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日重见(重见天日上)
天日重见(重见天日上)首席工程师笑了笑:“关于那段历史的资料大多被议会封存起来了,而现有的能查阅的资料,都没有明确记载到底是什么造成了灭世灾难,有人猜测是全球性核战争引发了核冬天,也有人说是一颗小行星的撞击。除非议会愿意公开史料,否则我们无从得知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是肯定无疑的——我们的祖先筑起了匪夷所思的世界之墙的庇护,在地面以下的世界保留下文明的火种,重现了文明的辉煌!即便是世界末日,我们都能顽强地幸存下来,所以说啊,如果在遥远的未来,太阳死去,变成红巨星吞噬太阳系,我也相信子孙后代一定会找到活下去的办法。”她依旧凝视着地板,没有回头,声音稍稍掺杂着哀伤:“根据历史记载,正是因为世界末日来临,我们的祖先才建造了世界之墙,带着幸存者深藏地下吧。”如果从筑墙者那一代人开始计算,直到现在,已经有上百代人诞生,长大,老去,再化作尘埃,与大地融为一体,滋养着新一代的众生,只有它,伟大的高墙,年轻依旧,
高墙
铁灰色的高墙在她面前拔地而起,无论往哪个方向望去,毫无特色的墙面都在蔓延,越过明与暗模糊不清的边界,在黑暗中继续延伸,似乎没有尽头。大功率探照灯从她身后射来一束无力的光,在高墙上只投下一抹黯淡的光斑,渺小得像是夜空中仅存的星星。
“如果你看见一面墙,上下左右既看不到尽头,也永远抵达不了边界,那就是死亡。”想到这句古籍上的话语,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心神不宁地盯着脚下的金属地板。只有这种脚踏实地的真实触感,才能让她确信自己依然存在。
面前耸立的伟大高墙,正是文明世界的疆界,地底与地表的最后屏障。它究竟在这里孤身站立了多少年?寿命短暂的凡人,可能永远都想象不了那种漫长得令人窒息的孤独。时光拂过粗糙哑光的墙面,变得缄默哑言,忘却了应该如何留下来过的痕迹。
如果从筑墙者那一代人开始计算,直到现在,已经有上百代人诞生,长大,老去,再化作尘埃,与大地融为一体,滋养着新一代的众生,只有它,伟大的高墙,年轻依旧,冷漠地俯视着脚下微不足道的文明,一如它刚出生时的模样。
“世界之墙永不倾颓,直到濒死的太阳将它吞噬,行星焚烧不熄,生灵化作灰烬。那一日,便是世界末日……”
首席工程师不知在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后,诵读着一段古老的高墙赞美诗,声音低沉,生怕惊醒这人造工程的巅峰之作。
她依旧凝视着地板,没有回头,声音稍稍掺杂着哀伤:“根据历史记载,正是因为世界末日来临,我们的祖先才建造了世界之墙,带着幸存者深藏地下吧。”
首席工程师笑了笑:“关于那段历史的资料大多被议会封存起来了,而现有的能查阅的资料,都没有明确记载到底是什么造成了灭世灾难,有人猜测是全球性核战争引发了核冬天,也有人说是一颗小行星的撞击。除非议会愿意公开史料,否则我们无从得知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是肯定无疑的——我们的祖先筑起了匪夷所思的世界之墙的庇护,在地面以下的世界保留下文明的火种,重现了文明的辉煌!即便是世界末日,我们都能顽强地幸存下来,所以说啊,如果在遥远的未来,太阳死去,变成红巨星吞噬太阳系,我也相信子孙后代一定会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她张口要说点什么,但寻思片刻,还是止住了。
另一名队员,一位生物学家,兼职队医,这时候也走上前来,提出了他的疑问:“队长,请原谅我的冒昧,但是我和一些队员都不是很能理解您这次的地表探索计划。由于此前从未有人试图到地表去,灭世灾难到底将地表摧残成了什么模样,地面环境是否还适宜生存,会存在什么未知威胁,这些我们一概不知,贸然地组建探险队前往地表,会不会太过于草率了。”
她望向医生,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朋友,作为生物学家,你应该很清楚,行星级生态圈的自我调节恢复能力有多么难以想象的强大。灭世灾难不是发生在这颗星球的第一次灭绝性灾难,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史前有过冰河时代,我们祖先则经历了全球变暖,在这一切中受难的只有脆弱的生命,而对这颗星球来说?不过是挠痒痒。只需要给它一段时间的调节和恢复,就能继续下一个周期的生命轮回,需要进化并且适应新环境的,只是我们这些渺小生命罢了。”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确实,我不清楚地表环境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光凭议会一句‘地表不安全’,我们就要相信他们的话,而不是亲自去考证吗?而且,在这千百年里,议会就从来没有对地面的世界产生哪怕一丝丝的好奇吗?谁知道议会有没有私下派遣探险队到地表勘察?如果没有,那么议会多年来宣称的地表不安全,不适宜生存这个结论,又是如何得出来的呢?”
“女士,您的言论存在一些矛盾和诡辩啊。据我所知,议会是依据筑墙者留下的数据经过严格演算得出来的结论,数字不会撒谎,但人民并不能很好地理解具体数字的含义,议会只需要把结论公开就足够了。至于议会私下勘察地表这个谣言,女士,根据高墙宪章,议会代表着全体人民,任何重要决策及结果都必须向人民公开,不得隐瞒。而您这样的言论,是在指控议会违宪啊,这可是相当、相当严肃的问题。”一个陌生的嗓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就像一股阴风毫无先兆地袭来,语气轻松却又无情冷漠,一字一句都流露出不容抗拒的威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那个声音的主人,除了她。
她对议会使者的不请自来毫不惊讶,毕竟千百年来,议会的权力就建立在世界之墙的庇护之下,可以说,高墙才是议会维持权威和秩序的力量。而现在,竟然有人试图破墙而出,探索地表的世界!这是离经叛道,这是公然在挑战议会的教条和权威!尽管这支探险队的地表计划并不广为公众所知,但是议会又怎么会让他们随意摧毁权力的基座而放任不管呢?
“使者阁下,同样是根据高墙宪章,单凭几句非正式场合的言论,并不触犯任何条例,而且相比起这个,议会是不是更应该担心,如果地表世界不像你们宣称的那样,人民会有什么反应?”她的话语带着一丝讥讽。
使者依旧面无表情:“在议会的英明领导下,地底文明克服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保障了人民生活的质量和秩序的稳定,科技水平也在飞速发展。议会从成立的那一天起,就只为人民着想,女士您,或者其他人,如果有怀疑的声音,事实自然会为议会辩护。”
“你不打算阻止我挖开高墙吗?”她转过身子,冷冷地盯着对方。
“没有任何条例法令禁止破坏高墙或者探索地表,因为没有必要,在诸位之前,人民都很满足于社会的现状。当然,一旦离开了高墙的界域,诸位将被剥夺议会赋予的一切公民权利,也就是说,只要走出去,就没有回头路了,诸位将成为地表的流浪者,无论那里是否适宜生存。”
队员们交头接耳,流露出了或是迟疑或是惊恐的神情,她知道,使者这番话的目的要达到了。
她不会让他得逞的。
“议会赋予的权利?你们把我们像圈养牲畜一样关在地底,剥夺了我们仰望天空的权利,剥夺了整个文明的希望!一个文明之所以伟大,在于他会仰望星空,思考自身的渺小,追逐文明的未来。而现在,我们从出生到死去,都没有向尘世之外瞥上哪怕一眼,我们的文明已经没有未来了,太阳系唯一的智慧种族如今龟缩在不见天日的黑暗地底,千年不见太阳。灭世灾难不是末日,这,才是末日,在议会的英明带领下,我们正在走向最后的自我毁灭。”
使者僵硬的表情终于松动了,怒火正在渐渐瓦解他的坦然自若,他张口准备说话。
她不会给他机会反驳的。
“我们诞生自恒星的尘埃,我们是太阳的孩子,生来便属于整片天空。在我们头顶,是无垠宇宙,是亿万繁星,命中注定我们要探索那些未知的世界,追求宇宙的真理,那才是一个渺小的文明得以伟大的唯一途径,那才是文明的最终归宿。从筑墙者们建起高墙,成为地底文明的第一任议会,让民众奉他们为救世主那一刻起,他们便阻断了文明的光芒,他们就再无资格掌握真理了。谁阻挡了整个文明,谁就该被拉下神坛。”
使者浑浊的眼睛里几乎要喷涌出烈火,他怒吼着:“你是在对议会的权威进行最极端的冒犯!你……”
她完全无视使者张牙舞爪的模样,而是转向她的队员们,提高了声调:“走过漫长的岁月,至少在这里,意识觉醒了。对宇宙奥秘的探索欲望是所有智慧生命的本性,在浩瀚繁星间,肯定还有无数的文明在试图,或者已经开始探索这个宇宙。而我们现在迈出这一步,还不算太晚。走出这幽暗的洞穴,只是我们的第一步,接着,我们将让文明重见天日,让文明的种子在星海间撒播。当宇宙接纳了我们,末日就永远不会到来。是啊,使者先生,我们将会流浪,将无家可归,因为我们在进行一场最伟大的冒险。要么是全宇宙,要么就一无所有!”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狠狠地扬起了自己的手臂,如同将军高举着指挥的剑刃。
人群爆发了一阵轰动,他们高声呐喊着,一个接一个地高举手臂,像是一柄柄利刃,洞穿了头顶千米厚的岩层,突破了天穹,直指浩渺宇宙。
她放下手臂,队员们也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议会使者,等待着地底世界权力的代言人作出回应。
使者阴沉着脸,兜帽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空气里只剩下他满腔怒火的沉重呼吸声。
终于,他开口说话了,咬牙切齿:“渴望天空的蠢货,你的无畏来源于无知。你们将丧失一切拥有的东西,包括你们的生命。”
使者招了招手,转身扬长而去,而人群中的四个武装雇佣兵愣了一下,带着歉意回头看了她一眼,便小跑着跟随着他离开了。
她望着那几个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松了口气,大声地对队员们喊道:“事不宜迟,证明给他们看吧,天空是属于挑战者的!”
回应她的是又一阵欢呼。
她扬起头,以挑战者的姿势下令:“开始!”
(未完待续)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