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秀才造反(觉醒年代一个秀才造反)
历史上秀才造反(觉醒年代一个秀才造反)翻开史书,老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卖女的记载,数不胜数;元灭宋,清灭明……外族入侵中原也不是一次两次。但民不聊生、国难当头的年代,多了去了。这些“秀才”为什么要“造反”呢?有人说,这是民不聊生、政府腐败、国难当头之下知识分子的觉醒。他们要爱国,要救国,必须在思想上,甚至在行动上造反,冲破旧藩篱,打破旧传统,创造自由和民主的新世界。
以前的统治者,害怕的是农民起义。
到了民国时期,农民安分了,秀才却“造反”了。
新文化运动,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的。
这个“运动”,开始于1915年陈独秀创办《新青年》。李大钊、胡适、鲁迅……是这本杂志的主要撰稿人,而其背后的支持者和庇护者,是北大校长蔡元培。
这些“秀才”为什么要“造反”呢?
有人说,这是民不聊生、政府腐败、国难当头之下知识分子的觉醒。
他们要爱国,要救国,必须在思想上,甚至在行动上造反,冲破旧藩篱,打破旧传统,创造自由和民主的新世界。
但民不聊生、国难当头的年代,多了去了。
翻开史书,老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卖女的记载,数不胜数;元灭宋,清灭明……外族入侵中原也不是一次两次。
为什么那时秀才不造反?
所以归根结底,民国的秀才之所以要“造反”,是因为自从1905年废除科举后,知识分子失去了一条清晰可见的上升渠道,原本的社会结构,也开始松动和瓦解。
当然,上升渠道也不是全然没有。
1917年,蔡元培在北大发表演讲时就说:很多人上北大,是抱着当官发财的思想,想以此为捷径,等文凭一到手,就可以“活动于社会”。
所谓“活动于社会”,最好的出路,无非是进入北洋政府的统治秩序之中,成为北洋政府与各地督军政府中的一员。
蔡元培对此风气狠批了一通,并强调,北大是应该是出思想大家文化大家的地方,不是某些人的进身之阶。
当时,蔡元培、陈独秀、李大钊、胡适等知识分子,都不想做官。
为什么不想做官呢?
因为北洋政府实在不像话。
从1912年正式建立民国到1917年,短短六年时间,就搞了两次复辟:
一次是袁世凯称帝,一次是张勋复辟。
到底是搞帝制,还是搞共和,统治者自己都稀里糊涂,你让这些知识分子如何自处?
而且自从1915年袁世凯病逝,北洋政府就分成了几个派系,形成割据局面。张勋复辟后,孙中山又在广州成立南方军政府,目的是打倒北洋政府的“假共和”。
全国上下,乱得简直像一锅粥。
知识分子是一个“一根筋”“认死理”的群体,他们不像商人和政客那么会变通。
他们想寻找一个确切的阶级身份却不得,那就只能重构阶级身份了。或者说,不同的知识分子对社会的构想,开始出现根本的分野。
“共识时代”,结束了。
这就是“秀才造反”的社会根源。
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那是还没把他们逼急,只要是逼急了,且时机成熟,甭管他是农民、秀才,还是工人,造起反来都可能摧枯拉朽。
前段时间播出的电视剧《觉醒年代》,讲的就是这么个“秀才造反”的故事。
01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觉醒年代》这个剧,虽然是为了庆祝我党建党一百周年而推出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部难得的良心剧。
豆瓣上前两天还是9.1分,现在已经9.2了。
这部剧,讲的就是一百年前,在内忧外患之下,觉醒的中国知识分子开始探索救国救民之路。
在一个混乱失序的年代,知识分子在理念和道路的选择上,一定会产生巨大的分歧。
帝制,还是共和?
改良,还是革命?
向欧美学习,还是向俄国学习?
大家都在摸索之中,而且都觉得自己是对的。
讲江湖纷争,讲女人宫斗的电视剧,我们都出过不少精品。但讲知识分子吵架的剧,却少得可怜,《觉醒年代》,算是补了一个缺。
知识分子吵得最凶,也吵得最精彩的,无非是两个年代:
一个是春秋,一个是民国。
这两个时期都面临着中华文明几千年未遇之大变局,从而形成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化格局。
既然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所以这部剧并没有在这群知识分子之间刻意分出正派、邪派。
而是大家同中有异,异中有同,该吵架吵架,该握手握手。
总体而言,他们分成了两大派:
以陈独秀为代表的革新派,和以辜鸿铭为代表的守旧派。
但这两派,内部也不统一。
在守旧派内部,有保皇党,也有共和党。
在革新派内部,有信仰无政府主义的,有推崇杜威的实验主义的,也有信仰马克思主义的……而且有人走精英路线,有人走群众路线;有人局限于思想革命,有人兼搞政治革命。
他们谁是谁非?
电视剧没有明说,就像陈独秀对胡适说的那样:
功过是非,交给历史评判吧。
02陈独秀VS李大钊陈独秀,毫无疑问是这部剧的第一主角。
他不仅创办了《新青年》,还聚集了一大批革新派的知识分子,包括李大钊、胡适、鲁迅、钱玄同、刘半农等新文化的旗手。
在当时很多知识青年的眼里,陈独秀就是他们精神上的“爸爸”。
正是因为此,蔡元培才三顾茅庐,把他请到了北大,去当文科学长。
这个“文科学长”,相当于北大整个文科的学科带头人。
陈独秀17岁中秀才,曾反过清,也讨过袁(袁世凯),但他干过的最惊天动地的事,还是这两件:
一是创办《新青年》,发起新文化运动;
二是建立中国共产党。
这两件事,直接影响了此后中国历史的走向。
所以他确实最有资格当此剧的第一主角。
这部剧的第二主角,是李大钊。
在学界有一个词,叫 “南陈北李”。
“陈”自然是指安徽人陈独秀,“李”则是指河北人李大钊。
这两个人,都是新文化运动的领袖。更重要的是,1921年,两人还“相约建党”,所以他们都是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始人。
但这两个人,异中有同,同中又有异,而且是异多于同。
除了满脑子救国救民的念想,陈独秀和李大钊完全是两个路数的人。
陈独秀是个生性激烈的人。
文人的“温柔敦厚”,他一点没学会;文人的耿介,倒一点没少。
比如,他给没有道德底线的政治流氓取了个外号,叫“礼义廉”,别人问他为啥?
他回答:
“礼义廉耻,无耻啊!”
再比如,初见同盟会元老邹永成,对方给他让路,他毫不领情。旁人提醒他:“此人是邹永成将军,你居然不认识?”
陈独秀说:“不认识,我向来对官僚政客不感兴趣。”
当旁人介绍说,邹永成不是一般人,之前袁世凯窃取临时大总统时,他深感民主共和将成泡影,于是留下绝命诗一首,后跳入黄浦江自杀,最后幸得渔民救起。
陈独秀却来了一句:
“革命者怎能轻生自杀?
我陈独秀此生绝不会做自绝于革命的蠢事。”
陈独秀就是这么个人,心直口快,经常搞得别人下不了台。
而李大钊,却能让人如沐春风。
口快他的个性,就像他那个土得掉渣的小名——“憨坨”。
外表憨实,信仰坚定如秤砣。虽然家里也没几个钱,却天天救济学生和穷人。
在那个时代,陈独秀和李大钊扮演的是“拯救者”的角色。
不同的是,陈独秀走的是精英路线,而李大钊走的是群众路线。
在新文化运动初期,陈独秀提出了一句口号——“二十年不谈政治”。
他觉得中国最大的问题,是国民精神的问题,要想救亡图存,必须先改造国人的思想。
而且他毕生不相信任何人、任何制度、任何学说能够包治百病,包括马克思的唯物史观,他认为,指望通过废除私有财产来实现人类平等,也是一种空想。
李大钊不一样。
多次深入劳苦大众后,他发现,纯粹的思想革命救不了中国,要想救国救民,就一定要涉及政治,而且至死他都坚信,马克思主义可以救中国。
所以张勋复辟后,当陈独秀还在以《新青年》为阵地,进行思想启蒙,李大钊已经冒死站上街头,通过引导舆论来直接干预政治。
李大钊还是信仰马克思主义的中国第一人。
早在1918年,五四运动尚未爆发,他就发表了《庶民的胜利》,高喊“劳工万岁”:
“凡是不做工,吃干饭的,都是强盗。”
而陈独秀是什么时候才开始放弃“二十年不谈政治”的立场,并开始接受马克思主义的呢?
是在五四运动之后。
在五四运动中,32名学生被捕。北大校长蔡元培义愤填膺:“国难当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李大钊随即响应:“那我陪您一起下地狱!”
此时,陈独秀也坐不住了,他决定“变坐而议,为起而行”,但他对暴力革命还是持排斥态度:“守常(李大钊)说俄国的革命是庶民的胜利,俄国的庶民用的是暴力,那我们中国的庶民可不可以用民主?”
可以说,陈独秀最后成为马克思主义的信徒和践行者,和李大钊的影响是分不开的。
但两人的结局,依然大相径庭。
1921年“南陈北李相约建党”后,李大钊积极开展工人运动,掀起了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
1927年,李大钊被军阀杀害,年仅38岁。
而陈独秀在建党后并不顺利,并且因为理念的差异,他最终被开除党籍。1942年,他在贫病交加中死去。
友人胡适曾对他有句评语——“终身反对派。”
事实上,陈独秀所体现的,更多的是新文化运动的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而李大钊更契合后来的集体主义和共产主义。
这才是两人根本的分野。
所以“憨砣”先生虽然英年早逝,却能“泽被后世”;而“终身反对派”先生,则“祸及子孙”。
两人虽并称“南陈北李”,其实不仅殊途,而且不同归。
两位革命者,一个悲壮,一个悲情。
03蔡元培VS辜鸿铭蔡元培应该算是这部剧的第三主角。
如果说,陈独秀和李大钊是新文化运动的旗手,那么,蔡元培就是新文化运动的守护者。
1916年底,蔡元培就任北大校长。
此时,他已年近五旬,在那一批革新派文人中,算是“大哥”级的人物。
他17岁中秀才,22岁中举人,25岁中进士,原本走的是中规中矩的明清文人之路,后来却追随孙中山,成为国民党四大元老之一,并担任中华民国首任教育总长。当年也正是他邀请鲁迅到教育部任职。
直至1912年7月,蔡元培因不愿与袁世凯政府合作,遂辞职。
就任北大校长后,他立即想到了在上海办《新青年》的陈独秀。
这两人曾一起做过炸药,搞过革命,有着非同一般的革命情谊,而且他极为看中陈独秀在青年知识分子中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所以力邀陈独秀担任北大的文科学长。
陈独秀断然拒绝,说他放不下上海的《新青年》。
蔡元培回去想了想,之后又跑去找陈独秀,说可以将《新青年》搬进北大,把北大当成宣传德先生和赛先生的讲堂。
陈独秀这才欣然去北大赴任。
无论对陈独秀个人,还是对新文化运动而言,这都是个极其重要的决定。
一者,搬到北京这个政治和文化中心,《新青年》才有了立足北京,放眼全国的宏大格局;
二者,也正是因为这个决定,北大才成为了新文化运动的大本营,李大钊、胡适、钱玄同、鲁迅等《新青年》的同人编辑,先后被蔡元培请进了北大,后来又在北大孕育出了五四运动;
三者,也正是因为有蔡元培和北大的庇护,陈独秀、李大钊等人才得以多次脱险。
而这些,都离不开蔡元培的筹谋和奔走。
蔡元培是个文人,也是个教育家,但在那批知识分子中,他最具政治智慧,也最懂得如何与政府周旋。
1917年,张勋复辟后派兵围攻北大,声称要逮捕李大钊等人。蔡元培大怒:
“现在北大已经成为新文化运动的标杆,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面前,我们必须把态度给亮明了,我要去辞职!我要去抗议!我要去教育部!”
陈独秀觉得张勋复辟就是场闹剧,大可不必理会。
蔡元培露出狡黠一笑:
“政治它是门大学问,既然辫子军注定昙花一现,那我就要大做文章了,为我们新北大做点贡献,不好吗?”
陈独秀听完,直夸他是狡猾的老兔子。
陈独秀虽然是新文化运动的旗手,但政治谋略远不如蔡元培,所以在新文化运动中,当陈独秀、李大钊冲锋在前,而蔡元培是保护在后。
五四运动的爆发,更撇不开蔡元培。
一战结束后,在巴黎和会上,英法美三国把德国在山东的权力,转让给日本。当时陆征祥等中国代表团一致决定拒绝在合约上签字,但段祺瑞又命令他们签字。
陆征祥自知无颜面对国人,但也无能为力,于是向当时的外交总长汪大燮求救。
此时,汪大燮想到了蔡元培。
蔡元培义不容辞地说:“我乃一介书生,您说,我能做什么?”
汪大燮说:“你能,你背后有北大,北大背后有中国,只要四万万同胞一条心,中国就不会亡!”
之后,蔡元培和陈独秀、李大钊等人商讨,一起策划学生的示威游行,拉开了五四运动的序幕。
这场发端于北大的学生运动,最后演变为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商人罢市的全国性运动。
作为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的重要推动者,毫无疑问,蔡元培属于革新一派。
但身为北大校长,他并没有打压和排挤异见者。
所以,北大虽然是新文化运动的标杆,但在北大内部,并没有一边倒,而同时存在两大对立的阵营:革新派和守旧派。
革新派是以陈独秀为代表的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而守旧派,则是以辜鸿铭为代表的旧式文人。
辜鸿铭自称是“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娶在东洋,仕在北洋”。
他十岁求学欧洲,精通9种语言,手握文学、哲学、历史、神学等13个博士学位,翻译了众多中国的经典古籍,曾和泰戈尔共同提名诺贝尔文学奖,交往的也都是托尔斯泰、毛姆、芥川龙之介这样的世界文豪。
因为性格乖张,被称为「清末怪杰」。
蔡元培对他的评价是——“铁杆的保皇派,满嘴的春秋大义”。
而他对蔡元培的评价是——“放眼中国,只有两个好人,一个是蔡元培,另一个就是我辜鸿铭。我这个保皇党只听两个人的使唤,一个是皇上,另一个就是蔡元培先生。”
听听这语气,就知道此人是何等乖张。
当时陈独秀任北大文科学长,陈独秀在台上演讲,辜鸿铭就在台下刁难他:“请问陈先生毕业于哪所大学?在哪个专业有所研究?”
陈独秀虽然是新文化的旗手,但并没有什么学术背景,他只能如实回答:在日本早稻田大学学习过,但没毕业,也没有专修过哪门学问。
辜鸿铭遂质问:“那你凭什么担任北大的文科学长?”
以陈独秀激烈的性格,肯定是要应战的,于是和辜鸿铭约战小操场,后来被蔡元培给拦下了。
胡适去北大赴任,辜鸿铭也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在开学典礼上,新入职的胡适上台发表演讲,一开场,他用英语引用了古希腊经典《荷马史诗》中的一句话:
“我们回来了,请你们看分晓吧。”
辜鸿铭立马站起来,用希腊语引用了《荷马史诗》中的另一句话完全,不懂希腊语的胡适听得一愣一愣。
辜鸿铭得意地说:“这才是原汁原味的《荷马史诗》。
胡博士不懂希腊语,用英语朗读希腊的古诗,情有可原,但是,朗读希腊的古诗,一定要用英国伦敦绅士纯正的英语,你的发音太不地道了,完全是下等人的发音。”
然后他用纯正的英式英语重读了一遍“我们回来了,请你们看分晓吧”。
不过胡适毕竟是胡适,他虽然博士文凭还没到手,学术功底也和辜鸿铭相差十万八千里,但他脑子很好使。
他不失风度地说,他引用这句话,不在乎他是伦敦腔,还是下等人的发音,他在乎的是它所表达的内容:
“如今我们回来了,请你们看分晓吧!
辜先生,这句话也是我想对您说的。
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一个旧中国,一个旧文化的宣言。”
在北大内部,这样的交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如果没有蔡元培,早就糊成一锅粥了。
蔡元培一方面支持新文化运动,另一方面,他又始终坚持,大学是搞学术的,而不是搞政治的地方。
所以当辜鸿铭因参与张勋复辟,被学生要求逐出北大。蔡元培却设法保护这个大儒:
“有证据吗?
难道因为守着传统思想,
就不能有一个容身之地?”
辜鸿铭得知后,对蔡元培感激涕零:“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我辜鸿铭拳拳爱国之心,东西南北,只有你蔡公知我也。”
辜鸿铭虽然是个复古派,是个保皇党,始终留着个长辫子,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爱国。
只不过,他不认为剪个辫子,赶跑皇帝,就能改变中国,用他的话说:
“辫子是我们中华文化一条斩不断的根。不管你们承不承认,只要你们是中国人,就要依附于这根辫子,只不过我的辫子是有形的,顶在头上;你们的辫子是无形的,藏在心里。”
辜鸿铭虽然是个顽固的保皇派,却从不失文人气节。
和流氓政治家比起来,他是“保皇派中的清流”。
蔡元培和辜鸿铭,他们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政敌”,却惺惺相惜。
他们一个从古典走向现代,一个从现代走向古典;一个装作很清醒,一个干脆坦坦荡荡地糊里糊涂。
两人也是殊途,且不同归。
04鲁迅VS胡适殊途且不同归的,还有鲁迅和胡适。
为什么要把这两人放一块讲呢?因为他们身上有着同一种气质:疏离感。
他们对时代,对人性,是迟疑的,所以没有李大钊式的“纯粹和激情”。
他们绝不会说“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鲁迅是怕当他“引刀成一快”,吃瓜群众却在一旁叫好:
“哎呀,这刀法远不如大清啊!”
“是啊,这刀啊,也不如戊戌年间的刀快了。”
“那是没喷酒,黄酒配钢刀,砍头如切糕啊!”
胡适则是觉得,与其“高谈主义”,不如“研究问题”。
既然没有对“主义”的 信仰,哪来“引刀成一快”的决绝?
所以,五四运动中,当蔡元培、李大钊等人聚在一起慷慨陈词:“国难当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此时,鲁迅和胡适一般是不说话的。
难道“纯粹”且充满“革命激情”的李大钊,就没有过迟疑?
当然也是有过的。
比如当他说这话的时候:“这还是我们值得为其奋斗的民国吗?这还是徐锡麟、秋瑾这些烈士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共和吗?你不觉得这个国家很荒唐吗?”
但这种迟疑很快就会被他自己消化掉,并进一步强化自己的“纯粹与激情”:
“如果一个国家,强权压倒了公理,如果一个国家涉及到核心利益,而人民的意愿不能表达的时候,那么这个国家的公民,就可以行使民主的权利。
我李大钊愿意当这个急先锋,九死而不悔,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话听得人落泪,但鲁迅和胡适绝不会说。
李大钊是绝顶赤诚。而鲁迅和胡适是绝顶聪明,总是带着质疑和迟疑。
比如说鲁迅吧。
钱玄同曾向他约稿,希望他多参与新文化运动。
鲁迅却表示,他现在只干三件事,抄古碑,辑录金石碑帖,校对古籍。总之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他还提出了著名的“铁窗理论”:
“假如有一间铁屋子,绝无窗户,而且是万难破毁的,里边有许多熟睡的人,不久就要被闷死,然而昏睡入死他们全然不知道就要死的悲哀。
现在你大嚷一声,惊醒那几个较为清醒的少数者,他们要承受这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以为你对得起他们吗?”
意思是,他觉得搞思想启蒙,没意义。
实际上,自始至终,他对社会改良和革命都持悲观态度。
鲁迅看人的眼光,也很毒。
对于陈独秀和胡适,他是这么评价的:
“假如将韬略比作一间仓库,陈独秀是外面竖一面大旗,上面写着‘内皆武器,来者小心!’但那门却开着的,里面有几枝枪,几把刀,一目了然,用不着提防。
胡适是紧紧关着门,门上写着‘内无武器,请勿疑虑。’这可能是真的,但有些人——至少是我这样的人——有时总不免要侧着头想一想。”
正因为犀利深邃,所以他给人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
胡适和鲁迅不一样。
胡适也绝顶聪明,但他永远笑眯着眼,看起来似乎敦厚一些,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杀伤力。
一次,胡适就白话文运动和守旧派的国学大师黄侃论战。
胡适说,白话文比文言文更形象生动活泼。黄侃却说,文言文比白话文精炼,发电报更省钱,黄侃还举了个例子:
“就比如,你妻子死了,你朋友给你发电报,用白话文说是‘你妻子死了,请赶快回来’。但用文言文只需四个字——‘妻死速归’。”
大家都替胡适捏了一把汗,觉得这回胡适是输定了。不料,胡适却笑眯眯地说:
“那是黄侃先生还不大会使用白话文。
前段时间,我朋友给我发电报,推荐我一个职位,我拒绝了,请问黄侃先生,如果用文言文,这份拒绝的电报该怎么写?”
黄侃回答了12个字:
“才疏学浅,恐难胜任,不堪从命。”
结果胡适用白话文却只说了五个字:
“干不了,谢谢。”
驳得对方哑口无言。
鲁迅、胡适二人的同中有异,异中有同,还体现在对政治的态度上。
胡适一直反对《新青年》评论时事,因为他觉得政治是权术,是交易,是一种肮脏的游戏,而《新青年》应该是个严肃而纯粹的学术刊物。
当李大钊在《新青年》上为工人做了一期专刊,他质问李大钊:
“堂堂《新青年》,为不识字的工人做了一期专刊;堂堂《新青年》,里面讲的竟然全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情;堂堂《新青年》,还讲不讲学术品位了?”
三句“堂堂《新青年》……”,足以表明胡适对政治的态度。
鲁迅自然也是厌恶政治的,但他的厌恶带着泥土味儿。而胡适的厌恶,带着贵族范儿和精英范儿。
所以鲁迅的笔下是阿Q,是孔乙己,是祥林嫂,是闰土……
而胡适的笔下,是“两只黄蝴蝶”。
鲁迅和胡适,一个于1936年病逝,一个于1949年远走美国;一个死后成了“民族脊梁”,一个活成了争议人物。
又是殊途,且不同归的两个人。
05写在最后“殊途不同归”,应该是《觉醒年代》这部剧的一个题眼。
在一个混乱失序的年代,有人坚信不破则不立;有人不让破,也不让立;有人破了不知道该怎么立,立了又不知道该怎么破;有人破了立,立了破,破了继续立……
破不破?怎么破?又怎么立?
这些都是问题,随时会产生分歧。
到底谁对谁错?
时间虽然已经过去百年,但大家还在争论不休。
在春秋战国那次千年之未遇大变革中,儒、墨、法、道各家一起探索了四五百年,后来商鞅在秦国搞变法,但他死后一百年,秦还没有统一六国。又过了一百年,汉武帝颁布“推恩令”,中央集权才从根子上灭了“六国”,商鞅的“法治”精神,也得以延绵数千年。
但关于儒墨法道,关于商鞅的争论,至今没有停止。
何况是区区一百年前的是是非非?
鲁迅在《狂人日记》中曾提出“吃人”的概念,专门研究鲁迅的北大学者钱理群,则继续说,还有一种吃人,叫“杀反革命”。
但谁才是“反革命”呢?
非革命的人认为,那些搞革命的就是反革命;在革命者的眼里,那些不革命的就是反革命。
所以“杀反革命”这一行为很可怕,因为谁才是“反革命”,都是自己定的,说不定庵里的尼姑因为不让阿Q摸她的脸蛋,阿Q也会说庵里的尼姑是“反革命”。
当时的很多文人对“革命”都异常清醒。
比如蔡元培和鲁迅。
蔡元培曾两次引用同一个典故,一次是1919年五四运动后,一次出现在1926年写给胡适的一首诗中——
“杀君马者,道旁儿也。”
意思是:杀你马的人,就是那些在路旁给你鼓掌叫好的人。
而鲁迅写下了这样的一段话:
“革命,反革命,不革命。
革命的被杀于反革命的。反革命的被杀于革命的。不革命的或当作革命的而被杀于反革命的,或当作反革命的而被杀于革命的,或并不当作什么而被杀于革命的或反革命的。
革命,革革命,革革革命,革革……。“
如此循环往复,无穷无尽。
所以他才提醒我们:
其实革命是并非教人死
而是教人活的。
PS:本文属于剧评,非严肃历史研究,部分细节源自电视剧《觉醒年代》。
-完-
作者:树上的加西亚
加西亚坐在树上,晃着腿,码着字,看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