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婆惜到底喜欢谁(性与权力论阎婆惜之死)
阎婆惜到底喜欢谁(性与权力论阎婆惜之死)在当代文艺影视作品的渲染中,阎婆惜的真实身份往往被略而不表,实际她在原著中乃是一介风尘女子,且长期从事情色勾当。阎婆惜与宋江自“交欢”至“交恶”,关系存在明显的变化。这与她的娼妓出身密切相关。出于人物形象的塑造考虑,施耐庵在宋、阎关系问题上曲笔颇多,甚至往往使读者误会宋江“不近女色”,也因此掩盖了“坐楼杀惜”的真实原因。本文想就婆惜之死,探讨其始末曲折。本文共 7700 字,阅读需 15 分钟
阎婆惜出现于《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登场仅一个回目便黯然落幕,但这一回目的剧情容量大、张力强,因此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注:按《水浒传》版本不同,阎婆惜登场回目亦不同。有部分版本为登场于二十回,谢幕于二十一回。
在一般印象中,阎婆惜之死的主要原因在于她撞破了宋江私通梁山之事,因此惨遭灭口。这一观点虽不无道理,但也并不全面。
如果详尽梳理阎婆惜遇害前的一系列剧情,可以发现“书信事件”仅仅是其死亡的导火索之一,其遇害的核心原因在于当事男女双方对“性”与“权力”的争衡。
出于人物形象的塑造考虑,施耐庵在宋、阎关系问题上曲笔颇多,甚至往往使读者误会宋江“不近女色”,也因此掩盖了“坐楼杀惜”的真实原因。
本文想就婆惜之死,探讨其始末曲折。
本文共 7700 字,阅读需 15 分钟
阎婆惜的娼妓出身及外室身份阎婆惜与宋江自“交欢”至“交恶”,关系存在明显的变化。这与她的娼妓出身密切相关。
在当代文艺影视作品的渲染中,阎婆惜的真实身份往往被略而不表,实际她在原著中乃是一介风尘女子,且长期从事情色勾当。
婆惜之母自诩女儿早年“去行院人家串”,乃至“几个上行首,要问我过房几次”。
我这女儿长得好模样,又会唱曲儿,省得诸般耍笑。从小儿在东京时,只去行院人家串,那一个行院不爱他(她)!--《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行院”专指妓院,也引申为妓女;至于“上行首”则指班头儿、花魁。可见阎婆惜虽然登场时“年方一十八岁”,但对男女之事早已驾轻就熟,她在汴梁从事青楼行业时,甚至得到过业内人士的青睐,只是因为阎婆夫妇担心“我两口儿无人养老”才作罢。
几个上行首,要问我过房几次,我不肯。只因我两口儿无人养老,因此不过房与他。--《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施耐庵在后文剧情中,也明白点明了阎“是个酒色娼妓”,可知其青楼身份乃是确定无误的。
这婆惜是个酒色娼妓,一见张三,心里便喜,倒有意看上他。--《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这婆惜乃是个酒色娼妓
了解到这一背景,便能够更好地理解诸多文字的背后含义。比如婆惜母女流落到郓城县之后生活惨淡,因为“这里的人,不喜风流宴乐,因此不能过活”,最终“在这县后一个僻净巷内权住”。
三口儿因来山东投奔一个官人不着,流落在此郓城县。不想这里的人,不喜风流宴乐,因此不能过活,在这县后一个僻净巷内权住。--《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从婆惜母子的住所位置(僻净巷内)以及郓城县民“不喜风流宴乐”的描述看,婆惜大约从事暗娼买卖,即旧时的“暗门子”,只是生意惨淡,难以为继,最终“家公(阎父)因害时疫死了,这阎婆无钱津送,停尸在家”,竟连棺材钱都拿不出来。
也正缘于此,阎婆惜所谓的“卖身葬父”,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包养关系,从“来者不拒”转变为宋江的“专属禁脔”。
在《水浒传 第二十二回》中,阎婆在公堂之上亦明言其女儿乃是“典与宋押司做外宅”。典即卖(亦作活卖,到期不能赎回则视同出卖),外宅即包养的情妇。可知这段关系在郓城人所共知。
婆子告道:“老身姓阎。有个女儿唤做婆惜,典与宋押司做外宅。”--《水浒传 第二十二回》
从另一方面看,作为外宅的女子毫无地位可言,这也侧面解释了为何婆惜私通张三之后,宋江一度懒得计较,只是“不上门便了”。
一言蔽之,婆惜之于宋江乃是可有可无的泄欲工具,而宋江之于婆惜则是遮风避雨的阔绰金主。双方以利而交,各取所需。
宋江是否真的“不近女色”宋江在男女问题上的态度,其描写方式十分具有迷惑性。
施耐庵称宋江“只爱学使枪棒,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乍看之下似乎宋江的个人作风更接近于江湖好汉,不近女色,实际并非如此。
原来宋江是个好汉,只爱学使枪棒,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因为宋江“初时夜夜与婆惜一处歇卧”,明显是春宵苦短,夜夜笙歌,“没半月之间,打扮得阎婆惜满头珠翠,遍体绫罗”,甚至连老虔婆也沾到好处:“连那婆子,也有若干头面衣服,端的养的婆惜丰衣足食”。
没半月之间,打扮得阎婆惜满头珠翠,遍体绫罗……初时宋江夜夜与婆惜一处歇卧,向后渐渐来得慢了。--《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如果宋江真的不近女色,怎么会一连半月混迹在外宅之中?还不惜重金置办下许多金银珠翠来奖励这个新包养的外宅?
至于婆惜,本就是以色悦人之辈,她在这段关系中扮演的角色自不必多提。
显而易见,宋江存在生理需要,而婆惜则充分满足了这一诉求,因此双方关系一度融洽。
初时宋江夜夜与婆惜一处歇卧
至于宋江为何“向后渐渐来得慢了”,施耐庵则语焉不详。在施老笔下,宋江逐渐疏远婆惜乃是因为他“是个好汉,只爱学使枪棒,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实际这是明显的曲笔。
如果宋江真的“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之前他的夜夜笙歌、一掷千金便显得前后矛盾,逻辑相悖。
不过施老毕竟老辣,他笔锋一转,侧面补充道“阎婆正在妙龄之际,因此宋江不中那婆娘意”。
这阎婆惜水也似后生,况兼十八九岁,正在妙龄之际,因此宋江不中那婆娘意。--《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很明显,“不中那婆娘意”才是宋江逐渐疏远婆惜的真实原因。作为一个“风流娼妓”,阎婆惜在男女方面有着极其丰富的阅历,宋江则是个“黑矮肥胖”的粗汉,年龄也在三旬往上,很有些招架不住。
通过张文远事件,可以进一步窥见阎婆惜的风流特质。
张文远小名张三,“昔只爱去三瓦两舍,飘蓬浮荡”,因此“学得一身风流俊俏”,明显是个作奸犯科的浮浪子弟。同时张三“又是个贯(惯)弄此事的”,因此和婆惜“打得火块一般热”。
(张文远)平昔只爱去三瓦两舍,飘蓬浮荡,学得一身风流俊俏……那婆娘自从和那张三两个搭识上了,打得火块一般热。亦且这张三又是个贯弄此事的。--《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在此段香艳描写中,施耐庵以近乎轻薄的笔法,将张、阎二人的淫乱下作描绘得淋漓尽致。
然而就是这个“惯弄此事”的张三,对阎婆惜也一度吃不消。后文婆惜撞破宋江书信时,发现了一根金条,竟然暗忖“这几日我见张三瘦了,我也正要买些东西和他将息(补身子)”。
灯下照见是黄黄的一条金子。婆惜笑道:“天教我和张三买物事吃。这几日我见张三瘦了,我也正要买些东西和他将息。”--《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张三是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年轻后生,在和婆惜的交往中,竟然“瘦了”,还需要“买些东西将息(身子)”。阎婆惜在床笫之中的贪欲,被烘托得十分传神。
张三飘蓬浮荡,学得一身风流俊俏
在此背景下,宋江在年龄(三旬以上)、体格(黑矮肥胖)均不占优势的情况下,逐渐疏远婆惜,其根本原因在于维护他在床笫方面的尊严,“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则纯系借口。
宋江对张三、婆惜私通之事的态度宋江在张三与婆惜私通之后的反应十分值得玩味。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忿怒,而是自我宽慰。
宋江半信不信,自肚里寻思道:“又不是我父母匹配的妻室,他(她)若无心恋我,我没来由惹气做甚么?我只不上门便了。”--《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这里涉及到两个问题。
(1)宋江的胸襟气量
在施老的设定中,宋江是个足踏两道的江湖枭雄,其气量可为书中人物翘楚。
对比而论,同样是包养外宅,赵员外听闻金翠莲“引甚么郎君子弟在楼上吃酒”时便火冒三丈,立刻“引庄客来厮打”。而宋江的从容、淡定则明显棋高一筹。
当然,外宅地位虽低,毕竟是男性的附庸。婆惜出墙总归会损害宋江的颜面,因此难以完全坐视不理,这就引出了另一个问题,即宗法社会中的男女关系。
(2)封建社会中男女的附庸关系
在三纲五常的伦理约束下,封建社会的女性是男性的附庸,不被视作具备独立的人格的个体。而一切针对女性的行为,其斗争矛头最终都会被转移到女性背后的男性身上。
说得再直白一些,旧社会中的通奸行为,在舆论中受到冲击的往往不是奸夫或淫妇,而是女性的原配或供养者。
这也是为什么武大郎敢于勇斗西门庆,赵员外要“引庄客来厮打”的核心原因。因为如果他们不这样做,他们就会在舆论中失利,甚至陷入社会性死亡。
武大抢到房门边,用手推那房门时,那里推得开,口里只叫得:“做得好事!”--《水浒传 第二十五回》
老儿道:“这个便是我儿(金翠莲)的官人赵员外。却才只道老汉引甚么郎君子弟在楼上吃酒,因此引庄客来厮打。”--《水浒传 第四回》
在此背景下,即使是包养的外宅,也属于男性的私人禁脔,她们的越轨行为也会严重损害其背后男性的尊严。因此在“有些风声吹在宋江耳朵里”的时候,宋江的下意识反应是“半信不信”,自我宽慰。
当然,无论如何自我宽慰,终究改变不了“街坊上人也都知了”的舆论环境。因此宋江必须要在合适的时机下亲自登门查验一番。这也顺理成章地引出了“坐楼杀惜”的高潮剧情。
那张三和这婆惜,如胶如漆,夜去明来。街坊上人也都知了,却有些风声吹在宋江耳朵里。--《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却有些风声吹在宋江耳朵里
换言之,宋江最后一次与阎婆惜见面,并非出于应承阎婆子的招徕,而是早有此心。其意在探查婆惜是否真的红杏出墙,自己是否真的成为街坊邻里之笑柄;而婆惜的冷淡表现则彻底激怒了宋江,最终导致意外身死。
性与权力“坐楼杀惜”的剧情描写极具张力,而事前铺垫则更令人拍案叫绝。通过大量的细节雕琢,施老将婆惜的无情、宋江的虚伪描绘地入骨三分。
前文已经详尽分析过,宋江时隔许久的再度登门,并非是为了应承阎婆子的致歉和招徕,而是意在探查婆惜的态度。
(阎婆子)赶上前来叫道:“押司,多日使人相请,好贵人,难见面!便是小贱人(指阎婆惜)有些言语高低伤触了押司,也看得老身薄面,自教训他与押司陪话。”--《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如果此时婆惜肯于伏低做小,能够在宋江身边婉转承恩,那么之前的风言风语便可既往不咎——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外宅,在宋家并无正式名分,在宋江看来“她若无心恋我,我没来由惹气做甚么”。
与此相对,如果阎婆惜表现得冷漠淡然,那就坐实了坊间的闲言碎语,也会让宋江尊严扫地。
十分遗憾,阎婆惜在这次考验中表现得十分不尽人意,极大强化了宋江的怒意。
了解到宋江的这一心态,便能够理解为什么阎婆子要极力撮合宋江与女儿共处一室,又是“撮合山的嘴”、又是“拖入房里去”、最后竟然还“把房门拽上”。
婆子便推过一把交椅在宋江肩下,便推他女儿过来……那婆子瞧见宋江要走的意思,出得房门去,门上却有屈戌(铰链),便把房门拽上,将屈戌搭了。--《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很明显,作为一个混迹市井的老虔婆,阎婆子凭着丰富的人生阅历,大约已经看出宋江此行的真实来意,为了“下半世过活”,她必然要尽力化解宋、阎双方的不愉快。
(阎婆子)发话道:“是谁挑拨你?我娘儿两个下半世过活,都靠着押司!”--《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而宋江的表现则更加值得玩味。
宋江初登门时,婆惜“飞也似跑下楼来,照见是宋江,那婆娘复翻身转又上楼去”,赏了对方一个大大的闭门羹。
(婆惜)听得娘叫道:“你的心爱的三郎在这里”,那婆娘只道是张三郎(张文远)……飞也似跑下楼来……照见是宋江(宋三郎),那婆娘复翻身转又上楼去,依前倒在床上。--《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在婆子劝说女儿服软时,阎婆惜又不住口地大骂“他自不上门,教我怎地陪话”,甚至公开叫嚣“终不成飞剑取了我头”,挑衅意味十足。
婆惜道:“不把盏(陪酒)便怎地?终不成飞剑来取了我头!”--《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直到宋江和婆惜独处一室时,婆惜仍旧“别转着脸弄裙子”,根本不搭理对方。
需要注意的是,在如此尴尬的局面下,宋江竟然如一尊“泥塑的(雕像)”一般,坐在婆惜的闺房中一动不动,“口里只不做声,肚里进退不得”,就这么干耗着,一直耗到“天色夜深,窗间月上”。
那宋江低着头不做声,女儿也别转着脸弄裙子。这婆子哈哈地笑道:“你两个又不是泥塑的,做甚么都不做声?”--《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更不必提,在这段无比尴尬的剧情中,还出现了一段唐牛儿闹事儿的小插曲。宋江虽然口中絮叨,作势“便起身要下楼”,实际行动却老实得紧,先是在婆子的劝说下“吃了两杯”,又宽衣解带,与婆惜合榻而眠。
当下宋江坐在杌子上睃那婆娘时,复地叹口气……腰里解下鸾带,上有一把解衣刀和招文袋,却挂在床边栏干子上。脱去了丝鞋净袜,便上床去那婆娘脚后睡了。--《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宋江脱去鞋袜,便上床去那婆娘脚后睡了
不难看出,宋江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离开小楼,他强忍着许多尴尬与诸多不快,坚持要“权睡一睡”,存在十分明确的目的。
宋江的目的书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便是打算当晚与阎婆惜发生关系,即所谓的“且看她今夜与我情分如何”。
况且夜深了,我只得权睡一睡。且看这婆娘怎地,今夜与我情分如何。--《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需要特别注意,这并非源于宋江的性欲,而是权欲。
对宋江而言,阎婆惜不过是个新包养的“风流娼妓”,而且从前文描述看,他也早知自己的身体吃不消这个妖艳尤物,所以发生关系并不是源自生理需求。
宋江真正想要证实的,乃是阎婆惜是否还愿意逢场作戏,侍奉自己这个金主儿。
宋江这番举动的背后逻辑,与后世西方学者王尔德的名言不谋而合:“世界上的一切都关乎性,除了性本身,性关乎权力。”
十分遗憾,阎婆惜的糟糕表现及一系列意外变故,最终决定了她的悲剧下场。
“坐楼杀惜”始末宋江对“性”的试探,可以视作他给予阎婆惜的一次机会,其意在验证自身对女方的掌控力。十分遗憾,婆惜并未珍惜这次机会。
宋江最初“指望那婆娘似比先时,先来偎倚陪话,胡乱又将就几时”。可见他仍旧满怀希望,甚至希冀女方在床笫上采取主动。
然而婆惜“只思量张三,吃他搅了”,因此看宋江“却似眼中钉一般”,完全不给对方好脸色。
宋江二更天(夜晚9-11点)爬上床,熬了“半个更次,听得婆惜在脚后冷笑”。毫无疑问,“发生关系”的构想被无情击碎,宋江“心里气闷,如何睡得着”。
约莫也是二更天气,那婆娘不脱衣裳,便上床去……半个更次,听得婆惜在脚后冷笑。宋江心里气闷,如何睡得着。--《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捱到五更天(凌晨3-5点),宋江还是未能沾到婆惜的身子,男人的尊严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他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屈辱,起身大骂婆惜是“贱人”、“好生无礼”。在极度的暴怒中,宋江甚至连装着私通梁山书信的招文袋也忘记取走,便大步流星地离开小楼。
捱到五更,宋江起来,面桶里冷水洗了脸,便穿了上盖衣裳,带了巾帻,口里骂道:“你这贼贱人好生无礼!”--《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而此时的婆惜在做什么呢?她取走了宋江落下的“紫罗鸾带”,打算“把来与张三系”;她还兴致勃勃地翻检宋江的招文袋,盗走里面的金条,打算换些补品,给最近“瘦了”的张三“将息(身子)”,全然不把宋江放在眼中。
至于露馅的书信,仅仅是事件当中的小小意外。实际在如此尴尬的一夜过后,宋江胸中积郁的怒火已经抵至顶峰,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已经被这个“风流娼妓”彻底摧毁。在此背景下,“通贼书信”甚至不能被视作婆惜之死的主要原因,最多只能视作导火索。
理由很简单,身为通吃黑白两道的枭雄,宋江不可能愚蠢冲动到为了一封难证真伪的书信而让自己手上沾血。
更何况宋江不仅在江湖上延揽了诸多亡命徒,还与县令时文彬交好;而阎婆惜不久前还是个“流落在郓城县”的烟花女子,能够体面地维持生活还要仰仗宋江的脸色。毫无疑问,论关系、论实力,婆惜根本不是宋江的对手。
满县人见说拿得宋江,谁不爱惜他。都替他去知县处告说讨饶,备说宋江平日的好处。知县(时文彬)自心里也有八分开豁他。--《水浒传 第三十六回》
知县自心里也有八分开豁宋江
实际宋江最初也确实没有动杀心(虽然他十分恼怒),而是试图和对方谈判。而婆惜提出的三个条件,则彻底要了她的性命。
婆惜道:“你怕外人听得,你莫做不得!这封书,老娘牢牢地收着。若要饶你时,只依我三件事便罢!”--《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阎婆惜提出的三个条件,其一是立下文书任其改嫁张三;其二是宋江要将置办的小楼、家产、金银珠翠尽数转赠;其三是再补一百两黄金充作安家费。
这三样要求,核心其实只有一个,就是要求宋江赔钱赔人赔尊严,成全奸夫淫妇的安逸生活。
读者的关注点,往往集中在“通贼书信”、“百两黄金”之上,实际此处的利害关系依旧在男性的尊严问题上。
很明显,如果宋江答应了婆惜的条件,那他就坐实了郓城县天字第一号窝囊废的名头儿,自此必定沦为坊间笑柄。到时候不要说继续统率黑白两道,能不能维持正常的工作生活都会成问题。
另外,婆惜这三个条件,证实了宋江的一个猜想,即自己是不是真得戴了绿帽子。
在此前的剧情中,宋江虽然听到诸多闲言闲语,但态度始终是“半信不信”,甚至在当晚合榻而眠时,宋江也仅仅是怀疑“这婆子女儿和张三两个有事”,依旧不能够确定丑事是否当真。
宋江在楼上自肚里寻思说:“这婆子女儿和张三两个有事,我心里半信不信,眼里不曾见真实。待要去来,只道我村。--《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直到阎婆惜倨傲地提出三个条件,宋江才终于知晓自己这个呼风唤雨的江湖大佬,原来在背地里早就成了郓城县的笑料,甚至成了三姑六婆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种心理打击对封建社会的男性乃是不言而喻的。
此时的宋江虽然仍旧维持镇定,和婆惜讨价还价,但内心的汹涌杀意必已浮现。
从宋江之后的行径上看,他既可以为了招降秦明而残害无辜,也可以为了报私仇而活剐黄文炳,乃至食肉佐酒,谈笑如常。这一人物的阴鸷、虚伪是显而易见的。他此刻矫情任性,与阎婆惜虚与委蛇大约也是如此。
宋江开话道:“总管(指秦明)休怪,昨日因留总管在山,坚意不肯,却是宋江定出这条计来……因此杀人放火,先绝了总管归路的念头。”--《水浒传 第三十四回》
割一块,炙一块,无片时,割了黄文炳……把来与众头领做醒酒汤,众多好汉看割了黄文炳,都来草堂上与宋江贺喜。--《水浒传 第四十一回》
因此在双方争夺招文袋时,婆惜一句“黑三郎杀人也”的下意识威胁,直接引爆宋江压抑已久的怒气,导致他凶性暴起,抽出压衣刀两下结果了对方性命。
那婆娘见宋江抢刀在手,叫:“黑三郎杀人也!”只这一声,提起宋江这个念头来,那一肚皮气正没出处。--《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
阎婆惜叫道:“黑三郎杀人也!”
宋江行凶的描写凝练且传神,第一刀向着“嗓子上一勒”,目的是切断喉管,避免婆惜喊叫;第二刀直接斩首,“那颗头伶伶仃仃落在枕头上”。
十分明显,宋江补的第二刀,用劲沉重,竟有分筋错骨的效果。实际阎婆惜挨了第一刀之后已经回天无术,宋江的第二刀,更多是在发泄愤怒。
宋江此处行凶的利落手段,与杨雄杀妻高度相似,二者均可视作封建社会中男权意志的宣泄。
杨雄向前……一刀从(潘巧云)心窝里直割到小肚子下。--《水浒传 第四十六回》
至于作为遇害者的阎婆惜,她可能至死都不明白,此事的关节根本不在“一百两黄金”或者“通贼文书”上,从她公开承认通奸之时,她就必死无疑。更不必说她在前一夜还严重挑衅了宋江,极大激化了对方的杀意。
小结在“坐楼杀惜”事件中,宋江与阎婆惜的矛盾焦点始终围绕着“性”与“权力”而展开。
宋江强忍不快而不走,坚持要求合榻而眠,其目的在于通过“性”证实其权力,从而满足身为男性的掌控欲。
阎婆惜受养在先,通奸在后,在明知宋江意图的情况下,依旧坚持拒绝和宋江同宿,其意是通过把持“性”的支配权而证实其独立地位,同时打压对方的掌控欲。
在《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的后半段描写中,已经完全看不到“性欲”,满纸充斥的都是男女双方对“权欲”的争衡。因此章节前半段中不时出现的香艳描写在后文中已经鲜见,取而代之的则利益、冷酷与算计。
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下,“通贼文书”与“百两黄金”在行凶事件中起到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实际自阎婆惜大方承认通奸的一刻,便证实了宋江对“性欲”掌控的彻底崩坏。
性欲背后隐藏的是封建社会中男性的权欲,性欲的崩坏引发了权欲的崩坏,又进一步引发了宋江心态的失衡,在阎婆惜疯狂的嘶吼声中,也注定了流血的下场。
我是胖咪,头条号历史原创作者。漫谈历史趣闻,专注三国史。从史海沉钩中的蛛丝马迹、吉光片羽,来剖析展开背后隐藏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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