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询是怎么练成书法的?欧书三题第一题欧阳询的学书历程及其书法演进过程
欧阳询是怎么练成书法的?欧书三题第一题欧阳询的学书历程及其书法演进过程如何才能获免,《旧唐书》语焉不详,原来是在套用《公羊,传》“仅然后得免”的成语。李陵答苏武书亦有“然犹七日不食,仅乃得免”的话。《新唐书·本传》大概不太满意《旧唐书》的说法一改为“询当从坐,匿而免。江总以故人子私养之”。欧阳询青、幼年的遭遇,不是同于他同时的虞世南兄弟的。作为叛臣之子,《旧唐书·本传》是这样说的:“询当从坐,仅而获免。”从坐就是必须问罪。但他却能“仅而获免”。《说文》释“仅”为“材能也”。以上可证欧阳询青、幼年时学书的条件是很好的。这可为欧阳询一生致力于书学奠定良好根基。入隋后,世途踬碍,仅以七品太常博士的清选官参修《魏书》,这也可使其有暇攻书,致使其在隋以善书名重长安。当时一些大臣如姚辩、元长寿、周罗喉等人的碑志,必由欧阳询以隶、楷书之。入唐,适会李世民大倡王羲之的书法,欧阳询又参与了这一复兴晋人书风的活动。这对志在发扬书艺的欧阳询来说,更得以陶均南北精粹,在楷书的笔势和
何本安
欧阳询生于公元557年(这一年,陈霸先建立南朝陈政权),到公元641年(唐王朝贞观十五年)去世,享年84岁。这84年间,欧在陈生活了32年,在隋生活了29年,隋亡,为窦建德的东夏王朝所留用。公元621年(唐武德四年)归唐,并终其晚年。
欧阳询父亲欧阳纥在广州刺史任上举兵反陈,于太建二年(570)兵败伏诛,家口籍没。欧阳询因得隐匿才独免于难,时年才14岁,幸由其父友、陈尚书令江总收养。史称江总“教以书计”。
以欧阳询显赫的家世,自幼当得授良好的书学。家中亦可能藏有前代名家书作供其欣赏、临习,益可多受江左梁陈书风之熏陶。江总当时在江南以文学、书法见称,窦泉《述书赋》列评陈时书家22人,江总名列其中。
以上可证欧阳询青、幼年时学书的条件是很好的。这可为欧阳询一生致力于书学奠定良好根基。入隋后,世途踬碍,仅以七品太常博士的清选官参修《魏书》,这也可使其有暇攻书,致使其在隋以善书名重长安。
当时一些大臣如姚辩、元长寿、周罗喉等人的碑志,必由欧阳询以隶、楷书之。入唐,适会李世民大倡王羲之的书法,欧阳询又参与了这一复兴晋人书风的活动。这对志在发扬书艺的欧阳询来说,更得以陶均南北精粹,在楷书的笔势和结体上总结提高,发扬光大,终获不世之成就。
以上是欧阳询学书过程的大致轮廓,可概括为:学习南朝书法一融入北朝碑版-再融入二王,自成一家面目。
欧阳询青、幼年的遭遇,不是同于他同时的虞世南兄弟的。作为叛臣之子,《旧唐书·本传》是这样说的:“询当从坐,仅而获免。”从坐就是必须问罪。但他却能“仅而获免”。《说文》释“仅”为“材能也”。
如何才能获免,《旧唐书》语焉不详,原来是在套用《公羊,传》“仅然后得免”的成语。李陵答苏武书亦有“然犹七日不食,仅乃得免”的话。《新唐书·本传》大概不太满意《旧唐书》的说法一改为“询当从坐,匿而免。江总以故人子私养之”。
看来当年14岁的欧阳询的生存权很成问题。一是“藏匿”,二是被人“私养”。这样的处境,是不可能同于当时的一般贵胄子弟走读书做官的正常仕途了。既然“总教以书计”,私下读书写字还是有条件的。
这位“敏悟绝人”的欧阳询,当然也会有“鄙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思垂空文以自见”(均司马迁《报任安书》语)的志向。可以推想,欧阳询当时除了读书外,就是致力于书法艺术。张怀瓘《书断》说他“八体尽能”,虽如《宣和书谱》所说,只是一家之言,但总览古今书家,“八体尽能”者,毕竟绝无仅有。
张怀瓘评完前代书家,只欧阳询一人善八体,二王父子都只善六体。要八体尽能,必是立大志于书法,且有书法天才的人才能实现。
因而可以推想,欧阳询在32岁、也即陈亡前,是有充分时间攻书的。再加上“教以书计”的江总又是当时有成就的书家,使其在青年时期即打下良好的(江南)书法基础。
要了解欧阳询在32岁以前打下的是怎样的书法根基,有必要审视一下当时的南朝书风。在东晋王氏父子之前,书法界的最高典范是张芝、钟繇。东晋以后,增加了王氏父子羲之、献之。
前期,羲之当然是首位的。但自刘宋以后,学书者对羲献父子的重视时起彼伏。《南史·刘休传》:“羊欣重子敬正隶书,世共宗之。右军之体,反不见重。及休,始好右军法,因此大行。”刘休是南齐人。右军可能只风行了一阵子。
到萧梁初期,又渐趋颓势,致使陶弘景也不得不发出“比世皆高尚子敬。子敬、元常,继以齐名,贵斯式略,海内非惟不复知有元常,于逸少亦然”的慨叹。就连一代开国之君的萧衍也动了感情,说:“子敬之不迨逸少,犹逸少之不迨元常。”甚至说献之书“举体沓拖而不可耐”。既然有萧衍、陶弘景出来为大王撑腰,想来羲之书法之颓势会有半定程度的扭转。
《颜氏家训》有一段话可以作证:“梁氏秘阁散逸以来,吾见二王真草多矣。家中尝得十卷,方知陶隐居、阮交州、萧祭酒诸书,莫不得右军之体。”尽管张怀瓘在《书断》里说欧阳询“真行之书,虽于大令亦别成一体”。在当时的社会学书风气之下,也不可能不涉猎大王。这能不能算是新、旧唐书所说的“初学王羲之”呢,这个问题留待后面再讨论。
总之,欧阳询在32岁前,应是从二王及南朝书法入手的。南朝因碑禁严,碑刻很少,但不是没有。梁《始兴王萧幨碑》就是一件很有成就之作。还有《萧秀》《萧宏》。欧阳询的楷书,除了学习传摹的前人手迹外,也会涉猎一些碑刻,但毕竟少之又少。入隋以后的情况就不同了。北方有大批千姿百态的碑刻存世。欧阳询到了北方,应该是“如在山阴道上,应接不暇”。开拓了广阔的学书途径。
窦泉《述书赋》说:“若乃出自三公,一家面首。”说明欧阳询学北朝书偏于北齐,在“萧条北齐”中看准了“浩瀚仲宝”之三公郎中刘珉。当然,欧阳询看中刘珉的,除了学习北朝人书外,也不排除由于刘珉“遐思右军,欻尔由道”的。欧阳询学北朝人书,主要的应该是真书,其次也不排除行书。
《新唐书》说到欧阳询路观索靖书碑三日乃得去的事。有人说,这是在学索靖所书章草碑,笔者对此不能首肯。唐以前章草入碑的实例还未见到。本世纪初出土于安徽凤台县的《咸宁四年吕氏砖》,是章草,只在砖上出现。从李世民开始,才以行书入碑。索靖不仅长于章草,也是八分大家。
张怀瓘《书断》说索靖“又善八分,韦钟之亚,《毋丘兴碑》是其遗迹也”。欧阳询卧观三日的是否即是此碑,虽说不定,但可以肯定,既非章草,也非真书。索靖是西晋书家,他的八分也不会脱离其时代气习。西晋八分是怎样一个面目呢?今天不无实物可证。
《龙兴皇帝三临辟雍碑》立于咸宁四年(278),索靖时年39岁。《太公吕望表》立于太康十年(289),索靖时年50岁。这两碑是否有出自索靖之手的,不能妄断。但从曹魏以来,八分趋向方折的笔势、结体,延及西晋。上述两碑,与欧阳询存世的两方八分碑-《宗圣观记》、《房彦谦碑》在用笔、结体上都十分相近,都属于方折、劲峭、端严一路。
欧阳询学八分始于何时,无从考察。想来,在江南时期也可能学过。但江南汉碑极少。今天能见到的只有江苏溧水的《校官潘乾碑》,或传为宋人重刻,原碑总是有的。欧阳询或可就近见到。
北方大量汉、魏分书碑刻,是他在江南难以见到的。因而,欧阳询攻八分,只能推迟到入隋以后。从其存世几方碑版分析、观察,他学习北方碑版,是扎实的,是创造性的,并加以扬长补短。特别是在观察大量北朝碑版的结体后,以其绝顶聪明才智,加以扬长提高、创新。这从《九成官》的结体原则和总体风神气度来论,欧的真书成就是空前的,甚至是绝后的。这在后面将作进一步讨论。
入唐以后,欧对书法的学习、探索,又有新的方向,就是在对王羲之的又一回归。这是与李世民大倡大王书的气候分不开的。就中,《兰亭序》是关键的一环。
《兰亭序》是何时弄到李世民手里的,文献中有两个说法。一是武德四年。刘悚《隋唐佳话》和钱易《南部新书》持此说。何延之的《赚兰亭记》则说是“贞观中”。派谁去弄到《兰亭序》的,也有两种说法。何延之说是监察御史萧翼。刘悚也说是“萧翼就越州求得之”。
钱易的《南部新书》(中华书局1958年版第38页)说:“兰亭者(或作序)武德四年欧阳询就越访求得之,始入秦王府。”钱易是宋初人。刘、何则均是开元时期的人。
钱易为什么偏要否定前人之说而论定是欧阳询“求得之”呢?想来钱易不会没有依据。钱易是吴越王钱俶之侄,随钱俶降宋,举进士,历官至翰林学士,《宋史》有传,身份、学识都非一般。
钱易的说法不可不考虑。武德四年二月,李世民率师打败窦建德,欧阳询作为东夏降臣,向李世民投诚,李世民有可能派这位书名重长安的大书家去寻访《兰亭序》。问题是,武德五年李世民又率师打刘黑闼,七年打突厥,戎马倥偬,有无余暇搞书法也值得怀疑。果如钱易说,算是欧与《兰亭》的第一次结缘。
第二项结缘,应该是《定武本兰亭》了。这件“兰亭”刻本,自北宋薛嗣昌发现后,历代书家都比较倾向于是欧阳询的临摹本。这当然只是按图索骥。但我们不妨逐字推敲和总体观察,在宋以前的名书家中,除欧阳询外,还难以联系到别人,而欧阳询又确实在贞观年间参与临摹这件书法瑰宝。
当时除了组织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赵模、冯承素、韩道政、诸葛贞等人临摹以扩大影响外,集王羲之书刻石的风气之盛,也可想见学大王书风气之盛。在那种浓厚的学王风气下,欧阳询确实是积极参与了。这从其晚期书体演变中容易看出端倪的。
欧阳询存世楷书碑刻(包括仅剩拓本),有四件:《皇甫君》、《化度寺》、《九成宫》、《虞恭公》。后三件都有具体时间,即贞观五年、六年、十一年。唯《皇甫君》无书刻时间,而皇甫诞又死于隋朝,是其子无逸追立的碑。
由于这件作品的瘦劲风格特征,明显不同于其它三件,很有必要弄清其书写时间。这件作品,欧阳修《集古录》不载,赵明诚《金石录》和陆增祥《八琼室金石补正》均摆在《虞恭公》后,不知何故。就碑文,有以下疑点。
1.按史,诞子无逸拜民部尚书,累转益州大都督府长史,皆在高祖之世。但此碑只称民部尚书,未称益州长史,其时间不应晚于高祖之世。
2.欧阳询于贞观初年拜太子率更令、宏文馆学士,封勃海男。此碑但称银青光禄大夫,不书率更令、勃海男,似乎也早于贞观初。
3.于志宁以贞观三年因预宴,特诏由四品加散骑常侍、太子左庶子、黎阳县公,而高祖时只授银青光禄大夫,又应该是贞观年间立的碑。不过新、旧唐书的记载有出入,是否合于史实,亦难定论。
综上,《皇甫诞碑》的上限只能是贞观三年。将此碑与《九成宫》逐字比较后,此碑基本上同于《九成宫》的结体和笔势的处理原则。
主要区别点有二:其一,《皇甫诞》太瘦,而且近枯;《九成宫》则丰厚腴润。其二,《皇甫诞》由于点画过细,起笔处往往尖锋顺笔,因而不同于欧书总体上的体方笔圆特征,过于给人以清瘦的体方、笔方的观感。这种风姿,较之江南二王书风影响下的作品,是有明显区别的,只能给人以北齐瘦劲书风的印象,接近武平年间的几方碑刻。窦臮说他出自三公,是有根据的。说明欧阳询在写《皇甫诞》之前受北朝真书的影响较深。
从写《化度寺》开始,情况就不同了。当今唯一真本、“四欧堂”的《化度寺》,是否由于字口模糊,给人以朦胧之感的缘故,直观上,无论用笔、结体,都纯粹一派江南二王书风。
《皇甫碑》只能算是孤证,不便肯定他写此碑前的较长时间内书作表现都是北朝风貌。写于隋朝的《姚辩志》,是宋朝复刻品,江南、江北成分都具,似乎江南成分稍多些。可以肯定的是,他只能是在北朝碑版上下过功夫,才会有《皇甫君碑》这样一派北朝风貌的作品产生。这是不容置疑的。那么,《化度寺》、《九成宫》、《虞恭公》又为什么不同于《皇甫君》呢?答案只能是回归二王的结果。
《化度寺》二王书风的韵味甚浓,甚至在结体上也没有按照他已在写《皇甫君》表现出来的原则去写,似是有意甩开个人既成风貌,刻意写出南朝风貌的作品。因而,这也成了孤证,不足证明他的既成风貌。而最能代表他晚年欧书风貌的是《九成宫》。这件作品,无论在结体还是在用笔方面,都是在刻意追求其自家风貌,而又融合了南北之长。
笔者以往对其反复临习中,总觉得它在极力融入《兰亭》笔势。这才是对南朝一一二王书风的真正回归。这种融合南北书法之长的回归,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归。行文至此,有必要引述以下有关欧阳询书法之渊源的资料。文献记载有以下几条:
《旧唐书·本传》:“询初学王羲之书,后更渐变其体,笔力险劲,为一时之绝。”
《新唐书·本传》:“询初效王羲之书,后险劲过之,因自名其体。”
张怀瓘《书断》:“真行之书,于大令别成一体。”
窦泉《述书赋》:“若乃出自三公,一家面首,欧阳在焉。”
谢缙《书学传授》:“世南传欧阳询、褚河南遂良。”
李昉《太平广记》卷二O八所引《国史异纂》一则:“率更尝出行,见古碑索靖所书,驻马观之,良久乃去。数步,复下马驻立,疲则布毯坐观,因宿其旁,三日后去。”这一则,《宣和书谱》亦曾引用。
观索靖书碑和“出自三公郎中”“于大令别成一体”前文已述,不赘,新、旧唐书所言,有必要探讨。
新、旧唐书的“初学”、“初效”有一字之别。《新唐书》为什么改“学”为“效”?学是深一层的,效只能是表皮的。但亦可这样认识:学是全面、忠实地学习王羲之,而效则可理解为“仿其体势”。因而也才有“因自名其体”的说法。
学也好,效也好,都强调了学王羲之,都是把欧与王羲之联系起来。然而“初效”、“初学”的“初”字又当如何理解?未见前人对此提出质疑,而这个问题不容忽视。前文已读到他32岁前在江南学书的概况。初学只指32岁前吗?分析下来,并不止此。欧阳询以绝顶天资而又特别有志于书法(八体尽能嘛),他学过的书家和作品绝非限于文献所载。
为什么新、旧唐书偏偏只讲王羲之呢?笔者认为,这是有意把“书圣”拿来与欧阳询对比,而“初学”的“初”字是与下文“后”字相关联的。强调了“青出于蓝”,强调了“后更渐变其体”、“后险劲过之”。综合新、旧唐书的说法,是既在用笔上,又在结体上都超越了王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