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过你的城市短句,你的我的以及岁月深处的东风广场
我来过你的城市短句,你的我的以及岁月深处的东风广场岁月的变迁,让同一块地方,拥有着不同形态的存在,有着不一样的生命关联。让我们一起回顾并展望,属于你的、我的,属于东风广场的某些岁月片断。而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或者是20年来涌入长沙的新长沙人来说,这片室内室外齐备、运动形态多样的现代化综合运动场馆,跟时下市内众多的运动健身场所没太大不同,或许这只是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地方,只是中途经过或转车的公交车站站名。1970年在东风广场举行的国庆21周年群众集会。资料图片东风广场,大名叫作湖南省体育场,位于烈士公园西门外,省体委南门处。对于生于上世纪的长沙人来说,东风广场是一个亲切而炽热的称呼,它是野性、激情、青春、聚集的代名词,充满生命的张力和撒欢的记忆。
位于湖南省体育场北门的石碑,记载着协操坪的过往、东风广场的前尘往事。 申芙蓉 摄
冬日阳光下,湖南省体育场,无比空阔。 申芙蓉 摄
湖南省体育场看台后的柱廊,曾是雨雪天人们的晨练之地。图为黄滔在为练武术的小朋友纠正动作。 黄滔 供图
曾经的“东风广场星队”在东风广场上合影留念。魏鸥 供图
1970年在东风广场举行的国庆21周年群众集会。资料图片
东风广场,大名叫作湖南省体育场,位于烈士公园西门外,省体委南门处。
对于生于上世纪的长沙人来说,东风广场是一个亲切而炽热的称呼,它是野性、激情、青春、聚集的代名词,充满生命的张力和撒欢的记忆。
而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或者是20年来涌入长沙的新长沙人来说,这片室内室外齐备、运动形态多样的现代化综合运动场馆,跟时下市内众多的运动健身场所没太大不同,或许这只是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地方,只是中途经过或转车的公交车站站名。
岁月的变迁,让同一块地方,拥有着不同形态的存在,有着不一样的生命关联。让我们一起回顾并展望,属于你的、我的,属于东风广场的某些岁月片断。
2016年冬,太极拳
我进入了东风广场的隐秘空间
2016年的阴冷冬日, 被病痛困扰的我,终于给自己下了一个决定:无论怎样,每天都要锻炼身体,都要走进人群。
于是,我在烈士公园里,找到了一个群体——刘氏金刚太极拳群。和他们结缘,是因为这群人的师傅,一个叫黄滔的年轻人,他有着澄澈温暖的笑,让人放下所有的戒备。在烈士公园站桩打拳了数日后,便开始下雪下雨。师傅告诉我:下雨、下雪天,我们在湖南体育场背后的回廊里,你来吧!
我把自己包成了一个粽子,风雨中一路走到了湖南体育场。
对于曾在长沙市一中读了六年书的我来说,曾叫作东风广场的此地,就是亲近的邻居。那时,我每天路过这里,赶到烈士公园西门车站坐3路车,但却未曾在这里停留,更没有深入其间,只是一个匆匆过客。虽然当时东风广场传出的各种欢呼声,也曾撞击过我的心灵。
但是,缘分却在我年近半百之际,将我拉入了这个熟悉的陌生地。
湖南体育广场巨大的看台后面,有个数百米长的柱廊。那天,我走进去,看到一派热火朝天:从南向北,是我们这群练刘氏金刚太极的;边上一群练杨氏老六路太极的;再往北,是一群练武当太极的;还间或有跳拉丁舞的、舞红扇的……
再定睛望去,这个空间,有穿着厚厚羽绒服带着遮头遮耳帽子,在呼呼风中一动不动站桩的;有穿一身利索的唐装和居家休闲棉衣棉裤,微闭着眼,手软软糯糯地打着老式太级的;有把一身纯黑或大红丝绒太级服套在棉祆外,两个人一起推手的;有脱掉大衣外套,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排成一个大的纵队,边喊口号,边用脚狠狠踩下桩子步的;有穿一身白衣舞着剑,穿梭在人群中的;有老年男女,在这些队伍中见缝插针般迈着或矫健或妩媚的舞步的……
四周在冬的雨幕或残雪中,一片沉寂;湖南省体育场宽广的跑道、足球场和巨大的看台,有着无法言说的空旷辽阔。只有这里,有着一种执著的、热腾腾的破冰而生般的生命活力。
时间久了,发现这是一片奇特的江湖,每个角落里不起眼的人或有一段传奇。比如师傅黄滔,每天六点不到起床,一早从黄兴镇穿越大半个城来此,为的是传授太极养生,一干就是10多个年头;比如那个教武当太极的年轻师傅,据说住在岳麓山云麓宫,每天天不亮就从山顶直奔而来;比如说那个个子小小的张姐,一身的高血压、糖尿病、肾炎,原来隔三岔五住院,现在竟然活蹦乱跳了;比如那个胖胖的刘大伯,自从学了太极,便几乎一天不落地一大早在此守着,一遍又一遍给人做示范;比如那个老丁,得了三年的抑郁,在这里却变成了一个乐天的万人迷……而我在每个风雨天,认认真真地练习呼吸、站桩,发现再严酷的天气,也可以安然而立,这让我明白身心的坚韧远比我们自己想象的要强大许多。
那时,我涌起了感恩:将这个空间免费向市民开放,是何其美好的事情;有了这片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虽然不起眼,但却给了来这里的人们一个庇护所,让生命的顽强与奋争,信念的坚定与执著,在这里得以沉静却又浓烈地演绎。让深入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明白:每一个平常人都不平常。
黄滔说,2003年,体育场为迎接全国第五届全运会,进行了全面整修,便有了这片巨大的看台和看台后的回廊。而黄滔和他的师傅,则是2006年开始,凡是风雨天便在这里进行晨练的。
2021年的初雪天,我一大早又特地跑到了这里。只是回廊依旧,却空空如也。打电话问黄滔,他告诉我,2018年后,晨练的人们,在雨天可以到烈士公园游乐场的大棚里运动,就不再舍近求远地到湖南体育场了。
站在空旷的回廊中,我张望四周,我仿佛回到了那个寒冬过后的春天,仿佛看到了雨帘之后的几株泡桐花正在安静地绽放,那是春天的气息,充盈欢欣与希望。
1980年代,足球
那些激情燃烧的东风广场记忆
我时常回忆起东风广场那些纵情的欢叫声,足可以代表上个世纪80年代整体情绪的声音。而那样的欢叫声,是为足球点燃的。那是东风广场既独特又绵长的一段记忆。
1978年,中央电视台第一次卫星转播足球比赛,是阿根廷世界杯。虽只转播了半决赛和决赛,但是宋世雄老师慷慨激昂的解说,像鼓点敲击着正在成长的中国球迷。1982年,中央电视台转播了22场西班牙世界杯的比赛,除了决赛是直播的,其余比赛都是宋世雄老师在香港每天夜里对着比赛录播的。可以说,这22场比赛已然点亮了中国群众足球运动的天空。
长沙,也毫无例外地成了球迷滋长的城市,而东风广场,则成了球迷们撒欢、撒野的天地。
东风广场在此时担此大任,原因有三。一是长沙当时能踢足球的场所,实在太少,那些大专院校,当时都算是在郊区,小球迷们靠两条腿走过去、坐公交车或者骑车过去,从时间上、体力上和财力上来说,都不太实际;市内只有长沙市一中、长沙市五中(雅礼)等几所中学有标准足球场,但学校球场管得严,一般闲人不得进入;而东风广场则大大小小有四个球场,又在市中心,自然是首选;二是东风广场当时虽也用些铁丝做了个围子,但几处大门却是敞开的,没有人管,全开放,更没有什么收费一说;三是东风广场又是省业余体校所在地,当时的省青少年足球高手下午多在这里训练,形成了一定的聚集效应。除此之外,以篮球见长、却拥有比篮球迷多得多足球迷的长沙市一中就在隔壁,也为东风广场的足球江湖奠定了群众基础。
于是,整个80年代,甚至其后更长的时间,东风广场,成为了长沙足球风起云涌、波澜壮阔的所在。
每天下午放学,那些从没有听说过课外补习一词、精力多得没处使的一代少年,从四面八方涌入东风广场,他们占场子、抢场子,谈判、拼队伍,然后开始踢球,开始奔跑,开始厮杀,整个东风广场尘土风扬——因为是全是泥巴场子。间或,也有因为抢不到地盘,因为踢出恩怨,来一场争斗的,但大部分时间,大家以一种开放的心态享受着足球最原始的欢娱。有的为了避开高峰期,还会一大清早或者中午快速吃两口饭,就跑到东风广场踢两脚的。哪怕时间再短,只要能在这里追着球跑几个来回,也会是心满意足的。
这样的足球狂热,也就催生了各式各样的足球赛和各式各样的足球队。
最正规也是最常态的是“长沙市中学生‘三好杯’”,几乎是一年一度,在长沙市五中、长沙市一中和国防科大附中等学校之间,总会引发各种刺激的看点;有一定规模的是全市各种业余比赛,这些多以有单位的大人为主;而最常见最广泛的,却是野球赛。
“就是每个人带几毛钱,到了东风广场,临时纠集一群人,分成两组,开始比。比赢的一队,就拿着大家凑的钱,跑到便河边的饺子馆,美美地吃一顿。那个香啊!”老同学“德罗哥”何岳云、“叮叮嗑”邓珂前两天聚会的时候绘声绘色地说起那些往事。那时长沙还没有松花江饺子馆,便河边最早的饺子馆,成了性价比超高的聚会地。
是不是因为这样一群球迷的存在,催生了便河边的小吃、烧烤与宵夜,使之成为长沙曾可与南门口一较高低的夜宵排档群之一,也成就了“省体委烧烤”长沙美食品牌?无从查起,又似乎确有关联。
打得多了,各种球队迅速崛起。有大学、中学的正规军,有企业、事业单位甚至是街道小厂的业余团队,还有因为各种因由交集而成的杂牌军。生于一中、长于一中、学于一中、最后工作于一中的足球狂热爱好者魏鸥,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最多的时候,长沙市有100多个足球队,东风广场成为业余球队训练和比赛去得最多的地方。全市业余球队打比赛打得最疯狂的时候,东风广场一天要比四五场,可以说是杀得个天昏地暗。”
这样激情而狂野的年代,自然有自己的民间英雄与偶像,五中的文清、夏涛,一中的吴征宙、王东、魏鸥、曾向阳、“卢阿鼠”(卢曙)、陈自强,七中不服输的小袁等。这一代长沙少年,在东风广场激情播种的足球梦想,给了他们与众不同的人生。比如一中的吴征宙,后来考进西北工业大学,在大学中还被评上过全国高校最佳足球运动员;陈自强,如今是长沙市一中足球队的总教练;王东,高中时就入选了湖南省青年足球队。而像魏鸥、文清等,包括像邓珂这样不曾风云却热爱足球的少年们,却成为此后三十年间长沙业余足球队的扛把子,一直踢到年过半百。
魏鸥,曾描写过他中学毕业后的一段足球人生:“(中学)毕业以后,我们一批当时踢球的小伙伴还经常组织在一起踢比赛。因为我们经常在东风广场踢球,所以球队就叫‘东风广场星队’,当时我们场上队长是陈自强,场下的队长我至今都不知道他的大名,只知道他的小名叫‘票贩子’。他专门做贩卖各种票据的生意,经济条件比我们要好得多,他的球技在我们队内是最“硕”的,但他是一个超级球迷,对足球是真爱,联系对手、场地,交场租,买水等都是他负责,他也很热心做这些,为的只是每场比赛能上去踢那么一二十分钟。”
后来,东风广场越来越专业化,不仅是湖南省业余体校足球队的集训地,80年代中期,这里还是全国青少年足球的集训地。1994年后,东风广场作为几届湖南职业足球俱乐部的主场,一直在延续着与足球相关的奋争与拚博。只是这场漫长的奋争,终没有带来多少惊喜。
今天,长沙的专业足球场,不算学校内的,光是社会公共场所的,就不下30个。“月亮岛、滨江、浏阳河北、沙湾公园、湘府公园……个个条件都不错。”邓珂一一数给我听,“东风广场,还是可以去踢的,但是要预约,要收费,虽然不贵。”
只是,如今真正为足球而激情满怀的少年却是罕见了。长沙现在的各种业余足球比赛,驰骋在赛场的,竟然都是四五十岁的老满哥。而这些人,大多都有一段关于东风广场的激情燃烧的记忆。
1951年,新生
东风广场70多年的风雨历程
据湖南省体育场北大门边的石碑记录,东风广场一名起于1958年,但是,它作为一个城市广场的实质功能,却是从1951年开始的。
1951年,中央将协操坪移交给湖南省,作为群众聚会、体育赛事的重要场地。
长沙市一中的肖笃宋老师是老长沙,她清楚地记得:“东风广场,是长沙举办大型集会的地方。从上个世纪50年代开始,每年的五一、十一的集会游行,一大清早就会在东风广场开始集结。那时候东风广场的主席台,就相当于长沙的天安门一样,成为集会的聚集点。记得50年代我读初中时,有一年,我们排练了藤圈操,白衣白裤白鞋,藤圈上缠着红纸。游行队伍出发后,我们在广场上表演,晚上又到烈士公园的游园会上表演。当时东风广场的具体样子记不住了,只记得是个很大的坪,地上是灰黑的沙石,刮风时,尘土飞扬。”
“ 在东风广场举行群众集会,一直延续到上个世纪80年代。1970年10月1日,东风广场还举行了“庆祝建国21周年”大型集会,给人深刻印象。而1984年的长沙市军民庆祝建国35周年的纪念活动,有人说是东风广场,而参加了现场活动的我,明确地记得,那是在贺龙体育场。”肖老师说。
东风广场在这70年间,经历了四次大的整修。
一是1951年,修建了跑道及足球场等。二是1958年,修建了矩形跑道,初步形成了其后长达40多年的东风广场基本格局。从1951年到1986年间,这里还陆续修建各类体育场地近3万平方米,包括:田径场、足球场、投掷场、网球场4个、室内游泳池、体操馆、田径房等,使东风广场成为设施齐全的综合性体育培训与运动中心。三是2003年,为了举办第五届全国城市运动会,省委、省政府将东风广场改建成多功能的大型综合广场,修建了体育场标准看台。当年10月18日到27日城运会在湖南长沙举行,是历届城运会中规模最大的一次,共设29个竞赛项目,其中8场足球预赛就在东风广场举行。四是2016年2月到2018年间,在东风广场的东面,兴建了两栋现代化的体育场馆,一栋是7层楼的全民健身中心,一栋是2层楼的综合训练馆,总建筑面积超过3万平方米,室内面积为1.5万平方米,有一片可供300辆车停放的地下车库。
东风广场已经完全从充满野性的全开放式运动场,全面转型为一个室内室外场馆齐备、运动形态多样的现代化综合运动场馆。但是,全新出发的湖南省体育场,坚持“免费和低收费的原则”,其所有场馆在早上8时到10时,全部免费,而白天也按不同时段进行低价收费。
时光荏苒,那个曾经空旷平阔的协操坪,也一样在70多年的光阴里,变得面目全非。
先是1946年,长沙市一中从安化迁回长沙,新址便选在了协操坪的南面,让一片荒原,变成了湖南最好的中学校址;接着是1953年5月1日,协操坪东面的杜家山已成为湖南省烈士公园的一部分,正式对外开放;1958年,湖南省展览馆紧挨着东风广场的南边而建,形成了一道屏障;1978年,湖南省出版事业管理局又落户在长沙市一中和省展览馆之间;1985年,湖南省妇女儿童活动中心创建于东风广场的东南边,那里的恩庆酒店,曾经一度是长沙的高档餐厅;1991年湖南省画院成立,位于展览馆和湖南省妇女儿童活动中心之间……
一栋栋建筑,将协操坪分割成不同的功用,也承载着不同的梦想。
好在,东风广场依旧在;好在,每个清晨,长沙人还可以自由地在这里运动和撒欢;好在,东风广场曾经在一代代长沙少年心中播撒的激情与欢娱,一直会滋养着他们的心灵。
2022年1月的寒凉中,我站在湖南省体育场巨大的看台前,我仿佛又听到了尘土飞扬间那冲天的欢叫,我感到自己的心也再一次飞翔。
一个城市,有这样一个空间,是何其幸运的事!
来源:长沙晚报
作者:申芙蓉
编辑:吕周阳
【来源:长沙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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