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华朋友圈:余秀华 我只是死皮赖脸地活着
余秀华朋友圈:余秀华 我只是死皮赖脸地活着简朴,但绝不简陋。她就用生活中的事物做材料,排列那些常见的字词,把自己的灵魂掰开揉碎了朝纸面洒下去,把诗镀上专属于她的独特气质,一击入魂。会觉得这个淹没在黑暗中的屋子,不能与之相配。应该把灯都打开,让世界亮起来,好应和她的热烈和明媚。觉得该把窗帘拉开,窗户敞开,让夏夜的凉风吹进来,吹在她滚烫的心脏上,给手里的书页降降温,以免平庸的人被灼伤。余秀华的诗很易读,没有生僻字词,也没有什么让人感觉陌生的意象。
我居住的空间,近似一个正方体,其中有一半,被地板切成上下两层。
每天夜里睡前,把灯都熄灭,只开二楼床边的一盏台灯。我拥有的一切实体都浸没在黑暗里,使我的床好像一只飘浮的夜航船。
这盏灯是用来睡前读书的,多半是读诗集,不是为了风雅,却是为了助眠。
前些日子收到了一本余秀华的诗集,拆了封就放到了床头。结果开始读才发现,她的诗非但不能助眠,反而总是越读越清醒,越读越亢奋。
会觉得这个淹没在黑暗中的屋子,不能与之相配。应该把灯都打开,让世界亮起来,好应和她的热烈和明媚。
觉得该把窗帘拉开,窗户敞开,让夏夜的凉风吹进来,吹在她滚烫的心脏上,给手里的书页降降温,以免平庸的人被灼伤。
诗是浓缩的感情余秀华的诗很易读,没有生僻字词,也没有什么让人感觉陌生的意象。
她就用生活中的事物做材料,排列那些常见的字词,把自己的灵魂掰开揉碎了朝纸面洒下去,把诗镀上专属于她的独特气质,一击入魂。
简朴,但绝不简陋。
她写情诗时,满是赤诚和天真,像一个向上帝要糖果的孩子。
至于我们的相遇,我有多种比喻
比如大火席卷麦田
——我把所有收成抵挡给一场虚妄
此刻,一对瓷鹤审视着我:这从我身体出逃的
它们背道而驰
这异乡的夜晚,只有你的名字砸了我的脚跟
我幻想和你重逢,幻想你抱我
却不愿在你的怀抱里重塑金身
我幻想尘世里一百个男人都是你的分身
一个弃我而去
我仅有百分之一的疼
我有耐心疼一百次
直到所有的疼骄傲地站进夜晚,把月光返回半空
你看,我对这虚妄都极尽热爱
对你的爱,何须多言
此刻,窗外蛙声一片
仿佛人间又一个不会歉收之年
《何须多言》
她写她的残疾,有质问有遗憾,但更多是坦然。
毕竟没有什么是不能被艺术加工的,残缺本就自带美感。
月就是我,圆的是我,缺的也是我
老天,你在种我的时候
是不是也漫不经心
人间有许多悲伤
我承担的不是全部
这样就很好
她写她的村庄,田野,写目之所及的景物,把她看见的,一字一句朝我们递过来。慢慢地,她的身影于田间地头显现。
在横店,起伏的丘陵地形如微风里的浪
屋宇如鱼,匍匐在水面上,吐出日子,吐出生老病死
和一个个连绵不绝的四季
一块荒田里野草繁茂,野花也会趁势呼啦而上
……
我喜欢这毫无理由的荒芜
我喜欢这荒芜里毫无节制的美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
美好的事物总难以捉摸。
就像切开一颗橙子时,随着喷溅的小液滴,扑面而来的清新怡人。吃进嘴里的,不是这个味道。
就像离开一丛栀子花有一段路了,风才飘飘然送来一阵甜。摘下来捧在手里的,不是这个味道。
顾城说:“当我去摘取玫瑰的芳香的时候,就无法把它采来,只能采来玫瑰。”
诗所做的,就是摘取芳香的事,是浓缩的精华,是提纯的情感。
爱是我心灵的唯一残疾余秀华的成名,很大程度上与这个人身上的巨大反差有关。
每具躯体都是灵魂的牢笼,只是余秀华的,比我们的更加坚不可摧。
脑瘫造成的残疾,口角歪斜,行动不便。
破败的农村生活,19岁开始的包办婚姻,村庄里保守愚昧的舆论环境。
她现实生活中的一切,与她的细致入微的情感表达,“穿越大半个中国来睡你”宣言一般的胆大妄为,反差都太大太大了。
大到她的诗歌像是一个奇迹,大到不忍细说,以免让这所谓的“传奇”,抢了诗的聚光灯。
抛开所有标签,她的诗也足够好了。
余秀华也希望人们的目光不要失了焦:“你可以说我的诗歌好,或者说它不好,这我都能接受。但是,不能说因为脑瘫,诗歌能写成这样就不错了,这就不好,本末倒置了。”
有些作者是隐身在作品之后的,就像舞台幕布后面的操纵者。而余秀华是站在她的诗中间的,读她的诗,就能看见这个人。
看她对生活的理解,对爱的渴望,看她爱而不得的哀伤,看她如何承受着命运的无常,看她坚定倔强的身影,在一望无际的田埂间,走得跌跌撞撞。
我只是死皮赖脸地活着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真实愈加难得了。
在今天,说真话,坦然地表达自我,是风险很高的事。无论说什么,只要看的人多了,被攻击就是必然的。
不真诚是容易的,说假话,立人设,就是穿上了一层盔甲,攻击的箭再多也不伤身。
而真实,坦然,暴露,直率,让人像一个穿着肚兜的三岁孩童,只身走入角斗场。
余秀华就这样袒露着,从乡间走到了聚光灯下。
读她的诗,她的言论,常会惊讶于她的勇敢——难道她想不到这些话说出来之后,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攻击吗?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有人说她的诗歌直白露骨,是“流氓体”,她掷地有声:“还有人说我是荡妇体呢,荡妇就荡妇,怎么着了?”
她不以女人的身份为桎梏,不以主动求爱为耻辱。她不过是在以最大的勇敢去追求爱,以最真诚的笔去记录爱。
在诗面前,道德审判幼稚可笑。
同样是特立独行的女人,同样在公共空间中谈性,她与李银河有相似之处。
但同时她们又是两个极端,李银河是被爱滋养了一生的人,就像家境优渥的乖小孩,对于人心险恶总会想象力有限。
而余秀华,始终没有体验到她热烈向往了半辈子的爱情。她是从淤泥里发出声音,从最保守落后的土地里、完全无法交流的包办婚姻里、“人是活给别人看”的家庭观念里,长出了独立的自我。
她的精神力量之强大程度甚至让人感到诧异,整个人充盈着一种近似野蛮的坚强和倔强。
我的脸消失在黑夜
天亮我又扯起笑容的旗帜
有时我是生活的一条狗
更多时候,生活是我的一条狗
《我只是死皮赖脸地活着》
她来到人间,承受命运令她承受的,追寻也许一辈子无法拥有的。
“我只是耐心地活着,不健康,不快乐,唯一的好处,不虚伪。”
她就这样记录着一切。
然后诗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