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休妻民间故事:主母嫁入府中三年未孕
秀才休妻民间故事:主母嫁入府中三年未孕孙氏目光逡巡良久,终于从一众绣品中挑中一款绣着并蒂荷花的软枕枕套。那并蒂荷花绣得格外精致,远远瞧着那荷叶仿佛浮在池面、入水荷花更是娇艳欲滴。两位理事娘子皆会意,前者不甘心地耸了耸肩,耷拉着眉眼委屈退下;后者则轻手轻脚地跟上,试图继续为孙氏介绍起其目光扫过的店中绣品。妯娌们都是店中的常客,无需众理事娘子的指引便能寻到自己的心头好之所在,反是孙氏一路择捡,瞧左瞧右皆是举棋不定的模样。有一眼尖的理事娘子见状,自是殷勤地跟上前来,但凡孙氏对何物件多瞧上几眼,都取了出来仔细介绍。可也不知是何缘故,虽说她嘴皮子甚是利落,却片刻都不曾打动孙氏的心。伫立在前台的管事娘子见状,先是对着她努了努嘴,后又朝另一名理事娘子使了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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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前缘坊中人潮依旧,因其已然在京都打响了名头,遂于通州的总店引得周遭郡县的妇人们也寻着各种各样的机会相互簇拥着前来一观。
身居扬州的大户钱家主母孙氏趁着回通州祭祖的时机,也心痒难耐地约了夫家祖宅的几个妯娌,一同过来挑些合乎心意的绣品。
妯娌们都是店中的常客,无需众理事娘子的指引便能寻到自己的心头好之所在,反是孙氏一路择捡,瞧左瞧右皆是举棋不定的模样。
有一眼尖的理事娘子见状,自是殷勤地跟上前来,但凡孙氏对何物件多瞧上几眼,都取了出来仔细介绍。可也不知是何缘故,虽说她嘴皮子甚是利落,却片刻都不曾打动孙氏的心。
伫立在前台的管事娘子见状,先是对着她努了努嘴,后又朝另一名理事娘子使了使眼色。
两位理事娘子皆会意,前者不甘心地耸了耸肩,耷拉着眉眼委屈退下;后者则轻手轻脚地跟上,试图继续为孙氏介绍起其目光扫过的店中绣品。
孙氏目光逡巡良久,终于从一众绣品中挑中一款绣着并蒂荷花的软枕枕套。那并蒂荷花绣得格外精致,远远瞧着那荷叶仿佛浮在池面、入水荷花更是娇艳欲滴。
“夫人您真是好眼光,这款绣品是我家坊主亲绣,用的可是独门绣技侧影绣……”理事娘子见孙氏终不再空手,轻吁口气的同时立刻便为其详细地介绍。
“甚是不错,且先记下吧。”孙氏本就颇为满意,此刻再听还是坊主亲绣,便立时下了定。她顺手递过枕套,转身回眸时,恰与正低首介绍的理事娘子的目光撞到一处。
“夫人。”
“婵娘。”
二人同时出声,彼此的眸光中透着如出一辙的愣怔。还是那名叫婵娘的理事娘子先反应过来,端着殷切又添了几分恭谨的笑继续介绍着店中诸品。
这下孙氏反倒成了亦步亦趋的那个,看向婵娘的目光五味杂陈。
直到二人渐渐走近了角落,孙氏落目在对方比之当年憔悴了不少的容颜上,低声地笃定道:“你这些年过得定不如意罢,起早贪黑地为了生计奔波,连当年保养得宜的手都粗糙了去。而在府中时,你虽是个妾,却也算得半个主子。”
婵娘始终勾着浅笑,对于孙氏的埋怨并未多做辩解,待陪其逛完,才莞尔道:“夫人,如今的生活,于我而言其实挺好。虽不如在府中时衣食无忧,但我身自由,我心亦自由。”
1
婵娘是被孙氏买进钱府的,二十两雪花银,顶着良妾的名义。
彼时,孙氏嫁入钱府已有三载,可肚皮始终不曾有过动静。钱老夫人早就蠢蠢欲动,虎视眈眈地欲逼着孙氏将她院子里贴身伺候的一等丫鬟翠果给收入房中。
孙氏与钱少爷琴瑟和鸣了三载,屋中连个通房都没有,整日里夫唱妇随的。如今陡然要在二人中间插个旁人进来,孙氏自是一百二十万分的不愿,回娘家时哭哭啼啼地与自家母亲诉苦。
孙母到底多年的大风大浪经过,一眼便瞧准问题所在:“那老虔婆是见不得姑爷与你一条心哪,特意选了自己院中的心腹丫头,为的就是想离间你们一二。长者所赐最不好处置,无论如何都得半担上不孝的罪名。你一投鼠忌器,可不得叫那丫鬟张狂。”
“这还了得。”孙氏哭得伤心,此刻也没了主意,只恨自己的肚子不肯争气些。
“你也是个笨的,但凡心胸宽敞些,早早地给自己的陪嫁丫鬟开了脸,如今好歹也能用两人皆没有身孕来堵一堵那老虔婆的嘴。”
孙母恨铁不成钢,可为着自己的女儿也只能细细筹谋,“为今之计,你只能去外头替你夫君纳个好拿捏些的良妾回来。
良妾地位高于婢妾,良妾之子也比婢妾之子的身份尊荣,你将良妾往你太婆婆那里一领,只说是为钱家子嗣的身份计较。这般一来,瞧你婆婆如何还能有脸面开口提自己院中丫鬟的事儿。”
如今钱府太夫人仍旧健在,太夫人年轻时吃了婢妾的亏,是以不到万不得已,素来蔑视想要攀高枝的丫鬟们。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姑爷能为你坚守至今,你也该知足了。”孙母虽心疼女儿,可到底要向现实低头,“你再拖着,小心将姑爷对你的情意拖成怨怼。”
孙氏这才心中警醒,从前夫君尚能因纳妾之事为自己据理力争,如今虽还小意温柔着,可每每提起子嗣,也不得不默默哀叹良久。她悲从中来,可到底还是强忍着伤恸,艰难地点下了头颅。
此处早早地一番议定,那边婵娘尚还处在一片凄风冷雨中。
嗜赌成性的爹爹要卖她抵债,十五两银子的青楼为妓与十两银子的奴籍为婢,两者的差别仿佛便只有可卖银两的不同。重病在床的母亲歇斯里底地反抗,可除去换回一身被暴揍后的伤痕,似乎什么都无法被改变。
婵娘从前帮人浣衣换取酬劳时,曾亲耳听到一墙之隔的勾栏院里的惨烈呼号,亦曾亲眼见到破旧巷弄里烟花女麻木的脸。她不愿自己也落入那般境地,遂扭打着从亲生父亲的手中绝望地奔逃。
慌张的人影撞上了归程的钱家马车,孙氏因马匹受惊而不得不从车内探出了头,自亲眼目睹了一场人间炼狱事。
“天底下竟然还有你这等不慈不爱的父亲。”孙氏素来心善,了解前因后果后叫了家丁护住婵娘。
婵娘之父脸皮甚厚,干脆在外围撒泼打起了滚,叫嚣道:“她都是我生的,养她这么大,也合该回报于我。”
婵娘捂脸痛哭,转身便欲撞墙以求自我了结,以免落到那般不堪的境地去。孙氏救人救到底,唤了家丁便砸下二十两纹银:“正好我身边缺个丫头,二十两银子买她,可还够。”
婵娘之父双目晶亮,一翻身爬了起来,拿起银子便拿牙使劲一咬,确定为真后乐得不见牙不见眼,点头哈腰地给孙氏行起了大礼,笑呵呵地便抱着银子离去。
一场噩运似乎消解了大半,婵娘愣愣地盯着孙氏,半晌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给孙氏磕头谢恩。不远处一路呼嚎的婵娘母亲拖着病体踉跄而来,与婵娘抱头痛哭,而后得知婵娘被孙氏收下后又感激得连连叩首。
母女二人将脑袋磕得砰砰直响,淳朴人家的可怜母女,恨不得将孙氏当做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孙氏连连摆手,本想着不过一场好事儿,可回头瞧见婵娘的身形,心思又不由得转了几转:圆腰丰臀,恰恰是最好生养的模样。
2
当日下午,婵娘便着一身粉裙登上去往钱府的马车。狭窄的马车中只容下她一人,她眉眼怔忡,似乎仍旧未从身份的转变中回过神来。
“我生来体弱,多年于子嗣上无望。夫君虽疼我爱我,却也不能眼睁睁瞧着宗族香火的断绝。”
方才在院内,孙氏无限落寞地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无奈道,“你过来虽为妾室,却也是能上族谱的良妾。生下的孩儿养于我的膝下,一个寄名嫡子的份位便怎么都跑不掉。”
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求子而不得的可怜人罢了。
“我的儿,这也算得你天大的机会。若不是今日遇见夫人,你便只有被你爹卖进勾栏院的份儿;又或者为奴为婢,叫得子孙后代都操着奴籍。”
婵娘之母听罢孙氏的想头后倒是颇为意动,眼中满是感怀欣慰,“入府之后,只要你老实地以主母为尊,夫人定也不会亏待于你。飞上枝头做个人上人,你便不用再吃这么些苦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日子过起来,等你儿大了,那享福的日子更在后头。”
可世间又有哪个女子不愿做那正头娘子去,她亦一直憧憬着,憧憬着凤冠霞帔下的自己在良人的三媒六聘礼中欢快以嫁。
她想推拒,哪怕当牛做马也要另换一种方式前去报答。可孙氏的另一个诱饵抛出,又由不得她不心动。
孙氏说,只要她点下头来,其便接她母亲出虎口,远离那不成器的渣爹,并置于孙家庄子上养老。
她的母亲,若是再回到那个破败不堪的家中,左右结局也不过是病死、或是被父亲拿去抵卖还了赌债吧。
她浑身轻颤,终究默认着垂下了眼眸。孙氏当即便命人为她梳洗打扮,香粉敷面、香胰擦身,珠玉华贵,锦衣丝滑,待得焕然一新,她几乎认不出镜中的自己。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在车中默默垂了泪。身为即将入门的妾室,她不但没有资格能与主母同乘,就连挑一件银红色嫁衣的权利也无。
马车缓缓驶向钱府,孙氏的马车从正门堂皇而过,婵娘却只能从角门入府,又毕恭毕敬地候在廊下,等到孙氏下了车,才移步到她身后,一同前往太夫人所居的康泰院。
“老祖宗,您快瞧瞧,孙媳妇给您带来了个俊俏的小女子。”
进了门的孙氏已收了在孙府的真情流露,八面玲珑得担着孝顺晚辈的好模样,携着婵娘一路往前,细细命婵娘给在座的太夫人磕头行礼,而后才贤淑温婉地开口求道:
“老祖宗,孙媳自知不孝,耽搁了钱家的香火承继,这些日子也甚是寝食难安,遂一直谋划着给夫君纳一良妾回来,好为钱家开枝散叶。您且好生瞧瞧,媳妇挑的这一个可好。”说罢,伸手将婵娘往前头推了一推。
主母嫁入府中三年未孕,婆母重压下,她只得亲自为夫君纳妾
“嗯,瞧着颇为周正。”太夫人取了玳瑁眼镜细瞧了一番,又对着身边的老嬷嬷招了招手。老嬷嬷会意,一掌落在婵娘的腰臀间,摸过之后笑呵呵地退回,又弯腰在太夫人的耳边低语。
“好生养”、“圆润”等词句断断续续地被抛出,周遭的仆从都好奇地将目光汇聚在那嬷嬷所提及之处。
婵娘只觉如芒在背,却因着身份的缘故只能垂首做羞涩状。常言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原来颜色之外,她的宜子之相竟也能是做妾的资本。
待到钱太夫人相看毕,孙氏又领着婵娘回院。夫主钱封就在内室,见到孙氏进门,满心满眼地荡漾出温柔的浅笑,但在瞧见婵娘时又不由得沉下了目光。
众仆婢颇有眼色地退下,独独婵娘被唤到了身边伺候着。钱封面色铁青,恶声恶气地便要将婵娘赶走,却又到底没承受得住孙氏委屈的泪水,讷讷地放下手来。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你纳妾叫你尽享齐人之福,如何就委屈了你,你就心中偷着乐吧。”
孙氏拿帕子捂着脸,口口声声都在诉着经年的苦,“你以为我喜欢将你推给旁人吗,可身为你的嫡妻,又怎忍心叫别人笑话于你,又怎忍心瞧着你为了子嗣而唉声叹气。”
钱封被她的泪水激起万丈柔情,早就将她揉进怀中,连声安慰道:“你受苦了,都是为夫的不好。你也别再张罗着什么妾室了,咱们再去寻名医,定能医好你的寒疾。”
自始至终,夫妻二人深情相拥,视侍立在一旁的婵娘如无物。婵娘口眼观鼻,她知晓,这是孙氏给她的下马威。即使自己是其亲自纳回,其也忍不住心底的拈酸之苦。试问世间又有哪个女子,能够容忍自己的夫君去亲近旁人。
待得小夫妻短暂温存后,终于有人来领着她去了正院后侧的庑房。小小的庑房被简单收拾过,粉色的帐幔裹着粉色的双喜,艳而媚的淡红充斥着每一寸空间。
趁无人时,她在床榻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是见过旁家妾的,半主的身份着实被当家主母们厌弃着,偏偏又在仆婢们面前充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优越感;老实些的面目模糊在人前、尖酸些的拿着夫主的宠爱做伐,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过是正经主子们眼中的玩物。
而她,如今正将自己变成一个玩物。不,说是玩物都是高抬了,自己只是一枚棋子,是主母借腹生子的容器,是夫主延续香火的木偶。
3
夜幕很快降临,婵娘简单用完晚膳后又移步榻旁,垂首听着嬷嬷的教导。
遣来的嬷嬷是正院的管事,板正的面容上勒出傲慢的威仪,一字一顿地教着她为妾的礼仪:
“妾不可与夫主同寝,待侍奉完夫主后,需歇往碧纱橱内;既为妾室,每日需得于寅时三刻去往主母的内室门外等候,服侍主母洗漱更衣、伺候主母摆箸端膳……”
每一步都存着谨小慎微的恭敬,婵娘怔怔听着,脑子其实早就乱成了一团浆糊。桌边的烛光低垂,隐隐绰绰的烛火拉出她昏暗的剪影。
婵娘也不知枯坐了多久,久到已将方才嬷嬷的叮嘱都强行背熟于心,那房门终于在“吱呀”声中被人推开。换了身常服的钱封背手走了进来,落座于桌旁时轻轻咳了咳,命令道:“过来,倒茶。”
没有揭喜帕、共饮酒的环节,那脉脉相对、藏笑含情的温馨也不可能存在,有的不过是主子对奴婢的使唤。婵娘的心又沉了沉,可到底记着自己的身份,缓缓起身来给钱封倒茶。
“啊。”忽而一声惊呼,她只觉整个身子天旋地转。竟是钱封将正倒茶水的她一把搂住,漫不经心地解着她的衣扣。独属于少女的娇羞令她不自觉地蜷缩起身子,却只得到钱封那一丝不甚耐烦的蹙眉。
“既做了妾,连如何伺候人都没学会吗?”钱封冷了脸,嫌弃地将她推到一边。后自顾自坐到榻上,展开自己的双臂,示意由她服侍着宽衣。
夜的凉带走身体的余温,待她爬进碧纱橱的软榻上时,整个身体已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偏偏被冷衾寒,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渴望能留住身体最后的温暖。
隔橱里已传来钱封的鼾声,可她却睡不着。她拿目光追随着摇曳的烛火,直到它悉数化成了泪。
烛泪尽时,鸡鸣方起。已有小丫鬟在外头催促开来,见婵娘依旧不曾应声,遂隔着窗棂与旁人窃窃私语:“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偏生她就娇贵上了,不过一妾,这辈子连个热炕头都混不上。”
婵娘本欲出声的唇立时便被掩住,眼眶欲湿未湿,她悄无声息地汲鞋下床,换上了合体的衣裳后才又轻轻敲了敲窗棂。外头的丫鬟们这才住了嘴,捧着盥洗器具鱼贯而入。
做妾的诸多好处只有一项被自家亲娘说中,她确实再不需要亲自动手,自有丫鬟服侍着她净面梳整。可她却只觉得别扭,那高高勒紧的发髻扯得她头皮生疼。
孙氏尚未起身,可做妾的婵娘却已装扮好候在廊下。穿堂的早风依旧寒凉,可她却似乎依然习惯,躬身立在廊下如若泥塑。她知道,这是孙氏给她的下马威,就如同昨日在她面前,与钱封你侬我侬着贬低她一般。
待得浑身被吹透,内室里头总算有了动静。孙氏高昂着头颅逶迤而出,可眼下连脂粉都难掩的青黑昭示着她昨夜的辗转反侧。
她高坐上首,由着婵娘磕头敬茶,茶水被婵娘高举过头顶,她却愣愣地瞧着,半晌都不曾伸出手来。
婵娘唯有咬牙坚持,好不容易手上一松,刚要舒口气儿,却又听到无数声尖叫在耳边炸开了花。她愕然抬头,正瞧见孙氏骤然软倒的身子,那滑落在地的茶盏被摔成了碎片,飞溅出的茶叶浸润了她一身。
4
孙氏有喜了,才一个多月的身孕,正是要格外注意的时候。只是从前她的小日子向来不准,竟不曾联想到这上头。
众人皆欢欣鼓舞,太夫人立时便着人去请了城中最有名的妇科郎中,务必要保得这个孙媳母子康泰;老夫人也多了几分笑脸,应景地送来各色滋补圣品,再不提半分送丫鬟来碍眼的事;钱封更是乐得找不着北,满心满眼都停留在孙氏的肚腹上;满腹的仆婢们更是伺候得殷勤,恨不得将其当祖宗一般高高供起。
婵娘更不敢惫懒,一大早便依照惯例来给孙氏请安。可她尚未跨进门去,孙氏身边的大丫鬟花茸已然将她拦住,板正道:“夫人孕期多眠,思量着你便是来了也是干等,特特免了你的请安。”
婵娘诧异,从前那嬷嬷前来教导时言之凿凿,说府上规矩,妾室候在主母门外,必要坚持到主母梳洗召见,伺候周全后方归,怎今日这花茸竟似着急忙慌地要将自己给赶回去?
她应声后退,略退几步后便听见内室里传来人声,钱封的笑声轻柔且舒缓,与面对着她时的冷冰冰判若两人。
花茸见她驻了足,甚是警惕地拿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又冷声冷气地多催促了两声:“姨娘还不快走,这清晨的风寒凉,可别将您给吹着凉了。”
婵娘又怔了怔,忽而扯出一抹笑意,轻轻摇了摇头后缓步离开。
就在她自认为了然之时,到了晚间,那钱封竟又出现在庑房内。
不同于对着孙氏的笑意温柔,面对着她的钱封永远是淡漠的。淡漠地吩咐她伺候左右,连眼底的温度都是冷冷的。
她立在他的身后给他捏肩,指腹下的力度与心底的推拒同频共振。不知为何,明明早已与他行过房,可她就是不愿再叫对方沾染自己半分。
眼见天色黑了下去,钱封放下手中书册,再次缓缓地将双臂抬起。这是就寝的前兆,婵娘却磨磨蹭蹭地故意拖延着时间。
忽然,门外传来花茸焦急的声音。钱封稍稍一怔,赶忙奔过去打开了门。花茸口中急急唤着少爷,目光却一个劲儿在婵娘身上逡巡。而后,似确定了什么般,才语焉不详地以“夫人被噩梦所扰,身子略有不适”的借口将钱封诳了去。
房门合了又闭,屋中只剩下婵娘一人。可她却未曾失落,反倒是长长地吁了口气。
又是盯着烛泪的一晚,可她的心却异常地平静。到后半夜睡着了时,竟一觉睡到了辰时,那份踏实的感觉萦绕在心底,叫得她不断去追逐这份心安的本源。
还没等她想明白,孙氏又派人来发了话。说是孙氏开恩,其腹中骨肉是婵娘带来的福气,特意允准她去田庄看望自己的老娘。
婵娘喜出望外,一颗心几乎雀跃地飞出府去。田庄里的老娘被照顾得极好,浑身的伤被养得淡去了大半青痕。
她甚是满意如今的日子,提起孙氏来也是止不住地夸赞。她握紧婵娘的双手,郑重地嘱咐道:
“婵儿,咱们做人得知道感恩。你在府里头当妾,可要好好地伺候夫人,万不能叫她气着。至于那家的爷且先也别惦记着了。只有伺候好了主母,才能保得住你的荣华富贵。伺候得她高兴了,她才会允你生下孩儿,也算能图个后半辈子有靠。”
婵娘心思通透,知晓自家老娘的这番说辞定是被人提前叮嘱过。她垂首应是,暂隐下自己也并不想侍奉的小心思。
恰逢田庄上有人敲锣打鼓地办着喜事,一身正红喜袍的新娘与背着大红花的新郎在众人的喧嚣声中三拜结礼。
老娘拉过婵娘,毫不在意地嗤之以鼻道:“你别看这个正头娘子这时当得高兴,往后头下田劳作、屋中收拾、孝顺翁姑、教养儿女,可有得她累的,哪里比得上你由人团团伺候着,可是享福的好命勒。”
“是么?”婵娘唇角嗫喏,眼角不由自主地微酸,为什么比起回那孙府,她更渴望成为这般一枝独秀的新娘。
众人的起哄声越来越大,一脸欢喜的新郎将新娘一把抱起,甜甜蜜蜜地就往洞房走去。新娘于娇羞中发出咯咯的笑意,却也大大方方地搂住新郎的脖颈。
婵娘立在廊外远眺,忽而心中一动,终于知晓昨夜的那般心定是为哪般。
原来她渴望的,是只与一人的相濡以沫、只与一人的抵足而眠、只与一人的相守白头。
那钱封再好,也只是孙氏的;那小妾之位再如何尊享富贵,也与她想要的未来无关。
5
孙氏准了她十五日的假期,可将将呆到第七日,府里竟派了人来接。
慈安院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笑得谄媚,“拐带”着她上了车后便开始为她抱不平:“你好歹也是正正经经纳进门的,咱们夫人怎就忍心让你守活寡。你且放心,老夫人定会为你做主。”
原来,老夫人终究是忍不住了呢。
婵娘的心思转了几转,最终嗫喏着双唇什么都没说,低眉顺眼地好一副老实的模样。老嬷嬷满意地靠向一边,又与她形容了一番背靠老夫人,将来定能飞黄腾达等语。
慈安院里已聚上了孙氏与钱封,钱封半扶着孙氏,与老夫人辩得脸红脖子粗,远远地便能听到那些个令人难堪的言语:“爷不喜欢便不去,不过一个妾罢了,难不成还要为了一个玩物说理去。”
“说的哪里是她的理,咱们说的是你媳妇的妒忌之心。”老夫人被气了个仰倒,见说不过自己儿子,便将炮火对准了孙氏,“原以为你是个好的,千思万想给我儿纳了个良妾。谁知却是纳回来摆着的,怎地,成全了你自己个儿的贤良名,只累得我钱家香火微薄。”
“她既能生,如何就会薄了香火。”钱封寸步不让,一心一意护着自家媳妇。
婵娘就站在门外,听着他这般维护孙氏以及贬低自己的言语却无半丝被伤害的痛楚。
庄子中相视含笑的夫妻面容与面前的钱孙二人重合,她霍然鼓起勇气,端正地给老夫人跪下,认真道:
“老夫人误会了,夫人并未薄待妾。前几日在府中时是因为妾身子不大舒坦,这才伺候不了爷,只得累得夫人多伺候两分;而后去庄子上,是妾求着夫人让妾去的。妾的亲娘在庄子上多有不适,妾心中担忧不已,是以又央了夫人让妾多呆几天。”
孙氏听到她这般言语,霍然抬起的眸中有着些许的不可思议,就连钱封都下意识地重新审视向她。头顶老夫人的目光如刀,恨不得将她身上给剜出个窟窿来。
这一场较量因婵娘的倒戈而告终,孙氏重新领着婵娘回院,她靠在躺椅上,目光从婵娘身上划过一遍又一遍,想怀疑婵娘的用心,却又被对方澄澈的目光给堵住。
“夫人,奴家不想伺候爷了。”婵娘率先开了口,她嗓音镇定、话语却郑重。
在府中呆了这么多日,再结合今日那老嬷嬷的游说,她大抵将府中情形猜了个大半,“当初夫人是担心自己无孕才想借我腹生子,可如今夫人已然有孕在身,奴这个妾便着实无多大用处。”
孙氏听罢羞赧,可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走婵娘。这事婵娘自也知晓,遂继续道:
“夫人救了奴和奴的娘,奴理当报恩,我亦知夫人如今的难处。奴愿当一个有名无实的隐妾,为夫人你维护贤良名声,亦能堵住老夫人那里想塞人的心思。等将来夫人诞下嫡子再无忧患时,还请夫人还奴一份自由。”
孙氏彻底愣怔,她不妨婵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怀疑仍旧在心底发着芽,她着实不敢全然信任。
婵娘在心底轻叹,深宅内院的女人们,总喜将一颗心修得七窍玲珑,每多一窍都赶走一份纯稚。
她只得微微低了首,做羞涩状:“奴瞧着您与少爷相处的模样便心生羡慕,只也想找一个能一心只待我好的人。奴邻家表哥说了,他还愿意等奴,并不嫌弃奴坏了身子。”
“你外头竟……”孙氏又惊又喜,一面口中懊悔着当初半强迫着收了她做妾,一面心底欢喜着能寻到这一个体贴人。
二人因着这一番详谈又重归于好,待得钱封安抚完老夫人归来时,瞧见的便是一妻一妾和睦相处的场景。
既把话说开,婵娘自不愿干杵着碍眼,淡笑着便告退离开。待得独自用完膳,钱封又被孙氏推了来。
婵娘恭敬地服侍着他洗漱毕,又为他铺好床铺,这才按捺着欢快的心情转身往碧纱橱中走去。
她的这番举动,倒叫钱封五味杂陈起来。方才孙氏已与他说出婵娘只做隐妾的决定,他着实不曾料到真有女子甘愿主动困守内宅守着活寡。直觉里,他认定了她的虚伪,尚等着看她的梨花带雨,听她的矫揉造作。谁知她真真走得干净利落,避他如洪水猛兽。
“少爷与夫人情比金坚,少爷愿意为了夫人守身如玉,奴婢万分敬佩,自愿襄助少爷维护住这一份纯粹的真情。”婵娘清浅开口表着忠心,虽真心想着如此报恩,可在内心深处,也还担着另一层私心。
她,不想做一个玩物。活生生的人,总要过一场活生生的只属于自己的人生。
6
孙氏的这一胎怀得极艰难,生产时更是几乎九死一生。也幸得一举得男,总算堵住了老夫人的嘴。
婴孩满月礼时,婵娘也跟着众人去恭贺时多瞧了几眼,小小的一团被包裹在襁褓里,那圆溜溜的眼珠子亮若星辰。她瞧着欢喜,趁着无人时对那婴孩做了个鬼脸,那婴孩咯咯而笑,倒将众人目光都吸引过来。
“你也该努力些,多子多福才是正道。”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揶揄她的话语渐渐多了起来。孙氏的笑容凝到了唇边,眸中的欢喜淡去了些。
婵娘不由暗笑孙氏的多心,这将近一年的光阴里,她与钱封始终楚河汉界般分明,彼此最为亲近的光阴,也不过一个在桌边读着圣贤书,一个在榻侧绣着金银绣。
她安安生生地呆着,倒将从前荒废的针黹手艺又重新拾了起来。她每月都会缝制一件贴身小物,待小物积攒到十数件时,心底的欢快总不由自主地上扬。
如今孙氏坐拥嫡长之子,怕能算得完成了任务,再不惧那香火难续的流言蜚语了吧。
她甚至都开始盘算起来,待得离开钱府,她要寻个什么样的营生来养活自己与老娘。
她本以为,离府之期指日可待,可孙氏却忽然叫人请她入了正院。一直心绪极佳的孙氏此刻面含愁怨,盯着她的目光略含酸与痛。
“婵娘,在府中的日子可还习惯?”内宅的女人说话最喜弯弯绕,孙氏问得委婉,帕子几乎被双手拧得变了形。
“多谢夫人关心,一切皆好。”婵娘反倒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知孙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既府中诸事皆好,那便不用念着外头了吧。”孙氏闭了闭眼,到底将今次的目的托出,“你是个老实的,就算有孕,也必定不会恃宠生娇。”
婵娘骇然看向孙氏,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都不曾察觉。她匆忙跪了下来,结结巴巴道:“夫人,咱们当初已然约定,奴求自由,您求与少爷的一人心。”
“那些不过是从前的愚念罢了,正室嫡妻本该大度,怎能拈酸吃醋做小家子气。你且回去好生准备着,晚上伺候好爷,能有幸诞下个一儿半女,也算是你后半辈子的造化。”孙氏一锤定音,又半威胁道,“你可别再生出什么不好的念头来,老老实实地伺候好爷,你娘可还在庄子上养着呢。”
婵娘目露惊恐,她拼命磕着头,想要改变孙氏的心意。孙氏却不再看她,命人将她丢了出去。
婵娘不甘,明明当初答应得好好的,她的自由本指日可待,却又在一夕之间烟消云散。可她更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自家老娘被拿捏在旁人的手中,为妾的她在上位者眼中,更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碾压的蝼蚁。如今唯一的希望,也只有寄托到钱封身上。
她怀着最后的期待终于迎来了钱封,想借着他对孙氏的深情来求一份各自相安的恩典。
钱封却嗤之以鼻,蔑视道:“你不过一个玩物,哪里有什么愿与不愿的权利。若不是夫人着实不待见那翠果,你当爷愿意叫你怀上爷的骨血。”
事情的起因依旧是婆媳间暗暗的较劲,孙氏传嗣有功被众星拱月,老夫人有心将孙儿养在膝下却被一口回绝。老夫人岂能善罢甘休,自是将赏赐翠果的旧事重提。
寻的借口也足够冠冕堂皇,孙氏因生产伤了身子,未来几年内怕是难再有身孕。那看着好生养的妾却一直无所出,想来不是个有大福气的。正院里一妻一妾皆不能继续传嗣,又如何能保得钱家的香火旺盛。
翠果被大喇喇地塞了进来,老夫人发了话,若那妾能在一年中有孕,翠果便只是伺候在正院的婢子;若那妾着实没动静,那翠果便可顺势被提拔为通房。
两害相较取其轻,孙氏到底垂下高傲的头颅,只不愿叫素来不安分的翠果捡了这个便宜去。
内宅的波诡云谲,婆媳内斗厮杀至此,殃及的却是婵娘这条池鱼。她还想再分辩着,钱封已不耐烦地欺上身来,将巴掌甩到她的脸上:“你真将自己当成个什么人物,且仔细老实些,需得知妾通买卖,若真真惹恼了爷与夫人,将你发卖了也未为不可。”
这一掌掴得婵娘眼冒金星,她踉跄着倒向一边,眸子里的光,随着身上衣裳的剥落,渐渐暗了下去。
7
翠果心情甚是不佳,那一年多不曾有动静的妾居然微微地反起了胃,那爱酸爱辣的模样,可不是有了身子后的动静么。
孙氏知晓消息后淡淡地道了句知道了,吩咐丫鬟送些滋补的佳品过去,转头瞧向她的目光却是鄙夷。
婵娘的身孕,等于宣告了她走正规途径来攀高枝念头的结束。她素来知晓,夫人不喜她,每日里如防贼一般防着她。少爷爱屋及乌地只与夫人沆瀣一气,也从未对她有个好眼。可她始终相信,自己跟着旁人学了数年的娇媚花样,只要叫得少爷沾了自己的身子,必能叫他食髓知味。
可如今,一切都化为了泡影。她不甘心,接了送礼丫鬟的差事去偷瞧了一回。屋中的婵娘身披上好的滑缎丝绸,髻上金簪金光耀眼,羡慕得她几乎双目滴血。
她垂头丧气地往回走,途径某个角落时,忽而听到几人的窃窃私语。小丫鬟们充分扮演着长舌妇,一面羡慕婵娘的好运气,一面又嘲笑着翠果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翠果听得心头火起,正要撸起袖子与这一群人干一架时,其中一个丫鬟阴恻恻的玩笑道:“其实那翠果姑娘想要翻身还有一条,想个法子落了婵姨娘的胎,最好叫她这辈子都生不出来。如此这般,翠果姑娘不就又有了机会了么?”
众人又说笑了一回便做鸟兽散,偏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翠果的脑海中不断盘旋起“落胎”二字,本就争强好胜的心底渐渐探出一双怨毒的手。
自从有了自己的孩子,孙氏宛如换了个人般,大度地往婵娘房中送着各色礼物,每每又偏偏点了翠果为办差人。
翠果每前往一次,眼眶便跟着酸涩一回。偏偏那婵娘还拿着娇,拉着她的手说是要替她求告夫人,寻个得力的小厮配了去。
新仇旧恨叠加到一处,翠果心底那罪恶的手业已成型。她偷摸地寻到外头去,买了些足量的红花,欲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婵娘的汤药中。
她算计得真真的,每日午后,小厨房中唯有婵娘的汤药罐会被点灶起火。那汤药需得文火熬制一两个时辰,泛着瞌睡的小丫鬟便会偷偷地躲到一边去打上一个小盹。
寻到机会时,她的手几乎都在颤抖,被研磨成粉末的红花差点儿被撒出了药罐。她一面看着门外,一面将红花彻底融入汤药。待一切收拾干净,才又偷偷摸摸地跑了出去。
这一切,她自认天衣无缝。果然到了晚间,院子里便传来女人的惨叫。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被那般的惨叫吓破了胆。
惨叫声,竟是从孙氏的内室中传出来的。紧接着,满院的灯火被点亮,无数的丫鬟婆子战战兢兢地忙进忙出,似乎有殷红的鲜血被端了出来,被急急拽来的老大夫更是运针如飞。
紧接着,又有人闯进了屋内。翠果的神魂尚未归位,便被人反剪了手臂丢进了正殿。
正殿中,一家子主子皆在,就连不太问世事的太夫人都柱着拐杖出现在跟前。一溜的丫鬟婆子跪得战战兢兢,瞧着翠果的眼神充满怨怼。
“回禀老爷、太夫人、老夫人,奴婢约莫瞧见翠果姑娘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小厨房中,定是她下手戕害了夫人。”
为婵娘看火炉的小丫鬟为了逃避自己偷懒的罪责,一股脑地将翠果不断地往前推。又有数人言之凿凿地证明,说是瞧见了翠果这几日的形迹可疑。
没过多久,又有人送进来翠果尚未来得及毁尸灭迹的红花包纸,外头的药铺也送来了众人足以预见的信息。
“都是你做的幺蛾子,半分见不得他们小夫妻和睦。如今你可满意,送来的贱婢活生生断了我钱家的嫡出香火。”钱太夫人已然气急,毫不留情面地一拐杖甩到老夫人的身上,“今后你且安生些呆在你的慈安院,若再叫我知晓你插手封儿的房中事,小心我叫我儿休了你。”钱老爷也气急败坏地跟着太夫人附和,丝毫不肯再给老妻颜面。
原是翠果下错了药罐,错把红花倒入孙氏的固本汤药中。孙氏本就产后体虚,如今这碗红花汤下去,直接断了她日后为人母的缘分。
太夫人怎能不气,怨憎翠果的同时将整日里兴风作浪的老夫人也一同恨上。
在训斥完老夫人后,她狠厉地唤来粗壮的婆子,冷声道:“这等贱婢还留着干什么,还不多出去远远发卖了。回头告诉人牙子,必要贱卖,给我丢到暗娼窑子里去。”
自有孔武有力的婆子围将上来,堵了翠果的嘴又反剪住翠果的身子,死命地将她拉了下去。
眼见着诸事皆告一段落,偏偏又有丫鬟惊恐来报:“那婵姨娘受了惊吓,竟是小产了。”
尾声
孙氏一行满载而归,临出门时,孙氏又多给婵娘留下了几锭银两。
婵娘不肯要,孙氏却又强送入她的手中,怜惜道:“外头日子不比府里,何况这也算得上是对当年襄助的二次感激之情。”
如今的孙氏,继续与夫婿如胶似漆,院里新提拔的姨娘老实又听话,活泼的嫡子聪慧又端方。最为重要的是,老夫人似乎对当年的事认了命,再也不敢动过什么歪心思来。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婵娘。
当年,孙氏被钱老夫人逼得无法,确实动过想要婵娘做一个货真价值的妾室的心思的。可即使已享了许久清福的婵娘依旧不肯,其跪在她的面前,慌慌张张地陈情着那么多的利弊,最为牵动她心的莫过那句“难道夫人就不想与少爷长长久久地独在一处么。少爷待您之心日月可鉴,您又何苦为难了自己又为难了他”。
“夫人,我有一法子可叫得老夫人再不能插手院中事,我若助你,你放我走可好?”婵娘的哀求恳切,那舍弃一切的决心令她心旌摇曳。
婵娘的法子很简单,不过是挑起翠果的嫉妒之火,逼得其出手戕害婵娘。移花接木素来不是什么难办的事,那晚夹杂着红花的汤药被掉包后送到孙氏处也如手到擒来。
其实,孙氏早就因生子而坏了身子。那调养几年的说辞不过是骗过众人的鬼话,也好在有了这一碗顶着恶名的红花汤,将再不能生育的罪责转嫁到老夫人头上。
“夫人当年已赠过谢银,若可以,您且也分几缕怜惜给您那院中的姨娘。没有宠爱的日子虽衣食无忧,可到底岁月难熬了些。”婵娘悠悠叹息,她虽无权置喙旁人的选择。却感同身受地为孙氏身边后来的隐妾心疼。
孙氏与钱封两情相悦,从前若不是为了继承香火,二人的眼中几乎容不下旁人。在经历过嫡子艰难临世、孙氏无端被害的诸多事宜后,钱封对孙氏的喜爱中更添了一份愧疚之情。那新提拔上来的姨娘,十有八九又是一名隐妾罢了。
孙氏听罢又是一叹,家中的那位姨娘如何能跟婵娘相比。偷摸听壁角的小丫鬟曾来献过殷勤,那位看着老实的姨娘偷偷地做着美梦,就巴望着能伺候好主母,等着主母略略的松口,能得钱封一星半点儿的宠爱,好叫她此生荣华不断,安享一生的衣食无忧。
这世间,又能有几个婵娘,甘愿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安逸生活。
她犹记得,当年因“小产而魔怔”的婵娘被送去尼姑庵,背着人时那神情始终是雀跃的,雀跃着与奢华的钱府告别,雀跃着奔向只属于自己的人生。(原标题:《傲红颜:隐妾婵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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