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论三农(顾生计也顾生态)
沐沐论三农(顾生计也顾生态)在环境信托实际操作过程中,团队也发现了很多不适应的地方。在税赋上,将自然环境信托给民间团体,无法像公益信托给银行一样有优惠、不用缴交所得税;而因应机构的特性,环资只能承接林地的环境信托,没办法用一样的方式来保护一个农业用地。自然谷有130种蜘蛛,生物多样性丰富(图为银腹蜘蛛)2011年,位于新竹县芎林乡的自然谷以公益信托的方式托付给荒野保护协会,,是台湾第一个且唯一的环境公益信托。 3年的信托届期满后,于2014年与环资签下永久信托条款。刚开始,自然谷是一个荒废的果园,四周芒草虫丛生,外来种小花蔓泽兰蔓延的非常严重。透过委托人的努力,移除芒草并种植树木,逐渐开始恢复森林样貌。几年的努力以后,土地开始长出树苗,现今自然谷的森林已是树林茂密的次生林,物种也变得丰富。根据自然谷的生态资源基本调查,全台3百多种蜘蛛,自然谷就有超过130种,而蜘蛛算是高阶狩猎型动物,可间接代表自然谷拥有丰富的物种多
2018中国绿色人物交流系列报导环保信息中心记者 陈宣竹、黄钰婷报导
过去为保存栖地及生物多样性的完整,多由国家以公权力划设保护区,阻绝人为干扰,但是近年来,国际也开始关注到保护区外、浅山地区的保育问题。 2010年,在日本举行的第十届《生物多样性公约》缔约方大会(COP 10)上,便通过了「里山倡议」(Satoyama Initiative),欲藉由传统的生活智慧和环境哲学,推展「社会—生态的生产地景与海景」(SEPLS),寻求与自然和谐共存的方式,挽救快速流失的自然栖地与生物多样性。以台湾来说,浅山地区的保育难题在于,土地多属私有土地,人们已在其上生活多时,不适合透过过去划设保护区的方式来保育,而应积极寻求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方式,来保留浅山生物多样性。
因此为补足中央山脉保育廊道的未尽之处,并参考国际上里山倡议的作法,“林务局”从2018年开始,启动「国土生态绿网建置计画」,希望能够进一步扩展保育轴线,将过去较局限于中央山脉的生态保育廊道,与周遭的浅山地区相互连结为一个更具整体性的绿网。在既有的保护区之外,关注区外的保育,并且透过里山倡议以社区为主的保育策略,建构绿带,以达“林务局长林华庆”所说:「让保育从轴线变成分枝,有如血脉连结到海岸,成为紧密的网络」。
环资自然谷专案经理周昭蕊与中国绿色人物分享自然谷环境信托经验。摄影:陈宣竹
2011年,位于新竹县芎林乡的自然谷以公益信托的方式托付给荒野保护协会,,是台湾第一个且唯一的环境公益信托。 3年的信托届期满后,于2014年与环资签下永久信托条款。
刚开始,自然谷是一个荒废的果园,四周芒草虫丛生,外来种小花蔓泽兰蔓延的非常严重。透过委托人的努力,移除芒草并种植树木,逐渐开始恢复森林样貌。几年的努力以后,土地开始长出树苗,现今自然谷的森林已是树林茂密的次生林,物种也变得丰富。
根据自然谷的生态资源基本调查,全台3百多种蜘蛛,自然谷就有超过130种,而蜘蛛算是高阶狩猎型动物,可间接代表自然谷拥有丰富的物种多样性。
自然谷有130种蜘蛛,生物多样性丰富(图为银腹蜘蛛)
在环境信托实际操作过程中,团队也发现了很多不适应的地方。在税赋上,将自然环境信托给民间团体,无法像公益信托给银行一样有优惠、不用缴交所得税;而因应机构的特性,环资只能承接林地的环境信托,没办法用一样的方式来保护一个农业用地。
对于周昭蕊分享这期间遭遇的种种挑战,深入了解美国和英国环境信托发展的张颖溢回应道:「因为你们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嘛!」为了鼓励环境信托长远的发展,弥补台湾环境保护的不足,环资在咨询专家学者之后,也提出了《信托法》修法连署。
环资虽然拥有1.8甲自然谷土地,如果周遭环境对物种不友善,保护力道仍然不够。因此为了要扩大保护区的面积,环资自2015年开始跟邻近社区合作,在鹿寮坑认养果园,实践与推动友善环境农耕,衔接与自然谷相邻的场域。包含尝试土壤改良、沟通农药的使用,尝试结合社区力量共同保护原生栖地。
一颗保护土地的心 在不同制度下的守护「中国因为人跟土地的关系,我们这种想要去保护的,也都只能付费承租。」在自然之友推动环境教育的张赫赫,2015年在北京近郊承租了一块与自然谷差不多大的场域,经营盖娅・自然花园,也与自然谷相同,透过环境教育让民众接触自然、认识里山的概念。
付承租费经营场域,最多也只有30年的承包权,张赫赫再补充:「因为土地是集体所有,对于土地的使用是投资行为,(一般人民)不会想要保护。」张颖溢也分享了她的观察,土地所有者都在工厂工作,把土地租给其他省份的人,土地就变成商品来利用,「集体所有的土地有他的脆弱性」,而像是「风水林」因为有其神圣意义,中国的村落或部族,会共同保护这块林子。
在不同的制度之下,关怀土地的人,不管是号召大众集资购买土地做信托,或是自己跳坑下去经营,又或是结合在地信仰与习俗,以一颗保护土地的心,用环境教育、信托、社区经营等,牵起人与土地的关系,让人与自然可以和谐共存。
用脚和屁股接地气 一期种稻二期种田间生物结束与环资自然谷的交流后,绿色人物接连几天实地走访台湾许多社区和部落,用亲身实地的体验,感受台湾的里山。
一早,绿色人物从台北市一路前往位在东北角的贡寮水梯田,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沿途风景已经从高楼大厦遍布的都市丛林,转变成绿意充满的乡间田野地。
贡寮水梯田其实是由人禾环境伦理发展基金会(以下简称人禾)长期经营、陪伴在地农友的场域,目的即是要复育水梯田重要的生物多样性。
当我们抵达人禾在贡寮的小屋,工作人员郭俊麟就请我们换上水梯田专属的工作鞋,原因即是为避免透过我们自己的鞋子,把外来种带到水梯田里,影响原生生态系。
人禾在贡寮水梯田的工作人员郭俊麟,带着大家一探水梯田丰富的生态。摄影:陈宣竹
一行人穿着工作鞋,沿着坡道走上水梯田,沿途随处可见黄腹细蟌细瘦的身影,穿梭在草丛间。黄腹细蟌过去曾遍及大台北地区多处,后因现代化耕种、废耕或旱化等,造成栖地劣化,在台湾目前已是稀有物种。贡寮水梯田因为沿用传统的农耕方式,不使用农药,让黄腹细蟌的纤纤细影再次现踪,并成为它们在台湾唯一稳定的族群栖地。
张赫赫说,在中国北方大多是旱田,少看到水梯田,感到颇为新鲜。绿色人物们也新奇地蹲在稻田边,听着郭俊麟细数田内特别的水生植物。各种沉水、挺水植物、细细小小地立在水田中,例如可以做成饼干、割稻时特别香的白花紫苏草、本草纲目中传说可以顾眼睛的小谷精草,以及红皮书物种泽藻和挖耳草等等,多样的水生植物生态共同孕育出各种昆虫可以生存的环境。
人禾的郭俊麟和中国绿色人物们蹲在田边观察水生植物。摄影:陈宣竹
突然,郭俊麟踩入水田里,身体旋转着在田里踏着割稻后留下的稻头,他说这是「踩稻头」,这样红皮书上的植物才有足够多的空间生长。也因为这里的植物都太珍稀,他开玩笑着说「这一踩都好几万!」
这群从事环境教育、时常接触生态的高手,也走下水田,进行田间水生物观察。郭俊麟发给大家的观察盒,眨眼之间就捞满了好几个,大家捧在手心中仔细观察,发现许多小型的水生动物,例如一群宛如在盒中举办嘉年华的仰泳椿、蜻蜓和豆娘的若虫水虿、能够帮忙清除有机质,让水田不臭的黄纹丽龙虱和鳝鱼等。大家将这些观察盒放在地上,郭俊麟一一拍照记录,他说每一次的田间观察体验,都是记录生态的好机会。
邓仪与张赫赫拿着观察盒辨识水中生物。摄影:陈宣竹
宛如在举办嘉年华的仰泳椿。摄影:陈宣竹
这些丰富的水生动植物,其实都不是人禾刻意引入,而是当环境对了,物种自然就回来了。郭俊麟笑着说,他们在贡寮水梯田,是「一期种稻,二期种水生物」,张赫赫也回应,她在北京承租的田,过去是以惯行种植,后来他们转作友善后,物种数量便开始回升。
人禾在2016年带入环境教育体验活动,并在2017年成立爬旅行,希望用有趣的方式带大家玩,用身体感受自然,「用脚和屁股接地气」。
最实际的问题:经济诱因到底有多高?怎么会进入贡寮水梯田呢?最刚开始,人禾是受“林务局”委托,执行重要水梯田复育计画,并由政府提供生态劳务给付来实行保育湿地及其中物种的工作。而人禾希望能把资源带到在地,委托当地农人、青年割友会一起来种「和禾米」,其后并成立「狸和禾小谷仓」,负责后制并销售和禾米及其他田间副产物,对农友、对青年也对消费者,提供农人契作保证,也依照不同农法为产品做「环境价值」分级,分成使用微量化肥的田蠳米、有机肥的谷精米和不使用肥料的阿蒙米等三种。
长期陪伴当地人讨论社区发展的邓仪,关心的是实际的问题:「“林务局”、“农粮署”、收购米价,这三笔钱加起来比其他没有补贴的、(实行)惯行农法的(农民赚的),要多吗?」一般农会收的米价落在20-30元,而狸和禾则以60-70元收购,即便因为友善农法而导致产量少,但整体而言,加上两个政府部门补贴的「顾田的劳务给付工资」,还比惯行要多。
「里山环境是台湾的主流吗?」张赫赫好奇询问,人禾的郑雅筠回应,对于生态保护,政府的目光从保护区转移到私有地,开始推动里山倡议,而政府大概在10年前开始关注水梯田,并在这两年间有大幅度的扩散。
贡寮是一个示范点,同样的模式,政府复制运用在其他地方,郭俊麟补充「但需要学习的是精神,不是特定的环境」,长期走跳中国各地的绿色人物也连声附和,在各个村落、乡村,大家共同实践的是里山精神。
栖地营造 达到社区与鸟类保育的双赢从贡寮往南行,沿着海线来到兰阳溪口附近,每年有许多冬候鸟在此处停歇,常见鸟种如高跷鸻、金斑鸻、黑面琵鹭和小辫鸻等,而邻近兰阳溪口的水稻田,如新南村的大片连续水稻田,就成为了鸟类的重要栖地。然而近年来,随着雪山隧道的开通,宜兰逐渐成为都市人的后花园,越来越多的农舍拔地而起,10年来总共兴建超过7000栋的农舍,鸟类的栖地也因此被硬生生地破坏了。
新南田董米的创办人林哲安是个热爱赏鸟的年轻人,他在2013年于新南田区的一次观察中,意外发现了消失已久、难得一见的「董鸡」(当地老一辈的农民称之为「田董」),他在兴奋之余,也兴起了要透过水田营造,改善鸟类栖地的想法,新南田董米这个品牌应运而生。
林哲安邀请在地农民由惯行农法转型为无农药、无化肥的耕种方式,让人、土地和鸟类都受益,并将利润直接回馈农民与社区。从2014年草创时期与2位农民契作2.3甲土地,到现在已经有8位农民加入,共6甲土地,而透过调查也发现了166种鸟类,其中有八种列在IUCN的红皮书上。
在参访这天,陪伴林哲安在新南经营的人禾工作人员薛博闻、农友阿农伯和罗东林管处副处长都来到现场与大家交流。
新南田董米创办人林哲安(左)与人禾工作人员薛博闻,背后是与阿农伯契作的水稻田。摄影:陈宣竹
新南田区是罗东林管处在国土绿网架构下的首波合作对象,不同于保护区的管理模式,而是采取与在地农民手拉手一起保育的方式,创造多赢局面。人禾的薛博闻说道,罗东林管处透过提供新南田董米生态系服务给付的方式,来让这里的生物多样性得到保存,「这其实可以达到双赢,林管处能够在田董米的基础上,付一半的钱就能做到保育水鸟的目标,多花一点钱就能一起把事情做好。」
林哲安说,与农民沟通水田不用农药还不算难,反倒是要说服农民一起营造田埂生态,不使用除草剂、不使用化肥等相当困难。他也为了要跟农民有「共通语言」,决定自己也开始种一甲田地,用水田栖地营造的方式,做给农民看。现在进入第二年,农民开始信任他的说法,明年开始契作的农田田埂将开始以绿篱、不用除草剂的方式来经营,让鸟类除了水域,也有田埂能够利用。
张颖溢从田董米的经营,想到位在中国东北吉林的「大雁米」,这是当地环保组织为了保护大雁和东北虎所推行的计画,米粮的收益将支持当地敬信湿地保护的工作。不过因为价格较一般稻米来得高,常常都是同温层互相购买支持(像是张赫赫就说他们举办活动都是使用大雁米),老百姓大多关注口感,比较不会为了产品背后的价值,以较高的价格购买。而这也是台湾在推动保育产品遇到的困难之一。
听到林哲安一个人不只要卖米、找通路、与农友沟通,还要亲自种田,一个人当五个人用,绿色人物们不禁感叹,不管在什么地方,生物多样性的价值明明是公共性的,但却都只有少数人在努力,总是凭借着满腔热情,为理想燃烧。
连绵的水稻田,不远处可见散落的农舍。摄影:陈宣竹
一日行程来到尾声,炽烈的阳光不减,张颖溢拿着望远镜四方寻找鸟的踪迹,林哲安与阿农伯一边闲聊,一边讨论著农田经营的大小事,突兀的农舍在不远处打乱生态与农业的平淡日常,如何唤起更多人对生态的在乎,让社会大众能够理解生产与生态不可分割的关联,似乎是各地环境工作者心中共同的课题与责任感。
(本文为系列报导第一篇,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