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好的评剧:普通话版的评剧您听过吗
哪里有好的评剧:普通话版的评剧您听过吗此时,评剧团里的女一号邓秀珍,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戏服,正对着一面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大圆镜子,仔细地用白色和粉色颜料勾脸。她很少对其他演员发表意见,而是沉心静气地描绘着脸上的色彩。“这就是角儿,上台前,特别稳。”拉二胡的韩保权说。正在唱戏的妇女,虽没扮装,但从眼神到手势,十分讲究的样样做足,一颦一笑,一个眼神,都有排练多次的意味,仿佛正在舞台上表演。其他的成员则围坐着,认真地听着,不时跟着哼唱几句,或者用手指在腿上默默跟着鼓点打节奏。一段选段结束,成员们表达各自的意见“步子有点快,点子踩得不准”、“手势特别好,眼神对上了”。七嘴八舌的讨论结束后,其他成员再轮番上阵,忙得不亦乐乎。滦平县火斗山镇拉海沟村位于宋辽古驿道上的著名节点十八盘梁南侧,祖祖辈辈爱好文艺,并且多年流传下来。村北 千年古道旁至今还耸立着历尽沧桑的辽代古戏台;村前,遗址尚存的碧霞宫在清代时香火旺盛,一年一度的碧霞宫庙会和元宵花会,
新京报讯(记者 张静雅)评剧,是发端于民间的一种地方戏曲,提起评剧,大家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唐山、赵丽蓉,但是与尾音高挑的“正宗”唐山评剧不同,在承德市滦平县金山岭长城脚下的拉海沟村却有一种完全普通话版本的评剧,拉海沟村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唱评剧。这里的评剧念白、唱段发音与普通话高度契合,这或许与滦平是中国普通话采集地有关。
现下的流行文化对长城脚下的这个村子几无影响,在几百年的岁月中,他们口中始终哼吟着评剧婉转的唱腔。村民自发组织起来乡村评剧艺术团,已传承了一百多年。随着时间推移,成员的平均年龄已超过60岁。从自娱自乐到商业演出,缺少资金和传承人的小剧团,单凭老人们的一腔热情,也在迷茫中艰难生存。放下锄头就是“角儿”,扛起锄头是农人。道具陈旧,服装也并不光鲜,但剧团的成员仍沉醉其中。
评剧团部分成员合影。新京报记者 王巍 摄
村里处处是戏
滦平县火斗山镇拉海沟村位于宋辽古驿道上的著名节点十八盘梁南侧,祖祖辈辈爱好文艺,并且多年流传下来。村北 千年古道旁至今还耸立着历尽沧桑的辽代古戏台;村前,遗址尚存的碧霞宫在清代时香火旺盛,一年一度的碧霞宫庙会和元宵花会,也是农民进行传统文艺活动的舞台。
平日里的拉海沟村也十分热闹,走进村子,乐音随时会飘入耳中。寻迹而去,在几间灰色的瓦房里传来了花鼓和二胡的声音,只听一敞亮的女声在念白:“花开四季皆应景,俱是天生地造成。”屋内有七拼八凑的几把椅子,两张长桌,十几个人围在一起。这是拉海沟村评剧艺术团的成员们正在排练演评剧《花为媒》的选段。
成员们正在排练。新京报记者 王巍 摄
正在唱戏的妇女,虽没扮装,但从眼神到手势,十分讲究的样样做足,一颦一笑,一个眼神,都有排练多次的意味,仿佛正在舞台上表演。其他的成员则围坐着,认真地听着,不时跟着哼唱几句,或者用手指在腿上默默跟着鼓点打节奏。一段选段结束,成员们表达各自的意见“步子有点快,点子踩得不准”、“手势特别好,眼神对上了”。七嘴八舌的讨论结束后,其他成员再轮番上阵,忙得不亦乐乎。
此时,评剧团里的女一号邓秀珍,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戏服,正对着一面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大圆镜子,仔细地用白色和粉色颜料勾脸。她很少对其他演员发表意见,而是沉心静气地描绘着脸上的色彩。“这就是角儿,上台前,特别稳。”拉二胡的韩保权说。
韩保权今年已经78岁,他是剧团里的活跃分子,退休前是拉海沟中学的校长,也曾担任过音乐老师。韩保权家从祖父那辈儿就开始评剧表演,他的父亲和两个哥哥,都是能打鼓、能拉胡、能唱戏、能扒谱的能人。他也能唱,只是步入七十岁后,更多从事幕后工作,除了伴奏,也帮着上台的演员完善各自的节奏和唱腔。
说起评剧在村里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清朝。在清朝末年,这里的村民就自发组织了河北梆子、莲花落子等各种民间文艺表演,吸引了周边数十公里的村民前来观看,在当地小有名气。村里人也被种上了热爱评剧的种子,一直延续了下去。村里很少有人打牌,说闲话,只要有闲暇时间,都用来唱戏了。在田里种地,唱几句;在井边挑水,唱几句;在家里做饭,唱几句。评剧成为了村子里,随处可听到的声音。
过去,在乡间获得艺术享受的机会本就不多,所以只要有一种喜闻乐见的艺术能娱乐村民,就会受到追捧,村民身体力行去参与其中,还会在潜移默化中受到教化。这个村子很少有人打牌赌博,没人打架斗殴,没人酗酒闹事……难道不是评剧的魅力使然?放下锄头就是“角儿”,扛起锄头就是农人。道具陈旧,服装也并不光鲜,但剧团的成员仍沉醉其中,所谓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大概就是这样一种原生态的民间常态。
小村人人会唱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风靡全国的评剧电影《花为媒》《刘巧儿》等,至今仍是很多人的美好记忆。村民姚玉国将这些反映现实生活的新评剧带回到拉海沟村。唱惯了老评剧的乡亲们迫不及待地用这些新兴的唱段表达对新生活的感受。在姚玉国的带领下,村里成立了第一个农民评剧社团,村民们对评剧的热情达到了新高度,几乎人人都会唱戏。
当时才二十多岁的知青韩保权、闫志甫等则在村内组织了“农村俱乐部”。在大队部活动室里,村民聚合在一起烤火、聊天、唱戏、背词、制作服装道具等,业余时间编写一些通俗易懂、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节目,并常常把节目送到田间地头。节目中最受欢迎的就是现编现唱的小评剧。冬闲季节,文艺排练和演出就成了他们的“专职”,每天都会忙到深夜。
评剧演员正在做准备。新京报记者 王巍 摄
71岁的邓保林也是评剧爱好者,女一号邓秀珍是他的女儿,小外孙女表演的评剧唱段还曾上过央视的舞台。邓保林年轻的时候,村民们唱评剧就像是现在年轻人唱流行歌曲,“大家种地、推碾子甚至起猪圈时都是一边干活一边唱”。生产队集体种地时,往往也是这边的山坡上一段《刘巧儿》刚结束,那边的地里就唱起来《秦香莲》,“大家一边听一边干,心里快乐,手中也出活儿”。
干挑粪、背柴这些力气活的时候唱起来费劲,村民们就把小收音机挂在腰间听收音机里面的小白玉霜唱《秦香莲》,听新凤霞、谷文月唱《刘巧儿》,听高闯唱《乾坤带》。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村里办起了一个砖瓦厂,厂里干活的四五十个工人,上工时你一句我一段地唱评剧,有时候两帮工友之间还打擂。嘴里唱着,眼睛和手上的活儿也不耽误。碰到脑子灵活的,还即兴把劳动场景和家长里短编进戏词,逗得大家笑个不停。村民们说:“只要听着评剧,再苦的活都能干得美滋滋的。”
自发成立评剧团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有了电视机和录音机,一盒《花为媒》磁带,家家户户来回传,一直到完全播不出声为止。因为外出打工潮,村里的评剧社也冷清了下来。只有逢年过节,才有人来“亮亮嗓”。到了九十年代初,在邓秀珍、韩晓维、闫瑞平、邓秀军的提议下,韩保权、闫志甫、韩军等老一代“戏骨”再度挑起大旗,三道沟的文艺爱好者重新组团,成立了“雄鹰文艺演出队”,也就是现在评剧团的前身,喜爱评剧的村民再次找到了组织,当年就发展了30多人。1998年春节,演出队首场演出,台下聚了上千人。
演出后,村里更多的人加入了评剧团,其中大部分都是老成员的亲属。这个小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之间都有些许的亲属关系。韩淑申是韩保权的同姓妹妹,今年六十多岁。说起来加入戏剧社,学习评剧,她连连摆手。“我现在比起老师傅来,还差远呢。”韩淑申没上过学,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字,都是从评剧戏文里学会的。“花为媒、小媳妇”这些字,她都认识。在她的印象里,从记事起,家里的父辈就在哼吟着评剧的唱腔,每到逢年过节,家里更会带她去传统庙会听戏。庙会里的戏太火,去晚了就挤不进去。韩淑申家离得远,有时候去晚了,她和父亲就站在围布外面,站着也要把戏听完。
演员正在对着镜子上妆。新京报记者 王巍 摄
加入戏剧团,不识字记不住戏词,让韩淑申着实着急了。幸好,韩淑申的爱人闫志仁能帮上忙。闫志仁今年67岁,是剧团骨干,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现在,他主拉二胡,敲板鼓,当起了伴奏。为了韩淑申学戏,年轻的时候,他没少着急。韩淑申说:“我不识字脑子笨,老是记不住,只能一句一句背。晚上吃了饭,老闫说一句我学一句,就这么着,背书的同时竟然还认了不少字。”
随着加入的成员多了,评剧团也逐步形成规模,开始被附近的村子邀请去演出。没有费用,成员们就自发捐钱捐物。演出服自己掏钱买,小件道具也是自己做。“这绝对不是长久之计。”现任团长田德福开始忙着帮剧团找费用,“演出用的音响设备,戏曲里的服装道具,都是大钱”。他四处找人,村里、镇里都找了朋友,凑到了一套两万多元《秦香莲》的行头和一套七千多元的音响设备。村民们的坚持,逐渐引起了县里的重视,2018年,县里专门安排资金为剧团装修了活动房屋,整修了院落,还支持了一套价值上万元的音响设备。县文联也从中国文联争取到了2万元的文艺扶贫资金支持剧团添置了行头和设备。
评剧团寻发展出路
其实,靠着村民的热情,评剧团继续在亲戚间办下去不成问题,但是却一直处于“业余”的水平。“总觉得我们在小打小闹,不成什么气候。”思来想去,很少去串场的剧团也到外面去演堂会了。近两年,为了适应文化市场监管需求,他们还正式办理了演出证,经有关部门批准成立了滦平县拉海沟德福评剧团。
高凤军是剧团中唯一的村外人。他年轻的时候曾跟着韩保权学习二胡,后来又进了剧团,凭着清秀的外貌和洪亮的嗓子成了当仁不让的男一号,也是他带着大家到村子外面演起来堂会。
演员正在排练。新京报记者 王巍 摄
去年夏天,滦平县城里有人家过生日,老太太过70大寿办堂会,就想听人唱评剧。“朋友间互相托人,找到了我。”高凤军认为,只要是走出去,就是展现自己的机会,就算是不给钱,也可以演。他带着四五名成员,去了老人的堂会,唱了几个选段。“热热闹闹地唱了一个小时,老人一家都很开心,给了千八百块钱答谢。”
去年十一,隔壁村子有人结婚,也找到了小剧团,想找去唱出评剧来热闹热闹。“场子搭得很大,还请来东北的二人转演员,观众却不太买账。我们赶紧上台唱了一出悲喜交加的‘杨三姐告状’把场子撑起来,村民这才叫好。”演出结束后,家属答谢评剧团,不但给了几百元的答谢钱,还给专门做了六个荤菜、一瓶好酒。
评剧团坚守中的迷茫
外面演出的场子多了,剧团的局限性也明显暴露出来:专业知识不够,表演粗糙,服装道具简陋等等。这些问题,短时间都难解决。有成员提出,现在村里最欠缺的并不是能唱戏的人,而是伴奏的老师傅。“他们会乐器会扒谱,这些功夫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总是要跟着学上几年。可是现在的年轻人,谁有这功夫呢。”
评剧社口耳相传的教学方式也让表演难免有些粗糙。“我们缺乏专业的老师来系统教一下。尤其是我们基本功都比较差,把词唱全了可以,但是想要提升就很难了。”成员不会眼神和手势的配合,都得靠自己琢磨研究,自己都感觉到“完全不成系统,在滦平演演还行,但是想出去演,就差点意思了”。
演员正在排练。新京报记者 王巍 摄
拉海沟村没有支持经济的产业,年轻人都到承德北京打工,村里搬走的人越来越多。这对需要一代代手把手教的评剧也是极大冲击。“村里人喜欢评剧,但是谁能因为这个理由就留在村子里呢?没有人来学、来唱对原始民俗就是一种冲击。”韩保权说,虽然有留在村里的孩子们喜欢评剧,有几个也来剧团听过,唱过戏。但村里评剧的氛围相比几十年前,还是差了很多。“孩子的课业负担重,谁能像我们那时候,见缝插针地练戏?而且,现在的诱惑太多,人的专注力比原来也差了很多。”
韩保权说,“这些评剧,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愿意看,愿意学吗?”虽然如此,韩保权还是愿意相信,作为中国五大戏曲剧种,评剧是能够传承下去的,“我们就在为它的传承尽力”。
政府出钱出力帮扶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没有财政支持,买不起好的戏服,也是剧团演出时遇到的最大难题。虽然现在已经接到了一些演出,但是收入却十分有限。“一年下来,好的时候几千块钱了不得了,可还是买不起一套戏服。”韩保权说,他担心等到这些不计回报的老社员玩不动票了,支持不下去的时候,剧团又要何去何从?传承了一百多年的评剧团,谁能撑起来?“剧团里的骨干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想做些什么,也已经力不从心了。”
村支书邓保森是支持村里评剧团的人之一,他希望剧团能一直办下去,把评剧之乡的名声打出去。“我想把评剧文化打造成村里的旅游项目,带动村里的经济,但也苦于没有启动资金。今年,我找镇里的领导给批了两万多元置办了一套戏服。还安排剧团去金山岭长城演出,跟主办方协调了两千多元的费用。但是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他说,下一步还会帮剧团和上级单位商量,要一些资助。
滦平县火斗山镇镇党委书记赵玉华也在为评剧团能继续生存发展下去想办法。“这个评剧团是我们镇子很好的文化代表,也是滦平文化底蕴的一种表现。”目前,镇里已经将评剧作为课外兴趣班在中小学开展,以此让评剧能够薪火相传下去。“村里的剧团生存状况很难,村民们靠着自己的热情坚持下来,往往需要自己搭钱,镇里也会针对他们加大扶持的力度。” 镇长王海波说,镇里将增加支持力度,在旅游项目和路线中安排剧团进行评剧表演。此外,镇里也在申请资金,准备摸索一个新的旅游形式,能把评剧的多元化展示出来。
新京报记者 张静雅 摄影 王巍
编辑 张树婧 校对 吴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