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代的严打:1983年我带步兵连参加
1980年代的严打:1983年我带步兵连参加不大工夫男人出来,一个女人跟在后面嘤嘤地哭。走到院外,三班长从挎包里取出麻绳把上前把男人的两臂从身后捆住,这下男人知道事情闹大了,跳着脚嚷嚷,女人也哭得更响。警察呵斥一声,女人不敢再哭,只是拉着男人的衣角不撒手。我和三班长都是在越南打过仗的,看到眼前的情景心里十分别扭,这哭哭啼啼的活儿计哪里是当兵打仗的人干的嘛?可那时候武警部队刚组建,兵力有限,警察全部出动人手也不够,于是这鸭子上树的活儿只好由野战军来干了。 我们小组抓捕的第一个人是住在四合院里的中年男人。居委会余主任上前敲门,男人披着衣服骂骂咧咧走到院门口拉开门拴,看到荷枪实弹的军警,惊讶地呆立着。余主任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是要他到派出所集中学习一下,嘀嘀咕咕像是在商量个家长里短的小事,看得出平时也都熟识。中年男人显然是见过些世面的主,很快就平静下来,说回屋里拿件衣服就跟你们走。我很担心这家伙翻墙跑了,余主任却说没事儿,张警察也倚在门框
严打, 是在中国大陆地区的一连串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的简称,改革开放以来,共有四次严打活动。1983年由邓小平首次提出“严打”这个概念,本文作者张贵丁是原中国人民解放军54集团军一名连长,率部参加了1983年全国范围开展的严打,退役后撰文回忆自己的亲身经历:
1983年初秋,我回家休假不久就被一纸电报召回部队,匆匆赶回驻地时已是晚上9点。连队通信员张付申在火车站口接我,他告诉我无须再回营区,连队就在市内某中学集结,要干什么不知道。那时我是步兵连长,驻扎在豫晋交界处的某市郊外。
连队官兵荷枪实弹集中在学校的大礼堂里,此外还有数十名腰挎手枪的警察和大都是妇女的居委会主任们。指导员万海峰把我拉到一边,翻开记事本对我说:连队要参加今夜统一时间开始的“严打”行动,在市区西北部3个街道办事处的地域内执行抓捕任务,何时行动要等统一的号令。指导员还告诉我,连队是晚饭前用遮了篷布的卡车运送到这儿来的,晚餐吃面包喝水。
八十年代初,中国的改革开放还没有明晰的套路,在老百姓看来,改革开放就是联产承包、恢复高考和知青回城,还有倒爷、交谊舞和邓丽君的靡靡之音。这些事儿让文革结束后的中国显得有点乱,而流氓寻衅、盗窃抢劫等事端渐多,则让百姓颇有怨言,甚至质疑改革开放就是“资本主义复辟”。事情到了这个份上,邓小平老人家自然会有些举措 于是就有了随后的严打。按当时的说法:可抓可不抓的,坚决抓;可判可不判的,坚决判;可杀可不杀的,坚决杀。而且要“从重从快”。
行动之前,全部人员被编成30多个小组,每组由两名军人、一名警察和一名居委会干部编成。公安机关已经事先拟好了抓捕名单。
因为抓捕行动呈网状,各小组按预定方案分头行动,所以连排长们都被分在了小组。我和三班长李标、片警老张、居委会余主任(女)编成一个组,负责抓捕一条小街里的3个“坏人”。这些坏人现在看来大都是些打骂邻居、偷鸡摸狗或干些男女苟且之事的混混,但是在30多年前黑白分明的中国,这些人和事是不能被容忍的。
午夜零点,学校大门像闸门一样打开,数十个军警民联合抓捕组鱼贯而出,无声地消散在豫西北这座城市昏暗的街灯下。街上行人极少,对军警的秘密集结和出动,市民们浑然未觉,抓捕的消息被铁桶一般密闭着,军警从天而降,所有的“坏人”都是一脸迷茫,没有提前获知消息而逃离的。
我们小组抓捕的第一个人是住在四合院里的中年男人。居委会余主任上前敲门,男人披着衣服骂骂咧咧走到院门口拉开门拴,看到荷枪实弹的军警,惊讶地呆立着。余主任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是要他到派出所集中学习一下,嘀嘀咕咕像是在商量个家长里短的小事,看得出平时也都熟识。中年男人显然是见过些世面的主,很快就平静下来,说回屋里拿件衣服就跟你们走。我很担心这家伙翻墙跑了,余主任却说没事儿,张警察也倚在门框上悠闲抽烟。我问张警察这人犯的是啥罪,张警察说是投机倒把罪,“从南方倒腾了上百台收录机,吃了豹子胆啦!”
不大工夫男人出来,一个女人跟在后面嘤嘤地哭。走到院外,三班长从挎包里取出麻绳把上前把男人的两臂从身后捆住,这下男人知道事情闹大了,跳着脚嚷嚷,女人也哭得更响。警察呵斥一声,女人不敢再哭,只是拉着男人的衣角不撒手。我和三班长都是在越南打过仗的,看到眼前的情景心里十分别扭,这哭哭啼啼的活儿计哪里是当兵打仗的人干的嘛?可那时候武警部队刚组建,兵力有限,警察全部出动人手也不够,于是这鸭子上树的活儿只好由野战军来干了。
抓捕的第二人是个结婚不久的年轻人,和人打架时伤了对方,派出所已经做过处理,但是赶上了严打,还要再抓。居委会主任上前叫开了门,没开灯的屋门里面站着个年轻女人,等张大眼睛看清了门外的军警,女人就喊叫起来,同时火速关门。还是张警察有经验,在门要关上的瞬间抢上一步,用脚卡住门边,两手使劲往里推,女人从里面死死抵住。就这么短短几秒钟的工夫,屋里的男人跳后窗跑了。
门被推开,军警进了屋,不大的房间里散发着新家具的油漆味,后墙上的窗户开着,床上被褥纷乱,床头还贴着个囍字。大家呆站着不知道怎么办好,眼下这屋里属我官儿最大,大家都看着我,但野战军只擅长处理敌我矛盾,对跳窗户爬墙头的事儿完全外行,于是我就问张警察这样的情况你们公安会咋办?张警察说和尚跑了就把尼姑带回去,否则不好交代,再说这女人帮着罪犯逃跑也算是同案犯了么。
其实看到刚才的情景我还是些恻隐之心的,人家刚结婚,棒子不打鸳鸯嘛,我甚至都想装聋作哑走掉算了,又不是打仗,胡乱应付几句也就糊弄过去了。可是再看那女人,昂首倚在门边,没有一点惊慌胆怯的样子,大义凛然地犹如革命志士,我们倒像是碰了一鼻子灰的国民党特务,于是心生厌恶没再说话,张警察就把女人带走了。
抓捕的第三人是个30来岁的惯偷,多次被抓,放了又偷,而且专吃窝边草,招惹得左邻右舍不待见,属于不抓不足平民愤的货色。在军警面前小偷很配合,麻利地穿好衣服,又伸出两手让戴手铐。这让我们有些尴尬,因为出发前公安分局就说了,要抓的人太多,手铐根本不够使,只备了些麻绳发给各组,有粗有细,酌情使用。三班长上前用细麻绳系住小偷的两个手腕,张警察大声说“刘三儿!进去蹲几天就出来啦,路上别他妈的想歪点儿逃跑,跑了事儿就大啦!”小偷连说是是是政府放心俺不跑也不再偷啦。
就在要走出屋门时,墙角床上的一堆破棉絮里传出一个老女人的哭声,那是小偷的老娘。老娘抽泣着说你们不让他偷俺娘儿俩不得饿死么?你们政府好歹给他找个事做他还会去偷吗?张警察这些场面见得多,面无表情地把流泪的小偷推走。走到门外,我对三班长说把发的两袋面包留下一袋,三班长说给了她我们吃啥?我说跟着连长还愁没吃的?两袋都留下!三班长就照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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