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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图是战国中晚期燕国都城遗址:西域秦城

下图是战国中晚期燕国都城遗址:西域秦城另一方面,高昌国周边都是异质文明的国家和民族。更重要的是,高昌扼守东西方交通要道,在吐鲁番出土过多份高昌国时期记录招待四方使者的官府账单,可见高昌国为沟通东西方各国以及北方游牧汗国的枢纽。5世纪以后,塔里木南沿的鄯善国衰亡,导致西域南道衰落,再加上瓜州至伊吾道的开通,塔里木盆地北道成为中国内地与西方交通的主要道路,高昌的地位愈加重要。因此,高昌国成为了东西方陆上贸易的重要商品集散地,大量西域商人在高昌从事商业活动,这些西域商人以粟特人最多,他们为了便于在高昌从事贸易活动,大量定居高昌,在高昌国的社会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高昌国也深受异域文化的影响。史书记载,高昌国在通用汉字的同时,也“兼用胡書”,应该为粟特文,教授儒家典籍也常“皆為胡語”。宗教上“俗事天神,兼信佛法”,这里的天神,应为祆教的神灵,来自中亚的祆教和来自印度的佛教在高昌国十分流行,高昌王室更是笃信佛法。高昌在服饰文化上深受北方

三、黄金时期:麴氏王朝时代(下)

麴伯雅即位的时候,中土已经是大隋天下,华夏重归一统,并有恢复汉武帝盛时之象。尤其是隋炀帝即位以后,积极发展西域经营事务,一方面派裴矩通西域,另一方面御驾亲征吐谷浑,又派兵攻取伊吾,令西域各国望风而降,高昌国也没有例外。由于隋朝早先对突厥实行离间分化策略,到了隋炀帝时期,曾经让麴伯雅望而生畏的宗主国突厥已面目全非。西域的突厥势力由原来强大的突厥西面可汗一分为三,室点密系可汗退到葱岭以西,天山中路为脱离自东突厥的阿波系处罗可汗,天山东部则是从处罗可汗脱离出来的铁勒汗国。在此情况下,麴伯雅有了向隋朝靠拢之势。大业五年(609年),也就是隋炀帝对吐谷浑作战大获全胜的那年,麴伯雅带着世子麴文泰亲自入朝,先是在张掖拜见刚刚凯旋的隋炀帝,后跟随炀帝到隋两京长安、洛阳,次年回国。大业七年(611年),麴伯雅再次来朝,并跟随隋炀帝出征高丽。伯雅因此获得了隋炀帝的好感,炀帝下嫁已入隋宗室的华容公主宇文氏给麴伯雅,伯雅于大业八年(612年)回国。

麴伯雅入隋,不仅获得了隋炀帝的信任和与隋建立和亲关系,他更大的收获是见识了隋朝的典章制度。麴伯雅深感高昌国久居夷狄,华夏风俗已经不再,于是决定在国内实行汉化改革,改革首先从服饰开始。高昌国虽然是以汉人为主体,但长期与汉地隔绝,又长期臣属于柔然、突厥等北方民族,服装上早已被北族所同化,尤其以男性服装更甚,因此伯雅下令“其庶人以上皆宜解辮削衽”,全国上下改穿汉服。然而,当时盘踞天山东部的铁勒汗国,早先已经迫使高昌国向其臣服,更重要的是,铁勒可汗的衙帐就设在位于高昌正北方、距离高昌都城仅百余里的贪汗山(今博格达山),加上高昌是当时陆上丝绸之路重要的商业中转站和商品集散地,因此成为铁勒的重要财政来源地,铁勒汗国遂十分重视对高昌的控制。所以,麴伯雅虽然已经下旨要求全国实行汉服改革,但出于对宗主国铁勒的畏惧,这些改革措施还是不了了之了。

下图是战国中晚期燕国都城遗址:西域秦城(1)

唐代阎立德《职贡图》中的高昌国使臣,其服装明显为游牧民族的辫发左衽

尽管麴伯雅的汉化改革没能实行,但还是给国内的反对势力提供口实。大概在高昌延和十二年(隋大业九年,613年),高昌国发生政变。关于政变发动人员是何人,史学界存在争议,吴震、孟宪实等学者认为是高昌王室之外的势力,王素则认为是高昌王室内部的势力。不管政变者是谁,总之在政变之中,麴伯雅被迫下台,逃难到西突厥境内,跟随麴伯雅出逃的,有高昌国将军张雄。政变者夺取王位后,改元“义和”,统治时间长达六年。麴伯雅父子与张雄在这六年之中,在西突厥养精蓄锐,以待一朝东山再起。高昌义和六年(唐武德二年,619年),将军张雄在西突厥的支持下,率军包围高昌王城,经过与篡位者的一番激战,张雄的复辟军取胜,义和政权被打倒,麴伯雅重新取得王位。伯雅有感于政权重新光复,遂改元为“重光”,但他决意不再亲政,而由世子麴文泰监国。退居幕后的麴伯雅在四年之后去世,麴文泰正式即位,改元延寿。与父亲麴伯雅的文弱不同,麴文泰是个枭雄人物,在他统治期间,麴氏高昌国一度强盛,但同时也向败亡之路走近,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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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昌国将军张雄墓出土的仕女俑

高昌国在麴氏王朝时期达到全盛,高昌的国家建制也是在这一时期得到最终的完善。麴氏高昌王国占有整个吐鲁番盆地,全国建有18座城,设置24个军镇。在官制上模仿中原王朝,最高官职为令尹,相当于宰相,次为交河公和田地公,封地为高昌国的两座重镇交河城和田地城,这三个官职都是由王子担任,历代高昌王在即位前多居于此三官。其下还有左右衛、八長史、五將軍、八司馬、侍郎、校郎、主簿、從事、省事诸官,都是采取中原汉制。高昌国的国家大事由国王处理,小事则交由太子和交河、田地二公裁夺。在地方各城设户曹、水曹、田曹等各部门,分职处理地方各种事务,同时每城派有司马和侍郎,既代表国王治理、监督地方,两个官职也互相监督。这些官职的设置和制度设计都是有大量参考了中原汉制。在文化制度上,高昌国实行汉文化本位政策,与中原王朝一样,以儒家作为治国思想。史书记载,高昌国王宫的坐室挂着鲁哀公问政于孔子的画像,可见儒家思想对于高昌王治国的重要性。高昌在国内设置官学,招官学子弟,教授毛詩、論語、孝經、歷代子史,又设有博士官,前文即有提过高昌王麴嘉聘请北魏国子助教刘燮为博士之事,可知高昌国的文化制度与文化建设与内地不殊。史载,高昌国“刑法、風俗、婚姻、喪葬與華夏大同”,又以汉字作为官方文字,可谓是华夏汉地在西域的一块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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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鲁番墓室壁画中的高士图

另一方面,高昌国周边都是异质文明的国家和民族。更重要的是,高昌扼守东西方交通要道,在吐鲁番出土过多份高昌国时期记录招待四方使者的官府账单,可见高昌国为沟通东西方各国以及北方游牧汗国的枢纽。5世纪以后,塔里木南沿的鄯善国衰亡,导致西域南道衰落,再加上瓜州至伊吾道的开通,塔里木盆地北道成为中国内地与西方交通的主要道路,高昌的地位愈加重要。因此,高昌国成为了东西方陆上贸易的重要商品集散地,大量西域商人在高昌从事商业活动,这些西域商人以粟特人最多,他们为了便于在高昌从事贸易活动,大量定居高昌,在高昌国的社会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高昌国也深受异域文化的影响。史书记载,高昌国在通用汉字的同时,也“兼用胡書”,应该为粟特文,教授儒家典籍也常“皆為胡語”。宗教上“俗事天神,兼信佛法”,这里的天神,应为祆教的神灵,来自中亚的祆教和来自印度的佛教在高昌国十分流行,高昌王室更是笃信佛法。高昌在服饰文化上深受北方游牧民族影响,男子“辮髮施之於背”“男子胡服”,女子则“裙襦,頭上作髻”,较多地保留汉族装扮。从出土的吐鲁番文书来看,高昌国除了主体民族汉族,也有大量的粟特人人口,高昌国还专门设置了“萨薄”官来管理粟特移民,粟特人把高昌称为“支那肯特”,即“秦城”或“中国城”之意。此外,高昌国的居民中,还有来自北方草原的突厥人、铁勒人、嚈哒人,还有印度人,构成了高昌国以汉族为主体、多民族并存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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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鲁番出土的粟特胡人俑

高昌国扼守东西方交通要道,又有大量粟特商人移居,因此成为了丝绸之路上的一大贸易中心。近现代以来,在吐鲁番发现了大量贸易契约与合同,称为“称价钱文书”,重现了作为国际贸易中心的高昌国繁荣的商业活动。来自西亚的金银、鍮石,来自印度的香料,来自北方草原和粟特地区的奴隶、马匹,来自中国内地的丝绸,都在高昌的市场上聚集,在给唐朝的贡品中,甚至有来自东罗马的哈巴狗。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些贸易,大量波斯萨珊银币流入了高昌国,而这些货币的携带者是主导高昌国贸易的粟特商人。萨珊银币的广泛流通,使得它成为了高昌国的主要流通货币,甚至赋税也是征收萨珊银币。优越的地理位置,商业的异常发达,使得高昌国成为中国内地与西域各国贸易的中介者,尤其在麴氏高昌末期,更是成为唐朝与西域贸易的垄断者,史载“隋末罹乱,碛路遂闭,西域朝贡者皆由高昌”,这也为高昌国将来的灭亡埋下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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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萨珊银币

四、圣僧与护法王:丝绸之路上的一段佳话

大唐贞观三年(629年)秋天,一位僧人离开唐都长安城,他不顾朝廷禁令,只身前往西方,只为求得佛法真理,他就是玄奘。在经历了在河西的官府追捕和在沙漠的九死一生,玄奘以他惊人的意志和坚定的信仰战胜了种种困难,终于抵达了西域第一座绿洲伊吾。其时高昌王麴文泰派有使臣正在伊吾,玄奘在大唐的盛名在此前早已传到了高昌,高昌使臣得知玄奘到达伊吾,便回国把这消息告知麴文泰。麴文泰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听闻大唐高僧玄奘到来,不禁喜出望外,在收到消息的第二天,就派上数十人马快马加鞭前往伊吾,迎接玄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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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画像

玄奘本计划从伊吾往西北,沿着天山北路西行。面对高昌王的盛情,玄奘备受感动的同时又感到难以推却,遂改变行程,随同高昌使者前往高昌国。玄奘用了六天时间,抵达了高昌国边境。到了第六天,麴文泰听闻玄奘即将到达,彻夜难眠,连夜等候高僧。玄奘在半夜进入高昌王城,麴文泰带着家人和侍从宫女,举着火把浩浩荡荡地出王宫,迎接玄奘入宫。麴文泰特意在宫中的为玄奘安排一座雄伟的阁楼,在阁楼之中挂上宝帐,以接待高僧玄奘。文泰向玄奘顶礼膜拜,向他这位心目中的圣僧表达他由衷的敬意:“弟子自闻师名,喜忘寝食。量准途路,知师今夜必至,与妻子皆未眠,读经敬待。”他们彻夜长谈,直到天色将晓,麴文泰才离开。高昌王离开时,还吩咐几位宦官服侍玄奘休憩,对玄奘的接待可谓是无微不至。

麴文泰对玄奘如此的隆重款待,除了他本人虔诚的佛教信仰和由衷的对玄奘的崇敬之情,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把玄奘留住,让他在高昌广弘佛法,甚至是成为高昌的国师。第二日天一刚亮,麴文泰又带着王妃等亲属来慰问玄奘,赞叹:“弟子思量碛路艰阻,师能独来,甚为奇也。”说着说着便泪流而下。实际上,麴文泰这句话还有言外之意,暗示西行路上艰难险阻,意欲玄奘畏难不进。文泰又指示高昌国高僧、“国统王法师”彖法师劝说玄奘放弃西行,但玄奘不为所动。

下图是战国中晚期燕国都城遗址:西域秦城(7)

麴文泰与玄奘

在高昌停留十多天后,玄奘便要向麴文泰辞行了。麴文泰见彖法师未能劝阻玄奘,遂借此之机亲自挽留他。文泰故意问玄奘:“我先前已派彖法师去咨请法师您,您考虑的如何了?”玄奘回答:“留住实是王恩,但於来心不可。”这已经是在坦白离开的决心。麴文泰说:“朕曾与先王到大国游历,跟随隋炀帝历游东西两京和燕代汾晋之地,见过不少名僧,但没一个是心有所慕的。然而听闻法师之名,我却是身心欢喜、手舞足蹈,朕迎接法师到此,就是为了让法师终生受我供养,让一国之民皆成为您的弟子。希望法师体察朕的良苦用心,勿要继续西行。”可高昌王这一感情牌和名利诱惑仍不能阻止玄奘的决心,他谢绝麴文泰:“大王的厚意,贫道何德何能接受,我此行不为供养而来,只是有感于本国佛法未周,所以到西方请未闻之旨,我的这一决心只会日日变强,不会中途而止。”麴文泰见数次劝阻未果,态度变得强硬起来,他变色攘袂道:“弟子既然有办法安置法师,法师还能自己走吗?法师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留在我国,要么我送法师回长安,法师好好定夺吧。”可玄奘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玄奘此来只为求法,大王若执意挽留,也只能留住我的骨肉,不能留住我的神识。”于是以绝食明志。麴文泰为玄奘增加供养,甚至是每日亲自手捧饭肴为玄奘进食。然而玄奘始终不为所动,整整三天滴水未进。到了第四天,麴文泰感觉玄奘快要奄奄一息了,终于向玄奘稽首道歉,表示:“任法师西行,乞垂早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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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昌故城内的佛寺遗址

玄奘担心这是麴文泰的诱降之计,要求文泰指日为誓。麴文泰说:“要是真的发誓,不如到佛前更结因缘。”于是和玄奘一道到寺庙的佛像前礼拜,以王母张太妃作证人,两人结拜为兄弟,这也因此成为了后世《西游记》唐僧与太宗结为兄弟的故事源头。麴文泰允许玄奘继续西行,但有一个请求,请求玄奘在求法归来时取道高昌,在高昌留居三年,接受高昌国上下的供养。玄奘为之感动,不仅答应了麴文泰的请求,还决定再停留一个月,为高昌国宣讲《仁王般若经》。麴文泰为玄奘准备了一个可容纳三百余人的大帐,以供他讲法。在每日的讲法之前,麴文泰都会手持香炉,亲自迎接玄奘,还在法座前下跪,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台阶,让玄奘踩踏而上,每日如此,对玄奘真称得上是至诚至极。

在这一个月内,麴文泰也在为玄奘准备西行的一切所需,不仅准备了衣服等日常用品,还准备了黄金百两、银钱三万、丝绸五百匹,可供二十年花费。又为玄奘剃度了四名随行弟子,派遣役夫二十五人,马三十匹。更能体现文泰良苦用心的是,他向玄奘接下来要经过的二十四个国家都写了信,请求他们优待玄奘,尤其是应对他的宗主国西突厥,更是费尽心思,他为西突厥统叶护可汗送去了丝绸五百匹、果味两车,在给可汗的信中说:“法师者是奴弟,欲求法於婆罗門国,愿可汗怜师如怜奴,仍请敕以西诸国给邬落馬送出境。”麴文泰为玄奘西行的考虑,不能不说是无微不至。到了玄奘启程的那天,麴文泰带着高昌王城的上下臣民倾城而出,来为这位高僧送行,文泰抱着玄奘痛哭涕零,伤离之声震动郊邑。之后,文泰先让王妃与百姓回城,他和众僧大臣又恭送玄奘十里之远,然后才回都。

下图是战国中晚期燕国都城遗址:西域秦城(9)

高昌故城内的佛寺遗址

十六年后,即贞观十九年(645年),玄奘学成回国,他跨过葱岭以后,取道东北,打算履行他当初的诺言,途经高昌国并在那停居三年。然而,到了折道东北的第一站佉沙国(今新疆喀什),玄奘收到了一个宛如晴天霹雳的噩耗:麴文泰身死,高昌国灭亡。未能兑现与义兄的承诺,甚至未能与义兄再次见面,成了玄奘一生中之一大憾事。

五、鹰坠鼠死:高昌王国的灭亡

高昌国为何会灭亡呢?这要从麴文泰的外交国策说起。前文说过,麴氏高昌国扼守陆上交通要道,是东西方贸易商品的集散地,因此成为了隋唐王朝与西域各国贸易的中间人和垄断者。为了维持这一有利地位,麴文泰非常重视与唐朝保持友好的关系。唐武德五年(高昌重光三年,623年),麴文泰刚即位,就遣使向唐朝传达父王去世与自己即位的消息。武德七年(高昌延寿二年,625年),麴文泰向唐朝进贡一对来自东罗马的“拂菻狗”,“拂菻”是隋唐中国对东罗马的称呼,“拂菻狗”即是哈巴狗。贞观四年(高昌延寿七年,630年),麴文泰又遣使入唐来朝,他继娶的王妃华容公主宇文氏请求加入唐朝皇室,唐太宗赐她李姓,封为常乐公主。麴文泰在唐朝面前表现的忠诚获得了唐廷的信任,唐朝授予了高昌国“西域诸国所有动静,辄奏以闻”的权力,让它成为大唐在西域的耳目。

然而,麴文泰并非向唐王朝一边倒,他所实行的外交政策归根到底是为了本国的利益。他继承了先王对突厥的臣属关系,当时统治西突厥的统叶护可汗,为了加强对各属国的控制,授予各国国王“颉利发”的官衔,向各国派遣官员,征收赋税。麴文泰也接受了“颉利发”的官号,并把它铸在高昌国发行的铜钱上。同时,麴文泰与统叶护可汗建立姻亲关系,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统叶护可汗的长子呾度设。麴文泰的种种措施,目的是把西突厥作为保护伞和靠山,更好地巩固高昌的商业垄断地位和在西域东部的霸权。

下图是战国中晚期燕国都城遗址:西域秦城(10)

麴文泰在位时期发行的带有“高昌吉利”字模的铜钱

麴氏高昌国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左右逢源,在丝绸之路上大发横财,这种局面到了贞观六年(高昌延寿七年,632年)发生了转折。这一年,高昌西邻的焉耆国苦于与唐朝的贸易受高昌国的垄断,想和唐朝建立直接的联系,遂向唐朝请求开通焉耆直达唐境的大碛路,试图绕开高昌。焉耆的这一请求触犯了高昌的利益,麴文泰派兵袭击焉耆,大掠而去。也是在这一年,唐朝把贞观四年内附的伊吾所设的羁縻州西伊州,改名为伊州,这意味着唐朝把伊吾从羁縻州变成了直辖的正州,在西域东部建立起直接统治。唐朝这一措施令麴文泰十分不安,对他而言,现在是直接与唐为邻,这不仅威胁了他在西域东部的霸权地位,甚至有被唐吞并的危险。所以,他加强了与西突厥的联系,而加大对唐朝的戒备和敌意。

之后,麴文泰联合西突厥攻打伊州,与唐朝爆发了正面的冲突。唐太宗对高昌给以严厉的谴责,要求麴文泰派遣他的重臣突厥人阿史那矩来唐谢罪。此时的麴文泰已经不担心和唐朝翻脸的问题,他不听太宗的命令,派遣了长史麴雍入唐。麴文泰的态度令太宗十分愤怒。东突厥灭亡后,突厥境内大量汉人逃往高昌,太宗要求麴文泰把这些人遣送回唐,麴文泰违抗旨意,匿而不遣。文泰对唐朝越发傲慢无礼,甚至停止了朝贡。太宗派使者到高昌质问麴文泰,文泰竟傲慢地说:“鷹飛于天,雉竄于蒿,貓遊于堂,鼠安于穴,各得其所,豈不快邪!”对唐太宗来说,麴文泰这话是对他的天下华夷体制的挑衅,这是令他不能接受的。更有甚者,文泰竟派使者到漠北的薛延陀,怂恿薛延陀可汗与唐分庭抗礼:“旣自為可汗,與唐天子等,何事拜謁其使?”不仅公开与唐朝叫板,还欲拉拢盟友孤立唐朝。在这样的事态发展之下,高昌国与唐的兵戎相见,只是时间问题。

下图是战国中晚期燕国都城遗址:西域秦城(11)

唐高昌之战前的局势图

导火索在贞观十三年(高昌延寿十四年,639年)终于点燃了。这一年,麴文泰与西突厥联合袭击焉耆,攻破焉耆三座城池,掳掠了不少人口,焉耆王向唐朝申诉。太宗派虞部郎中李道裕前往高昌质问,历数高昌王以往的无礼之言,并正式向高昌宣战:“事人无礼,又间邻国,为恶不诛,善何以劝?明年当发兵击汝。”三月,曾经被高昌怂恿的薛延陀明确表态支持唐朝,表示愿意发兵为唐军作向导。此时的唐朝,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之后,太宗为麴文泰下了最后通牒,要求文泰入朝请罪。麴文泰已经铁了心与唐为敌,以身患疾病为由推脱,于是太宗决定出动最后一击。十二月,太宗命吏部尚书侯君集为交河道大总管,以左屯卫大将军薛万钧为副总管,契苾何力为葱山道副大总管,率领唐朝正规军以及突厥、铁勒的部落骑兵总共数万兵力,向高昌进军。

贞观十四年(高昌延寿十五年,640年),唐朝进军的消息传到了高昌宫廷。但麴文泰对此的态度却是十分乐观,他认为高昌占据地理上的优势,又有西突厥作为后盾,在战争中肯定也是占据上风。当时,高昌与唐之间确实隔着八百里的莫贺延碛,这是一片曾经让玄奘也险些命陨于此的死亡之海。另外,高昌王城的城防十分坚固,城设三重,城墙崔巍高耸,外面还有护城河,的确是易守难攻之地。此外,麴文泰曾给西突厥的欲谷设给以厚礼,相约如若有刀兵之事则互为表里。有这三重保障,再加上对唐朝兵力的轻视,麴文泰认为此战的胜算是十拿九稳。他满怀信心地对身边大臣说:“唐离我们七千里,大沙碛就有两千里,地无水草,大军根本不能渡过。况且我曾入唐境朝觐,看见秦陇之北萧条一片,非隋时可比,发兵多会军粮不继。加上要跨过沙漠,即使兵临城下,也是强弩之末,我们只需以逸待劳,坐收其弊,何足为忧。”然而,事态的发展却超出他的所料。唐军这次行军以轻骑兵见长,快速渡过了沙漠,西突厥欲谷设闻讯,率部下西撤,早已把高昌抛下。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令麴文泰惊慌失措,惊恐之下发病而死。

下图是战国中晚期燕国都城遗址:西域秦城(12)

高昌故城俯瞰,虽历经千年,城体的巍峨雄伟仍在

麴文泰死,其子麴智盛临危受命,即高昌王位。可面对唐军的逼近,这位新王也是手足无措。其时唐军已至高昌国东部的柳谷(今新疆吐鲁番鲁克沁),准备进攻高昌的东部重镇田地城。侯君集派契苾何力为前锋,打头阵攻田地城,不敌,侯君集率领唐军主力于后攻上,攻破田地城,俘虏男女七千。麴智盛惊恐万分,写信给侯君集求饶:“得罪於天子者,先王也,咎深譴積,震墜厥命。智盛嗣位未幾,公其見赦。”然而侯君集并不给他机会,他给智盛下最后通牒:“能悔禍者,當面縛軍門。”智盛犹豫不决,迟迟不降,侯君集遂下令攻城。面对高昌王城的城坚池深,唐军动用了冲车、抛车等攻城器械,又建造十丈之高的巢车,可以俯瞰城中。抛车投掷的飞石、城外唐军发射的箭矢,在高昌城内如大雨般落下,城中人都躲在室内不敢外出。在唐军如此急攻之下,麴智盛感到窘迫万分,下令开城投降。接下来,侯君集攻下了高昌的其它城池,总共三郡、五县、二十二城,高昌全境被唐朝攻占,历经数百年的高昌王国宣告灭亡。

唐朝取缔高昌国后,在高昌设立西昌州,实行高度自治的羁縻政治。但唐太宗的最终目的是要在高昌建立起直接统治,以作为进一步攻略西域的桥头堡。在与魏征等大臣经过一番争论后,太宗力排众议,决定高昌建立正州县,改西昌州为西州,高昌从此迎来了唐朝的州县时期。但高昌并没有因为高昌王国的灭亡而衰落,在唐朝百余年的州县管理下,它继续发挥着在丝绸之路上的地理优势,保持着商业枢纽的贸易地位,甚至比起高昌国时期更为繁荣。之后又成为西州回鹘王国的都城,仍持续了数百年的辉煌历史。

下图是战国中晚期燕国都城遗址:西域秦城(13)

吐鲁番唐朝州县时期的仕女绢画

参考文献

《汉书》《后汉书》《晋书》《十六国春秋》《魏书》《北史》《梁书》《隋书》《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通典》《旧唐书》《新唐书》《册府元龟》《资治通鉴》

王素《高昌史稿》

张广达《西域史地丛稿初编》

孟凡人《北庭和高昌研究》

荣新江《中古中国与外来文明》《丝绸之路与东西文化交流》

荣新江、张志清、华澜主编《粟特人在中国》

吴玉贵《突厥汗国与隋唐关系史研究》

陈爱峰《世界文化遗产:高昌故城》

王欣《北魏对西域的经营与治理》

(芝兰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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