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邻居照看小孩的故事（工友儿子月月寄信）
替邻居照看小孩的故事（工友儿子月月寄信）他们比起前两类工人，快乐似乎来得少一些，下了工，往宿舍里一瘫，便没什么精神，只有在发工资或者得了什么喜事的时候，脸上才绽出些笑容。在太阳底下拖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边希望日子快点过，儿女早点出人头地，一边望着挂历，又怕撕下了那一页纸，自己一头栽倒在工地上的那一天来得更早。另一波是有技术的老工人，像那些熟练的泥工、瓦工、木工挖机师傅等等，掌握了一门手艺，便有了话语权，能说上几句话，便有了成为“贵族”的资本。他们的收入最高，又能带徒弟，下了班，回家洗漱一番，换一身行头便能从容地走进繁华的都市夜生活里。最后剩下的，便是像老孟这样的普工，没什么文化，年龄又大了，没有别的出路，一手拖着媳妇，一手拖着父母，娃娃绑在背后，只靠着咬牙从骨子里拔出些力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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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工地上的工人，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一众年轻的，他们大多十七八岁，因为各种原因在家或者学校待不下去的，力气最足，但干活却没什么效率，常需要一个老师傅带着，起码学个三四年才能出头。
其中有一大半的人熬不过来，他们攒了些钱，转手便雄心勃勃地投身到骑着三轮车沿街叫卖，开小超市做早餐夜宵的大军中去了。
另一波是有技术的老工人，像那些熟练的泥工、瓦工、木工挖机师傅等等，掌握了一门手艺，便有了话语权，能说上几句话，便有了成为“贵族”的资本。
他们的收入最高，又能带徒弟，下了班，回家洗漱一番，换一身行头便能从容地走进繁华的都市夜生活里。
最后剩下的，便是像老孟这样的普工，没什么文化，年龄又大了，没有别的出路，一手拖着媳妇，一手拖着父母，娃娃绑在背后，只靠着咬牙从骨子里拔出些力气来。
在太阳底下拖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边希望日子快点过，儿女早点出人头地，一边望着挂历，又怕撕下了那一页纸，自己一头栽倒在工地上的那一天来得更早。
他们比起前两类工人，快乐似乎来得少一些，下了工，往宿舍里一瘫，便没什么精神，只有在发工资或者得了什么喜事的时候，脸上才绽出些笑容。
但老孟不一样，他干活又快又麻利，走起路来好像一阵风，脸上总是笑呵呵的，使人看了也忍不住跟着笑。
“哎，你们队里那个老孟怎么每天都这么高兴啊？”
我和他打过几个照面，便被他吸引了，忍不住问一个工友。
“哎，老孟嘛，他命好嘞！有个读大学的儿子，每个月都要给他写七八封信，你说，能不高兴吗？”
工友擦了一把汗，端起水壶牛饮了一番，打了一个饱嗝。
“一开始咱们见他来这么多信，还以为是寄错了，把那个大明星的名字和他弄混了，结果没想到，还真都是他的。
我们开玩笑说他是不是养了一个小老婆，抢着要看他的信，他这才没办法，把信念给我们听，都是他儿子写来的，说他在学校里面的那些事，见了什么人，又让他好好注意身体什么的。”
工友继续说道，他们这些在外干活的，除了大喜大丧，没什么趣闻与闲心与家里写信，平日里和家人联络的少，难得收到一封信，收到子女来信问候，就少之更少了。
大家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老孟有个孝顺儿子，每次来信，大家总忍不住让他念念，自己听着，也好像听到家里人给自己说话一样，心里面也有些甜头。
“哦，原来是这样......”
我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有个这么挂念他的儿子，心里有奔头，自然干劲十足了。
“是啊，对了，明工，估计这几天又要来信了，你要是有工夫，也来听听吧。”
“好。”
我点了点头，过几天下班的时候，见老孟和一队工友坐在吊灯下面，也搬了一个凳子坐了过去，老孟低着头，手指在一张红纸上划着，一字一句地念着。
“爸，爸，今天我和同学去了.......”他眯起眼睛盯着看了好大一会，“西.......西。”
“西什么啊？！”
大家伙看他西了半天，有个人着急了，叫了一句。
“哎呀，急什么，太暗看不清。”
“要不我来给你念吧。”
“急什么！”
“西路宁餐厅，吃了牛排，还有......蛋糕.....还喝了红酒，这小子，还会喝酒了，味道没有家里给我做的辣椒炒肉好吃，我还是喜欢我妈做的饭，真希望你能够早一点回家！”
老孟磕磕绊绊地读了一段，后面灯光好了几分，自然也顺畅起来。
“替我向叔叔伯伯们问好，此致，敬礼。”
“就完了？”
“可不就完了。”
“老孟，你儿子真孝顺，不像我们家那个，张口闭口就是钱钱钱！”
“老孟，你有个好儿子嘞。”
老孟脸上挂着笑，扬了扬手里的小纸片，忽地看见我在人群中，急忙将它塞回信封里，折了两折，往兜里一塞，跑过来和我打招呼。
“明工，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有个孝顺的儿子，所以也顺道来听听。他是在哪里读大学来的？”
老孟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报了一个校名，我也不太熟悉。
“学费一年多少钱啊？”
“得好几万呢。”
“那么多。”
“是啊，他们学校学习环境好，住宿也不差。”
“你去过吗？”
“送他上学去过一次，后来怕打扰他，就再也没去过。”
“生活费呢？”
“也要好几千，哎，做什么都要钱啊。自己给不了他什么，只能在钱上面尽量满足一点。”
“那是，只要孩子能好好读书，懂得孝敬父母，就好。”
“是是是，都想着让他日子过好点，早点出人头地，辛苦些也没关系。”
“嗯。”
我点了点头，见工人们都散了，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休息，又客套了几句，便转身走了。
自那以后，我又去听了好几次老孟给工人们读信，每次来信都不同，有时候是自己穿着西装在学校里面参加了一个什么活动，得了什么奖；
有时候是说自己逛商场的时候给他买了一件衣服，或是又去哪里看了什么风景，给他买了什么纪念品明信片，甚至连自己喜欢的女孩撒什么味道的香水都和他汇报了一番。
我听着老孟读信，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周围的工友也一个个地张着嘴笑，只觉得世界虽然残酷，但总有些细小的东西能给我们带来动力和希望，就像这亲情一样，短短的一封信，就能给他们打满满的“鸡血”，一个劲地往前冲。
可是听的次数多了，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却有些隐隐地不安起来：这鸡血似乎有些打过头了。
老孟每回收了信，便像上了发条的玩具一般，一个劲地疯干，一天到晚，两只脚跑得飞快，连停下来喝水吃饭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停下来，整个人仿佛着了火一样，呼哧呼哧地往外冒着热气，逼得人都不敢近他。
工友们告诉我，除了白天上班，到了晚上老孟也没怎么休息，帮上夜班的兄弟顶班，经常半夜三更才回宿舍休息，第二天一清早起来，洗把脸，又接着上工。
其实他这么拼命，大家也能够理解，都是做父母的人，要不是为了儿女能够过上好日子，谁愿意背井离乡一个人出来打工呢？还不是希望他们能够吃好，穿好，过得好一点，更何况老孟儿子还这么孝顺。
但就是有十万的期望和干劲，身子再好，也禁不住这么折腾，我们大家怕出事，都去劝他。
“老孟啊，让孩子过上好日子的想法是好的，但也不能这么着急嘛，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钱要一点一点攒，你老孟不能一口气把自己干成一个富翁吧。”
“就是就是，有这样孝顺挂念你的儿子，你就知足吧。”
“注意身体，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是啊是啊。”
工友们劝了他好几次，他咧嘴一笑，点了点头，可转过身，他又帮别人上工去了。
“老孟，老孟！”
“没事，我身子骨好着呢！”
他一回头朝我们挥了挥手，大家看着劝不住，也没什么办法，就只好任他去了，以至于到了后面，老孟越来越变本加厉。
他白天除了干自己的那份活，有些家里有事情，受了伤，或者发了懒来不了的，他也包着干了。
多的时候，老孟一天一个人要干上三个人的活，我们看着他挑完了一担子满满一担子水泥，又去另一个地方凿地，等凿完了地，没休息几分钟，又去帮人卸货去了。
“老孟啊，你这是打算做富翁吗？”
等到节假日或者有其他什么事情，工地上不上班，老孟终于能够休息一下
“哎呀，还不是为了孩子嘛。”
“那今天还念信吗？”
“信。”
老孟从怀里掏出那几封都没来得及拆封的信，在手掌心里搓了半天，又放了回去。
“哎呀，没什么好念的，都是一样的。”
“念念吧，念念吧，好长一段时间没念信了。”
“行。”
老孟拍了拍裤腿，坐在吊灯下面，又一字一句地念起了信。
“爸爸，我在篮球赛里面，得了冠军，买了一双新的球鞋.......”
大家看了老孟脚上的破解放鞋一眼，听着听着，也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一个个都散了，老孟笑了笑，把信一收，收拾东西又朝外面走去。
这两天不上班，他在外面谋了个差事，给人担货，两分钱一件。
老孟一天能担一千件。
他就这样蒙着头猛打猛冲地干了半个月，终于让人刹住了车。
老孟在工地上接“私活”的事情让老板给发现了。
虽然他干得不错，偶尔时间太紧，忙不过来的，等下了班，他自己又来加班做完了，但总归有些小瑕丝，另一方面，老板也怕他真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折腾不起，于是下了死命令，各干各的，要是发现有搞“二手”赚差价的，一律卷铺盖滚蛋！
老孟被斩了财路，大家却松了一口气，以为他这回总能消停一阵子了，谁知道第二天下了工，老孟又跑到外面给人家干活去了。
他在街上做“棒棒”，给人家担货，挑行李。
有一回我下了班，在街上散步，就看见他一边挑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子，一步一喘地跟在一个年轻人后面。
“哎，谢谢！”
地上滑，我看他走得摇摇晃晃的，眼瞅着就要摔倒了，急忙上去扶了一把。
他说了声谢谢，回头一看是我，顿时有些慌张，朝我点了点头，快走几步，忽然又停下来，央求道。
“明工，我出来这件事，别和老板还有工友们说。”
嗨，老孟这话纯属蒙着眼睛说瞎话，吃了晚饭就不见人了，不用我说，大家也明明白白，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
“老孟家里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也许是老婆孩子生病了，或者是父母有困难。”
“那问他他怎么不说呢？”
“他那么要强的人，肯定不会说。”
“咱得帮帮他。”
“行。”
工友们从工资里面东拼西凑拿出了几千块钱，我又给添了五百，凑了一个整数，找了一个由头，说上个月干得不错的奖励，加在工资里面给老孟发了过去。
老孟拿着钱，到银行里面汇了款，脚下终于松了几分劲，能坐下来休息一会了，大家伙看着，想着就几千块能解决的事情，也都把心放回了肚里。
可没等我们高兴几天，到了下个月，老孟收了信，那股子责任和期望又涌了上来，大家劝了几次也拦不住，最后，终于让老板给发现了。
老孟给人送东西，走得慢了，和雇主走散了，自己迷了路，人家以为他挑东西跑了，于是报了警。
警察查来查去，最后一个电话打到了工地上来。
大半夜的，虽然是个误会，但还是把老板惹得发了狠，要炒了老孟。
一帮子工友都给他求情，我也开口给他担保，最后老孟自己签了承诺书，答应以后再也不给人家挑东西干活，又保证了即使以后出了什么事也与工地无关，这才勉强让他留下来。
我看着老孟耷拉着脑袋一个人蹲在那里，忍不住上前安慰他几句，他沉默了半晌，脱下脚下的坏鞋往旁边一丢，长叹了一口气。
“要是出门前把这破鞋补补就好了，怎么都不会跟丢。”
这家伙，脑袋里面还是想着他的外快！
出了事，我也被老板警告了一番，又见他这个样子，自然也不敢懈怠，急忙吩咐保安晚上值班的时候，看着老孟有没有出去，要是出去了，到了点一定要打电话叫他回来。
其他工友也帮忙盯着，老孟见我们看得死，又试了几次，都被揪回来了，终于消停了下来，这样过了好几个星期，终于再没出什么事情。
又观察了好一阵子，老孟老老实实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没什么异常，日子久了，我们都放下心来。
直到一天深夜，保安急匆匆地给我打来电话。
“明工，不好了，老孟从墙上摔了下来！”
“人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
“已经送医院了。”
我开车赶到医院一看，谢天谢地，只是摔伤了腿，人还算清醒，一问原因，我们大家真是又气又笑。
老孟白天要干活，又不能出去给人家挑担子，忽地看见个要饭的，脑子里面萌生了捡垃圾卖钱的想法。
工地上的垃圾废品给人包了不让动，大家辛苦了一天，睡得早，等大家都睡了，他拿了个蛇皮袋子，拿着个钳子，翻过墙一个人跑到外面去拾破烂去了。
等到三更半夜又回来，把东西藏在外面，又翻进来洗个澡睡觉，第二天起来，大家也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那天夜里，保安巡逻的时候，看见他鬼鬼祟祟地骑在墙头上，以为他是个小偷，喊了一句，追过去把他吓了一跳，便从墙上栽了下来。
“老孟啊老孟！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
我看着他躺在床上，气得直跺脚，数落了他一阵，见他不说话，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也没辙了，送来的时候走地急，老孟没带身份证和银行卡，我叫了几个工友照看他，自己开车回去拿。
我按照老孟的告诉我的位置，在他的行李箱的衣服底下找到了东西，刚走出宿舍门，忽地又鬼使神差地折了回来。
犹豫了一会，我最终下定了决心给瞒着老孟给他儿子写封信，一来告诉他父亲的情况，二来也想让他在信里多劝劝老孟，让他别再这么操心了，他是个孝顺孩子，相信我稍微一点拨，他自然就明白。
我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终于在床底最里面的一个纸箱子里下找到了那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信，我抄下了地址，又忍不住好奇打开一看，却顿时愣住了。
西路宁餐厅消费单。
旅行团消费账单。
香水发票。
.....
工友儿子月月寄信，周围人直夸孝顺，无意翻他床底我知实情
信封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购物小票、消费发票和催款单，一张信纸没有。（原标题：《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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