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谋面故乡:做客故乡
未谋面故乡:做客故乡从县城开车回沙子岩,一个半小时足够。隔着几块田垄,远远地可以望见舅舅家的小楼,儿子透过车窗,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呼:舅公家的房子好白哟!的确,在阳光映照和周围树木衬托下,原本陈旧的外墙格外醒目,像新的一样。我所说的老家,是指周安村八组那个名叫沙子岩的地方。周安村,位于川南富顺县西部福善镇的最西端,与宜宾翠屏区接壤,村子一半在山上,一半在山下。而沙子岩,就在山上,同村的组都在悬崖之下,与沙子岩田土相连的,是一个叫云台的村子,属于宜宾市管辖。从地理版图上看,沙子岩就像是周安村的一块飞地。关于村子的形成,已经太过久远,谁也说不清楚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人们的生活与宜宾更紧密,不仅有道路相通,还说着相同的方言,而通往岩下的周安村,则是崎岖盘旋的山路,往来十分不便。这几年实施精准扶贫,当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修通了上沙子岩的公路,这段路被称为“天路”。据说,修路那阵,每天去现场看热闹的村民,比施工队
来源:人民网-人民日报海外版
绿色沙子岩。
一
八月的川南,天气最热,农事不断,刚收完高粱,就该割稻谷了。在农村生活了十多年,这些常识还在记忆中,但我已经不敢确信,是否还像当年一样了解乡间的细节。故乡虽然亲切,但也越来越陌生。
一天,舅舅突然打电话,叫我们一家回去吃饭。舅舅在昭通一个叫岔河的地方卖家具,老家的房子空了七八年,田地大都种了茶树,委托别人代管代收。请客吃饭,一定得有个由头,过生、娶亲、生子……挨个想了个遍,都不对。舅舅在电话那头笑得爽朗,扯高了声音说:“哪有人过生哦,我把老屋整修了一下,8号正好是周六,就是叫你们回来聚一下哩。”
其实老屋也是十年前修的两层楼房,并不算老,只是长期没住人,看上去有些破败。去年,舅舅刚在宜宾城里买了新房,打算今后养老住,我以为他不会再为房子折腾,没想到他居然费尽心思地把老屋重新整修了。我实在搞不清他的打算,或许修房子本身就是一种乐趣吧!修房造屋娶妻生子,在乡间曾是多年默认的人生信条。到了8号这天,我们早早地就出发了。
二
我所说的老家,是指周安村八组那个名叫沙子岩的地方。周安村,位于川南富顺县西部福善镇的最西端,与宜宾翠屏区接壤,村子一半在山上,一半在山下。而沙子岩,就在山上,同村的组都在悬崖之下,与沙子岩田土相连的,是一个叫云台的村子,属于宜宾市管辖。从地理版图上看,沙子岩就像是周安村的一块飞地。关于村子的形成,已经太过久远,谁也说不清楚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人们的生活与宜宾更紧密,不仅有道路相通,还说着相同的方言,而通往岩下的周安村,则是崎岖盘旋的山路,往来十分不便。这几年实施精准扶贫,当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修通了上沙子岩的公路,这段路被称为“天路”。据说,修路那阵,每天去现场看热闹的村民,比施工队的人还多。
从县城开车回沙子岩,一个半小时足够。隔着几块田垄,远远地可以望见舅舅家的小楼,儿子透过车窗,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呼:舅公家的房子好白哟!的确,在阳光映照和周围树木衬托下,原本陈旧的外墙格外醒目,像新的一样。
走近了才明白,原来是更换了外墙。舅舅告诉我,这次不仅重新贴了外墙砖,屋内也清理了一遍,还拆掉了那个闲置多年的猪圈。我这才发现,门口新浇筑的院坝的确宽敞了许多。“你们准备回老家常住?不是已经在宜宾买了房吗?”我有些迫不及待地问。舅舅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竟然给我算起账来:“宜宾的房子还没装修,住进去还要花二三十万元,反正房价在涨,我就不用管它。但是老家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花十来万元就整修一新了。我带你看看,屋里屋外都收拾好了的。”
人靠衣装,房子也不例外,整修后的老屋,宽敞明亮,俨然成为山间一抹清爽的亮色。也许是因为太过熟悉,之前我从来没有发现家乡的幽静和美。我不由得感叹,这个环境开个农家乐倒不错。舅舅神秘地跟我说,你舅娘就是这个意思,还说让你给取个好听的名字呢。
三
距离午饭时间尚早,舅舅和我去村子里转转。沿着新建的村道一路走过,视野开阔,空气清新,映入眼帘的,全是漫山的茶叶。现在早已过了采茶旺季,没有春季采茶的热闹,整齐的茶垄,像厚植在山坡上的一层绿。因为地处岩上,紫色的沙地,土质并不肥沃,种庄稼的收成并不好,恰好适宜茶叶生长。
前几年镇里号召大家因地制宜发展产业,村民们二话没说,自发地栽上了茶叶,大家算过账,栽茶叶比种庄稼划算。现在,连片的茶山已经成了村里产业扶贫的一大亮点。在高高的山坡上,竖立着醒目的标语——周安村脱贫攻坚产业扶贫基地。舅舅说,等明年开春的时候,他准备用最好的明前茶做成炒青,那时候,到农家乐来就能喝到最正宗的明前茶了。我说这个办法好,农家乐就是要亮出农家特产,才是真正的农家特色。
饭点一到,客人已到齐,只等厨师上菜。放眼一看,50岁以上的老者居多,全是熟面孔,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孩,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各家长者纷纷给我介绍,这是谁谁谁的二娃,这是谁谁谁的三女,然后一律都叫我公公。这些孩子平时都在外地上学,刚从四面八方送回来过暑假,他们聚在一起,南腔北调的口音汇成了一堆。
让我颇感意外的是,舅舅聘请的厨师居然是我的邻居牛二娃。我问牛二娃:“你好久学的厨师哟,从来没听说过呢!”牛二娃说:“去年村里组织了扶贫培训,不交学费,每天还发20元生活费,我就去参加了两次,没想到,我还拿了结业证书,加入了镇里的乡厨协会。”我端起酒杯说:“我们好好敬一下今天的牛大厨!”牛二娃有些不好意思,端起酒杯说:“要喝,要喝。”
自从父亲去世后,我每年回家乡一般都是两次,一次是春节,一次是清明。每次都是上午回去,吃了午饭就返回城里,短短几个小时,和亲戚邻里聊上那么一阵,也多是好久不见、哪里发财之类的客套话。这种走程序式地回乡,年年如此,我就像一个远在异乡的老亲戚,在必要的时候回去走动一下。
因为中午喝了点酒,下午自然不敢开车回城。其实,事先我就知道,舅舅和舅娘说什么也不会让我走,他们的农家乐才开张呢。也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我索性美美地睡了个午觉。在我的记忆里,至少有十多年没有在家乡如此惬意地睡午觉了。朦朦胧胧中,我听见舅舅他们一边收拾中午的残局,一边讨论着把之前准备建房的地基改为停车场,然后把院子再整理一下,种上些花草,或者瓜果……我知道,舅舅他们讨论的,不仅仅是新开的农家乐如何管理,还有他们未来的生活如何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