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的舞者表演(小镇上的爵士乐团)
小镇上的舞者表演(小镇上的爵士乐团)乐团成员大部分为中年男子,因此其中的两名女性尤其显眼,她们一位是长号手,另一位则是萨克斯管乐手。萨克斯管电视上见多了,印象中好像很少看到女生演奏。Louise倒不同意这样的说法,说萨克斯无关性别,正如她自己,出于喜爱,二十多岁开始自学,坚持了近三十年。我留意到她背在身上的萨克斯管,全身复古铜色,和她的银白朋克发型一样炫酷。周日傍晚,我来到小镇一所高中的大礼堂。离5点正式排练还有十多分钟,许多乐手已经相继到达。他们自发把椅子和乐谱架根据当天出席的乐手排好,然后拿出各自的乐器,开始调试。一支标准的爵士乐团一般包括:五名萨克斯管乐手,四名长号和四名小号,一名电子吉他手和一名贝斯手,还有鼓手、钢琴师,再加指挥。我手指点了点人数,少了钢琴和两名长号。在这个瑞典小镇上住了大半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里原来藏着一支乐团,还是爵士乐团。“我可以来旁听吗?”“当然可以!”
萨克斯管和乐谱 图/童言
我是在葬礼上认识Nils-Olaf的。那天,我的任务是给殡葬公司的工作人员拍照。提前到达教堂时,我看到Nils-Olaf提着小箱子、穿着两件套西装,和我一同进入。他是小号手,在葬礼开始前和管风琴师调音彩排。葬礼结束后,我听到他和调音师说,周日见咯!
“周日有什么聚会吗?”我好奇打听。
“哦,是我所在的爵士乐团彩排练习。”他说。
在这个瑞典小镇上住了大半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里原来藏着一支乐团,还是爵士乐团。
“我可以来旁听吗?”
“当然可以!”
周日傍晚,我来到小镇一所高中的大礼堂。离5点正式排练还有十多分钟,许多乐手已经相继到达。他们自发把椅子和乐谱架根据当天出席的乐手排好,然后拿出各自的乐器,开始调试。一支标准的爵士乐团一般包括:五名萨克斯管乐手,四名长号和四名小号,一名电子吉他手和一名贝斯手,还有鼓手、钢琴师,再加指挥。我手指点了点人数,少了钢琴和两名长号。
乐团成员大部分为中年男子,因此其中的两名女性尤其显眼,她们一位是长号手,另一位则是萨克斯管乐手。萨克斯管电视上见多了,印象中好像很少看到女生演奏。Louise倒不同意这样的说法,说萨克斯无关性别,正如她自己,出于喜爱,二十多岁开始自学,坚持了近三十年。我留意到她背在身上的萨克斯管,全身复古铜色,和她的银白朋克发型一样炫酷。
排练开始了,来自铜管乐器和弦乐器的音符很快在空气中形成爵士乐特有的排列组合,时而随意,时而轻快,就像迁徙的鸟群,无论阵列如何变换,始终具有凝聚力。这已经是小镇乐团迈入的第44个年头,起初只是几个喜欢爵士音乐的年轻人的自发组织。他们那时候二十岁不到,就来自现在排练场地所在的这所高中。小镇其他学校的爵士爱好者听说了,也纷纷加入,于是便成立了这支乐团。其名字也很朴素,“榆树大乐团”,榆树是当地最常见的树木之一。
四十多年来,乐团成员几经变换,始终保持着18人上下的规模——尽管在上世纪90年代,因为不同原因,停滞过几年。至于参与乐团创始的元老级人物,如今只剩下两位,都已进入花甲之年。排练休息间隙,我和Mikael——元老人物之一,坐下来简单聊了聊。他说话声音很轻,完全想象不到吹出来的萨克斯管那般浑厚而悠扬。我问他,见证乐团的起起伏伏,有什么东西从未改变?
“音乐,” 他马上回答,“对音乐的热爱,对爵士乐的热爱。”
这样的热爱,支撑着他隔周日便开上一小时车,从他现在定居的城市来到小镇参加排练,结束后再开回去。
“没想过往专业乐手方面发展吗?”
他摇摇头。但我看得出他的不甘心。Mikael说,他一直希望,自己的造诣有一天能达到专业水平。只是碍于现实,他和其他伙伴从建团时就只能每月抽出两个周日一起练习。所以,那个心底的愿望埋藏了40年都从未实现,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又一直在实现愿望的路上。
爵士乐团在小镇教堂演出 图/Agneta Grimberg
前阵子,另一位乐团创始人、曾经的指挥去世了。大家自发排练了一些曲目,在老指挥的家中花园举办了一场追思演奏会。我问Mikael,指挥生前最喜欢什么曲子?他说,只要是爵士乐,指挥都喜欢。
排练很紧凑,一首接着一首,中间只有十来分钟休息时间。我这个外行人觉得,他们的演奏水平和专业人士无异,每个成员听到都谦虚地说,“哪有哪有,这离专业远着呢。”不过,小镇就这么一支爵士乐团,倘若瑞典知名爵士乐手来小镇访问,榆树大乐团就是首选合作对象。他们曾经和 Sven-Olof Walldoffs 乐团一起演出,要知道,那可是每年诺贝尔颁奖晚会上的常驻嘉宾。平日里,小镇举办的一些庆祝活动上,也能看到榆树大乐团的身影。
别看这是个业余乐团,每位乐手手中的乐器可不便宜。一支萨克斯管,二手的都要花费六七万人民币左右,更不用说全新的。他们一点也不介意,说业余爱好就是烧钱。就好像有些人喜欢徒步,攀岩,他们钟情于音乐罢了。况且,这些乐器能用好多年,“乐龄”最大的一支萨克斯管,竟然诞生于上世纪30年代。
会吹小号又会唱歌的Nils-Olaf 图/童言
前任指挥去世后,乐团找到了在小镇音乐学校教声乐的Tobias,作为创团以来的第二任指挥。这个小镇乐团招人从来不打广告,一切随缘,以至于缺席的钢琴手和两名小号手迟迟未能到位。但指挥是一定要有的,而Tobias也的确不负众望。他是乐团里唯一一位专业音乐人,从小练习声乐、萨克斯管和单簧管。平时除了教授声乐、乐器和负责小镇乐团指挥,他自己也组了乐队,走摇滚和嘻哈路线。
Tobias笑称自己是乐团的“独裁者”,因为他负责每次练习的曲目。近两小时的排练时间,乐团一般能弹十来首不同曲子。曲子很短,一两页A4纸大小的乐谱,全部从美国音乐网站上下载。只要一次性交付大概六百多块人民币的费用,即可终身拥有乐谱的使用权。所有乐团成员即场演奏,我赞叹他们的读谱能力,他们则说,其原理和读书一样,书翻开了,即可阅读。而且一起练习了那么多年,有功底也有默契。
我发现,Nils-Olaf不仅是小号手,同时还兼任领唱。他最近刚退休,以前是小镇火车站站长,只有工作以外的时间才能投入到他心爱的小号和演唱事业上。如今时间充裕了,他一下子参加了三个不同的合唱团,同时兼任教堂葬礼乐手。我问他,可否想过当专业歌手呢?
他呵呵笑起来,笑声和他的歌声一样,中气十足,“纯属热爱啦,”他说,“不过我的女儿倒是遗传了我的基因,现在在大城市教声乐呢!”
7点一刻,练习结束,乐手们把乐器放回到各自的箱子里,就像把魔法收回去,重新回到通往工程师、会计师、电工、文员的道路上。据我所知,他们私底下很少聚会,音乐,是他们之间的唯一交集。每个人心底里都藏着一个音乐梦,这个梦小小的、圆圆的,安安稳稳地留在这个周日的礼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