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佩荣现代人难以活得自在(傅佩荣现代人的通病)
傅佩荣现代人难以活得自在(傅佩荣现代人的通病)“有”与“是”常成反比。 但是,你“有”的愈多,你“是”的可能愈少。 20世纪50年代西方盛行的存在主义,也针对这样的问题提出解释。 他们用“是”与“有”两个词来分辨:“我是什么”不等于“我有什么”。 一般来说,我有什么就等于我是什么。社会交往中,与人见面交换名片,一看就知道你有什么头衔、有什么地位、有什么产业……
有许多事情要做,叫做忙碌;忙碌多了变成盲目,盲目久了变成茫然。
茫然代表不知该怎么办,六神无主,这叫做“内化”。
1 “有”的愈多“是”的愈少“内化”,就是内在的自我不见了。
现代人为什么容易“内化”?因为有太多外在的诱惑与干扰。
20世纪50年代西方盛行的存在主义,也针对这样的问题提出解释。
他们用“是”与“有”两个词来分辨:“我是什么”不等于“我有什么”。
一般来说,我有什么就等于我是什么。社会交往中,与人见面交换名片,一看就知道你有什么头衔、有什么地位、有什么产业……
但是,你“有”的愈多,你“是”的可能愈少。
“有”与“是”常成反比。
花时间经营外在,得到了很多外在的成就,但内在的自我反倒茫然,不知道所得到的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往往都是别人说什么好,我就去追求,得到之后才发现浪费了时间和力气,反而忘记了我自己想要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因此,怎样把“是”与“有”分开,是现代人的课题。
2 拥有而不被拥有既然我“有”不等于我“是”,那么能不能光讲我“是”,不要谈我“有”?
这也不可能。
“我是什么”是根源,“我有什么”则是外在的结果,而外在的结果要看条件而定。
譬如,我在十年前努力工作,但赚不到什么钱;我现在努力工作,赚了很多钱。
同样努力工作,为什么差别那么大呢?因为所处的经济环境不一样。
所以,重要的不是你在外面得到多少东西,而要清楚:你“有”的愈多,恐怕“是”的愈少。
存在主义有一句名言:To possess is to be possessed.(拥有就是被拥有)
我拥有一辆车、一栋房子,但是有车就要找停车位,要担心车被偷走;有房子就要定期维护,还要担心不要发生火灾。
等于这个车和房子也拥有我。
如果我没有车子、房子,到任何地方都没有挂碍,自由自在,不被东西所占有。
当然,这并不表示什么都不要,而是提醒自己要转变态度,能够拥有而不被拥有。
3 帝王与哲学家戴奥基尼斯(412BC-323BC)是希腊时代的哲学家,据说他居住在木桶里,除了一件斗篷、一根棍子和一袋面包,一无所有。
亚历山大大帝听说他很有智慧,特别去拜访他,想请教他人生的问题。
但是他却对亚历山大大帝说:请你走开,不要挡住我的阳光。
亚历山大大帝生在帝王之家,征服欧亚非三洲,拥有庞大的帝国,但很可惜,他拥有这么多,却只活了三十三岁。
从庄子的角度来看,他就是不及格。
《庄子·逍遥游》说:“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
小鸟在浓密树林里筑巢,所需要的不过是一根树枝;土拨鼠到大河边喝水,所需要的不过是装满一个肚子。
有些人喜欢把庄子与存在主义比较,因为他们都知道:
什么是身外之物,什么是身内之物,一个人的内在如果化掉了,就没有自我可言。
4 什么叫“内不化”?海德格尔是当代存在主义最主要的代表,他说:
现代人忘记了什么叫根本,只注意到好奇心。
我们每天淹没在无穷尽的资讯中,看八卦、与别人聊八卦,总是对他人、对外界充满好奇,注意力全都向外,却未回过头来关注自己。
这样一来,无所谓内在化不化的问题,因为根本没有内在的世界了。
为什么要强调内不化?
内在到底有什么东西?
讲内不化,一定表示内在有什么东西是稳定的、不受干扰的。
就是庄子常讲的“形若槁木,心若死灰”。
身体像槁木一样,心智像死灰一样,代表我不再有本能冲动,心智也不再有欲望、偏见,如此修行的结果,是出现了“精神”。
庄子把心智经过心斋修炼后,展现出来的状态称作“精神”,又称作灵台或灵府。
一个人没有任何修炼,身体会自然成长,但“精神”不会自然出现。一个人缺少修炼,不会忽然感觉自己能够跟别人打成一片。
“精神”的出现,就叫做“内不化”。
5 从“有”与“是”到“在”“内不化”的目标,在于“道”。
道才是关键所在,“精神”生于道。
但是,“道”在哪里?
庄子的回答是在蝼蚁中、杂草中、瓦块中,甚至是屎尿中……他是要强调的是:道是无所不在的。
庄子进一步解释其中涵义,为我们提供了理解的契机。
他说:“主宰万物的道与万物之间没有分际;但物与物是有分际的,也就是所谓万物之间的分际。
无分际的道寄托于有分际的物中,就像有分际的物寄托于无分际的道中。
以盈虚衰杀来说,道使物有盈虚,而自身没有盈虚;道使物有衰杀,而自身没有衰杀;
道使物有始终,而自身没有始终;道使物有聚散,而自身没有聚散。”
这就点出了“无所不在”与“无所不是”的重大差异。
“在”与“是”一字之差,决定了理解的正确与否,特别值得我们省思:
如果道“无所不是”,则道必须随着万物的变化而变化;
但若说道“无所不在”,就可以肯定道除了遍在万物之外,还拥有一种超越性,不会随着万物的变化而变化。