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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常识讲解:没文化还想当海盗

海盗常识讲解:没文化还想当海盗盛文强:我的作品一直难以归类,文体的条条框框无异于公式,但没有多少人能感知其中的悖谬。按照某种通用的原理来写小说,千人一面在所难免。年青一代的写作者中,有不少人言必称“人性”,立志做人类灵魂的法医,其志向可谓不小,说起来也颇堂皇,岂知早已堕入概念化、脸谱化的泥潭。相对于大,我更倾向于小。古人的志怪、野史方志中甚至没有完整的叙事,来路不明的一面之词,使文本显得可疑,而那些突然出现的场景,暧昧不清的人物,也如蜃气般不可端倪。历史学家至此无路可走,孤证难以取信,传言也非治史的依凭,文学想象恰可在这些断片的缝隙里游刃有余。越是不足取信的传闻,甚至带有偏见的詈辞,往往更容易构建起文学想象的龙骨。至于在操作中怎样拿捏,手劲该大该小,则是难以言明的,这与写作者的属性有关,清澈的归于清澈,浑浊的归于浑浊。我理想中的文本恰似潮间带——潮水的最高潮位与最低潮位间的海岸,也即:从海水涨至最高时所淹没的地方开始,

海盗常识讲解:没文化还想当海盗(1)

东海蛇蟠岛,海盗活动遗迹

记者:创作的缘起: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立志采集整理海洋民间故事?您又是怎么积累资料,从那里获得创作灵感的?

盛文强:我出生在青岛胶州湾内的海岛,从小父母就给讲述岛上的传说。渔村里有一座山丘,是海岛的制高点,那儿有一座龙母庙,据说在二百多年前,村中有个女人生了一条龙,这座庙就是纪念她的,人们出海捕鱼,就会去求一帆风顺,在岛民的眼中,她是龙的母亲,只要讨好她,龙就会来护航,后来出现了庙会,成为岛上的狂欢节。在上小学时,青岛有一份儿童刊物《小葵花》,以连环画为主,当时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整本杂志最中间位置,有一个跨页的“海洋民间故事”栏目,是多格连环画的形式,这个栏目做过很多年,选取的多是沿海地区比较著名的民间故事样本,那时学校有订阅,每期都看,算是对这一题材有了最初的接触,隐约知道了“海洋民间故事”这个说法,原来与海洋有关的故事可以这样单独成为一个类别。写作以来,实地走访所占比重越来越大,来到海滨,寻访当年海盗的下落,虽然有些巢穴已经毫无踪迹,但在这里,我与他们同在一个空间节点上,所差别的,只有时间轴的不同,我隐约感到这片空间正在给我传递着隐秘的信息。那些来自海滨的故事讲述者,他们所讲的可能是一个典籍不载的古老故事,自他去后,故事也将失传。资料的积累,除了实地搜集的录音和笔记,还有来自文献中的碎片,我电脑里有一些文件夹,每读到有用的资料,就照录下来分类保存,这需要海量的阅读来支撑,当然还需要阅读时的勤动手整理。我的所谓灵感,主要是指我从上述资料中学到一种来自本民族传统中的叙事方略,让我知道该如何落笔,只要落笔的那一刻到来,文本就开始生长,随着岁月的流转,它将日渐丰茂葳蕤。

海盗常识讲解:没文化还想当海盗(2)

英国明信片里的中国海盗形象

记者:你为什么会想到写这样一本中国海盗的书?能否分享一两个海盗故事?

盛文强:一开始我看到一本《楹联丛话》,是清朝学者梁章钜编纂的。其中提到一个海盗,这是一个学者型的海盗,他在抢劫之余就在船上看书、写字、做学问。在他的船舱里有他自己写的一副对联,上联是: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这是《论语》当中的原句。下联是:人之患,束带立于朝。就是说人生最大的祸患就是腰横玉带,立在朝堂之上做官。这个海盗的名字叫做郭学显。后来我查了一些资料,发现这个人在两广一带、南海一带进行一些抢劫的活动,经常带着手下登陆到陆地上去抢劫粮食、抢劫财宝、抢劫女子等等。有时候动不动就伤害上千人。把当时的村民杀死以后砍下头来,把他们的脑袋挂在海边榕树的树枝上。跟前面他做学问、儒雅的行为比,他这个人应该是一种病理学的样本,他有一种内在的分裂。后来他接受了招安,给他官做他也不想做,他还是想做学问。然后他在广州买了房子,就居住在广州。然后和当地的文人学士互相唱和,做做诗,写写文章。然后教教自己的儿子和几个侄子读书认字。然后得善终,布衣终老。算是海盗中的异类。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就是一个非常著名的海盗。他一开始在海外经商,会七八种外语。他在船上跟外商打交道久了以后,他自己就掌握了多种语言,他在语言上极有天赋。随后就慢慢起家,一边经商,一边做海盗,到最后又有了官方的身份。郑芝龙向海上船只收取保护费,相当于现在说的关税。要是谁不交保护费,船就会被他给劫去,所以保护费是强制性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他因此变得富可敌国。这些故事、这些人物在正史当中非常少,只有一些碎片,我们很少知道。所以想打捞一些鲜为人知的海盗的故事。

海盗常识讲解:没文化还想当海盗(3)

《抗倭全图》局部

记者:写作这些年,您形成了自己的写作风格,你写海怪、半岛、海盗,古代文献中打捞出只言片语,杂取志怪、野史、方志等文本的体例,重构中国故事,古今互文,想象奇崛,考据、拼贴、戏仿,在中国志怪笔记小说传统上,融入现代技法。您可否阐述一下自己的创作理念和文学观念?

盛文强:我的作品一直难以归类,文体的条条框框无异于公式,但没有多少人能感知其中的悖谬。按照某种通用的原理来写小说,千人一面在所难免。年青一代的写作者中,有不少人言必称“人性”,立志做人类灵魂的法医,其志向可谓不小,说起来也颇堂皇,岂知早已堕入概念化、脸谱化的泥潭。相对于大,我更倾向于小。古人的志怪、野史方志中甚至没有完整的叙事,来路不明的一面之词,使文本显得可疑,而那些突然出现的场景,暧昧不清的人物,也如蜃气般不可端倪。历史学家至此无路可走,孤证难以取信,传言也非治史的依凭,文学想象恰可在这些断片的缝隙里游刃有余。越是不足取信的传闻,甚至带有偏见的詈辞,往往更容易构建起文学想象的龙骨。至于在操作中怎样拿捏,手劲该大该小,则是难以言明的,这与写作者的属性有关,清澈的归于清澈,浑浊的归于浑浊。我理想中的文本恰似潮间带——潮水的最高潮位与最低潮位间的海岸,也即:从海水涨至最高时所淹没的地方开始,至潮水退到最低时所露出水面的狭长地带。这是一片海陆相争的所在——潮间带是属于海洋,还是属于陆地?难以界定它的身份,它本来就在界限之外。

海盗常识讲解:没文化还想当海盗(4)

19世纪初西方报刊上通缉的郑寡妇画像

记者:你在《海盗奇谭》序言里说:清代章回小说《冷眼观》中说:“那些草野奇谭,倒很把我吓了一跳。”您的书一个很大的特点是从大量文献考据。在你阅读文献的时候,这样吓一跳的时候很多吗?可否举一两个例子?

盛文强:这样的情况有很多,因为古人传达的经验,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接触不到的,我们普通人的日常过于平庸,按照固定的程序日复一日,这是一个没有传奇的时代。那么,如何提防个体精神在平庸的日常中滑坡?我的方式是:不与俗人往来,闭门阅读。在阅读中,曾让我为之一振的片段,是来自清代学者梁章钜的《楹联丛话》:“嘉庆间,粤洋有巨盗郭学显者,乳名郭婆带,虽剽掠为生,而性颇好学,舟中书籍鳞次,无一不备。船头一联云:‘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人之患,束带立于朝。’在洋驿骚多年,官兵莫敢捕治。后为百菊溪制军招降,予以官,辞不受,于羊城买屋课子,以布衣终。”这本书原本和海洋文化无关,只是专业之外随手翻看的,却看到郭学显这位有文化的海盗,与我们想象中的脸谱化的海盗截然不同,也是由此开始,我才有意留心古代海盗轶事,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甚至包括明清时关于征缴海盗的奏折,每读到官军水师损兵折将之处,便暗暗心惊,在封疆大吏娴熟的奏折辞令粉饰之下,海盗的战斗力被打了折扣,因此不能尽信,纸上的迷雾,需要一点点拨开,才会无限趋近于本来面目,呈现在奏折上的战斗力仍如此之高,实际有多高,则难以估量。最近出版的《海盗奇谭》,就是由郭学显激发的,从这样一个触发点,到最终成书,不知不觉间,前后已经有四五年。

海盗常识讲解:没文化还想当海盗(5)

《靖海全图》局部,请军水师朝海盗船开火

记者:中国历来被看做大陆国家,农耕文化发达,其实我们有着漫长的海岸线,有辽阔的海域,但是海上传奇似乎被忽视的比较多。那么,很想听你说说你怎么看待历代笔记中关于海洋的叙事?你又如何在这些片段中重构文学想象?

盛文强:历代笔记中关于海洋的叙事,用今天的眼光来看,谬误颇多,这些谬误却又多有令人喜爱之处,比如鲸鱼成群结队出游,古人就说这是“过龙兵”,说这些大鱼是龙宫的兵丁,他们结队出行,是在海上巡逻,喷水的鲸是鸣炮开道的前哨,大部队通过,劈开海面,鲸的沉稳和庄重,带来难以言说的心理体验。有人会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龙宫,鲸的成群出游是为了追吃洄游的鱼群,这固然是科学理性的说法,但却不如古人的说法有趣。关于文学想象,我可能会写到龙兵队列中的一头鲸,它没有冲在最前,也没有落在最后,只是身处中间稍微偏后的位置,它在龙宫这样貌似很有前途的单位工作,过得或许并不开心,它面临怎样的困境?它有怎样的家庭?在盛大而又奇幻的仪仗逡巡游弋之际,其中有一头鲸怀揣着秘密心事,它为此闷闷不乐。其实这头鲸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这样一来,在“过龙兵”的古典叙事模型中,便有了现代体验。真正的精神同类,就可在字里行间看到自身的存在,所以更多情况下,不是书在寻找读者,而是读者在寻找书。

海盗常识讲解:没文化还想当海盗(6)

清末海盗崔阿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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