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34回袭人为什么只说一部分?品红楼为何好人不长命
红楼梦34回袭人为什么只说一部分?品红楼为何好人不长命这也不仅是她的自我评价。此前,王夫人和凤姐聊天时,也是如此说:宝玉房中,我看就袭人和麝月两个笨笨的很好!只在四儿、芳官等皆被赶走,王夫人也余怒未消的走后,他方问袭人:晴雯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袭人回答:只因她生的太好了,便轻佻些,像我们这样粗粗笨笨的倒好了!她在贾母身边侍候时名唤珍珠,被赐给宝玉后,“宝玉因知他本姓花,又曾见旧人(即陆游)诗句上有‘花气袭人知昼暖’之句,遂回明贾母,更名袭人”。曹雪芹写《红楼梦》大观园的女儿们,往往有个“一字评”,如“敏探春”“勇晴雯”“呆香菱”等。若也用一个字评价袭人,那该是“笨袭人”。书第七十七回,在晴雯被王夫人当作“狐狸精”赶出怡红院时,贾宝玉痛不欲生,又不敢反抗他妈。
做奴隶虽然不幸但并不可怕,因为知道挣扎,毕竟还有挣脱的希望;若是从奴隶生活中寻出美来,并赞叹、陶醉,就是万劫不复的奴才了。
—— 鲁迅《南腔北调集·漫与》
袭人和晴雯一样,是金陵十二钗中“又副册”的女子,贾宝玉身边的贴身大丫头。也是王夫人的心腹之人。
她原是贾母的奴婢,自小被卖进荣国府,后来又服侍了史湘云几年,最后“与了宝玉”,可谓“三易其主”。
她在贾母身边侍候时名唤珍珠,被赐给宝玉后,“宝玉因知他本姓花,又曾见旧人(即陆游)诗句上有‘花气袭人知昼暖’之句,遂回明贾母,更名袭人”。
曹雪芹写《红楼梦》大观园的女儿们,往往有个“一字评”,如“敏探春”“勇晴雯”“呆香菱”等。若也用一个字评价袭人,那该是“笨袭人”。
书第七十七回,在晴雯被王夫人当作“狐狸精”赶出怡红院时,贾宝玉痛不欲生,又不敢反抗他妈。
只在四儿、芳官等皆被赶走,王夫人也余怒未消的走后,他方问袭人:晴雯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袭人回答:只因她生的太好了,便轻佻些,像我们这样粗粗笨笨的倒好了!
这也不仅是她的自我评价。此前,王夫人和凤姐聊天时,也是如此说:宝玉房中,我看就袭人和麝月两个笨笨的很好!
晴雯死后,王夫人去回贾母,说明抄检大观园及驱逐晴雯、司棋、入画等人之事,亦称赞袭人为人处事“大方稳重”等语。
贾母亦云,她是个没嘴的葫芦。又谈及晴雯,说,那孩子模样儿言谈针线皆爽利得很,怎么大了反变样了?
王夫人只得委婉搪塞一番,贾母也只作罢了。总之,“笨袭人”就这样一步步赢得了王夫人的信任和欢心,巩固了自己在怡红院“准姨奶奶”的地位。
实际上,读者很清楚,在贾府与宝玉早早就有过性关系的恰恰就是袭人,另一个可能是秋纹,她和麝月是袭人的“哼哈二将”,这三人是一个战壕的。
唯有一个晴雯,是袭人的潜在对手。既长的比她好看,针线活也比她厉害,且也是从老太太房里拨过来的,自带“副小姐”光环。
晴雯也不止一次的嘲讽过袭、麝、秋等人,称她们是“西洋花点子哈巴”。
袭人的妈死后,她回家守丧。晴雯便临时成了“执事大丫头”,但她言行如一,洁身自好,坚持让麝月睡在宝玉的里间,自己睡外间。
到了夜间,宝玉口渴,习惯的叫袭人,麝月却睡得跟死猪一样。晴雯醒来给宝玉倒茶,问麝月为何不动弹,麝月答:他叫袭人,与我有什么相干?
晴雯之死的直接原因,是邢夫人陪房“王善保家的”在抄检大观园时,在王夫人面前进谗,以致晴雯被无故撵出去,病重而亡。
但我们已然清楚,晴雯与宝玉自始至终都是清白的。既如此,却为何没有人去污蔑陷害袭、麝?
也许仍是因为她们“嘴笨口拙”,因而,平时骂人、得罪人、撵人的事大都让晴雯干了。
例如,小丫头坠儿偷了平儿的镯子,后被查出,麝月就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唯有晴雯这块“暴炭”不肯,坚持把坠儿打发了出去。
但袭人并非真是个“闷葫芦”。书第三十三回,因金钏事发,宝玉被贾政痛打。
当晚,她和王夫人“深谈”之后,王夫人便认定她是个“好孩子”,还从自己的月例银子中分出二两来加封给袭人。
从此“花大奶奶”更是业业兢兢的朝五晚九,打卡上班,且“从此,我是太太的人了”。只是“因服侍的太好了,才挨了窝心脚!”(晴雯语)
这又不口拙了,正相反,那长篇大套的,说得贤德无比,读者可自去细读文本,我就不引用了。就连宝玉也说她是“古今第一个贤人”,这便是袭人的心机深沉了。
且在被宝玉误踢伤之后,曹雪芹着重写了她的最为真实的心理活动:
“袭人见了自己吐的鲜血在地,也就冷了半截,想着往日常听人说: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了。想起此言,不觉将素日想着后来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眼中不觉滴下泪来。”
然而被废掉的却是晴雯。她被赶出大观园后,贾宝玉也滴着泪说:她自小娇生惯养,这出去了衣食无着,怕是明天就要死了!
袭人劝他,宝玉又说,院子里那株海棠今年无故死了半边,就是凶兆,云云。
到这会子,袭人的本性才完全显露出来:“晴雯算个什么东西?哪里就应在这上头了!就算谁要死,她也灭不过我的次序去!”
这口气,俨然已是“二层主子”了!
到底晴雯和四儿、芳官被逐,是不是袭人也在王夫人那里打了小报告,这曹公没明写,是个悬案。
如果说“晴为黛影”,那便“袭为钗副”,花袭人和薛宝钗在行事作风上很有相近之处,就差一付“冷香丸”没时常吃一吃罢了。
我常批判所谓“善恶思维”,袭人和晴雯就代表着这两极的具象表现。
但中国人嘴里念念不忘的“善”与“恶”,并非是基于客观事实的判断,而是人们眼中、心里的“感”与“受”。
换言之,不是“是与非”的评判,而仅仅是“喜与厌”的分别罢了。并不是袭人就多么贤惠,更非晴雯就多么下流,而是在众人眼中,在王夫人心里,袭人就是“善”,晴雯就是“恶”。
实则是,袭人这样的就招主子的喜欢,晴雯这样的就让主子厌恶。
还不仅如此。“善恶思维”所赋予的道德价值导向,就必然让人们学着要“乖一点”“笨一点”,甚至装傻充愣,不说人话,不干人事。只为博一个“好人”的标签。
实际上,所谓好人,不过是奴才的另一种称谓罢了!而不甘于当“好人”的就成了叛逆,就无法“安身立命”,非死即伤。
而要当“好人”就得以“身”换“心”,就要在“人情社会”里扒高往上,左右逢源,就必然要移除独立的人格和精神。晴雯不愿意去交换,袭人正相反。
即便是她妈与哥哥打算赎她回家,袭人竟哭着不从,说:幸而卖到这个地方,吃穿和主子一样,再不必起赎我的念头!
这也是我在拙作《中国人的文化属性》里一针见血所指出的:“人情”是中国人的主要精神形态。
这种以人身依附、情感交换及所谓“道德价值”的思维和标准,来替代独立与自由,制度与规则的“弱势”文化属性,我认为,是我们的核心软肋所在。
所以,自古以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劣币驱逐良币”,“好人不长命,王八活千年”的故事也就不断的轮回上演,又何止袭、晴乎?
但反过来看,中国人的“德”与“善”也是可以用“人情”去颠覆的东西。孟子说:仁者无敌。可何谓“仁”?
仍是“主恩浩荡”的道德价值,仍是“人情练达”的官样文章,仍是众人眼中、心里的“真相”,非客观事实的判断,而真正的真相并没有人在乎。
一句话,到底是“成王败寇”,这是总结了中国人文化属性的基本逻辑。
就如《红楼梦》里的贾雨村,最后恩将仇报,落井下石,这看似“大奸大恶”,但在“忠顺王”那里却又是“大忠大贤”了!实则,贾不过是在这样的文化属性与所谓“生存法则”左右之下,代表着大多数人“趋利避害”的一种必然性选择罢了!
即便在现今看来,这样的思维和行为模式也并没有发生什么本质的改变。
比如在职场,若不会逢迎上司,不会团结同事,只恃才任事者,有几人能做得下去?反之,那些虽无德无才者,但凭着如袭钗辈的乖巧、心机和手段,“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亦何其多哉?
只不过,“学好不易学坏易”,可泱泱十亿人口,且比你更有心机、更具手段者,又何其多哉!
也许,我们从未真正思想过,这样的思维模式,这样的文化属性,这样的“互害型主奴社会”,到底让谁主宰了我们的命运?又有谁能真正“笑到最后”?
令人欣慰的是,曹公笔下的贾宝玉终成为第一个“准觉醒者”,也间接打碎了袭人辈的“准姨奶奶”之梦。正所谓:“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张锋 辛丑深秋写于大理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