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对可遇不可求(但凡有心用心校对也能)
校对可遇不可求(但凡有心用心校对也能)“唰”的一下子,脑袋里的“茅塞”顿开了:哦,原来这个“煠”,就是“炸”字呀!依钱大昕的“古无舌上音说”,“炸”的上古音声母为“d—”,韵母为“—a”或“—e”(韵母“—a”、“—e”发音部位相近),其古音为“die”,后来转化成“zha”。就是说过,“炸”和“煠”其实是互为异体的同一个字。 以“枼”为声符的字,如蝶、牒、碟、谍、堞、蹀、鲽、喋等,多发“die”音,但也有发“she”音者,如“葉/叶公好龙”的“葉/叶”(今已改读为“ye”了,但我上小学时,“葉公”还是要读为“she公”的)……琢磨到这儿,忽然又联想起钱大昕的“古无舌上音说”(即“36字母”中的“知、彻、澄”等诸纽,在上古音中分别归入“端、透、定”诸纽),据此,汉语上古音中没有zh-、ch-、sh-等声母,后世的这些声母上古音为“d-”或“t-”(“d-”、“t-”发音部位相近,二者区别仅在于一个送气,一个不送气)。 那边卖的
札记一则:但凡有心、用心,校对也能“长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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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有心、用心,即使是在作校对这种看起来“学术含量”不算太高的活路,我们也可以使它成为自己“长学问”的途径之一。
前段时间,我对一部书稿进行二校,便让自己在提高辨识异体字的能力上,获益非浅。例如,书稿中使用了如下一段出自元杂剧的语料:
那边卖的油煠骨朵儿,你买些来我吃。(元代张国宾《罗李郎》第二折)
——语料中“煠”字不识。我在撰写该书稿及进行稿件一校时,皆未曾走心,就马虎过去了,觉得这不过是古代文献中的一条有关“骨朵儿”的资料;据上下文意判断,“煠”字肯定是烹制的意思。至于这个字的具体字义、字音,知不知道,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书稿二校时,我才动心思琢磨起了这个字。煠,与烹制有关,故以“火”为义符;那么右边的“枼”,应该就是声符了。
以“枼”为声符的字,如蝶、牒、碟、谍、堞、蹀、鲽、喋等,多发“die”音,但也有发“she”音者,如“葉/叶公好龙”的“葉/叶”(今已改读为“ye”了,但我上小学时,“葉公”还是要读为“she公”的)……琢磨到这儿,忽然又联想起钱大昕的“古无舌上音说”(即“36字母”中的“知、彻、澄”等诸纽,在上古音中分别归入“端、透、定”诸纽),据此,汉语上古音中没有zh-、ch-、sh-等声母,后世的这些声母上古音为“d-”或“t-”(“d-”、“t-”发音部位相近,二者区别仅在于一个送气,一个不送气)。
“唰”的一下子,脑袋里的“茅塞”顿开了:哦,原来这个“煠”,就是“炸”字呀!依钱大昕的“古无舌上音说”,“炸”的上古音声母为“d—”,韵母为“—a”或“—e”(韵母“—a”、“—e”发音部位相近),其古音为“die”,后来转化成“zha”。就是说过,“炸”和“煠”其实是互为异体的同一个字。
任何推断,都需经事实证明或证伪,才能判断其正确与否。于是马上动手翻检《异体字字典》等工具书。结果证实,“煠”正是“炸”字之异体。接下来,按照规范用字的要求,我将二校稿上的“油煠骨朵儿”径改为“油炸骨朵儿”大吉。
再如,所校书稿中,有如下一条语料:
有人于此,向疾强梁,物彻疏明,学道不勌。如是者,可比明王乎?(《庄子·应帝王》)
——语料中的“勌”字不识,二校前亦未曾用心便轻易放过了,二校时始予注意。
“勌”字从力,疑为“倦”字之异体。翻检字书,果然。
又如,所校书稿中,又有如下一条语料:
赵武灵王贝带鵕□[左寿右鸟],赵国化之。(《淮南子·主术训》)
——语料中的“鵕”字不识。因想到从鸟、我声之“鹅”字,有“䳘”、“鵞”、“䳗”等异体,遂疑“鵕”乃“鵔”字之异体。翻检字书,果然。
又如,所校书稿中,还有如下数条语料:
《荀子·非十二子》:“忍情性,綦溪利跂”,杨倞注:“‘利’与‘离’同。‘离跂’,违俗自絜之貌,谓离于物而跂足也。”
张衡《东京赋》:“瑰异谲诡,灿烂炳焕”,薛综注:“灿烂炳焕,絜白鲜明之貌。”
其达士絜其居,美其服,饱其食,而摩厉之于义。(《国语·越语》)
(伯夷)积仁絜行如此而饿死……盗蹠日杀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党数千人横行天下,竟以寿终!(《史记·伯夷列传》)
——以上数条语料中的“絜”字,若按其常见义(《说文》:挈,“麻一耑[端]也”,段玉裁注:“‘一耑’猶‘一束’也。‘耑’,头也。束之必齐其首,故曰‘耑’”)解释则扞格难通。古人用字,多有以声符替代形声字之例(如喿=噪、匛=柩、臽=陷、夅=降等),据文意,此处之“絜”有‘浄’义,因疑“挈”字通“潔/洁”。翻检字书,果然。
书稿二校中还遇到过不少大有说道的语料,就不在这里一一列举了。
总之,校对也是“长学问”的途径之一。
当然啦,其前提是校对者既要有心,又须用心!
2012年9月21日,记于杭州
2019年8月 6 日,校于贵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