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灵触摸甘南（遇见甘南）

用心灵触摸甘南（遇见甘南）我所服务的学校是合作藏族中学，当走出车站，手提肩扛着行李搭乘上整洁的出租车，司机用流利的普通话和我交流，行驶在干净宽阔的街道上，自己设想了好多遍的崎岖山路不便交通呢，落后的市容街貌呢？当我一脚踏进合作藏中，徜徉在花园般的学校，完善的硬件设施，落落大方的老师和彬彬有礼的学生，凡此种种像极了两军对垒给我的迎头痛击。一刹那自己仿佛是一个旅人又或是一个孤独的过客，孤独和无助之感，迷茫和失落之情油然而生，这一刻有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清醒和顿悟，我突然明白作为支教者应该叫做服务者。实际也只有怀着敬畏之心和服务态度，去交流学习，才能真正做好这次的支教工作。临行前的一幕幕也电光火石般闪过心头，就如因为工作环境的问题，州教育局人事科一位张姓老师亲自给我打电话，说你是来帮我们的，不能让你心里不舒服，不能让你带着情绪干工作云云，也如当初我发信息给合作藏中的马姓校长，因着一句何时开学的询问，而使其不厌其烦的回复信息，

我是八月下旬才最终决定远赴甘南藏区，进行为期一年的支教工作，其实在这之前心里颇多忐忑担忧，远在他乡生活工作肯定会有诸多不便，再加上身处异乡的孤独和思念，以至于自己几度打起了想要放弃的退堂鼓。

没有鲜花和掌声，我是临近开学前一天才带着些许的不情愿踏上东去的列车，列车在兰新线上飞驰，和并行的祁连山山麓向着远方延绵远而去，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离开了，熟悉的一切迅速向我身后渐行渐远……时至夏末，一碧千里的军马场大草原显得那样和我的离愁别绪不合时宜，却又如此的合情合理，无尽的草原和空旷的天际接壤处好似怎么也望不到头，像极了如来之手，任我再怎么狠命奔跑，貌似也要把我留在他的手掌心。当列车从一个个隧道里呼啸而出的时候，我知道第一站兰州到了，即使心还在原地。

甘南是省内为数不多还尚未通火车的城市之一，所以乘坐大巴车是首选，也是没得选。在我的记忆中好像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乘坐大巴车了，其中有一个原因也是晕车，所以在兰州至合作的大巴车启动的那一刻，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晕车了怎么办，途中上厕所怎么办，山路到底安全不安全，带着一系列的疑惑和担忧，大巴车好像已经驶入了一条高速公路，看着忽闪而过的道路指示牌，显示这是兰海高速，一切的担忧不安随着一路美景逐渐也向身后疾驰而去。

大多数人会如此理解，旅行就是为了遇见美景和充实人生，那么我在自己过往的岁月中，也曾经有一个朴素得和大多男人都一样的相同愿望，那就是去一次西藏，时至今日，愿望还是愿望，一切都还停留在语言中和思想中，但雪山，草地，经幡，套马的汉子和能歌善舞的卓玛等这些意象，却实实在在通过书本、网络和我已经相遇了若干年。

车行途中在半睡半醒间，我已经一头扎入了甘南地界，夏河因为有着著称天下的“世界藏学府”夏河拉卜楞寺，而使我曾经一度天真的认为，甘南就是一座寺，甘南就是夏河，实际我们忽视了寺在夏河夏河在甘南这个不争的事实。夏河县一定是因为一条河而得名，起初我是这样猜想的，公路顺着河流，也像是河流牵着公路，像极了藏家的洁白哈达，绵延向前铺在雪域大地上，迎接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一路走来的事实证明我猜想并非胡思乱想。在被郁郁葱葱的绿色完全遮盖的山体中，偶尔点缀着一个村庄，一座寺庙，一片农田，远远望去，或星罗棋布，或攒花簇锦，宛若一幅大手笔的自然水墨画，明媚温馨，绚烂典雅，微风过处经幡随风飞扬，若隐若现的牦牛羊群则是一幅缓缓流动的画卷，这时候可以惬意地闭上眼睛，用心感受大自然赋予甘南的气息，阳光倾洒进车窗的片刻，仿佛神明眷顾，一份宁静恍如一道灵光直触自己的心扉。

当行驶了三个小时的大巴车气喘吁吁趴在停车场的时候，我意识到此行的工作正式开始了，作为老师以及此次拥有支教者的特殊身份，在走下大巴车的一刹那，我已经将自己全身武装成了一个斗士，抑或是把自己当做了一个身负特殊使命的拯救者。

我去过好多学校，去过像深圳中学那样地处一线城市的国家级示范性名校，也去过偏安一隅在安徽六安大山深处的超级大学校毛坦厂中学，去这些不同学校却有相同的身份，那就是作为一个学习者，其实更像一个学生，去寻找和挖掘一些能为我所用的东西。但是，这次我的身份变了，作为支教者，我就简单粗暴理解为自己是来传经送宝的，是来教他们做事的，所以，有了这种心理优势，我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当做斗士或者拯救者而粉墨登场了。

我们身上可能都有一种劣根性，朝为田舍郎则埋头耕耘，暮登天子堂则颐指气使，当自己身份发生逆转的时候，虽然本质上我还是我，但具体表现为我已经不是我了。而实际上这种家富势足目指气使的劣根性，还没来得及在我身上具体表现的时候，我已经丢盔弃甲败下阵来。

我所服务的学校是合作藏族中学，当走出车站，手提肩扛着行李搭乘上整洁的出租车，司机用流利的普通话和我交流，行驶在干净宽阔的街道上，自己设想了好多遍的崎岖山路不便交通呢，落后的市容街貌呢？当我一脚踏进合作藏中，徜徉在花园般的学校，完善的硬件设施，落落大方的老师和彬彬有礼的学生，凡此种种像极了两军对垒给我的迎头痛击。一刹那自己仿佛是一个旅人又或是一个孤独的过客，孤独和无助之感，迷茫和失落之情油然而生，这一刻有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清醒和顿悟，我突然明白作为支教者应该叫做服务者。实际也只有怀着敬畏之心和服务态度，去交流学习，才能真正做好这次的支教工作。临行前的一幕幕也电光火石般闪过心头，就如因为工作环境的问题，州教育局人事科一位张姓老师亲自给我打电话，说你是来帮我们的，不能让你心里不舒服，不能让你带着情绪干工作云云，也如当初我发信息给合作藏中的马姓校长，因着一句何时开学的询问，而使其不厌其烦的回复信息，何时开学，吃住万勿操心等等。这些人虽然都未曾谋面，但这些质朴热情的话语，给予我们可感的或许只是点滴慰藉，但之于这个地方和这个地方的人们，实际是他们能拿出的对客人最大的热忱，是对教育的最大的尊重，是对发展的渴望，第一个回合，我就败得体无完肤。

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魔咒，那就是身在故土倍感寂寞，而客居他乡则又是思念悠长，一个人没有故乡情节意味着精神的无助和灵魂的垮塌，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把故乡安放在心里就可以像行尸走肉般活着的那类人，所以，我会在夕阳西下时，失魂落魄地看着学校外的小山包写下了“寒山空人迹，野鸦天际逝。黑错望故乡，秋去魂亦去”的感伤。办公室的老师看在眼里，轻轻告诉我，你可以出去走走，不要憋出毛病，虽然是一句打趣的话，可我也听出了浓浓的关心之意，某一天工作之余，我打算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已渐熟悉的这片土地，以此来排解身处异乡的孤独和寂寞。甘南是甘肃的后花园，合作是一个花园城市，自古以来就是甘、青、川藏区连接的重要枢纽，更是中国最具民族风情百佳县市。一个城市美不美有没有灵魂的标准，绝非人们是否赋予了城市过多的烙印，而是自然能否给予人们愉悦的体验，合作城西的西山，这是我见过离城市最近的山，合作西山风光旖旎，一路之上顺着漫山遍野格桑花中的栈道爬行，心里那种登西山而小天下的想法就越发强烈，攀爬至近三千米海拔时放眼望去，脚下数万亩的林田层峦耸翠如同一层厚厚的铠甲，保护着山体，更守卫着美丽的合作城，雨后的山雾笼罩着我也笼罩着高原羚城，若隐若现间，阳光划破密布浓云露出一片深蓝的天空，和灿烂的阳光交织相映，这一刻光是佛光云是祥云，天地间一切色彩仿佛顷刻间都被掩盖，尘世间一切凡俗之声刹那间都被融化，圣洁的光芒伴随着目光所至皆是人间至纯之美，这种美令人虔诚朝拜。

上课的日子总是最快乐的，只有在这个时候可以完全忘却离家的孤寂，所以我更多的时候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当我们沉浸在开心快乐当中时却又觉得时间如白驹过隙过得好轻好快，我们越想把每一份快乐紧紧攥在手中，可日子越如同指间的沙粒走得又松散又沉重，教师节那天我一如既往，心里哼着每日在耳旁萦绕却又叫不上名字的藏族曲儿刚踏出宿舍楼，门口身着藏族服饰的孩子们夹道鼓掌问候老师节日快乐，并献上洁白的哈达，那一刻我脑子是懵的，直到进了办公室，孩子们再给所有老师献上自己亲手熬制的奶茶，略带咸味的奶茶里有感动的味道，此时，情绪的大门才彻底打开。我承认当老师好多年，对每年一次的教师节自己内心都有些麻木了，认为那仅仅是一个稀松平常的节日而已，哪里料到在支教的学校，这些质朴的孩子给我上了生动一课，他们把自己力所能及亲手做到最好的东西献给了远道而来的老师，我坚信这一个教师节不啻为圣洁之地最具灵魂的一次节日。

曾经以为，人生地不熟是每个异乡过客最深的体会，来甘南之后才发现，纯朴的地方和纯朴的人们用他们最美的方式来接纳你和感动你，这一年注定会让我的人生多了些许感动和感恩。一直以为，当老师于我而言更多是自己谋生的一份职业而已，这一年才发现，自己只是那样想想而已，过去没有这样做，将来也不会这样做，一直以来自己都在很用心做一个老师。过了十多次同样的教师节，这一年过了不一样的教师节，相同的是自己初衷未变，真的要谢谢这些孩子们，在危险的边缘拉了我一把。对于未来，我们每个人都有当下的满足得意和明天的迷茫失落，对于我们好多成年人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些孩子们给了我一个如此明确的答案，那种支教者或者拯救者和传道者的身份再一次被击得粉碎。

学校的日子日复一日，孩子们还在快乐的学习，他们的快乐也时常在感染着我，我也逐渐变得更喜欢自己主动寻找快乐了，我们在现代都市的钢筋水泥丛中被禁锢久了，往往心生冲破樊篱回归自然的欲望，我也更喜欢在人声鼎沸车来车往中默默走进合作城南的当周神山，我每次去都能感受到它好像在那里等候我一样，巍峨山门外的九色大道像魂牵梦萦了千年的鹊桥，等待着每一个有缘人来和这座山相会，又像是喃喃作语的舌头在向我微微诉说。第一次踏入当周山大门的时候，周围的草地郁郁葱葱一望无际，衬着点缀了朵朵白云的蔚蓝天空，团团羊群和牦牛就像是在绿色海洋中掀起的漩涡，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和放松，这片草原和这座神山守候在这片热土上见证着藏家儿女追求美好生活的奋斗历程，说得好，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按照藏家的理解，我觉得金山银山不就是神山吗。

草原的尽头是山，或者说山是草原的真容颜，所以你要揭开面纱一睹当周山的真容，就得有志与力攀爬至山顶方可洞明人间至美，而当周神山四个巨幅大字矗立在山顶，也好像一个智者在俯视着世间百态，似要洞穿你内心究竟是勇敢还是怯弱。而我也为自己的怯弱找了好多理由，我说服自己这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是神圣的地方，远观即可。后来也不由得哑然失笑，想起我给学生讲过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记》一文，我曾言之凿凿告诉学生“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险远”的道理，而自己却在当周神山前做了逃兵。

我曾写下了“当周连山阔，云海草原阔。青松排闼来，飞阁齐虹跃。急雨落星河，秋日别离多。恍若锦官舍，君来已半月”的文字，以此来纪念我与当周神山的初识，时隔数月，当我再次记录我的支教经历时，冥冥当中感觉这一方神奇的土地好似又在召唤我再次和它邂逅。我也知道支教期满自己会离开，而我与当周的约定也终将会成为我以后魂牵梦萦的地方。我相信这片神奇土地一定会静静地在这里等待，等待和我再次相逢，下次我一定不做唏嘘感叹得匆匆过客。

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很快乐，但时间过得也很快，当我在某个午后暖阳中谒临合作城北的九层佛阁时已是冬日，这是一片极具地方和民族特色的建筑群，合作当地人称之为九层佛阁，其实全称应该为合作米拉日巴佛阁，是一处藏族宗教圣地，我看着为了信仰而不远千山万水至此拜谒的信徒们，实在找不出能表达我情感的言辞，匆匆写下了“迎客玉阶城北风，重山万佛伴君行。九层台上阁中佛，渡尽世间异乡人”的感喟。其实我们每个人何尝不是一个信徒呢，我信奉给学生们一个更好的前途和未来，牧民们信奉牛羊更肥更壮一点，人人都希望生活更美好一点，如此而已。

冬日暖阳中已经略带些三九天的寒意，我知道自己将要离开刚刚相处了一学期的孩子们，背起行囊走上和来时相反的路。但是我已经不再和这里陌生，我将携带着满满的回忆和感动，等待春天再次站上讲台迎接孩子们的笑脸，一起等待甘南草原格桑花开。

作者简介

寇俊英，男，张掖二中教师，张掖市甘州区作协会员，有多篇作品公开发表，2020年8月底在甘南州合作藏中支教。

来源/甘南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