,离开大陆到台湾的政府人员常不及原机关人数的十分之一,家眷未随者比比皆是。
周侣云后来认识的朋友许翼云称之为“逃难”。许翼云爸爸在海关工作,托熟人在一艘船上找了一个房间。即便这样,几张船票也花去了家中所有的积蓄。
1949年1月27日,一天之内,约有50艘船从上海、温州、广州、福州等地往返台湾基隆港,船票供不应求。最后一艘“太平轮”号的公定票价是金圆券150万。由于国民党政府在战场上溃败,金融系统崩溃,金圆券每小时都在贬值。火车上,餐车价目表也不断变换,喝一杯茶,去时八万元,回时十万元。日常交易常以金子或大米计算。
许翼云后来才知道,他们登上的是大陆开往台湾的倒数第二班船,之后一班,就是“太平轮”号。“爸爸妈妈住房间里头,我们就睡在地上,”许翼云向本刊记者回忆道,“船上挤满了人,插脚都没地方,就这么过了一天一夜。”
在上海国立交通大学化学系读书的大一新生周侣云还不了解时局的紧迫。她的父母都在台湾,但考虑到交大假期宿舍开放,且期末考试时间晚,本就短暂的寒假算上往返台湾的时间就更短。周侣云决定寒假不回家。首个大学假期,应有点独立和自由。
一张太平轮的船票改变了一切。
“其实‘太平’这个名字并不吉利,像医院里就有太平间。”隔着越洋电话,周侣云向本刊记者回忆道。
周侣云在美国哈佛大学教了32年化学。2000年退休后,她搬到马里兰州,住在一个为退休人员服务的社区里,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那里会进行很多活动,她乐于参与其中,包括一个130多名成员的中国俱乐部。
俱乐部里,有一些她在台湾大学的老同学,每个月,他们都会聚一两次。有一次,老同学忽然想起周侣云经历的那场灾难,让她在俱乐部里讲一讲。周侣云从来没有和人主动谈起这段经历,“有人问到我,我会回答,可是不会说特别告诉人家这回事。”周侣云说,三年前,老同学让她讲,她就讲了,那是她第一次公开谈及自己是太平轮沉没事件幸存者这件事。
在中国,太平轮海难事件早已人尽皆知,关于它的书和报道被出版,它也被拍成电影、纪录片,人们称之为“中国版的泰坦尼克号”。
登上这艘船,对周侣云来说是一嘲意外”。她的亲戚叶舅一家要从上海迁往台湾,买票后,叶舅要求她一定随行。几天前,周侣云的亲哥先随舅妈启程。因交大考试结束晚,她和同在交大读大三的叶家表哥叶以功同乘节前最后一班“太平轮”走。
周侣云的父亲曾在美国学化工,懂制糖。回国后,父亲在老家办了扬州中学,在教育领域做了十几年。抗战胜利后,父母先后去台湾制糖厂工作。因觉得上海教育资源更好,周侣云和哥哥则留在上海学习。
想着只回一个寒假,周侣云的行李不多,无非是一条被子、书、高中时的纪念品,和几张跟同学的合影,唯一的棉袍穿在身上。虽是亲戚,她并不了解这位同行的表哥,只知他有个哥哥在抗日战争时期因输血出事离世,他成了家里的独子。
路已走到尽头。
1949年1月27日清晨,站在黄浦江码头,周侣云有些茫然。四周,送客的轿车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黄包车车夫灵巧地穿梭于人群。各种行李货物在吆喝声中被抬上船舱。匆忙间,送行和临行的人互相道别。“黄牛”抓住最后机会发笔横财。
周侣云稀里糊涂地登上第35趟航船,当时她连船的名字都不知道。
营运不到半年,这艘美军设计的货轮已将3万多人运往台湾。作为中型货轮,太平轮仅供短程使用,船身已开始老化。有资料显示,它已向船厂登记,准备换钢板,调船壳,并加以修理。
据统计,这次航程,有票乘客508人、船员124名。而想方设法挤上船的无票乘客达300多人。乘客行李也五花八门,中药材、北京荣宝斋玉器、古董等分散其中。据《新闻报》,船上“尚有陈果夫氏(四大家族之一,知名政治人物)别克轿车一辆,车夫一人”。
电影《太平轮》剧照
除了载客,太平轮还载有1317箱中央银行重要文件,600吨钢条、印刷器材、100多吨纸张等货物。《大公报》披露,当这批钢条装了150吨时,船长即声明已足额,但因公司已收了600吨的运费,只得照装。
以前往返台湾,周侣云和哥哥多住众人聚集的通舱。他们要通过一段狭窄的楼梯从甲板下至又黑又闷的船舱,自带被子,抢下一小片空地,打个地铺就睡。哥哥晕船,路途很是难熬。
这次走运,周侣云和叶以功住在船上部,船舱隔间像大学宿舍,上下铺,可住六个人。虽谈不上豪华,但她觉得,这上下之别有如“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原定中午12点发的船,迟迟不开。因到得早,叶家送行人还给他们买了点吃的。当时,船上的人和货都超载,轮船延误很普遍,周侣云和表哥并未在意。一碗热馄饨下肚,二人也就踏实了。
码头上,还不断有货物送上船来。船体受到重压,不断往水线下沉。作为最后一班船,它几乎承担着溃败的政府、逃亡官民的最后机会。淮海战败,故宫国宝和中央银行的黄金也在批量秘密运往台湾。有资料介绍,正是为等中央银行的一批银元上船,太平轮才拖到晚上6点启航。传言,从故宫流散的唐代书法家怀素的字画也在船上。
望着后退的上海滩,甲板上,有年轻人哼起“夜上海”的小曲儿。有人当八卦闲聊船上到底载了多少金银财宝。当晚,无风、无雨、无雾,天象极佳。周侣云也很轻松,“我想我只是回去过一个寒假”。
冬夜,太平轮像一艘“幽灵船”漂游在海面,不开灯,也不鸣笛。
1949年1月5日,因国共战事紧张,淞沪警备司令部发布水上宵禁令,每日下午18时至翌日上午6时之间禁航。为赶时间,太平轮避开军方拦截,低调行驶,不时改变航线,抄小路,赶往台湾。
船体随着海浪有规律地起伏摇晃。像很多人一样,周侣云和表哥来到甲板透气。身处大海,两个并不熟悉的表兄妹开始聊人生。当时,叶以功不过19到20岁,读工科,周侣云叫他“功哥”。
“现在回想起来,他是有点少年老成,那时候他谈的东西都是佛教的,‘大乘’‘小乘’,我对佛教完全不懂,不过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周侣云说。
第二天就是除夕了,船员已准备欢庆,桌上摆满咖啡、培根、海蜇皮、啤酒和汽水等食品。人们吃喝、打牌。大副和二副也跟着喝酒赌钱。应接班的三副未到岗,驾驶舱一度无人。
为赶在预定时间抵达基隆,船速一直很快。
电影《太平轮》剧照
当夜11点45分,大部分旅客已入睡。太平轮在舟山群岛海域由西北向东南方向行驶,迎面驶来一艘同样熄灯急驶的轮船建元轮,该船满载煤炭、木材。
两船船员做出反应前,太平轮已拦腰撞上建元。巨大的撞击惊醒所有人。周侣云和表哥也随着人群跑到甲板。
“我眼看着建元轮在5分钟内就沉没了,好多人浮在水面上呼救,而我们的船,仅救起了他们两个人,就预备继续前进。”周侣云记得功哥还对她说,“假使我们像那些人一样浮在水面上呼救不应,将是如何不堪设想的事啊!”
“那个时候我们以为会没事。”周侣云说。船员也不断安抚旅客说没事。路过附近的盛京轮收到建元轮发出的求救信号及时赶到,询问太平轮是否需要救援,太平轮船长给出的回复是“一切都好”,并指挥船员全速向附近一小岛回驶。
回房间躺下不久,周侣云和表哥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很多人开始哄抢救生衣,大家抢登顶层,大声呼救。叶以功马上抢了两件救生衣,自己穿好后,也给周侣云穿上,带着她奔向救生艇。
此时,太平轮的下舱已开始进水。很快,整个船体快速倾斜。
“船主毫不管事,救生船并未放下水,等到船已万分倾斜的时候,救生船还尚未放下水,绳子用刀也割不动。”周侣云回忆,在船上,叶以功跟表妹说了最后的一番话。
“(功哥)……叫我竭力镇定,不要怕,并且教我下水后,不要因为慌张而乱动,用两只脚好好地打水。他自己是会游水的。船上的人慌了……我们觉得脚下全是水,忽然水到半身,再忽然,船就完全沉下去了。”
“起先,我的手还和功哥牵在一起,但是一阵海水涌上来,大家失去知觉,我只觉得身体往下沉……”
2017年,在马里兰州的住所里,周侣云打开视频,看到周迅站在讲堂里,面对成百观众,读着自己家书里的故事。讲堂四周,亮着柔和而温暖的灯光。偶尔,视频里会传来节目组配好的背景音,船身咯吱咯吱的声音,海浪的声音……
海难刚过去那段时间,她还时常做噩梦,深夜惊醒。后来,就很少想起了。周侣云说,每次都是别人提起,才会勾起回忆。可一旦想起,所有记忆、所有细节,就都回来了。
周侣云的记忆和周迅的朗读声交织在一起。看到台下听众有人默默流泪,她也哭了。她记得自己在水里想起功哥最后的话,两脚开始不断地划动。身体在水里忽然下去,忽然浮上来,她记起自己先是碰到小小的东西,然后碰到一个大的东西。浮上水面后,一开始还可以看见有些人漂在上面,可是过一阵,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我自己”。
“(我)抓住一块木板,但是木板太轻,又沉下去了。又抓了些死尸,还是不行。结果不知怎的,被冲着接近了一个大方木块,有四五个人坐在上面,我抓住一个铁抓手,但是气力又用尽了,而且棉袍子浸在水里又太重,无论如何爬不上去。”周迅用低沉的声音读道,“我拼命向那几个人呼救,他们毫不理睬,一来他们的气力也用尽了,二来方木块上人坐多了,容易下沉。我叫了好久以后,才有一个人肯拉我一把,总算爬了上去。”
电影《太平轮》剧照
周侣云想起自己坐在木板上,一直漫无目的地漂。在水里不觉得太冷,出来以后,身上湿透了,风一吹,反而会觉得很冷。周侣云又想起那种冰冷感,棉袄黏在身上,完全失去了抗寒作用。生死时刻,谁也不知道之后会怎样。浮木上都是男人,她是唯一的女孩子,“我那个时候有点紧张,有点害怕”。
这个夜很长,没人说话、哭泣,周侣云也不敢睡觉。过了很久,天边开始出现鱼肚白,一点点变亮。
收到太平轮沉船前的求救信号,澳大利亚皇家海军瓦兰蒙加号驱逐舰全速赶来。临近事发海域,瓦兰蒙加号船员看到数以十计的婴幼儿尸体,都面朝下浮在水面。
大约凌晨四点,他们发现了第一个幸存者。他攀附在一块木板上,手指因冻僵而无法挥舞求救,幸而还能大声喊叫,得以被发现。快到七点,救援船发现了周侣云等人。她的身体已失去知觉,被拉上船后,有人送了她一条干睡衣。她喝了一杯酒和两杯咖啡,睡在火炉边的床上。
下午,一行人抵达上海外滩码头。回到出发的地方,恍如隔世。据不完全统计,整个太平轮近千人中仅40多人获救。接到海难消息后,叶以功的父亲叶舅赶来码头。
“我看见功哥的父亲走来,他要哭了,但我有什么办法安慰他们呢?”周侣云说,自己只能劝自己相信,功哥信佛,会有菩萨保佑。功哥会游泳,也许有一线生机。
叶舅把周侣云匆忙送回交大宿舍就继续去寻找功哥了。除夕的上海交大,宿舍人去楼空。刚刚脱险的周侣云挨个敲打着宿舍门。从太平轮沉没到自己得救,周侣云一直在紧张、害怕中度过,她甚至没时间哭泣,直到一位数学系的同学打开门,她才终于哭了出来。
周侣云再也没见过功哥。后来,叶舅拍电报到台湾通知亲人们,“说是我已经脱险,功哥生还”。周侣云说,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叶舅为何会说功哥“生还”。
第二天,大年初一,幸存的周侣云给父母写了那封家书。写信时,她不断想起功哥。88岁的周侣云在电话里向本刊记者回忆起自己的内心想法时说,“我觉得我活了,我出现了,而功哥没有出现,就觉得很愧疚。”
2014年,留美的一些台大校友在华盛顿聚会。这些人大都经历了1949年那个仓皇、动荡的时代。很多人都是从大陆逃往台湾的。
曾在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等机构任职的濮凡就想起,父亲当时在国民党中央工作,内战爆发后,一家人跟着政府仓皇逃到台湾;许翼云向本刊记者回忆起那段经历时也说,幸亏父亲最后托人买到了船票,否则因为其国民党官员身份,留在大陆不知道境况会怎样。
据不完全统计,1949年前后约有200万人迁往台湾。那期间,像太平轮这样的海难并不罕见。1948年12月3日,上海长江口的江亚轮爆炸,遇难者多达3千人。几天后又有两艘轮船相撞。一个月后太平轮沉没。太平轮沉没后第5天,祥兴轮与一艘葡萄牙货船相撞,葡萄牙船沉没,仅23人幸存。
2010年5月25日,来自内地和港澳台的太平轮海难生还者和遇难者家属共25人乘船出海,为61年前的遇难者海祭。 (新华社 图)
乱世中,每个活着的人都是幸存者。“当时我在浙大读书,浙大有一批教授,带着学生暑期旅行,到台湾去参观。旅行结束,坐船回大陆,船只沉了,浙大丢了一大批教授,”许翼云回忆道,“那时候沉船是很普通的事情。”
一下子那么多人涌到台湾,很多人住的地方都没有。“我们全家18席(榻榻米)的房住了18个人”。许翼云对本刊记者说,后来台湾大学招生,他和哥哥考了进去。“(日据时代)台大才几百个学生,但我们(那一批有)几千个学生。”
周侣云也考入了台大,和许翼云的姐姐是同学,两人因此认识。“周侣云爸爸是糖厂的,副产品是酒精,她爸爸担心她们在学校里白天吃不饱,可以在宿舍里烧点东西吃,就送了一桶酒精。”许翼云回忆道,周侣云和姐姐她们怕酒精挥发,想用蜡油封起来,“结果把蜡烛弄到酒精桶里,火烧起来了,后来学校把她爸爸骂了一顿。”
对这些幸存者而言,台湾并不是最后的终点。“台湾那时候很小,工作机会很少。”许翼云说,很多人会想到美国去。一开始,是高官和显贵后代,后来冷战开始,美国为了吸引人才,大量引进海外学生,提供各种扶持政策,“老蒋(蒋介石)也牵涉到冷战,我们这时候才能够去美国。”
周侣云大学毕业后,当了一年助教,每月收入只有折合五美金左右。看到很多人到美国留学,她也动了心。“在美国读书,一学期要两千多,没有奖学金资助绝对不可能。”周侣云说,自己只在台湾地区呆了四年,1953年就申请奖学金到美国去了。
周侣云考上了耶鲁大学的博士,当时在美国的文学评论家夏志清还在耶鲁见过她。那时候,周侣云似乎从太平轮的灾难中解脱了。夏志清在给哥哥的信里说她,“为人很pleasant,读书也用功”。许翼云也觉得周侣云“非常开朗,非常爽快”。
在美国,周侣云遇到了自己的先生,漂泊多年的她终于安定下来。只是,内心深处有一块小小的位置,仍然埋藏着不安的记忆。1949年,对国家来说,是山河变色,战乱动荡,对她而言,是一场大难。即便对家人,她也很少再提这段灾难。
“假如真正想起来还是会很激动,可是我并不常去想它。”周侣云说,后来,她有了孩子,孩子又有了孩子,他们知道太平轮的事情,但从未想过母亲就是亲历者。直到三年前,她在中国俱乐部里再次回忆起那段往事,家人才第一次详细知道这段经历。
周侣云写的那封家书,母亲一直保存。“她连我被救后他们给的睡衣都一直保留着。”周侣云说,后来,父亲过世,母亲数次搬家,最终搬到美国和她一起住,“大概这些东西都丢了”。
2018年,周侣云和小儿子回过一次台湾,他们听说岛内给太平轮遇难者立起了一座纪念碑,于是去找。最终找到了。在基隆,白色的一块碑,立在“小小的一个地方”。
(文中部分资料引用王鼎钧的《关山夺路》和太平轮幸存者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